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巾幗但有男兒恨 鬚眉長羨女兒身

第十六章：巾幗但有男兒恨鬚眉長羨女兒身

杜青絲笑了一笑，看著浮動的白雲，說：「難道是書生感化了你？」楚江天轉過身，似乎在回憶那天的事情，「那時他將我帶出洞口，一路往山下殺去，因為太過措手不及，我們到山下只是須臾之間，我戴著一塊狼的面具，赤身**，他除下外套，拋在我身上，讓我穿上。」

「我憤怒交加，趕快穿上衣服，看著他臉上恐怖的面具，我還沒有說話的時候，他已經說：『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錢出賣靈魂，是最沒有骨氣的，遲早也會後悔，你知道你爹有多麼痛苦嗎？』我當時根本不知道原因，因為我是第一次如此赤身**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的內心還是惶恐不安的，就像馮兄很快就殺了山上那群看守的人一樣，煙波亭後面的秘密，永遠都不能泄露，因為我們一樣知道，我們做的事情是下流的、受人唾棄的。」

杜青絲心裡想：其實就是在場中的人，有幾個是真正堂堂正正願意公開的人，書生真倒霉，帶走一個他不該帶走的人，惹來這麼多麻煩，如果書生沒有麻煩，說不定我還一直蒙在鼓裡，直到有一天現父親和仗劍樓已然遠去，自己也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完全被他們控制。是書生讓我來到外面的世界，成為我真正的朋友，世事真是無常，一個我根本就不知道的聚會，卻是我生命的轉折。

「我不敢說話，想要很快的溜走，他卻一把抓住我，說：『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在我面前，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從現在開始，你只要好好做一個孝子就可以了。』他拉著我，飛了起來，這是第一次有人帶我一起飛翔，這種感覺很奇妙，我忽然覺得那一刻的空氣是溫暖而清新的，我像是根本不會飛翔的人，緊緊抱著他，害怕跌落。」

杜青絲看著他忘情的臉，心想難道他愛上了書生？

「我們來到村子里，那個人的父親已經死在了地上，不管多貴的人蔘，都無法救他。那個人與其說是為了救自己的父親，還不如說是為了自己陞官財，他走的時候，他的父親根本就已經知道了他要做的事情，拚命的挽留，地上甚至有他們搏鬥的痕迹，老人痛苦的追著，在地上艱難的爬著，直到生命最後終結。不知道為什麼，站在那裡，我有一種很悲涼，很悲涼的感覺。我沒有哭，書生拍拍我的肩膀，說：『好好想想，應該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看著他將老人用草席裹著，抬出去埋了，我一直遠遠的看著，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書生有一種恆久的魅力在吸引我，我跟著他，似乎是夢中的驅使。一直跟了很久，他忽然轉過身來，說：『戴上這樣一個面具，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其實不管什麼時候，寬恕自己，才能擁有新的生活。』我終於鼓起勇氣，生澀的問了一句：『為什麼你要戴上面具？』」

「他笑了一笑，輕輕摘下面具，一面說：『不是不想給朋友看，是不想敵人認得我。』那一剎那，我完全驚呆了，我看到一張天籟一樣的臉，他的臉是那樣的完美，剛毅、瀟洒、精緻、完美，我完全被震驚了，他的眉毛是那樣的濃烈，像是秋水一般的長劍，刺向我靈魂最深的地方；他的眼睛是那樣的明亮，像是熾烈的陽光，照亮我最陰暗的角落；他的鼻子是那樣的剛毅，勾魂攝魄，讓我遺忘了身在何處；他的嘴唇是那樣的誘人，彷彿隨時帶著迷人的微笑。玉樹臨風、絕代風華，我想不出什麼來形容我的驚喜、我的激動、我的愛慕。他緩緩走了過來，伸手要摘下我的面具。我急忙拉住他的手，惶恐的看著他，我害怕面具接下來后我的無地自容，我也知道面具摘下來后他就會認出我來。」

