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大難
把信與銀子送出去了之後羅承續無視老爹的命令,繼續專心的寫書。(本章由轉載布)這時已經是隆慶六年的十月了,新皇帝萬曆才十歲而以,所以世界中最大的帝國正是圍著這個時代最有魄力的政治家開始了運轉。但是現在還只是剛剛開始,所以周邊沒有任何的變化。畢近對於老百姓來說是隆慶還是萬曆當道對於他們來說並不重要。而羅家也進入了他們最後的變數……
……
「說吧。什麼事。」黑暗的房間當中一個須皆白的老頭穩穩的坐在一張太師椅之上,安靜的看著窗外。他的眼前是一個矮小的男人正跪在他的面前。身著黑衣、面朝地板。
「小人最近在寧波看到了周清雲。」矮小的男人應道。
「哦,此事當真。」老頭微微了點聲音,彷彿千年老樹樹皮的一樣粗重的讓人難受。
「小人絕對不敢有所隱瞞。」
「有沒有被其現。」
「這……沒有。」
「哼,那好,他現在何地。」老人嘴角微微上彎彷彿是笑一般的面容。
「羅府。」
「哦,就是最近出了個七歲才子的羅府?」
「正是。」
「哈哈……好,好得很。現在倭子有些異動,我還正想著要下南洋試試,居然這麼巧。那就先拿這個羅府來開刀好了。哈哈……。」
十月的江南依然只是有點微涼而以,所以這段時間裡羅承續都還只是穿著單衣。這天正當羅承續還在奮筆急書的時候秦程卻一臉憂慮的走了進來。之後就一直坐在書房外的小池邊無聊的用小石子打著水面。秦程很少會有這樣焦燥的時候。羅承續寫了一段時間想休息一會兒見到他的樣子覺得很奇怪。
「秦師傅,這是怎麼了。」
「二少爺,沒事,當是最近虛火上升,故而煩躁。」秦程平時就很少說話,所以說個大話也是極沒有水平。
羅承續只是點了點頭站在他的身邊呆了會兒,見秦程確實不自然道:「秦師傅,是否最近麻煩上身。」
「未……未有。」秦程一聽羅承續的話臉色一白,就更讓羅承續懷疑了。但是秦程不想說羅承續也不想逼他。所以他孤疑的看了看秦程選擇了放棄,回去繼續寫他的書去了。羅家也應此而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
七日夜,一百名倭寇在象山登6,血洗了周邊的幾個村子。然後一路前進。幾個時辰之後居然不知怎麼回事的進入了象山縣裡,於是一個原本應當是寧靜的夜晚象山縣卻成為了人間地獄。倭寇在此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至使象山之慘狀有如地獄。而羅家居然在這樣的一場浩劫當中毫無損。但是還沒有等到羅家慶祝的時候更大的麻煩接踵而來。
八日消息到達了杭州,以至於杭州大亂。
十一日有人進杭州府狀告羅家船上私藏倭寇,並引倭寇血洗象山縣。當日由臬司衙門文。一隊提騎飛至寧波與象山兩地,將羅家上上下下六十四口連同所有下人都被帶到鎳司衙門羈押。唯獨只是有家中一個武師不在。
十二日羅家家主羅來旭被提審,受刑不過,於當日夜死於獄中。
十三日羅家其他幾個主事人都被動刑,結果羅來奐重傷,其大兒子羅承義於當日夜裡自殺而死。二兒子羅承平於第二天行刑時被打死。
……
杭州鎳司衙門地牢。兩個守夜的獄卒無聊的著在一起聊著天。
「那即七歲神童了。」
「原來就是他啊。嘖嘖……,真是慘啊。前幾天還是神童,現在卻要……」
「就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辦得這樣快。已經死了三個了。我看是有人要致他們於死地。」
「須,老哥你小聲點。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沒事,這小子死定了。」
「老哥說得在也理,這羅府確實是引人眼紅。不單單是有錢,馬上不要出一個大才了,現在不動手將來就沒有機會了。想那聚寶齋一月就是上千兩的收入,我要是有權也想弄來啊。」
「就是。這就叫財不能露白啊。」
「不過對方手腳也真是快啊。前幾天才聽說有倭寇,這就已經捉到通倭的了。」
「不快能行嗎。這小子你還別說就已經有人在幫助他活動了。」
「嘿,還真看不出來啊。才七歲就有這能量。」
「人家也是看上他的未來啊。要不然幫他作甚。這小子聽說可是我大明朝開國以來最年輕的秀才了,而且明年就是鄉試之年,很難說他能不能過。說不定還能夠成為我大明朝最年輕的舉人也不一定呢!」
