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柴胤磊一行四人甫進入會場便發現，今晚的宴會非但仕紳名流雲集，甚至還有大批媒體記者穿梭其中，排場可說是盛況空前。

他們四個人彼此交換了抹默契十足的眼神，心裡有數——今晚的宴會肯定是宴無好宴。

會場上忙著捕捉各家仕紳名媛的媒體記者一見到龍升企業的四大巨頭聯袂出席，一時間閃光燈四起，全朝柴胤磊等人所在的方向靠攏過來。

尤其柴胤磊近日剛發即將步入禮堂的消息，各媒體莫不爭先恐後，希望能挖到關於婚禮的第一手資料。

比較令人遺憾的是，柴胤磊並未攜伴參加，以至於眾人原本引頸企盼見著傳聞中新娘的希冀全落空了。

只有今晚的主人柴嘯擎，對於柴胤磊並無攜伴一事抱持著樂觀其成的態度，如此一來正符合他心意。

終於，柴嘯擎意氣風發的站到台前，「各位貴賓以及媒體工作同仁，本人在此誠摯的歡迎各位的出席，今晚，柴氏之所以會廣邀各位與會，是因為本人有兩件喜訊準備跟各位分享。」

果不其然，柴嘯擎此話一出隨即引來各界高度的關切，好奇是何等的天大喜訊，能讓柴氏企業總裁為此特地舉行盛會。

待確定場內眾人的注意力全彙集到自己身上，柴嘯擎才不疾不徐的宣布，召先，我要在這裡跟各位證實，多年來不斷有人謠傳我跟龍升企業總裁之間的關係，確實，柴胤磊千真萬確是我的獨生子。」

頓時，全場為之嘩然。

不光是為了兩人間的父子關係，同時也意味同屬境內十大企業之一的柴氏與龍升一旦合併，屆時將成為最大的企業體，對經濟將負起指標地位。

對於樂嘯擎居然會當眾宣布兩人間的關係，不諱言的，確實讓柴胤磊有些訝異。照道理說，在知道自己即將迎娶紓奈后，隨之而來的醜聞應該是他極力避免的事情才是。

儘管心裡頭為此感到訝異，表面上柴胤磊仍不動聲色，視線隔著大半個會場與柴嘯擎對峙，等著看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台前的柴嘯擎得意的睨了柴胤磊半晌，才接著道：「另一件事則是關於犬子的婚事，相信大家都已經聽說犬子月底即將結婚的消息，我要在這裡澄清的是，先前公布的新娘人選其實是個幌子，真正的新娘另有其人。」

再一次的，會場因柴嘯擎的一席話而沸沸揚揚起來。

台下的藍愛莉雙眼更是立時為之一亮，對樂嘯擎接下來即將宣布的新娘人選充滿期待。

同一時間，柴胤磊只是以眼神示意黎靖廷等人稍安勿躁。

只聽到柴嘯擎話鋒一轉，「相信大家都知道，柴氏跟宏聯企業生意上的往來一直十分密切。」

不意柴嘯擎會突然提及同屬境內十大企業的宏聯，頓時台下的騷動更為劇烈，眾人的視線一致落到出席的宏聯總裁何義宏上頭。

短短一秒不到，柴胤磊已從柴嘯擎的言談間猜出他心中的盤算，同時也了解到他何以會主動昭告兩人間的父子關係。

「本人很高興在這裡宣布，從今以後樂氏跟宏聯間的關係將不再只是單純的生意夥伴，月底犬子即將迎娶何總裁的千金，何季芸小姐。」

柴嘯擎話剛落下，會場立即爆炸出震天價響的熱烈掌聲，儘管眾人還在為此一突如的消息乍舌不已。

天曉得境內三大企業聯盟，那將是何等的空前盛大？

這會眾人總算明白，何義宏何以會偕女赴宴，以及何季芸為何會一臉嬌羞的依偎在父親身側。至於原本滿懷希冀的藍愛莉則是整個人瞬間跌落到谷底，壓根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始終未置一詞的柴胤磊當然明白柴嘯擎打的是哪門子主意。

