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地獄
二十九、地獄
妖后嘆說:「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居然和你相依為命,其實,當妖精的日子是寂寞的,也是非常難過的,多少個日夜我都想著我曾經模糊的往事,我的家人不知去了哪裡,永遠也無法查到了,我好不容易將我的肉身恢復,但是卻被峨嵋的人毀掉,我以為走投無路,卻不料遇到了我一生最後相依為命的朋友。不管你怎麼想,在我心裡,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青梅輕聲說:「你雖然很殘暴,卻也算不上十惡不赦,是上天太殘酷,她隨意決定人的一切,她創造的世界,有太多不平等。我沒有找到愛,這個世上,也只有你,才是唯一了解我的人。」
妖后淡然說:「我不是人。」
幽靜的山峰蒼然而立,青梅站在高高的山峰上,看著山下靜謐的村莊,暮色蒼茫,他等著夜色漸漸瀰漫的時候,向家裡飛去。
只見昏黃的桐油燈下,年邁的父母正在火堆旁坐著,母親還在縫補著衣服,父親依然抽著煙斗,這一切就像是自己的回憶一樣,不曾改變。
青梅的心裡酸楚難當,這種訣別的痛苦是她難以忍受的,但是卻又是她不得不接受的,她不能出去見他們,因為從他選擇了成為妖后的肉身,其實已經選擇了另外的路,不過此時他有些彷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生中最大的錯事,是不是自己為了虛無的愛情,而放棄了人生最寶貴的東西。
她正要離去,忽然聽到母親的聲音,「峰兒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他不是去學藝去了嗎?」父親抽煙的動作越來越不耐煩,忽然放開煙斗,有些怒的說:「不要問了,一切都是天註定的!」
看著父親那絕望的眼神,青梅抬頭狠狠的看著天上的月亮,狠狠的想:老天,我不知道你怎麼安排人間的命運,但是,我現在毫不猶豫的要反抗,給我力量我要反抗,我相信世上有許多人都想要反抗,反抗我們的生老病死,反抗我們無法捕捉的愛情,反抗我們毫無興趣的命運,反抗我們不能自主的際遇!
她翻身來到山上,再次凝視那漸漸一團漆黑模糊不堪的一切,妖后的聲音淡淡的說:「只要打開地獄之門,就算不能徹底打敗峨嵋,也可以分走他們的力量,找我們想要的嬰兒。」青梅點點頭,來到山下,忽然間看到幾個道人飛身而來,青梅急忙躲到一旁,看那幾個道人遠去了,這才出來,說:「幸好沒被看到。」
妖后嘆說:「這並不是什麼好事,不過幸好看到他們了。他們身上帶著峨嵋煉製的丹藥,這種丹藥會讓死去的嬰兒停止生長,嬰兒剛死的時候,黑白無常來不及帶走他們的魂魄,所以他們靈魂的力量會永生,還會不斷吸收自然之氣成長。這一定是法藏的傑作,讓靈魂隨著生命的終結而停滯,直到被黑白無常現帶走。」
青梅驚說:「那就是我們再也不能吃孩子了?」青梅說:「也許不是全無機會,至少即將生產的孩子,已經很難吸收母親的力量,丹藥很難進去,尤其是杜夫人,她的體內胎兒的靈魂已經停止吸收母親的元氣,早有了自己生長的能力。」
青梅問:「不能找別人嗎?」妖后說:「現在你還掛記著杜喚山?不錯,要忘記一個人是很難,除非你象我一樣,孤零零的接受千百年的修鍊,忘記人間的一切悲哀和快樂,那樣就會不再有任何眷念。」青梅心裡一時波瀾起伏,她不知道自己的感覺為何是如此的強烈而激動,她只是知道,她想和杜喚山在一起的想法,比任何力量都要強烈,儘管明明知道現在已經不再可能。
妖后緩緩說:「杜夫人生產在即,我們得儘快趕到京城。」青梅茫然的隨著妖后的力量穿越千山萬水,以前自己緩緩走過的足跡在夜色中歷歷在目,不管法力多麼強大,也無法回到從前的歲月,如果沒有見到杜喚山,沒有那一刻怦然心動,我還會這麼沉醉和迷戀嗎?