「忽然他的手凝滯在空中，四周有幾十個人圍了過來，我知道那是馮生派出的高手，劍在日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我忽然有些害怕起來，他拉著我，抖開扇子，那時馮生還沒有鋒芒畢露，也沒有派出門下最精銳的弟子。他帶著我衝破重重的束縛，我緊緊的抱著他，那一刻，他的身體，他的溫度，他的感覺，他的呼吸，已經完全融化了我。我多麼想時間就此停住、凝固，可是時間卻反而過得更快，我們來到小河邊上，這時我才看到他受了傷，後背有一道劍傷。我小心的撕開他的衣衫，顫抖著手幫他清洗傷口，撕下我身上穿著的他的外衣，幫他包紮。」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靠在樹上，嘆了口氣，說：『其實每個人都會無助，是啊，這個社會壁壘森嚴，我們要逾越堅固的城牆，要去到我們夢中的地方，很多時候，都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你急於求成，想要光宗耀祖，榮華富貴，可是你走的路，將會離你的願望，越來越遠。』我淡淡的聽著，我不知道怎麼才能留住他，那一刻我忽然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我的手忽然伸向他的胸前，我想要點住他的穴道，我想要用我的方式留住他，就像我們奴役任何我們喜歡的人一樣。但是我的手很快就給他抓住了，他厲聲說：『你要幹什麼？』當時衝動的念頭佔據我的腦海，我只想要得到他，騎虎難下，我迅速抽出手來，再次向他身上攻擊，他翻身而起，我們在河邊鬥了起來，他剛剛經歷了一場搏鬥，雖然體力有些不支，但是我急於求成，我們只能打個平手，在河面上，在樹枝旁邊，在我的記憶里，我聽到他的呵斥，『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跟著我走！』我自然不會說我是誰，但是我的攻擊變得更加瘋狂，直到他離去，他是向著煙波亭而去，留下我一個人獃獃的站在那裡。」

「我問著自己。我怎樣才能得到他。或我怎樣才能屬於他。那是不可能地。我和他是不可能地。我當時感到徹底地崩潰。天大地大。我所要地。是我永遠得不到地。我猛烈地叫喚。我大聲地控訴。我恨。我怒。可這一切於事無補。從那時起。我瘋狂地構想。瘋狂地實施。我想要書生有一天和我在一起。哪怕得不到任何人地認可。哪怕只是強行地佔有。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

杜青絲當然明白了為何讓書生中地招只有洞簫公子能解。楚江天是要書生去求他。或楚江天自然會找到書生。也明白了為何楚江天要救書生。不是因為利益地均衡。而是因為內心地愛慕。

楚江天傻傻地一笑。說：「人到了瘋狂地極限。就會慢慢明白事情地真諦。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忽然改變了我地看法。我不再想傷害書生。我只是恨。恨我為何生了一個男兒之身。我和馮生不一樣。他是被逼地。是慢慢地改變。而我。卻是天生喜歡男人。我從小就生活在養尊處優地環境。我不缺女人。可我不喜歡女人。」杜青絲忽然一怔。她不知道這種感覺。男人喜歡男人。那會如同我對書生地愛一樣嗎？一樣真實。一樣堅強。一樣完整？

楚江天說：「或許你終於找到了自己地真愛。兜兜轉轉。只要你和杜姑娘是真心相愛。就算失去所有地一切。那都無所謂。我覺得你完全變了。你地眼神。說明你完全變了。」杜青絲心裡想：既然如此。我何不聯合楚江天。殺了馮生。楚江天是我地仇人。我自然不會放過。不過馮生現在比楚江天更強悍。更難對付。

她平靜地說：「所以我不喜歡這個聚會。我想在這裡結束這一切。」楚江天看著杜青絲。問：「駱兄這是什麼意思？」杜青絲說：「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和馮生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嗎？他想殺書生。想站在天下地風頭浪尖。他沒有愛。只有放縱地心。他活著。就是對別人地迫害。」楚江天點點頭。說：「可是……」

杜青絲說：「沒有什麼可是。我知道馮生如今風頭有多麼厲害。朝廷上下。武將中多半都是馮生培養出來地。可是你我也不差。楚兄。今晚我們在山頂風光亭相會。你我聯手。你敢不敢？」楚江天看著杜青絲。忽然點點頭。杜青絲說：「沒有馮生。就沒人能阻止你對書生地愛。你我聯手。掌管天下兵馬。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地？書生是什麼人。他不過就是一個英俊瀟洒地男子而已。你對他地了解越多。得到他地把握也就會越大。」楚江天使勁地點點頭。

月華初上，萬籟俱寂，花香隨風飄遠，斯人把酒相惜。

馮生笑說：「今年兩位興緻好像不高，去年被書生一鬧，九月的聚會就取消了，如今重開，我特意尋了多少才俊佳人，不曾想二位居然不屑一顧。對了，你們兩個是不是暗中廝會了？」杜青絲平靜的說：「哪裡哪裡，這一年風起雲湧，朝廷中不知換了多少官員，死了多少大臣，我在和楚兄商量什麼時候讓朝中大臣聚會的事情。順便聯絡感情，別象仇人似的。」馮生笑說：「大臣聚會？不是吧，駱兄，你已經權傾天下了，還要召開大會？就算是他們覬覦，也不敢在大將軍的頭上動土啊，不過也是，象我們這樣經常走動，感情自然就好，感情好了，怎麼會互相鬥氣甚至互相仇殺呢？不過召開聚會，大臣們繳納入會費用不說，朝廷給的經費更是不菲，我真是佩服你，太佩服你了，駱兄，跟著你就是沒錯。」杜青絲說：「自從極岳山莊全庄覆滅之後，我們天下的財富控制能力越來越弱，所以我還想將商人們全部納入，來一個大聯歡，名字還沒有想好，再說死了這麼奪人，我們也需要吸收新的成員，這也是大勢所趨啊，馮兄是最通曉大事的了。」馮生一笑，說：「不敢當，和駱兄相比，那是望塵莫及，若非駱兄提攜，馮某哪有今日。」杜青絲說：「馮兄過謙了，誰不知道馮兄天生神賦，為朝廷培養了這麼多人才，那是實至名歸，自然而然的事情，你看，最近馮兄所創劍陣又是天下無敵，古今無雙。若是用於沙場之上，又少不了建功立業，名揚古今了。」