先是公開兩人間的父子關係，接著再以長輩的身份徑自宣布婚約，在他心理想必認定自己為了不同時與兩大企業為敵，必然會有所顧忌而暫時沉默，如此便可順勢造成既定事實。

柴胤磊得承認，這確實是條相當不錯的計策，只可惜老傢伙錯估了一點，那就是——

他柴胤磊從來就不怕與人為敵，相反的，他樂於接受挑戰。

「老大，老傢伙想玩陰的。」一旁的黎靖廷低聲提醒。

「既然他想玩，我就奉陪到底。」柴胤磊冷冷的說道。

就在柴胤磊準備開口反駁之際，一抹身影已然排開眾人來到他的跟前。

眾目睽睽之下，來人公然的吻上柴胤磊。

原本預期柴胤磊將邁開步伐迎向何季芸的在場賓客，全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看傻了眼，待慢慢回過神后，人群中開始七嘴八舌的竊竊私語起來。

「是你！」一看清楚來人，柴胤磊不無意外。

面對柴胤磊的訝然，紓奈也不免懊惱自己的缺乏骨氣，明明說好不理他的，卻在接獲他今晚將赴宴的消息時，後腳馬上又跟了過來。

紓奈沒好氣的回道：「當然是我。」料想柴胤磊就算不相信自己的身份，在大庭廣眾下應該也不至於對她動粗才對。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

「我說過要一直待在老大身邊，永遠不離開的。」是紓奈不以為自己出現在這裡有什麼不對。

熟悉的承諾再次勾起柴胤磊連日來的困惑，當下，只見他一把摟過紓奈的纖腰，未留隻字片語便大步離開會場。

急轉直下的情節讓人始料未及，別說是與會賓客，就連段垣皚三人也因反應不及而給撂下。

在一片鬧烘烘中，甚至有人開始繪聲繪影的謠傳，方才偕同柴胤磊一塊離去的女人，就是傳聞中的新娘。

坐在柴胤磊駕駛的BMW上，紓奈其實也很訝異，在自己的身份尚未獲得證實以前，柴胤磊居然會在大庭廣眾下將她強行帶離會場。

由於宴會舉行的地點就在紓奈那日失風被捕的自由附近，柴胤磊因而直接將她載往PUB。

直到兩人一路通行無阻的進到VIP室，柴胤磊才鬆開對紓奈的鉗制。

只聽他劈頭就問：「你到底是誰？」

紓奈立即從他的問話中嗅出端倪。

他會這樣問是不是表示，他已經有點開始相信她了呢？

有了這個認知，料想他應該不會再對她動粗，紓奈骨子裡隨即又興起一股捉弄人的念頭，「如果我不回答這個問題，老大是不是又要砍我的頭!」

精明如柴胤磊當然看得出來眼前的女人存心耍他，聲音又冷了幾分，「回答我的問題。」

紓奈卻不被嚇到，甚至還滿不在乎的嘆了口氣，才不疾不徐的說道：「老大又在裝冷漠了，明明就不是這樣的性子。」聽似無關緊要的一席話，卻隱含著似有若無的暗示。

柴胤磊當然不會忘記，小奈也曾直指過他並不若外表般冷漠。

「說！你究竟是誰？」

「不能說。」紓奈蓄意吊人胃口，「萬一老大對我的回答不滿意，到時候又要給我安上個愚弄你的罪名。」

「你……」如果不是擬於她有可能真的是小奈，柴胤磊絕對不會容許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放肆。

「瞧，我都還沒開始說，老大就生氣了。」

對於眼前女人一而再的挑釁，柴胤磊是真的火了。

紓奈當然也看出來了，只得趕忙拋出一句，「我的話讓老大覺得熟悉？」

果不其然，柴胤磊的脾氣再次受到抑制。

心知再玩下去可能真要擦槍走火，紓奈終於決定鬆口，「雖然老大曾說過我是個懵懂無知的小鬼，但是現在不同了，我變回來了，是大人了。」

「你真的是小奈？」這怎麼可能？只覺得事情委實玄得出奇。

「老大不相信？」紓奈反問。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柴胤磊猝不及防的伸手攬過紓奈，將她抓到自己胸前，跟著在她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以前，開始動手扒她身上的晚禮服。

