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然之道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有那一心想功成名就者,往往忙碌一生,一事無成,到頭來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深心以為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一生的失敗,最根本的根源就在自己的身上,總是認為老天不給他機會,否則如何如何,一付怨天怨地的樣子,而那些一生好象什麼事情都沒有做的人,每天別人只看見他在埋頭做著一些機械的,看起來毫無意義的事,他一生的成就卻非人力所能及,為何?兩個字——自然。所謂自然者,一切都有其自身的規律,你做事合符自然之道,自然替給你回報,你做事不以心為之,老老實實做下去,自然就會給你你應該得到的回報。所以,人站在自然面前,自然對人還真有點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意思,你要是不信,你的一生也許還真的一事無成,要是你信那麼一點點,也許你就能夠成功。對於這一點,武林中稍微有點成就的武學宗師深有體會,奉為金課玉律,而大多數武林中人就不知道自然的重要了,一生都崇尚力量,自以為是,結果碌碌無為,在江湖上爭名爭利爭命,還日日怪自己的運氣不好,爹媽沒有給自己一個好命。
啞鍾年紀小,天生殘疾,又聾又啞,從小生活在長江山峽中的巫山城裡,山上水裡地亂玩,不意間體會到了自然的意境,結合從小修習的少林寺絕世內功心法《易筋經》,他的內功修為就是不想飛速進步已不可能了。
這天晚上,少林寺長老悟戒大師前來拜訪,一句話更讓啞鍾深刻體會到自然的意義。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齊己看啞鍾寫出這句話,想想悟戒大師確實說過這一句話,他還記得,卻看不出這句話有什麼特別的意義,自己在心裡想了想還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他就不由盯著啞鍾,讓啞鍾寫得明白點。
「這句話只是說師從自然,來源自然,高於自然,並無特別的含義嘛?」
「道法自然即是自然。」啞鍾又寫出這樣一句話。
「啊!」
齊己可是一個明白人,後唐大儒可不是白叫的,他看了啞鍾寫出來的話,立刻就明白啞鐘的意思了,卻死盯著啞鍾,臉上有些驚容,心裡還在暗想:「此子如此年紀就有這樣的悟性,難怪無敵神劍席門松一看見他就要收為弟子,根本就不管這孩子是一個天生的聾啞殘疾兒童。看來這孩子真的不簡單,說不一定將來還真的有可能成為一個武林絕代高人,聖劍門必為他所敗,那真是天生一物剋一物了。好!好!,我姓胡的一生無兒無女,收養這麼一個孤兒,原沒有想他有什麼作為,只是做為一個人,不忍心看他死在戰亂之中,沒有想到我姓胡的不但後繼有人,這孩子說不一定將來還會有大作為,我姓胡的也要沾他的光了!」
齊己想著心事,一時之間忘了跟啞鍾說話,直到啞鍾拉了拉他的衣服,齊己才清醒過來,不由大為欣喜地伸手摸著啞鐘的頭說:「你說得不錯,要是真的能夠師法自然,從自然中吸收好的東西,說不一定真的有用。想人在遠古的時候,什麼也不懂,現在所知道的一切也是於自然,這也說明自然是人的師父,你從自然中去悟解《易筋經》,也許正好走對路了。好吧,你就按照你的悟解認真修習《易筋經》吧,等修成了,大概席兄已回來了,你就可以跟他去學武功了。席兄現在還沒有回來,悟戒大師既然想請我去幫助七大門派,你也沒有地方去,還是跟為師一起去,說不一定對你還是一個機會,跟少林寺等門派學一些武功,即使學不成,看一看他們是怎麼樣練武功的,對你也是一番歷練,也有好處。但是,為師在這裡先要提醒你,那些武林門派的弟子可不象我們身邊的這些鄉民,一句話沒有說對,說不一定你學武不成,反給他們害了,那就不是我的本意了。所以,我認為你跟他們學武功,最好不要讓他們知道,學了武功也不要輕意使出來,即使使出來了,也不是他們的武功,而是你自己的武功招式,你要是做不到這些,為師看你就不要去了,即使去了你也不要想學他們的武功,這一點你要記清楚,不要忘了。」