馮生一笑，說：「是嗎？來，喝酒。」杜青絲舉起杯子，楚江天也舉起杯子。馮生嘆說：「去年還有鐵公子，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但願我們三個能夠地久天長。」楚江天一笑，三人舉杯而盡，杜青絲說：「今夜月色真好，春天來了，萬物復甦，感覺就是不一樣。」馮生忽然捂著小腹，退後幾步，問：「你們在酒里下了毒！」杜青絲起身來，說：「不錯，這種毒藥你根本分辨不出來，叫著『軟骨散』，會讓你兩個時辰之類全身無力。」馮生問：「為什麼？」

楚江天說：「馮兄，我們想過了，我們漸漸形同陌路。」馮生說：「所以你們要殺人滅口？」杜青絲正要說話，忽然覺得胸口一疼，幾乎就要跌倒在地，馮生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們中的毒更深，這是從番邦進貢的十八種劇毒中提煉出來的毒藥，十二個時辰之內，只要你們動用功力，你們就會全身噴血而死，你來我往，從來都是天下規矩，我這個厚禮，還是比較配得上你們的身份吧。」

杜青絲恨恨的說：「你早就有殺我的心了？」馮生說：「廢話，與其指望著別人給飯吃，我為什麼不自謀出路？不瞞各位，我已經和南康王商量好了，除去你們，所有的，都歸我馮生。」杜青絲一時恍然起來，原來根本那些安排都是馮生的，見南康王，南康王授意滅去這四個人。

她冷冷的說：「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夠獨管天下，除非你謀朝篡位。」馮生說：「當然，不過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和楚兄聯為一體，從你對我不感興趣開始，我就知道，你怕我會威脅你，男人中，你最喜歡我了，可是你對我居然會毫無興趣，這不是因為杜青絲，而是因為你控制了自己的感覺，我知道你是一個成大事的人，但是我也不差。不錯，我不能一枝獨秀，我也培養了幾個很多人，比如中郎將、右衛將軍，今年的大會，他們就會展露風頭，我還要除去鬼面書生，再把你的杜青絲翻出來，當眾處死，我要建立我的威信，任何人都無法達到的威信。」

楚江天怒說：「你別太得意了，我早就布置了人手，就算我不能功，你也離不開這裡！」杜青絲說：「我也安排了人手，不過我想馮兄也一定有所準備，馮兄一向喜歡給人驚喜。」馮生哈哈大笑起來，說：「不錯，整個山頭都是我的人，你們可以一個劍陣一個劍陣的過。」杜青絲冷冷的說：「看來馮兄的確根本就不是來赴宴的，而是來殺人的。」馮生哈哈大笑起來，說：「不錯，你們不也一樣嗎？只不過我準備得更讓你們驚喜而已。」

忽然間風聲撲撲，只見人影匆匆，數十個執著長劍的黑衣人已經飛身而下，將三個人圍了起來。杜青絲一揮手，十幾個人已經拿著弓箭，對著四周；楚江天再一招手，也在剎那間飛來十二個白衣男女，執著各色樂器，立在楚江天周圍。

馮生說：「難道你們沒有看到大勢已去？天下是我的了，你們還是省著點，留著性命，跟著我，豈不是很好？」杜青絲冷冷的說：「我還沒有到眾叛親離的地步，出箭！」說話間箭如雨，如飛蝗般撲向馮生。

數十個劍客已經紛紛而來，長劍揮灑，頃刻間一股浩瀚的大氣撲來，羽箭在風中化為片片粉末，四處飄散；簫聲琴聲琵琶聲乍然響起，穿透夜風勁氣滿，吹徹山頂月光寒。

杜青絲和楚江天被一群執著弓箭的人和拿著樂器的人各自護著，然而劍陣中呼嘯的劍氣漸漸凌厲難越，他們也漸漸陷在越來越小的空間里，眼見彩光萬道，四面襲來，箭手和樂也漸漸潰不成軍，馮生大笑說：「怎麼，你們的布置這麼不堪一擊？老實說，這麼簡單的對付我最大的對手，實在讓我覺得有些意猶未盡。」

杜青絲心裡暗想：看來我布置的弓箭手根本就不堪一擊，今日本來想在此報仇，卻始終未能如願，這也是天意，這便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