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鄉遇故

漢建元三年，張騫奉命出使西域，卻被匈奴人扣押，11年之後張騫才尋得機會逃出，並西行至大月氏，而後回還長安。元狩五年，張騫再度西出陽關，這次他不僅僅帶了使節團，還有數以萬計的牛羊金帛，其中就包括了大量的絲綢，這一次，張騫的使節團到達了烏孫、大宛、康居、月氏、大夏等西域諸國，並於元鼎二年帶著西域各國的使節一同回還。

其後，烏孫與漢朝取得了聯繫，雙方共同出兵大破匈奴，大宛、月氏等國更趁機痛打落水狗，西逐匈奴三千里。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張騫出使西域的典故。

當時，漢武帝的設想只不過是想聯繫上大月氏等西域諸國，意圖與各國達成盟約共同出兵，好緩解漢軍在正面戰場的壓力，劉徹的這個目的達到了，不過，順帶還帶來了另一個好處。

那就是名垂青史的絲綢之路。

張騫之後，西域諸國與中原的聯繫越來越頻繁，雙方使節來往不斷，隨後貿易興起，中原的商人驅趕著駝隊將中原的絲綢、茶葉和瓷器源源不絕地運往西域售賣，最遠的甚至到達了犁靬（今亞歷山大）。東起長安，西至大秦、安息、奄蔡（裏海北部草原一帶）、身毒（南印度）等地，這條商路就被命名為「絲路。

直到南宋時期，中原王朝徹底失去了對西北地區的控制，特別是隨著航海術的日益達，6地絲綢之路逐漸沒落，被海上絲路取代。

固原正處於絲路的**。

從西漢到南宋，足足一千多年的時間裡，固原雖地處邊陲，而且土地更是貧瘠，卻從來都跟貧窮二字絕緣，源源不斷的商隊為固原帶來了持續一千多年的繁榮，即使是唐朝安史之亂后開闢南方絲綢之路、北宋開闢青海道之後，固原依舊繁榮，這裡的人們依舊富足。

不過現在，昔日的繁榮和富足早已被蒙古人的馬蹄踐踏得支離破碎，北方戰亂不斷，因此中原的經濟重心逐漸南移，絲路依然存在，但固原，卻已經不在新的絲路上。

沒有絲路的支持，固原貧瘠、乾旱的先天劣勢逐漸凸顯，這裡已經變得凋敝、窮苦。

海城亦是如此。

集市。自然應該是商賈雲集之地。但李世傑在海城地集市裡看到了商賈。卻沒有看到雲集。

三三兩兩地小商販有氣無力地招攬著更加稀少地顧客。衣衫破舊地人們在店鋪前駐足半晌才會咬咬牙進去消費那麼一兩個銅板。房屋依舊鱗次櫛比。但貨物卻算不上琳琅滿目。油鹽醬醋、針頭線腦。如此而已。

反倒是入眼所見儘是插標賣。走投無路地人們在自己或者是妻女地頭上插上一根稻草。表情麻木地站在那裡等待著恩主前來賞賜一口飯吃。為了不至於餓死。他們願意任憑恩主驅使。哪怕是讓他們做奴隸。

一切都只是為了活下去。

從震驚、不敢置信到接受、麻木。從短短地一條黃土街道走過來。李世傑彷彿經歷了一次輪迴。靈魂都彷彿不知所終。

「媽的，你想死老子成全你。」

一聲暴喝將李世傑的魂魄從天外拉了回來，隨著一聲槍響，緊接著一聲慘叫傳來。

唉，這世上又多了一個可憐人。不過，或許這也是一種解脫吧，一切苦難都將隨之而去，或許，他將享受安寧。

「願天父護佑世人！願靈魂安息！」李世傑默默地祈禱，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擁有一個信仰。