「可惜了,這就廢了。」
「廢了?我怕是死了才對。」
「也對,那些人行動這樣快,看來這羅家是一個都跑不掉了。」
「那是,要不動作這麼快做什麼。我估計明天這小子就得見閻王爺了。」
「艾……這人的命啊真是難說啊。」
「是啊,還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吧。」
「那是,喝酒喝酒。」
三天了,羅承續獃獃的看著外面的月亮。在這地牢里只有不到一尺寬的地方能夠看到外面。坐在出一股叟臭味的草堆上羅承續彷彿還沒有想明白事情的原因。但是他知道羅家已經死了三個人了。自己也被打了一次。如果不是自己年輕,身體好,那大多也死了吧。沒有想到自己活了三十多年居然第一次坐牢卻是大明朝的牢。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的感覺,總是讓他覺得只是在作惡夢而以,夢醒了之後一切都會好的。老頭子還會沒事衝出來罵自己一頓,王氏還會痛愛的給自己每天送這個湯,送那個糕的。他怎麼都不想到自己居然會碰上這樣的事情——家破人亡。
……
舟山群島,六橫島台門村邊一個破敗的小草屋裡。一個男人正跪在地上痛苦的捉著自己的頭。不斷的錘著自己的頭。彷彿與自己過不去一樣。從昏暗的油燈當中可以看出他的身材結實而勻稱。顯然是一個多年的練家子。但是此時卻只見他痛苦的拳縮在一起。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一樣不斷的從他的眼角流出。雖然沒有嚎出來,但是依然看得出他有多痛苦。
突然一個聲音從門外響起。男人快的抬起了頭,門外傳來兩聲鳥叫。男人快來到了門口警覺的從門逢里向外面看了看,確定無事才小心的打開了門,只見一個比他稍矮一點的男人機敏的鑽了進來:「他們如何。」
「大哥,你聽我說。」看到了眼前的男人的樣子,小個子知道他一定很難受,所以不知道怎麼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我問你他們如何啊!」男人突然大聲的叫了起來。
「周大哥!兄弟知道你心理難受。但是現在外面風聲正緊呢?」
「羅老爺已經死了。嗚嗚……。死了。都是因為我才會這樣,如果不是因為我羅老爺他,他……還有,還有二少爺。原本……原本到了……嗚嗚……。都是因為我啊。」男人說著說著越來越激動,居然哭了起來。時不時的還繼續用手打著自己的腦袋。突然他又跪下面朝西邊磕頭來,每次觸地都出「咚咚」的聲音,同時還不斷的叫道:「羅老爺,都是清雲害了你們哪,您走好,清雲定會幫您把二位少爺救出。」
「大哥,你就是磕死了自己羅老爺也不會活過來了。還是,還是想想辦法救出二位少爺吧。」
「二位少爺。」一提到二位少爺男人的眼神突然就亮了起來,但是很快又暗了下去:「就是救出來也是二少爺通倭之犯。這輩子也考不了功名了!」
男人的話讓小個子也安靜了下來。顯然功名這種東西其重要性在這個時代里堪比性命。突然男人以對著西邊磕起了頭來。而且還是重重的磕出了聲音:「二少爺,我周清雲對不起你啊!二少爺。」
「大哥!」小個子好不容易把男人拉了起來:「我已經把兄弟都招集來了。等會兒就可以行動。一定把羅家人都救出來。」
男人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小個子。只見小個子又說了起來:「我章成也不是熊的。周大哥如果要去玩命的話,那我章成一定奉陪到底。」
「好兄弟。」
「周大哥,船在外面了,我們這就走吧。」
「不行,之前我們先要去一個地方。」男人突然想起了什麼。目光當中突然回復了神彩。現在的他一下子與剛才就完全不同了。只見個自信的走到了門口對著後面驚訝的小個子道:「我們合計合計待明日晚上便好好去杭州府玩玩。他們不是想要了二少爺的命嗎。我們就來試試誰要誰的命。」
……
「轟……」一絲細沙落在羅承續的頭上,他絲毫不覺。依然獃獃的看著天上的月亮。而通過小窗口時不時的可以看到外面四處跑動的衙役。顯然外面一定有什麼動亂生。但是對於羅承續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突然回想起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六年多來的點點滴滴。每一天都彷彿記得住一樣。居然這樣清析——如夢似幻。
