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天崩地裂山欲斷 腥風血雨夢尤殘

第十七章：天崩地裂山欲斷腥風血雨夢尤殘

忽然間地下轟然震動，整座山如同要倒塌一般，杜青絲正在詫異，忽然看到鬼面書生飄然而來，一把抓著她，說聲「走！」，轉眼之間，已經飄於天上，明月清風，那一剎那的感覺如同羽化般快樂。

她回頭看著地上亂紛紛的人群，看著劍客們紛紛追來，書生輕抖摺扇，暗器凌空而擊，莫能抵擋。他們落在山頂，書生喘著氣說：「不行了，走不動了，他們應該追不上來了。」杜青絲生臉上的面具，問：「為什麼會來救我，還來得這麼及時。」書生說：「我知道馮生會對你不利，所以提前進來在山洞的地道里設置了一些機關，這座山本來就是空的，要設置機關太容易了，如今山上亂成一團，很多人都掉進洞里了，說起來，那些被選進去供人玩樂的人其實不該死。」

杜青絲說：「你是不是覺得很慚愧？我說他們該死，為了錢出賣自己。」書生平息過來，輕聲說：「但是有的人，他們的錢，是為了別人而掙。」杜青絲默然無語，半晌才說：「現在我們能去哪裡？馮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他會認定是你救了駱韋寒，見不到駱韋寒的屍體，他一定會沒完沒了。」

書生說：「所以我不打算回去，現在還沒有人知道遺忘谷。」杜青絲的心頭忽然跳出一股喜悅，她立刻問：「那……我們去哪裡？」書生說：「先到我一個朋友曾經住過的地方，那裡還算偏僻，他們應該很難找到。」

水如畫，花如畫，鳥鳴山色夕陽下，把水留風描眉毛，回斯人正含笑。

杜青絲走到書生旁邊，笑說：「做了幾個月駱韋寒，真的很累。從今以後，世上再沒有駱韋寒。」書生問：「為什麼要這麼做？你不是說，那些為了錢出賣靈魂的人，是不應該的嗎？」杜青絲一怔，忽然覺得有一些傷心起來，黯然說：「黑夜妖魅，做什麼都一樣，難道不是嗎？」她轉過身來，希望有一雙手會將自己攬著，讓自己能夠陷入他強大而寬闊的胸中。

書生走到他身後，只是輕聲說：「你還沒有走出自己的陰影，要學會原諒自己，害人不是你想要的，你還可以補償，亡羊補牢，尤為未晚。」杜青絲感到眼淚就要流了下來，對於她來說，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不管怎樣，她永遠也不可能在書生身邊，永遠都不可能。

她緩緩往前走著，用河水清洗自己的臉，洗了一陣，忽然轉頭說：「你和她成親了，卻想著別人的事情，你這樣是在盡一個丈夫的職責嗎？」書生平靜的說：「她都知道。」杜青絲問：「知道什麼？」

書生說：「知道你需要幫助。」杜青絲起身來，爽快的說：「好，我需要你幫我殺馮生，他一定要等著我去殺死。」她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衝動，似乎殺馮生已經不是她心中最想要的，而是要書生幫她做事，那是女人出於貪婪和嫉妒等等原因莫名其妙的衝動。

書生搖頭說：「恐怕這在我能力之外。」杜青絲說：「那你幫我幹什麼？你以為你是救了我嗎？現在馮生一定四處查你的下落，你一定不會安身，你這樣不僅沒有救我，而且還害了你自己。為什麼不讓我就這樣死了，一了白了，再也不會給你添麻煩，你也不用頭疼，不用煩心。」書生笑了一笑，說：「別多想了，走一步是一步，我們是朋友，我不會放下你的，我先弄點吃的東西。」杜青絲看著他轉身的背影，她有一種衝上去抱著他，和他永遠不要分開的衝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能邁出步子，只有眼淚不斷的留下來，愛情是什麼，她現在刻骨銘心的體會到愛一個人的滋味，就這麼看著，這麼近的看著，胡思亂想，天崩地裂，卻什麼也不能做。

她來到廚房。書生熟練地將腌制地野味做成佳肴。然後端上桌子。杜青絲木然地看著。書生夾了很多菜給她。奇怪地問：「怎麼？不好吃？」杜青絲起身說：「我沒有味口。我現在做夢都想著殺人。報仇。報仇殺人。」其實她心裡想著地。僅僅是書生那奇怪地面具。和種種激動她內心地言行舉止。她無法控制自己地感覺。在書生面前。她覺得自己就象立刻會融化崩潰一樣。她努力地控制。卻抵不上書生一個溫潤地眼神。

忽然間書生放下碗筷。冷靜地說：「有人來了。」杜青絲轉身一看。馮生地聲音已經先傳來。「杜姑娘。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沒想到二位果然結成同命鴛鴦。那我就成全二位。」杜青絲知道馮生一來。必定準備了劍陣。當下暗暗準備策出袖中長劍。書生也蓄勢待。兩人一左一右。一扇一劍。同時向馮生撲去。