啞鍾看了齊己的話,連連點頭,好象對齊己的話深以為然。
「你記著了為師的話就去睡吧,睡前別忘了練功,這可是如長江行舟,不進則退,以你現在的情況,你就只有奮勇前進,不能有一點鬆懈。」
齊己素來知道自己這個養子雖然又聾又啞,可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小孩子,聰明才智異於常人,他既然點頭了,那就不用為他耽心了。
啞鍾向齊己行過禮,收拾好茶具,這才回自己的房間去。照往日的習慣,啞鍾先做《易筋經》的外功:韋馱獻杵、摘星換斗、倒拽九牛、出爪亮翅、三盤落地、青龍探爪、卧虎撲食、打躬掉尾,最後才盤坐床上,五心向天,閉目內視。但是,今晚與往日不同,啞鍾坐是坐下去了,也五心向天了,卻沒有內視,反而大睜著眼睛,如觀江山畫圈,腦子裡全是奇石險峰,濤濤江水,同時以意導氣,讓全身意念隨腦子裡的景物轉變。這樣做,如果是別人,別說在練功時讓腦子裡想這些江山奇峰,就是稍微沒有集中心神,一個不好就走岔了真氣,嚴重一些的就走火入魔,一生都沒有辦法再動一動了,這一生就算是完了。啞鍾也是人,正在修習少林寺的內功《易筋經》,因此這樣做的時間長了,啞鍾就象別的練習內功的人一樣,「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只是這一口血吐得與別人不同,啞鍾非但沒有感覺到他吐血了,也沒有停下練功,表情還大見舒暢,就象一個人經歷一冬的困居,春天來了,一腳踏出屋門,走進滿眼的綠地,那股綠意、綠味、綠氣、綠色的靈魂頓時將他包圍、浸透,融進他的靈魂,引導他走進自然,師法自然,將自己融進自然里去了。
啞鐘錶情自然,神態自若,沒有任何異像,更沒有一點不適的表現,讓誰見了都只能說啞鍾已經進入空靈之境,而沒有走火入魔。
啞鐘的感覺更美,讓他不由自己地陶醉、欣喜,並由此心情放開,將自己完全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先還只是巫山的奇山秀水,怪石危岩,以及那濤濤不絕、滾滾東去的江水,江上的縴夫號子響起來了,多麼沉重!多麼悲涼!又是多麼的雄渾和豪邁!啞鍾聽在耳里,心裡就不由升起一股熱流,產生一種力量,向全身衝去,散布到每一個毛孔,讓他那細小的毛孔也力量無限。長江號子遠去了,峽中還餘音裊裊,就象那霧,淡淡的,給山峰披上輕紗,讓那原來堅硬冷肅的岩石和懸崖,似乎也有了生氣,若隱若現,若飛若飄,要是你稍不注意,那山崖就飛走了。也確實飛走了,但不是山崖和岩石,是那懸崖上的山鷹,一飛衝天,再翻轉府沖,快得就象是一道閃電,讓鐘聲心為之緊,真怕山鷹停不下來,一頭撲到地面上,那就要粉身碎骨了。山鷹沒有撲下來,當它快要撲到地上時,它那如雲彩一樣的翅膀一展,它就舒展自如地向上飄去,乘風漫舞,搏狂飈如庭步,多麼優雅,多麼舒暢,又是多麼的自信!天空似乎有些變化了,那雲彩飛到山後面去了,雲霧也不見了,太陽光也比剛才強多了,眼前所有的一切:山峰、奇松、怪石、江流、青草和奇花,以及地上的房屋、道路、幹活的人們,全都清清楚楚了——
「嘰嘰——吱吱——」
「啥子?」
啞鍾從睡夢中醒過來,耳都里立刻撲進來一些聲音,啞鍾感覺到了,他就不由大吃一驚,不知道這是一些什麼。啞鍾嚇得慌了,一躍下床,將地面踩得「咚」的一聲,又嚇得啞鍾跳起來,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沉著,沒有了往日的冷靜,心裡狂叫著:「師父,師父——」如飛一般向齊己住的房間里衝去。