牢門口,兩個今天守夜的獄卒正是戰戰兢兢的拿著刀小心的盯著大牢的入口處。
「你,你說。這……這外面是……怎麼一回事啊。」
「我……我哪裡知道。」
「你說會不會……會不會是劫獄啊。」
「放屁,沒事劫個什麼獄啊。呸呸……真不吉利。」
「那這是哪裡的事啊。」
「別管他,我們死都不出去就是了。」
「好好好。」
突然門口一個人影出現。兩個還沒有看清楚是誰,只見六隻短箭已經命中他們兩。一下子就見了閻王。那人快走了進來,從兩個身上找到了地牢的鑰匙,然後一間一間的找了過去。
「二少爺,二少爺。終於找到你了。快跟我走。」羅承續獃獃的看著眼前的這個黑衣人。但是對方卻沒有與他呆。一進來就直接架起來背在身上就走了。只見黑衣人走出地牢的時候另外幾個和他一起來的黑衣人們都帶他們去找的人出來。幾人一個點頭快的離開了鎳司衙門大牢。
……
「老爺,周大人那裡送來消息,今兒個早上有一夥強人居然串入臬司衙門大牢之中救走了羅家的十幾口人。」
「什麼!飯桶,都是一幫飯桶!」
「老爺,老爺!聽鎳司衙門裡的弟兄們說,那伙強人會飛岩走壁,手裡都是些快得不能再快的傢伙,又有不知名的火器相助。弟兄從來沒有碰上這樣的強人,死傷不少才讓他們得手。」
「羅家的那兩個兒子還在不在。」
「老爺英明,周大人聽從老爺的,兩個人關在不同的地方,所以強人只救走了一個。還有幾個孫子和女倦也都還在。」
「都是一幫成事不足的傢伙。那他們現在可出了這杭州城?」
「從守城的軍爺那裡打聽來說很難知道他們有否出城。因為昨個晚上這城裡四處起火。軍爺們都忙了一個晚上,也沒工夫注意每一處。想來這伙強人會飛岩走壁的,應當是出城了吧。」
「飛個屁!」一聲暴喝嚇得無人應聲,過了好一會才有人道:「讓周大人快點給他們定刑。然後直接殺了。」
「但是老爺,這樣怕是不妥吧。羅家那案子到今天已未定案。周大人也必定不會幹的,畢近沒有朝庭的批紅。現在那羅家的案子聽說已經有人在活動了。聽說已經驚動了新來的巡按彭大人。而今已打死多人,周大人怕……」
「怕怕怕,整天擔心這御史那言官的,都是幾個下層的小官,有什麼需要擔心的。」
「但是周大人這樣,怕是萬一被人知道了彈劾事小……」
「彈劾事小,他沒了官事大嘛!」
「這,周大人的意思是暫時先冷冷待它事將這巡按引開之後再作論處。老爺畢近不看僧面看佛面,鬧得太疆了南京那邊不好看。」
突然房間中一陣沉默,只見呼吸的聲音。
「也罷,便讓他做做樣子吧。這羅家已然連根拔起,想來也再難回復了。便讓他關著吧。實在無法定罪便都把人放出來好了,後面的事我派人去料理宜可。明的不行我們就暗的來。」
「這,老爺英明。」
「快點去辦罷。」
「小人明白了。」
而杭州府四正四處起火。到處混亂。大火直到三天之後才完全的熄滅。總共八處起火點都是人為的縱火。但是行兇人卻找不到。加上鎳司衙門裡重要人犯居然不翼而飛,於是成為了萬曆上位以來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為此幾個相關官員被當時浙江巡按彭翼彈劾下馬。不過由於此時張居正頭幾個月才將最大的對手高拱擠出了內閣,各部人員走馬燈一樣的變換之時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不大不小的案子。於是由於證據不足,羅家人不得不長年身陷牢獄當中。
舟山群島六橫。
被救出來的羅承續依然獃獃的。幾天以來完全看不出有回復的樣子,時不時的會傻笑兩下,除此之外再沒有表情了。任誰人看到了都不會相信還是半個月前這個少年居然是一個神童,而現在連句話都不會說了,看得周清雲心如刀割。所以他更是象一個保姆一樣的伺候著羅承續。自從幾天前的那個晚上他潛回象山拿出羅承續放在小工棚里的幾十支手雷,十多把連弩和兩把狙擊弩以及其他的繩子工具等東西,然後使用羅承續的繩組滑輪等,與自己的一眾兄弟潛入杭州的鎳司衙門裡救出了羅承續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再回復過神彩。但是周清雲都能夠理解。畢近誰看到自己的所有親人糟受磨難,父親、表兄慘死會沒有任何反應的。何況一個只有虛歲七歲的孩子。