馮生喝聲：「布陣！」頃刻間人影重重。馮生劍出隨風。劍谷「狂風斬」地劍式如狂風暴雨。綿延不絕。劍陣中凌厲地劍氣飛揚穿越。破空而至。杜青絲知道這劍陣厲害。卻苦於無法破陣。眼見這劍氣漸漸包圍兩人。書生忽然大聲說：「破了這陣。你就快離開這裡。」只見他身形一卷。向一道七彩光芒撲去。轟然作響。天地震動。陣中所有地人都紛紛跌落。杜青絲飛奔向書生。接住書生。緊緊摟在懷裡。書生忽然大叫一聲：「小心！」一把推開杜青絲。馮生地長劍「撲」地一下扎入書生地胸前。杜青絲大叫一聲。書生地劍也刺入馮生胸前。杜青絲瘋狂地向馮生攻去。馮生在陣中受了內傷。當下飛步退後。頃刻間已然消失。

杜青絲迴轉身看著倒下去地書生。趕快扶起他來。痛哭流涕。書生笑了一笑。說：「快走吧。找一個山清水秀地地方隱居。不要理會天下中亂七八糟地事情。活著就要輕鬆一些。過去地。畢竟都過去了。」杜青絲哭著說：「你在撲過去地時候。難道就不知道那是一件很愚蠢地事情？為了杜青絲。值得嗎？」

書生緩緩說：「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快走吧。看來這次。我是撐不過去了。」杜青絲忽然忙亂起來。撕下衣衫來包紮著他地傷口。一面說：「不會有事地。怎麼可能撐不過去呢？你一定不會有事。」她抱著書生。在曠野中忙亂地穿梭。口中喃喃地說：「不會有事地。」

書生地呼吸越來越微弱。杜青絲忽然感到莫名地恐慌起來。天下之大。她能去哪裡。誰能幫她。她想了想。忽然覺得或許只有雲桐。才能夠對她有所幫助。

雲府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雲桐見到杜青絲，還是一如既往的驚訝，書生立刻得到最好的照顧，不過他氣息微弱，元氣大傷，所有的大夫都說趕快準備後事。杜青絲生，有一種恨不能代替的衝動，她凝視著書生的面具，心裡疼的難受。

門漸漸開了，雲桐走了進來，杜青絲走出去，雲桐說：「連最老的人蔘都用了，只怕回天無力。」杜青絲搖頭說：「我一定要救活他。」雲桐說：「我已經派人去請全國最有名的醫士，世外先生，如果他都不能救人，只怕真的回天乏力了。」杜青絲嘆說：「總之他不能死。」雲桐說：「這個人對你很重要？」杜青絲點點頭，忽然問：「我要對付馮生，你能幫我嗎？」雲桐說：「馮生？現在天下都是他的，他已經成為大將軍，朝中大臣，多半都同他交往甚密，而且還和南康王交往頻繁，南康王名下實力雄厚，集聚兵馬，江湖上都傳言他要奪取帝位呢，……不過，我還是會幫姑娘。」杜青絲說：「就算你不對付馮生，他也不會放過你，因為雲前輩身上，有鬼面書生的下落，鬼面書生還帶走了駱韋寒，這是馮生的心腹大患。」

雲桐說：「依姑娘之見，要怎麼對付馮生？」杜青絲說：「馮生現在實力雄厚，很難動搖，要對付他，就得讓他失去依靠，眾叛親離，這個恐怕有些困難，如果能買到死士，刺殺成功，也就可以達到目的，不過這天下要找到比馮生武功更高的死士，只怕不可能。所以只有一個方法，讓馮生的同門和他自相殘殺，你幫我找一下當年劍谷門中自相殘殺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人遺落在江湖上。」雲桐說：「你想借刀殺人？」杜青絲說：「何必說得這麼難聽，馮生的位置是殺了多少人才得到的，他也應該是還回來的時候了。能夠逃亡出來的人，多少有點本事，只要找到，越多越好。」雲桐點頭說：「好，我這就去辦。」

世外醫士來看了看馮生的病情，搖頭嘆說：「針石所不能及，本來還有一條解救的方法，但是……」杜青絲急忙問：「但是什麼？」醫士說：「簫音山莊的『天醫音』本來或可一解，但是煙波亭一站，洞簫公子已經被書生殺死，簫音山莊的高手也一夜之間消失無蹤，恐怕難救。」杜青絲心裡想：這謠言一定是馮生散布的，簫音山莊的高手，也一定是馮生殺戮的，這個魔頭……書生如果真的無法醫治，那該如何是好！

她抬頭說：「真的沒有任何方法了嗎？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醫士嘆說：「醫士看到病重的人，比誰都想要救治，我盡我的人事，用『回天扎針**』看看能不能救活他，老夫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救，不過成事在天，如果他命不當絕，老夫相信他不會死的。」杜青絲點頭說：「有什麼吩咐，前輩儘管說，在下無不照辦。」世外醫士轉頭說：「你先出去吧。」