齊己住在樓上,聽到啞鐘的腳步聲,覺得啞鍾出了事,急忙放下手裡的書,去開門,想看一看啞鍾出了什麼事。那門不用齊己開了,自己挾著一股巨大的力量向齊己壓來,要是給壓上,不給壓得成為一張肉餅才怪。齊己大驚,慌忙讓過門,還是沒有站穩,給門帶起的勁風吹得急轉了幾轉,這才站定腳步。這還是齊己站在床邊上,沒有走到門前,否則就這一下,齊己就受不了,非受重傷不可。齊己還沒有反映過來,啞鍾已經撲進懷裡,齊己雖然沒有看清楚撲進懷裡來的是啞鍾,他已感覺到這個需要他保護的人是誰了。
齊己低頭查看啞鍾,發現啞鍾臉色蒼白,好象給嚇壞了,身體發抖,一時間真還止不著,看來真的給嚇壞了。
「啞鍾,怎麼了,你看見什麼了?不用怕,有師父呢。」
啞鐘沒有怕了,反而眼睛射出奇光,離開齊己的懷抱,撫摸自己的耳都,一付不相信的表情。
「怎麼了,你的耳都痛嗎?」
啞鍾搖了搖頭,看師父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又不知道如何做手式,真還讓齊己一時間沒有辦法明白他的意思。齊己對啞鐘的手式本來不陌生,這時候出現這樣的事,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啞鍾一定是出了他沒有辦法比劃的事情了,心裡念頭一轉,轉身走向書案。啞鍾一看師父的意思就明白,幾步衝上前,搶過師父手中的筆,飽醮濃墨,急書:「我能夠聽見了。」
「什麼,你能夠耳見了?」齊己大吃一驚,真還不相信啞鍾為了這事才這樣害怕。
啞鍾急忙點頭,讓齊書看了絕對不會理解錯啞鐘的意思。
「青山為誰綠,江流何促促?我說的是什麼?」齊己心念一轉,隨口吟出一句詩來。
啞鐘不用齊己說話,他已經提筆寫下齊己剛才吟的詩句,
「巫山一片雲,江流行復行。」
啞鍾又寫下來了。
「好!好!好!孩子,看來你的聾啞並非沒有辦法治好,只是沒有遇到名醫,那些庸醫才說你的殘疾醫不好。對了,你又是怎麼做才聽到聲音的?又是幾時聽到聲音的?」
「道法自然。弟子剛才練功師法自然,等清醒過來,弟子就聽到聲音了。」
齊己這一次真是嚇得不輕,但看見啞鍾還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他就不由驚奇不也,想了想就想知道啞鍾是怎麼師法自然的。啞鍾聽師父問起來,便把他如何師法自然寫給師父看。齊己不看還好,這一看他剛才興起的希望就象給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冷水,他的少林寺《易筋經》雖然修習不深,他可不象啞鍾一樣敢胡來,知道這樣做一個不好,別說象啞鍾一樣沒有事,輕一點怕已經口噴鮮血出了大事了,嚴重的就躺著不能動了,自然不敢去試一下了。
齊己盯著啞鍾看了許久,覺得這個自己養大的孩子絕對不會給自己說假話,他就沒有話說了,想了想,又想起自己以前的想法:這個孩子一定會成為武林一代高人,他既有這樣的遇合,就應該好好發展下去,絕不能半途而廢。便把自己的一點私心丟開,撫摸著啞鐘的頭頂,語重心長地說:「啞鍾呀,你今天晚上真是冒了一次不小的危險,現在沒有事就算了,以後要這樣做,可得先給師父說一說,再不能這樣莽撞了。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自己這樣做的後果,要是一個不好,為師這一輩子就白教養你了。好了,既然你已經有些收穫,那就好好想一想,再抓緊時間好好修習,別撿到金子當成石頭,白白浪費了這一次上進的機會。」
啞鐘有些不理解師父為什麼這樣說話,他這樣做已經給師父說清楚了,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師父為什麼這樣說,他只記著師父吩咐他不要放過這一次機會,要好好練功。