京城璀璨的夜色再次出現在眼前,當青梅看到杜家大門的時候,她的心似乎為之破碎,她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見到杜喚山,或當妖后法力恢復之時,改變容顏,另尋機會吧。
妖后說:「我們要進入紫金山底,那裡或許有通往地獄之底的道路。」青梅對這些一無所知,她茫然的問:「你也不清楚?」妖后說:「我生前是在這裡死的,也是從這裡進入地獄,這條路我比較熟悉。」
說話間青梅已經覺得眼前一黑,在地下行走起來,漸漸的眼前忽然白霧繚繞,所見模糊。妖后說:「你閉上雙眼,等我作法之後再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地下的世界。」青梅如法閉眼,睜開之時,只見地底月光皎潔,花樹微放,竟然似世外桃源一般優美。
妖后說:「別看這外面像個樣子,裡面可真的骯髒之極,這些鬼差都是修鍊多年之人,不甘心在地底當差,都拼了命的搜取陽間新死之人的功德和法力來賄賂天上的神仙,簡直就是烏煙瘴氣!」青梅說:「這個世道哪有乾淨的地方!連地下也沒有了,想來天界也是如此,我倒覺得你反抗天地雖然有些愚蠢,卻也不是毫無道理。算了,我不管別人怎樣,我只要杜大哥,我不能太貪心了。」
猛然間狂風捲來,只見一黑一白兩個鬼差左右而來,正是以前青梅見過的黑白無常,只是打扮雖然一樣,長相卻不大相同,青梅心想原來黑白無常只是官名,地下不止一對黑白無常啊。
黑無常喝道:「什麼人,這麼大膽!」妖后冷冷的說:「站在你們面前的是千面妖后,不想死的,給我讓開!」白無常一抖手上的招魂幡,怒說:「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衝撞本護法!」妖后冷冷說道:「護你個頭!去死吧你!」一股白光擊出,白無常應聲跌倒,黑無常嚇得戰戰兢兢,說道:「妖,妖后,你,你好大膽子,你要作什麼?」
妖后冷冷的說:「要麼給我鑰匙,要麼我自己從你身上拿過來,你自己選!你也是幾百年修行,可別被我分了你的魂魄,變成孤魂野鬼!」青梅看到白無常的魂魄拚命的想要往自己身體上鑽去,妖后一揮手,魂魄四散而去。妖后冷冷的說:「不要以為自己是鬼差,懂得魂魄附體就不怕死了,在我妖后這裡,沒有人能逃得掉!」說完再一揮手,白無常的身體已經消失不見。
黑無常抖著手交出鑰匙,說:「妖,妖后,是你威脅我,我,我可不是自己給你的!」妖後接過鑰匙,說:「不錯,識時務為俊傑。」
青梅隨著妖後來到一塊石碑面前,青梅舉步走進去,卻被一層無形的氣牆攔住。妖后將鑰匙插入石碑,空中登時散五彩光芒,青梅隨著妖後進入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到處閃耀著七彩的光芒,燈光和地上的燭光迥然不同,色彩繽紛,光怪陸離,璀璨奪目,燈光中樓舍儼然,聳入雲霄,空中傳來人語歡歌,如同佳節慶賀,但是卻沒人在街上行走。
妖后說:「第一層地獄是接待前來查看的仙家和一些新死之人的地方,在這裡有錢的人家就可以賄賂鬼差,投生之前一直在這裡享受安樂的生活,當然,有的鬼差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會將一些人留在這裡,當年我就是其中一個。這裡很好玩,但是我一點都不想玩,我要玩的,比這個大得多!」
青梅點頭說:「還有十七層地獄,是不是?」妖后說:「黑無常一定通知了閻王,既然這樣,這十七層我決不能這麼慢,我要闖入地獄,你準備好了嗎?」說話間手上已經多了一柄長劍,往地上一劃,鑽入地下,一時風馳電掣,眼前景色大變,耳邊不時傳來悲痛慘叫之聲,等青梅回過神來,已經來到一個石碑面前,兩個黑白無常守在那裡,妖后喝道:「識相的交出鑰匙,否則,我讓你們魂魄無歸!」