等等，槍聲？？？

李世傑反應過來，明代早就有了火器，有槍聲不奇怪，但問題是，從那聲喝罵到槍聲響起，期間幾乎沒有間隔，也就是說，那人從罵完掏槍到開槍殺人，這其中幾乎沒有停頓的時間，難道他不用裝填火藥鉛子？難道他不用點火？又或者說，明朝就已經有了子彈？

循聲望去，李世傑卻是大喜，他看到了什麼？他看到了一把手槍，一把後世的手槍。

「媽的，還當自己是大老爺呢？你們現在是奴隸，是最低賤的奴隸知道嗎？再不聽話這個傢伙就是榜樣……都打起精神來，今天要是再一個也賣不出去，老子就把你們全殺了，省得浪費糧食。」

手槍雖然熟悉，但這個聲音卻更讓李世傑感到親切，那是……

「酷男！」

李世傑大喊一聲，跌跌撞撞地跑了過去。

蘇大山拉了一把卻被李世傑掙脫，只能讓李世傑過去。不過蘇大山自己沒跟過去，還阻止了想跟上的蘇家村青壯，他算看出來了，那些大漢可都不像什麼善類，不過既然這些人跟先生熟識，應該沒問題吧？

正在斥罵自家奴隸的大漢聞聲往來，起先還疑惑來著，不過仔細一看，卻是大喜：「老大？媽的，兄弟們都快來，我看到老大了。」

他這一聲招呼，頓時旁邊十幾個大漢都擁了過來，順著他的眼光一看，齊皆大喜：「老大，真是老大！」

原來這些人卻是李世傑後世的那幫兄弟，沒想到居然一起回到了這個時代。

十幾個大漢將李世傑擁在中間，一個個臉上都是狂喜的神色。

「你們都來了？」很顯然，李世傑問了一句廢話。

眾人齊齊點頭，那個被稱作酷男的開口道：「真是見鬼，十幾天前我們在跟那些回回打仗，可突然眼前一黑，我***居然眨眼工夫就莫名其妙的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再一看，兄弟們還都過來了，但那些回回卻一個不見。真是活見鬼了，這種莫名其妙的事都能生，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們集體撞邪了……沒想到老大也過來了。」

「是啊，沒想到兄弟們都在。」李世傑樂得合不攏嘴。

十幾條大漢，將本就不寬的街道堵得嚴嚴實實，不過這麼多青壯在，還大多帶有兵器，不遠處還有四十幾條大漢看著這邊，路過的行人都是敢怒不敢言，還是繞道吧。

李世傑等人也注意到自己一行擋道了，酷男等人毫不在乎，但李世傑還是拉著大夥讓開道路。

一行人到一旁敘話。

李世傑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然後問起他手下的這幫兄弟。

「我們的運氣就要比老大好了。我們來的時候是在黃河北邊，我們的運氣不錯，走了不到一天的路就找到了一個小村莊，一個漢人的小村。我們一行十七個人，還都是青壯，那個小村的村民不敢讓我們進村，我們也沒堅持，不過大概也是怕我們強行進村吧，村民們給了我們一些口糧和水，然後我們繼續往東。」

「不想，剛走了不到兩個小時，我們現身後，也就是小村的方向濃煙滾滾，我們還以為生了火災，加上離開也沒多遠，大伙兒就決定回去幫忙救火，可沒想到回去一看……」說到這兒，酷男顯得十分氣憤，轉過頭去盯了他的那些奴隸一眼，眼神十分兇狠。

李世傑這才現，這些奴隸的打扮跟漢人有些微不同，倒像是他以前打過交道的那些回回。

酷男罵罵咧咧地，向這些奴隸吐了口唾沫，奴隸們也不敢躲避，任由唾沫吐到自己身上，酷男這才狠狠地道：「等我們回去一看，哪裡是什麼火災，是這些天殺的回狗在燒殺劫掠。我們到達的時候回狗已經攻破了村莊，他們正在四處搜殺村民……這些低賤的回狗，他們簡直一點人性都沒有，見人就殺，連小孩和老人都不放過，天哪，村裡有個小娃娃在兩個小時前還叫我叔叔來著，等我找到他的時候……只有一些殘缺的布料了，這個小孩被這些沒人性的東西丟到火里給活活燒死……他們見人就殺，見到東西就搶，焚燒房屋，**女人……」

