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花疏怔怔望著他,「你不相信我,為什麼當時你不說?」

「……你突然就說你要走了,連你都跟我母親一樣,毫無預警說走就走…當時我心裡很生氣。」

所以他才悶聲不語……她終於了解自己當時有多天真和輕率。

「然後呢?是我把翠玉花戒綁得不夠牢,掉了,所以你身上只剩下這條紅繩?」唐本草一愣,望著她眼裡的期待……對,掉了,他不小心把翠玉花戒弄掉了,所以身上只剩下紅繩,所以他也沒有赴十年之約…

「不,不是掉了。你離開之後,我扯掉紅繩,離開天崖村,到另一個地方,在那裡的當鋪,把戒指當掉了。我沒想到戒指還挺值錢,我用那筆錢做了生意,也許真是時來運轉吧,我賺了不少錢,開起了當鋪,成為商人,賺了更多的錢……又開了『故人飯館』。」

當掉了!

他把翠玉花戒當掉,經營當鋪,又開了「故人飯館」,而她渾然不知,還在他的「故人飯館」里揮汗如雨,為他賣命工作,為他賺錢!

花疏整個臉色蒼白,瞪著他,眼前揮之不去爺爺臨終前的遺言和深感遺憾、死不瞑目的眼神……他老人家無法再看到翠玉花戒一眼,帶著憾恨離開人世。

而他!

他竟將她的真心典當!

雖然他有一個可悲的過去,可是她並沒有對不起他,他怎可如此待她?

眼淚止不住,無論她怎麼抹去,奪眶的淚水始終迅速模糊了視線。

「疏兒,原諒我!」

原諒他……原以為兩人心有靈犀,她才把翠玉花戒給了他,如今才知當時她只是自作多情。

和他談了戀愛后,她帶著深深愧疚,把「十年之約」告訴了他,他當時沒有坦言,讓她繼續懷著愧疚,以為白禮讓就是當年少年。還對他的「寬容」充滿感激,結果一切都是騙局!

原諒他,他說得好簡單,她已經完全不認識他了,她已經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種人?她該怎麼原諒他?

唐本草捧起她的臉,用手抹去她的眼淚。

她抬頭凝望他。

他深邃的目光寫著深情和悔意,他溫暖的雙手熨燙著她冰涼的臉頰……她推開他的手,站起身來,轉身離開。

「小花!」他叫住她,卻無法再伸手碰她。

「小花,十年之期我辜負了你,十日之後是我們的婚期,你相信我,我會疼惜你,呵護你,寵你一輩子。」

婚期……

「十年之約你不屑,十日之後你卻要我守婚約?…我做不到。」她推開門,冰冷的目光遙望著門外一片白雪,走了出去。

我做不到。唐本草面色死白,心臟像被利箭射中,狠狠抽痛,他卻無話可說。

「小花…你上哪去?」他望著她的背影愈來愈遠,猛一回神,連忙跟上她。

跟著她,走到她的房門口,看著她把房門關上,鎖上。他呆站在房門外,望著不曾再打開的門,一直到中午過去,管家來喚他,當鋪有人來請他過去,他才回了神。

「小花,我去一下當鋪就回來。」他對著緊閉的門扉說道,又遲疑一陣,才轉身離開。

柳陽湖結冰,午後的陽光照著冰湖,刺痛她的眼。

淚水早已浸濕了她的臉,她一個人坐在湖畔,喃喃地念著花譜:「神仙富貴餅,以白朮切片,與莒蒲同煮沸,晒乾成末,和入山藥粉、白面、白蜂蜜,做成餅樣,晒乾。待客人到來,入籠蒸熟即可上席。如果切成條狀,還可以做羹。梅花湯餅……」