黑白無常顯然早就知道了妖后將要到來,乖乖的交出鑰匙,顫聲說:「你的壽命都已經不在閻羅殿管了,你,你就放過我們吧……」妖后冷聲說:「廢話,我來是為了放過你們嗎?」一面搶過鑰匙,插在石碑上,一連衝下十七層,一眾守門的黑白無常都乖乖聽命,進了十八層地獄,只見血流成河,屍骨堆積,慘叫不斷,慘不忍睹。
青梅問:「這些都是世上窮凶極惡的人嗎?」妖后平靜的說:「是窮凶極惡,卻又沒有能力擺平鬼差的人。所以說作惡的人最好看看自己有什麼本錢,還有就是有個聰明的腦子,不然結果也會很慘。他們這麼輕易的讓我來到十八層地獄,一方面是因為怕我,另外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來的目的!」
青梅忽然問:「十九層地獄在哪裡?」
妖后冷冷一笑,說:「他們一定藏得很隱蔽,不過,我早就知道了,十九層地獄沒有鑰匙,打開十九層地獄的方法,是咒語。」青梅問:「咒語?你知道嗎?」妖后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我有辦法知道!」
她來到一座大宅子里,只見四面都是被折磨得七零八落的人,直接映入眼帘的是幾個鬼差正在將一個人剁成幾大塊往石磨里放,被碾成肉醬的人進了一個盆子,又慢慢帶著慘痛的聲音變成人。
青梅看得眼睛怵,妖后說:「這裡不管怎麼弄,靈魂和都是不分開的,所以痛苦是永恆的。解救的唯一辦法就是賄賂,沒有第二條路。」
一個鬼差抬頭來,看著妖后舉起的一疊冥錢,面無表情的說:「他是你什麼人?」妖后說:「他和我沒有關係,我想見你們管事之人,不,管事之鬼。」鬼差麻利的洗了手,下來接了錢,說:「鬼還不是人!你看到那最高的房子了嗎?可以看到整個十八層地獄的就是。」妖后說聲:「謝了。」飄然飛去。那鬼差忽然一愣,納悶的說:「奇怪,她怎麼能好端端的到這裡來?」另一個鬼差說:「你管這麼多,見有份,那些錢我們也得有。」
妖後到了高樓之上,只見美人成群歌舞不已,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正在其中沉醉觀賞。妖后緩緩走了進去,那人眼前一亮,說:「又有美女來了,快過來,過來。」妖后淡淡的說:「我可不是供你玩樂的美女。我有你更需要的東西。」說完亮出一大打冥錢。中年人眼前一亮,起身說:「太好了,你說這東西在陽間這麼便宜,怎麼到了陰間就這麼珍貴呢,你送的我都要了,說你要什麼!」
妖后緩緩說:「讓這些人都下去。」中年人急忙說:「下去下去,全部都下去。」一面笑呵呵的走來,說:「人這麼美,錢又這麼多,真是鬼界無雙啊。」妖后淡然說:「其實不然,我是從陽間直接來的,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易如反掌,我隨便就能抓一大把,自己再用火一燒便是,很簡單。」
中年人笑說:「是嗎?太好了太好了,以後你經常來啊,記得多帶點過來……」一面興奮的接過錢來,飛快的數著,忽然抬頭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還從來沒人能這麼直接的進入十八層地獄!」
妖后說:「可能千面妖后這個名字你很陌生,不過你很快就會記住,很深刻的記住。」中年人一愣,錢登時落到地上,「你,你就是千面妖后,你,你就是剛剛闖入十八層地獄的妖后!完了完了,我怎麼這麼大意,你,你來找我幹什麼?你有什麼親戚在這裡你統統帶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