此後半個月,齊己覺得啞鍾保留學館的主意也不錯,留下這一座學館,對這巫山城的學童也是一件功德,更主要的是自己師徒以後不管結果怎麼樣,都有地方過一生,不必再到處流浪了。啞鍾因為對少林寺內功《易筋經》修練方法有了新的發現,齊己就沒有讓啞鍾再在城裡到處亂走,僅讓他去給王韻和林白說一聲,說他們師徒要去下江一趟,就讓啞鍾留在學館里好好修習《易筋經》,看能不能夠在短時間內有極大的收穫,以免此去給少林寺和別的門派看出啞鍾修習少林寺《易筋經》有了驕人的成就。啞鍾修習的結果沒有讓齊己失望,啞鐘身上原有的一點修習內功的表像已經沒有了,表面看去啞鍾就是一個一般的少年,再也看不出一點修習過少林寺內功《易筋經》了。特別是啞鍾那種從小就具有的頭角崢嶸的氣質,經過半個月的修練,已經不見了,這讓齊己更加放心帶啞鍾跟他去為少林寺等門派服務。
齊己對啞鍾這半個月的修習沒有能夠說話,他還是有些失望,對啞鐘的面像則很滿意,想一想自己也太心厚了,撿了一個金娃娃,還嫌不會說話,「這樣也好,此去與眾多武林人物為伍,總是小心一些好。啞鍾這樣子,只要不是有意探他,絕不會讓人看出啞鐘的少林寺《易筋經》已經修得快要大成了,就不會招來麻煩。」
少林寺長老悟戒大師準時出現在巫山城,因為不想讓人知道,悟戒大師天黑后才帶齊己師徒出城,直向下遊走去。齊己原來以為悟戒大師等武林人物即使在巫山這一帶,也是在幾十上百里以外,沒有想到悟戒大師將他師徒帶出巫山城不足十里,托起他們師徒就向山上飛去。
齊己對這座山很熟,往日閑來時還帶著啞鍾爬過幾次這座山,向山上去不足二十里就是原始老林,沒有人物活動了,至於再向山裡走是一個什麼光景,齊己就不知道了。齊己想到武林各派就在這巫山藏身,他真還沒有想到,不過話又說過來,此山就在巫山城上面,山上有所需要可以就近購買,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這巫山城雖然是巫山山中一座山城,但是地在長江江邊上,是一座東上西下的碼頭,外面有的東西,這裡都有,只是比外面貴一些,武林各派在這裡落腳也是一件讓人可以理解的事情。
悟戒大師帶著齊己師徒上山,沒有走進山裡百里,悟戒大師就把齊己師徒帶進一座用巨木建成的木屋裡。屋裡有燈,坐著七八個僧俗道老人,好象在坐等悟戒大師把齊己師徒帶上山來。
齊己站定腳步,看見這一屋的人,他心裡就不由一驚,真還沒有想到悟戒大師對他如此重視,讓這些僧俗道老人在這裡專門等他。想得多了,齊己一時之間有些反映不過來,注視著這些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阿彌陀佛,齊施主不用奇怪,他們是青城派、峨眉派、華山派、泰山派、衡山派、黃山派和我少林寺的長老,且容老衲為施主一一介紹。」
「無量天尊,道友已經忙了一夜,就不用道友費事了,還是由我們自己自我介紹吧。」說話的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道,長得冷硬高瘦,臉也是長硬的那一種,花白鬍須長可及腹,手中一柄拂塵一揚,一股真氣就在空氣中流動激蕩:「貧道青城派長老玉玄道人,以後還望齊先生多多關照敝派弟子程飛。」
「道長不用客氣。」齊己這才反映過來,看見青城派長老行禮,他才急忙拱手還禮。
「阿彌陀佛,久聞悟戒長老說起齊施主,今日一見果然不差。貧僧峨眉派長老布雲。」
布雲大師五十多歲,中等身材,長像平凡,看起來有些不入流,但作為峨眉派的長老,他一定有他過人之處,至少他那一雙有些活的眼睛就讓齊己絕不敢小看他。
「華山派長老掃葉劍吳金。」
華山派長老瘦高清秀,一付有德長者之像。他的話不多,站起來向齊己施一禮,自報家門名號,就坐下去了。給齊己的印象就是他好象並不把齊己的到來當一回事,也許他本來就不怎麼同意悟戒大師請齊己一個不會武的儒生參參預各派這件秘事。
「衡山派長老天行道人,先生以後與我等同住,就會逐漸認識,貧道就不不多作自我介紹了。」
齊己見衡山派長老長得雖然普通,臉上則自然流露出一種超凡氣慨,他就不由多看幾眼,心裡還在想這個道人應該是一個有道全真,怎麼會來參預這種事?