在事先沒有半點心裡準備的情況下，面對柴胤磊突如其來的侵犯，紓奈除了反射性的尖叫外，兩手亦試圖想阻止他的動作。

柴胤磊因而將她摟得更緊，讓她整個人俯在自己的胸口，並強行將晚禮服褪至腰際，露出她光裸的整片背脊，一條顏色鮮明的刀疤就平躺在上頭。

霎時，柴胤磊整個人為之一震。

居然是真的!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只覺得自己彷彿墜入五里迷霧之中。

直到柴胤磊的手掌貼上自己的背脊，輕撫著上頭的刀疤，紓奈這才明白過來，也因此冷靜下來。

過了一會，遲遲沒等著柴胤磊開口，紓奈緩緩的將臉從他的胸口仰起，「老大為什麼不說話，是不喜歡現在的我嗎？」

柴胤磊沒有辦法回答紓奈這個問題，只因他到現在還無法把眼前的女人跟印象中的小紓奈融合成一體，自然也就無暇去思索喜不喜歡的問題。

柴胤磊一語不發的幫紓奈把褪至腰際的禮服重新穿上，待確定沒有曝光之虞，才將她推到自己面前，「給我一個解釋。」

紓奈知道，他只是一時無法接受，畢竟事情確實太過離奇。

「老大該不會要我繼續站著跟你解釋吧？」她提醒他該先找個位置歇歇腳。

柴胤磊沒有拒絕，他放開她，徑自走向沙發坐下。

原以為紓奈會就近撿個位置坐，哪裡料到她竟大搖大擺的走向柴胤磊，一屁股坐到他腿上。

「你做什麼？」

紓奈答得倒也直接，「我要坐這兒。」

「你不可以坐在這裡。」柴胤磊的聲音有些緊繃，或許是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來面對眼前這個嶄新的紓奈。

「為什麼不行？我以前也都是坐這兒的啊！」

紓奈沒有說錯，柴胤磊的懷裡一直是她專屬的特別座。

「那是以前。」

柴胤磊一時片刻，還是很難把對小紓奈的情感轉移到大一號的紓奈上頭，畢竟眼前的女人再也不是昔日的女娃。

為了讓他早日習慣並接受現在的自己，紓奈堅持，「不管，人家幫老大挨了一刀，所以我要坐在這裡。」她拿出耍賴的絕活，雙手硬是纏上他的頸項。

提起她為自己所做的犧牲，柴胤磊無法再拒絕，只因她終究是自己惟一認定跟想要保護的人，哪怕她的外表變了。

「說吧！」

一得到柴胤磊的應允，紓奈隨即喜孜孜的開始述說起事情的前因後果。

隨著紓奈一點一滴的陳述，柴胤磊心頭的疑點逐一迎刃而解。

直到聽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柴胤磊終於完全接納紓奈，雖說他多少還得花點時間來適應嶄新的她。

「現在老大總該相信我了吧！」

柴胤磊不得不承認，整件事情確實巧合得出奇。

就在紓奈滿心期待的同時，柴胤磊不疾不徐的從西裝內襯的口袋裡取出她遺落的項鏈，重新為她戴上。

「是我的項鏈！」紓奈驚喜的發現，「原來是讓老大給撿去了。」

或許是了解真相的緣故，柴胤磊發現她的一言一行中，確實都帶有小紓奈的影子。

「就掉在這房間里，剛好讓我踩個正著。」柴胤磊解釋。

經柴胤磊一提，紓奈隨即憶起那天的情形，「老大還好意思提起，當時你讓人抓的我手臂都差點給折斷了，還威脅要砍我的頭。」她嬌嗔的埋怨。

面對紓奈的指責，柴胤磊亦不免有幾分懊悔。

「還疼嗎？」他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眼見柴胤磊完全回復到先前對自己關心的態度，紓奈因而樂得眉開眼笑，「早不疼了，否則哪裡肯到宴會上去找你。」

柴胤磊寵溺的順了順紓奈的秀髮。

是的，這就是她。

雖然個性刁鑽任性，脾氣來得急、發得也凶，卻從來不記仇，轉眼便釋懷。

「這麼說來，我就算不道歉，你還是肯理我嘍？」柴胤磊禁不住逗她，也只有她才有這本事激發他骨子裡不為人知的幽默感。

被人這麼一糗，紓奈頓時漲紅了兩頰，「誰說的，老大如果不道歉，我以後就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這樣啊……」柴胤磊故作沉吟狀，「看來我得重新考慮，是不是要娶個啞巴新娘。」