而且更加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原本這個孩子有一個完美的家庭,自己也非常有能力,不到七歲就考中秀材。只要明年再通過鄉試的話就能夠成為舉人,前途一片光明。但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老天爺彷彿開玩笑一樣。周清雲一直覺得自己非常的慘了,但是一想自己與這個孩子比起來,那算是幸福到家了。
……
十月就這樣慢慢的過去了,十一月冷風已經如同利刀一樣厲害了。太平洋雖然叫太平洋,但是其實其不太平。在這小小的海島上猶其能夠感受到其中的厲害。東北風起,此時正是順風下南洋的好季節。原本這個時候羅家的貨船已經結隊下了南洋了。但是現在羅家的船都在象山周邊隱密的小碼頭上,靜靜的等著腐爛。周邊的小屋裡也早已經是人去樓空。沒有人付工錢,船東出事。船廠的工人們都象是躲瘟神一樣的回到家中,決口不提自己在羅家作過工。羅家的宗族早已遠走。原本他們就不是浙江人。如果不是羅來旭羅來奐兩人在這裡紮下根來,並且幾十年裡混得風聲水起,那他們根本不會來到這裡。但是顯然兩人都已是得罪了官家,那自然是沒有好結果了。如果不乘早一點離開,那整個羅家說不定都會被連根拔起。要知道自古民不與官斗。幾十年的經營在權力的面前就這樣輕易的化為一片灰飛。
早上周清雲一大早就起來了,如同以往一樣一起身就帶著一臉盆清水來到了羅承續所住的小屋。卻突然現小木床上空空如也。
盆落在地上。周清雲象是了瘋一樣的跑了出來,見著人就拉住問:「二少爺呢?二少爺在何處?」好不容易有個人看到一大清早一個身著單衣的青年飄然而起,向著海邊而去。
「海邊,那你為什麼不攔著……」周清雲了瘋一樣的狂叫道。他確實是了瘋,任誰人聽到這樣一個消息也會瘋。家道破敗,親人慘死,原本欣欣向榮的一切突然失去。受到了這樣的打擊的人去到了海邊還能夠做什麼用腳指頭都想得出來。
所以周清雲如同一個瘋子一樣的向著海邊跑去。他不能不瘋,因為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正是他的仇人為了害他而製造了這一切。正是因為他的懦弱和隱忍造成了今天的一切。幫助過他的家庭因他而破敗,而他卻活得好好的。這一切都如同一把利刀一樣,每日每夜的切割著他的良心,讓他喘不過氣來,無法入睡。但是一直到現在他都還有一個希望,那就是二少爺。只要他在這個家庭就還沒有滅亡;只要有他在這個家庭就還有希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還能復興。他是這個家庭的希望也是周清雲的希望。
而現在這個家庭里最後的希望也要自殺的嗎?
……
海邊,一片鵝卵石上在海浪的沖刷之下變得光滑而圓潤。平整的分佈在海灘之上,少年身著單衣靜靜的走在這一片石與水之間,任由時不時衝上來的海水洗刷著他的雙腳。南方和海岸受暖流的影響雖然不至於冰冷刺骨,但是也並不暖和。今天並不是一個好天氣,陰雲密布著,四周都是陰沉沉的天氣。少年極目的挑望著遠方。四周都是一片白色,即是海也是天。海天之間如同沒有界線,沒有邊際。大風不斷的吹動著他的單衣,而少年彷彿未覺一般。這樣的天氣里他竟絲毫不覺得冷,就這樣靜靜的在漫步而行。不久一個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遠方一個身影順著土路跑了過來。由於小島上沒有人住,自然也就沒有人修路。所謂的路都是前人壓出來的。自然不會太平整。
但是來人身形矯健、步伐堅定。雖然跑得飛快,卻絲毫不見搖晃。過了一會兒就來到了少年的面前。
「二少爺……」來人大口的喘著。身著薄棉衣的他已經是大汗淋漓了,可見來時是多麼的著急。
「我已經不再是二少爺了。秦師傅,啊不。這位師傅怎麼稱呼?」少年的目光依然迷離。口中的聲音也如同是飄著出來一般,居然讓人聽著感覺不出遠近。
「二少爺永遠是在下的二少爺。如蒙不棄在下周清雲願永遠在二少爺身邊,鞍前馬後。」來人居然聽完一下子跪了下來,激動的說道。
「那謝謝周師傅了。」少年看著遠方。