「貧僧泰山派長老望仁。」
泰山派長老望仁大師雙手合十一禮,將他高大的身軀略微躬了躬,讓人看起來非常有禮,但他粗大的五官又讓齊己看了心裡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二怯懼,他自己想到他自己的感覺,他心裡就不由苦笑。
「老朽是黃山派長老將珂,武林匪號江天一劍,現在可不敢再言劍了!」
黃山派長老深嘆一口氣向齊己拱手一禮,看他的樣子年紀雖然只有一個甲子多一點,心情可就老邁不堪了,健壯的身軀也好象給人抽去了精氣神,只剩下一付軀殼了。
「阿彌陀佛,此是本寺長老慎悔,施主以後都會認識,老衲就不多作介紹了。」悟戒大師對各派長老的表現有些不滿意,又不好掃他們的面子,等他們自我介紹完了,這才接過話去,指著最後那個身材高大的老和尚介紹。
少林寺的長老慎悔大師雙手合十,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向齊己略微躬身就坐下去了。慎悔大師可是少林寺這一代長老的第一高手,在這些人中,除了青城派長老玉玄道人,他是唯一可以和聖劍門弟子人劍東門守望走上幾招的人,但他的面像則讓人有些不相信,五十多歲的出家人,看去還象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面像也俊美了一些,要是讓他獨自主持一座寺廟,說不一定他主持的寺廟就是少林寺各寺廟中香火最盛的一座,就這麼一起一坐,已展現出他獨有的超塵儒雅氣質,讓齊己這個也是儒雅中人也不由在心裡暗暗心折。
他們見面的地方是一間學堂,上面是一張大書案,案上堆滿了書,什麼書簡、絹冊、紙質書等等,可說無所不有,就是齊己這種一生在書本里遊盪的人,看見這些書,他也不由多看了幾眼。對這七個武林門派的長老下得如此功夫,他心裡不由自主地覺得沉重起來,要是自己不能給這七大門派一點幫助,就太讓他們失望了,更讓悟戒大師失望。書案後面是一把大椅子,說是椅子,不如說是一個用粗木做成的大框,一個人坐在上面,真還有坐在框里的感覺;下面是三排十多張小一些的書案和凳子,也是就地取材,用粗木製成,看一眼就讓人體會出一種只圖實用,絕不管美觀的用心;而這間學堂,也是用巨大的粗木材造成,橫木作牆,木板作瓦,就是窗戶也是用整樹作條,恐怕什麼也擋不了,只能擋野獸,防備野獸從窗戶躥進來。各派長老就坐在下面的凳子上,齊己給悟戒大師帶進來時,他們好象正在爭論事情,當他們看見齊己,這才沒有說話,睜著七雙眼睛瞪著齊己師徒,就象在一個不該看見的地方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事情出現一樣,所以齊己當時就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沒有反映過來。因此,悟戒長老一等各派長老自我介紹過,就不想再聽各派長老說廢話,搶著介紹少林寺長老慎悔大師。
「這位先生就是前唐大儒、大詩人齊己,齊施主,齊先生。齊施主正在山下巫山城裡開學館,生意好得很,要不是老衲於齊施主還有一點面子,齊施主就沒有打算上山來了。現在齊施主既然上山來了,我們大家就各自想一想,怎麼樣請齊施主幫助我們,讓我們對儒學在最短的時間內有一個認識,這對我們各派的武學發展大概還有些作用。別的話老衲就不說了,以後還有的是時間,如果各位長老有興趣,以後還可以單獨找齊施主討論,老衲相信這對各派一定有所幫助,更不會讓各位失望。對了,玉玄道友,你等可商議出一個結果來了?」
「無量天尊,貧道認為今晚就到此為止吧。齊先生新來,又已經夜深了,我們還是各自歸寢,也好讓齊先生早一點休息。」
「也好。」悟戒大師立刻答應青城派長老的提議,不等眾長老再說話,已轉身對齊己說:「齊施主,請隨老衲來。」轉身向學堂另一個則門走去。
齊己向在座各派長老拱手一禮,什麼話也沒有說,伸手拉著啞鐘的手,跟著悟戒大師。悟戒大師也沒有走多遠,過門就是一間書房,另有門通向前面和左邊,估計那兩道門裡又是寢卧的地方。
「這間是施主的書房,左邊是寢室,對面是一間書房,一間寢室。因為我等在此不準備久居,施主大概已經看出來了,這裡的一切全是就地取材,實在簡陋了一些,還請施主原諒。」
「大師太客氣了,就這樣已經很好了。說真話,齊某還認為要住山洞呢,沒有想到大師等早有準備,還築了房屋,做了不少家什,這還真讓齊某沒有想到,更對大師等的苦心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了。」