「什麼？」紓奈可著急了，「不許，老大不許重新考慮，你一定得娶我。」只因自己早已認定他了。柴胤磊眼眸帶笑的問：「現在是在逼婚嗎？」

紓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過於急切，整張臉驀地乍紅，說不出話來。

將她含羞帶澀的嬌態看在眼裡，柴胤磊不由得有些懷疑，這樣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紅粉佳人，如何會看上冷酷無情的自己？

柴胤磊因而正色道：「小奈，你確定自己真的想嫁給我？」

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有此一問，紓奈狐疑的對上柴胤磊的眼瞳，「我當然確定。老大不想娶我嗎？」她憂心這個可能性。

柴胤磊的疑慮因紓奈的小心翼翼而弭平，心情一松，也學起她問話的口吻，「怎麼你還沒聽說，我月底要娶新娘的消息嗎？」

紓奈臉上的憂心這才斂去，笑逐顏開的同時，淘氣的性兒又起，「我當然聽說啦，不就是宏聯總裁的千金，何季芸嘛！」

柴胤磊哪裡會聽不出來她是在藉機糗他，「調皮。」

「才沒呢，剛剛在宴會上，明明是這麼聽說的啊！」紓奈同他撒嬌。

柴胤磊配合著她裝出惋惜的口吻，「只可惜啊，已經被一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搞砸了。」

他語氣里明顯的縱容，聽得紓奈心裡甜滋滋，笑眯眯的將臉枕到他肩膀上。

抱著懷中嶄新卻熟悉的人兒，柴胤磊只覺得胸口漲滿一股前所未有的充實，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逐漸變得柔軟起來。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紓奈又抬起臉來面對他，不甚確定的問：「老大喜歡現在的我嗎？」

在視著她眼底怯怯的期待，柴胤磊雖然還無法完全理清心底的感受，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在她臉上看到任何負面的情緒。

沒有任何的言語，柴胤磊只是低頭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當柴胤磊離開她的唇瓣后，紓奈笑了，嘴邊的笑靨直比春花還要來得璀璨。

當柴胤磊回到耀麟幫時，已經很晚了。

別墅里，黎靖廷三人守候了一整晚，一見到柴胤磊進門，全都一屁股從沙發上彈起，心情之急切不言而喻。

「老大，你終於回來了。」

柴胤磊自然了解他們的心情，卻無意多做說明。

「有什麼事嗎？」

原本以為柴胤磊會主動說明，不意被他這麼突然一問，三人反倒不知道該如何介面，只得同他報告起而後宴會的情形。

對於自己離開后所可能引發的亂象，柴胤磊並不難想象，惟一在他意料之外的是柴嘯擎。

顏面盡失的柴嘯擎因一時怒火攻心，當場在宴會上昏了過去，隨後被緊急送往醫院急救，目前正住院接受治療中。

據主治醫生表示，急救過後的柴嘯擎已無生命危險，但是由於是急性中風，康復后將會半身不遂行動不便。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柴胤磊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除了神色略顯凝重外，沒有人清楚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一旁的黎靖廷等人則是識相的暫時保持沉默，把時間留給柴胤磊慢慢平復。

約莫過了片刻，柴胤磊凝重的神色逐漸褪去，「沒別的事了？」聲音中略帶些許的疲憊。

聽出柴胤磊有意將對話告一段落，情急之下，辛翔連忙搶道：「還有，老大。」

「什麼事？」儘管疲憊，柴胤磊還是沒有忽略他們局促的神色。

「關於竹興幫方面……」辛翔語帶希冀的起頭，期望柴胤磊能作出表示。

「竹興幫？」柴胤磊一時沒能意會。

段垣皚也按捺不住補充，「是不是讓人過去取消婚約？」

柴胤磊眉一挑，「誰說要取消婚約？」

不取消婚約?!對面三人臉上一致寫著失望跟愕然。

「但是老大，你跟今晚宴會上突然出現的女人，你們……」

照道理說以柴胤磊對女人的痛恨，除非是在他心中佔有特殊的地位，否則根本就不可能靠近得了他，更何況兩人甚至還相偕離去。

頓時，柴胤磊總算明白過來，想起紓奈，他整顆心不由得開始慢慢回暖。

他鄭重的表示，「月底的婚禮照常舉行。」

「什麼？」

「但是老大……」

看著平日幹練沉穩的三人，這會為了勸自己取消婚禮，全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柴胤磊突然對眼前的情況興起一股趣味。

或許是受到紓奈的影響吧，

沒給他們勸說的機會，柴胤磊徑自起身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