「二少爺,此處風大,跟在下回去吧。」
「好久沒有看海了。雖然是住在海邊,但是我卻從來都沒有看過海。」少年說出的話雖然前後矛盾,但是此時居然兩人都沒有覺得有任何的不妥。
「二少爺,都是在下不好。如若不是在下……」
「與你無關,周師傅。這是我的命運,也許原本我來到這裡就不是享受的。上天給我這身子自然有他的用意,只是我居然久不明了而以。現在也許是他想要告訴我,我錯了。錯得很厲害,很厲害。」
「二少爺……」來人說著居然跪在地上流起了淚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淚水對於男人來說,是奢侈的。但是偶然享受一下也是男人的權利。少年沒有阻止來人,而是繼續著他的自言自語。
「周師傅,羅家的二少爺早已死於牢獄之中了,現在的承續已經不再是那個二少爺了,承續也算讀書之人,不若就叫我二公子好了。」
「這,周清雲拜見二公子。」
「除了我,羅家還有誰被救了出來。」
「還有十多口。除去下人只有大老爺了。」
「大伯他如何。」
「大老爺內傷嚴重,怕是時日無多了。二公子要不要去看看大老爺。」
「呼……六年平靜的生活,已經足夠了。我已經應當感謝老天爺的恩賜了。現在我為我自己而活的時間結束了。我應當為了更多的人而活著,我的使命也許應當開始了。迴避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少年面向海面彷彿自語一般說著周清雲不明白的話。
「周師傅,你不用難過。羅家,沒有此一難還會有其他災難的。老天爺把承續降在了羅家便是這個原因。大伯已是多撿了兩年了。想來已是命數到了吧。起來了,日後若是你願意與我一起活下去,那就一起好了。如果哪天倦了,那就跟承續說一聲吧。」少年的話中居然讓人體會不到絲毫的感情,仿一個無生命的機器一般。說起自家的興亡也是一樣。這讓跪地之人無比驚訝,這還是那個二公子嗎。但是現在的他哪裡知道,就在這一天命運這輪才真正才始全力的運轉起來。歷史已經再也無力阻擋著它的前進了。
……
許多年後帝國以清廉而著稱的第一任內務部大臣周清雲的辦公室里就只有一個裝飾品。一幅巨大的水墨畫。在畫裏海天之間一個白衣少年極目遠挑,而他的後面則跪著一個大漢,恭敬的注視著他。天地之間彷彿只有兩個人而以。周清雲一生見過的名畫數不勝數,但是只有這一幅至死都非常的喜歡,無人知道其中原因。
一個多月來羅來奐時睡時醒,身體已經越來越不行了。年紀過大的原因,使得內傷的嚴重程度遠遠越過了身體的回復能力。死亡只是個時間問題,而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活下去。現在對於他來說活著遠比死去更為痛苦,這就是人生,痛苦而絕望的人生。
老人平靜的躺在床板上,六十多年的人生在他腦海里不斷的劃過。每一個值得記憶的時候都沒有放過,青年的時候的困苦、沒有飯吃的飢餓、被惡毒的船東鞭打、與可怕的海盜玩命、被官僚關入牢房這些都是與自己的幾個親兄弟一起度過來的。所以再苦再痛他都會咬著牙堅持,從來沒有想過放棄。第一次買自己的船、第一次帶船下南洋、第一次家庭聚會、第一次有族人來投、第一次賺到銀錢、第一次娶親……種種的第一次每每想起都讓老人露出會心的微笑。但是四個兄弟當中卻只有自己與羅來旭兩個看到了現在。而另外的兩個親兄弟卻在這之前死去。他們就在幸福的前面倒下。自己連他們蒼老的樣子都沒有見過就不得不陰陽相隔,這就是人生。
拼搏過,幸福過,子孫滿堂過,原本以為自己的人生應當是在哪天的清晨靜靜的結束。也許這樣結束才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但是沒有想到一切的一切都如泡景一般。子孫也好,家人也好、兄弟也好都化作雲煙而去。一切都彷彿南柯一夢。而現在都結束了嗎?
恍惚之間一個少年站到了他的面前,用那溫暖的手捉住了自己。
「大伯!」
「艾,……艾!」羅來奐應著他的聲音:我還沒死,我……還沒有死啊!羅來奐的心裡如此的應著。淚水從這個堅強的老頭的雙眼當中流了下來。他用自己枯瘦的雙手緊緊的捉著那隻小手、緊緊的捉著,一絲都不願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