「唉,施主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去了!我等已經在此住了三年,現在雖然總算聚在一起了,可還有許多問題沒有解決,想解決好各派的問題,不知道還要多少時間。因此,老衲對施主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請施主幫忙老衲想一個辦法,如何才能讓各派放棄私心,通力合作,真誠相待,共同來做好我們聚集在此想做的事情。」悟戒大師說出這話,他的語氣就不由自主地十分惱怒,完全就是一付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這——」齊己雖然沒有在武林中走動過,對武林不熟悉,但對以少林寺為首的七大門派當前遇到的問題,他還是十分清楚,再聽悟戒大師這樣說話,他心裡不由暗自打顫,以他一個書生的身份,他可不敢承接下來,更不想涉身其中,想了想,注視著悟戒大師說:「大師,齊某一介寒儒,並沒有能力管你們各派的事,更主要的是齊某現在對山上的情況,對武林中的事情,對你們七個門派的情況一點也不了解,真還不敢置詞。」
「正因為施主不了解情況,施主才可以做到公平,才可以想出一個讓各派都能夠接受的主意來,如果施主了解情況,心裡就不由自主地有所偏向,想出來的主意就很難讓各派長老接受,現在施主什麼也不知道,即使看出了山上各派之間有些問題,施主也不明白,不知道誰對誰錯,不知道誰有私心,誰的私心有多大等等,所以施主提出來的辦法才會公平、公道,沒有別的意思,才有可能說服各派。」
「這個——」齊己聽悟戒大師說得也有道理,他真有些說不出否定的話來,想了想,心裡一動,念頭急轉,他已有主意應付悟戒大師的提議了,更主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既然來了山上,置身武林七個大門派之中,他就是不想置身七派扯不清楚的事情中去,他也將難避免,只能想深入得淺一些,公平一些,不讓各派對自己有所懷恨就行了。
「大師,你想要齊某幫什麼忙呢?」
「如何維護各派的利益,又公平地對待各派弟子?」悟戒大師想也不想地說,這說明這個問題在他心裡早就想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齊己想了想,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但悟戒大師又盯著他,齊己就只有讓悟戒大師等了。
「好吧!明天齊某給大師一個意見。」
「我們已確實拖不起時間了,就這樣已經一拖十多年了!」
「齊某看這事也急不得,大師就不用太看重了。」
「施主說得也對,但人生又有幾個十年,再這樣拖下去,武林就將淪為聖劍門的家天下了。」
「但齊某聽說一句古話」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聖劍門就是再天下無敵,齊某認為他也將有盡的時候。「
「施主說得好,要是各派長老都有這樣的認識,他們就知道卧薪嘗膽了。」
「齊某看山上各派的長老都是人傑,一定不會讓大師失望。」
悟戒大師聽齊己這樣說,他也不好再跟齊己說各派的事,轉過話題說:「天不早了,施主師徒自己安排住宿,老衲就不耽誤施主了。對了,屋外石缸里有水,施主要洗漱可以用石缸里的水。」
「大師不用客氣,我們徒熟悉這裡的環境后就可以自理了。」
「施主不用客氣。老衲早有嚴命,各派弟子除了給施主送食物,不準各派弟子打擾施主,所以今晚值日的弟子沒有來,讓施主覺得不方便了。」
「大師想得太周到了,齊某就不好多說了。」
「如此施主就休息吧,一切都等以後再說。」
齊己送走悟戒大師,見各派長老已經走了,他就關上門,進屋讓啞鍾做一做功課,也早一點休息。啞鍾正在翻那些書,好象對山上也有他沒有看過的書大感興趣,齊己就不由覺得好笑。
「啞鍾,你去裡間睡。我們已該休息了,別再翻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對了,這裡可不比巫山城,你說話做事可要小心一些,更不要介入各派的糾紛中去。」
啞鍾放下書,走到師父的面前,點了點頭,又比劃著問如何識別他們之間的恩怨。齊己想了想,也沒有一個好辦法,但又不能不給啞鍾說一個清楚,他就給難著了,只能給啞鍾說一個大概。
「總之,你以後對這山上的人,無論是對誰,全以真誠相待,要公平、公道,不能有任何偏向。不過,你現在年紀還小,要你做到這一點,為師看還真的難為你了,我看這樣吧,你先不要搞出什麼事來,最好裝著聽不見,看不明白,又傻又呆好了。」
啞鍾聽齊己這樣一說,立刻眼睛一翻,裝出一付呆像,逗得齊己不由好笑,搖著頭笑說:「你這樣做又過分了,還給你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一個沒有注意就讓人發現你有問題,那就更要多事了。你還是什麼也不做,就是一個聾啞人,聽不到,說不出話來,他們就是想問你什麼事情,也不好問你,想和你說話,他們也不好和你說了。」
啞鍾聽師父這樣說,不由點了點頭,臉上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說明他也不想那樣做,太麻煩了!