杜青絲來到屋外，看著天上的繁星點點，心中思緒，千絲萬縷。

雲桐派人過來，帶著杜青絲到了廳上，僕人們關了房門離開后，雲桐這才說：「我找到了一個人，自稱是馮生的師兄。」杜青絲說：「我先見見人。」雲桐帶著她來到裡面，之見一個中年漢子抱著長劍，坐在椅子上。杜青絲身形一晃，一劍向那人身上刺去，那人猶自坐著，長劍在空中一帶，輕輕擋過杜青絲的長劍。杜青絲收起長劍，說：「好純熟的『御劍式』，不過你有把握殺馮生嗎？他現在已經貴為大將軍，一般人很難近身。」

劍客傲然說：「他沒成為大將軍的時候，我還不屑於殺他。」杜青絲問：「你如何離開劍谷？在劍谷，你有別的朋友嗎？」劍客依然傲慢的說：「馮生的朋友都是收買而來，能值幾何？我的朋友，卻是生死之交。我當年離開劍谷，只不過是想要求證劍的最高境界，我不屑於給朝廷賣命，謝絕了朝廷的功名，流浪天涯。既然馮生已經禍害天下，我就要用我手上的劍剷除他。」

杜青絲心裡暗想：看這個人倒也真是劍中高手，說不定便能成事，當下問：「閣下需要多少銀兩？」劍客說：「我不要銀兩。」杜青絲心裡一驚，不知他不要錢財，又需要什麼，只聽他說：「我要黃金，一萬兩，不二價。」雲桐急忙說：「好，就一個黃金萬兩，我先給你一千兩，事成之後，再給你所有的。」

劍客起身說：「爽快，本來殺他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現在順便賺點銀子，也不錯。」杜青絲說：「如果你在劍谷有威信，殺了馮生，你就成為谷主，不，你就可以成為大將軍，恭喜大將軍。」劍客說：「事成之後再說不遲。」說完身影一閃，已經穿窗而行。杜青絲鬆了口氣，說：「如果能殺了馮生，那是再好不過。」雲桐說：「我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杜青絲轉身說：「雲前輩，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你說，我如何回報你？」雲桐搖頭說：「能夠為姑娘做事，雲某也心滿意足了，我的幾個兒子都死了，萬貫家財，買不到一點幸福，只有這幾天，看到姑娘，似乎有了一絲幸福的感覺。人這輩子圖什麼呢，到了我這個年紀，就後悔起來了，為什麼對自己的孩子還心存偏袒，讓他們在爭奪中先後離開我。你說，我現在還能做什麼，難道真的將所有的錢財散盡，留個所謂的名聲！」

杜青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雲桐搖頭嘆說：「為什麼人總要過了才後悔呢，要是能夠重來就好了，我就不會娶幾個老婆，也不會偏袒驕縱任何一個孩子，不會這麼老來凄涼，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杜青絲正要說話，忽然覺得人影一閃，她急忙喝聲：「什麼人？」追了出去，雲桐跟著出來問：「怎麼回事？」杜青絲正要說話，忽然想到書生那裡，大叫一聲：「糟了！」趕快往書生的房間奔去，飛身到了書生房間外，只見燈火依然亮著，她問：「前輩，沒事吧？」醫士說：「別打擾我，我正在施針最要緊的階段，如果有所干擾，書生的性命就立刻不保，你在外面守著，等我的消息。」

杜青絲在門外立著，雲桐走了過來，杜青絲輕聲說：「沒事，剛才可能是我眼花了。」雲桐說：「我派人嚴加看守，姑娘回去休息吧。」杜青絲搖頭說：「不，我不放心，雖然我們行蹤隱秘，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被馮生搶了先，只怕書生性命不保。現在我一定不能離開。」雲桐說：「好，我派人送點東西來。」當下準備了被褥蚊帳之類的東西在一側，杜青絲只在外面站著，忽然間一顆石子打來，她回頭一看只見樹枝顫動，似乎有人飛過，當下急忙飛身趕上，然而追了一段，卻始終沒有見到人，忽然心中暗道不好，急忙折回。

只見醫士緩緩出來，說：「終於大功告成了，姑娘，等到明日早上，他就能夠進些湯食，不出三五日，一定能夠復原。」杜青絲高興的說：「這麼快！你真是神醫……」還沒說完，醫士就急匆匆的離開，杜青絲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說：「怎麼感謝你呢，多少錢啊前輩？」醫士抽出手來，說：「別動不動就是錢，我是因為對醫術的追求才救人的，我走了，別攔著我。」杜青絲已經來到房間里，看著床上的書生，坐在他床邊，伸手抓著他的手，有些冰涼，有些沉重。

書生喃喃的說：「我沒事了，你去休息吧。」杜青絲高興的說：「真的沒事了？我太高興了，我怎麼能休息，真是沒有想到，這麼快，這麼快，老天果然有眼，你果然吉人天相。你要吃什麼，我給你做。」書生低聲說：「我現在就想好好的休息，好好的睡上一覺。」杜青絲笑說：「好，我不打擾你了。」說完便在旁邊椅子上坐著，生的面具，想象面具下那張讓楚江天失魂落魄的臉，忽然間有一種蒼涼的感覺湧上心頭，她忽然寧可書生永遠病著，自己照顧他一生一世。

這感覺就這樣一直伴隨著她，佔據她內心，扼殺她的快樂，帶來一陣一陣無法形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