「花疏,為何哭成個淚人兒了?」

眼前站了一人,遮去刺目光芒,聲音輕柔。

花疏緩緩抬起頭,等待適應光線之後,才看見一張細緻嬌嫩有如芙蓉的容顏,一雙如水般的眼瞳對著她充滿關心。

她是白禮讓的小妾蘇艷芳,自她和白禮讓結為義兄妹后,白禮讓特別讓兩人認識。

蘇艷芳人美心善,和她一見如故,兩人同年,很談得來。

「艷芳,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去寺院上香,看今日天氣不錯,才過來這裡走走。」

花疏這才看見她的身後還跟了丫鬟,提著籃子。

「花疏,怎麼回事呢?」蘇艷芳蹲在她面前,摸著她冰涼潮濕的臉,柳眉緊蹙,「你在這裡坐多久了?我陪你回去再說吧。」

花疏全身僵硬地轉過臉,避開了她的目光。蘇艷芳心思一轉,立刻改口道:「我庭院里種了好多白梅,現在正滿枝頭綻放。花疏,你一定得看看。起來,我們走吧!」不待她開口,蘇艷芳就拉起了她,拉著她回白家去。

白梅花一身傲骨,不畏嚴寒,獨綻枝頭,開滿庭院。白禮讓和蘇艷芳都是善解人意之人,見她悶不吭聲,兩人不曾多問一句,還留她住了下來。

她想,他們應該會讓唐本草知道吧--…可能也從唐本草那兒得知一切了。

她在白家已經住了三天……她總不能一直住在這兒,也該想想她的未來了。

她的未來…她的家在哪兒?

她對眼前的路一片茫然。

「故人飯館」的工作不可能再做了,就連睿陽城都已經不再是她的歸處……不管上哪兒去都好,她先離開睿陽城再說吧。

「花疏,來嘗嘗我做的點心。可別笑我班門弄斧,幫我試試看哪兒需要改進。」蘇艷芳親自端著一盤酥餅出來。

「好。」花疏拿了一塊,咬了下去,她卻嘗不出味道來,滿嘴都是酸澀味,酥餅一點也不硬,她卻咬得嘴酸。「艷芳,我很感激你和大哥收留,我不能再打擾下去了。」

「說什麼打擾,你要住多久都可以……不過,如果你要回家了,我也不好強留你。」

花疏望著她,不禁濕了眼眶。人生難逢知己,這一別,今生可還有緣再見?她此生不再踏入睿陽城!

「艷芳,我……」

「花疏,鐵掌柜來找你。」白禮讓帶著鐵無心走過來。

她轉過身去,還來不及開口,鐵無心一張肅穆的臉色,看得她狐疑。是飯館出了什麼事?

「小花,出事了。」

「我已經不是飯館的人,你應該去找唐本草。」她冷淡地說。

「不是飯館出事。小花……唐老闆失蹤了。」唐本草失蹤?她眯起質疑的眼神,仔細審視鐵無心。

「唐府管家來找我,他說唐老闆自昨日清晨出門后,至今未歸,當鋪的人說,幾天之前有幾個外地無賴拿贗品來典當,擺明了是來要錢花用的,被唐老闆趕了出去,那些人搖下狠話要唐老闆屍骨無存。」鐵無心面色嚴肅,毫無笑容。

花疏忽然有些站不住,整個人晃了一下,被蘇艷芳及時扶住。

「花疏!你還好吧?」

「鐵掌柜,事態嚴重,該立刻報官府處理。」白禮讓馬上說道。

鐵無心兩手一拱,「白老闆,管家已經去報官了,才由在下趕過來通知小花。」

在說什麼?他們在說什麼?為什麼要報官……難道他們懷疑本草被謀害了?

不!不會的……本草……本草不會有事的……

他不會像爺爺一樣丟下她……

他說……小花,十年之期我辜負了你,十日之後是我們的婚期,你相信我,我會疼惜你,呵護你,寵你一輩子。

【第九章】

「小花,早啊,今日可真冷。」

「早,張老闆,樓上還有位置,您要到樓上坐嗎?」

「好。唐老闆還沒有消息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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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夜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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