「我們氣憤之下就將那些回狗全殺了，還抓了個俘虜，逼問出回狗的村莊的位置……然後，我們攻破了回狗的村寨，將他們在那個小村莊所做的一切都照搬了一遍：燒、殺、淫、虜……不過我們可不是沒人性的回狗，我們也就殺了一部分的人，沒全殺。不過後來，剩下的回狗又被小村裡倖存的村民給殺了一批，剩下一些青壯和女子，村民們說這些人都是我們抓的，所以算是我們的奴隸，我們可以賣掉他們去換取錢糧。再則，黃河北邊回狗的勢力太大，漢人在那兒難以立足，村民們就想遷到黃河南邊來……然後，我們就在這裡了。」

想起幾天前才剛剛經歷過的那場慘禍，酷男的情緒低落下來，喃喃地道：「這***是亂世啊！以前讀書的時候沒弄明白，現在我算是明白什麼叫亂世了。當時如果不是兄弟們剛好來到這個時代，只怕那個小村六百多口人活不下幾個，即使能活下來肯定也會做了回狗的奴隸。」

氣氛十分低沉，重逢的喜悅也被現實的殘酷沖淡了許多，一時間大家都沒了說話的興緻。

沉默了一會兒，酷男強打起精神，對李世傑道：「現在好了，我們找到了老大，日後兄弟們還像以前那樣跟著老大幹。我們這幫大老粗裡面，念完初中的都沒幾個，除了一顆腦袋一把力氣別的什麼都沒有。大伙兒本來還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現在好了，還像以前那樣，老大拿主意好了。亂世又怎麼樣？跟著老大照樣吃香的喝辣的。」

人們紛紛附和：「對，對，還跟著老大幹。」

不過李世傑注意到，有那麼幾個人卻是眼珠亂轉，雖然跟著大伙兒起鬨，但看其神色，顯然是不當一回事。

也是，獨立、張揚、個性、自主，在這些思想的熏陶下後世的人哪來那麼多的忠誠，人們對國家的忠誠都算不上多麼堅定，更罔論為一個黑社會頭子效忠。李世傑在御下這方面很有一套，他的這些手下倒是不敢背叛他，甚至有那麼幾個兄弟完全稱得上是忠誠，但沒有什麼忠誠能持續四百年，哪怕是－4oo年都不可能。

是啊，大伙兒都來到了一個陌生的時代，雖然是一個亂世，但卻是一個落後而荒蠻的時代，一個後世人來到這裡，要麼因為不適應這個時代而凄慘的死去，但是，只要能適應下來，又何愁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想必眼前的這些人裡面不少人正打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主意吧。寧為雞不為牛後，能有出頭的機會，沒幾個人願意屈居人後。

但是，李世傑看著那幾個不安分的人心裡冷笑不已，出頭不但講究機遇，更講究能力，你沒那個能力的話，就是給張龍椅你都坐不穩，老大不是個個都能當的，能出頭的就那麼幾個，不是阿貓阿狗都行的。

心思活泛固然是好事，但聰明過頭就變成禍事了，越聰明的人往往死得越快。

酷男是李世傑的心腹，他對李世傑用死忠來形容都不過分。李世傑暗自朝酷男使個眼色，沖那幾個不安分的人努努嘴。

明白了，酷男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眼睛眯了起來。

奴隸也不賣了，大伙兒押著一眾奴隸回去酷男等人在縣城租下的小院，李世傑將蘇大山一行也叫上，蘇大山也沒拒絕，看樣子先生跟這夥人不是一般的熟，那就不需要防備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