「這樣就對了。總之,凡事你都給他們來一個不知道,不管事,不問事,不理事,不明白,假裝糊塗,難得糊塗,你在這山上就是一個對他們一點都沒有妨礙的人,他們自然不會理你。」
啞鍾這一次對師父的話有些不以為然,覺得要是這樣,他在這山上就太沒有意思了,那就不如回去,在城裡,他還有朋友可以玩。
齊己自然明白啞鐘的意思,想了想才說:「不是為師不讓你玩兒,實在是這山上的問題太多了,情況太複雜了,我們師徒要是一個不小心卷進去了,以我們無勇無力的情況,我們就很難自處了,即使悟戒大師幫助我們,我們也沒有意思得很,所以你還是要忍耐一下,先看一看,再說你是不是跟為師住在這山上的事,或者就象你想的你自己一個人回城裡去。啊,對了,我看你還是先不要回去,留在這裡,看有沒有機會學一學他們各派的武功,以你過目不忘之能,為師相信他們各派的武功只要給你看見了,你就可以記下一點來。不過,有一點你要注意,千萬別給他們發現了,要是他們發現了你學他們各派的武功,恐怕要對我們師徒不利。」
對於齊己說的這一點,啞鍾聽進去了,鄭重地點了點頭,臉上也打消了回去的念頭,浮現一付自信的表情。
「這就對了。再有,你沒有事就好好修習你的內功,別放下了。你那種修習內功的辦法,我看有些讓人匪夷所思,你要苦修苦練,看修成了又是怎麼一個樣子。為師雖然不是一個學武的人,也聽少林寺深戒大師說過,一個學武的人,不管你想學成什麼絕世的武功,你要想有所成就,內功就是第一位的,你的內功沒有修好,別的招式就別想修好,這就是一句俗話說的」練武不練功,總是一場空『。你的《易筋經》要是真的修成了,我看對你修習別的武功一定有莫大的幫助,這一點少林寺歷代高人都有明見,為師雖然不清楚,也聽人說過一些。「
啞鍾聽了齊己的話,第二天開始就沒有離開學堂,躲在屋裡,一個人苦修少林寺向來不輕易外傳的內功絕學《易筋經》,進步真還快得讓齊己不敢想象,更加督促啞鍾加緊修習。
第二天早晨,啞鍾正在屋外面背書,欣賞樹上那隻不知名的小鳥唱歌,屋前小道上就慢慢轉出一個光頭小和尚,等他的身體全現出來了,他已經在屋前了,站在了啞鐘的身後了。這個小和尚,說他小也不能算小了,年紀至少在二十歲以上,方正的臉,方正的禿頭,勻稱的五官,一雙眯在一起的丹鳳眼;身上是灰僧袍,腰上扎一根同色帶子,整個人就顯得乾淨利索。他走近啞鍾也沒有招呼啞鍾,僅是睜著一雙眼睛將啞鐘上下打量,臉上是一付親情,就象見到多年不見的親兄弟。
啞鍾早就看見他來了,卻裝著聽不到,又正好背對著路,他就沒有轉過身來,直到小和尚站在啞鐘身后,啞鍾也沒有轉身與小和尚相見。
「小施主,小施主。」
小和尚叫了兩聲,臉上就不由浮現三分苦笑,自言自語地說:「我還真的忘了,你又聾又啞,怎麼聽得到我叫你呢!」說著話,他就伸手拉著啞鐘的手臂,將啞鍾拉來面向他,然後打手式,卻不知道他的手式表示了什麼意思,說明他少與啞鍾這種聾啞人交流。
啞鍾到了這個時候,他就不能不與小和尚交流了,眼睛里浮現三分不解,看小和尚的手式,他就好象明白了什麼,轉身向屋裡指,好象告訴小和尚他就住在這裡,或者說小和尚要找的人就在屋裡。
「小師父,他是一個聾啞人,不明白你和他說些什麼。你是少林寺弟子,找齊某有事嗎,還是悟戒大師找齊某有事?」齊己聽到小和尚與啞鍾說話,走出來看見啞鐘的表情,他就不由想笑,卻也十分滿意,至少啞鐘的表情符合他的要求。
「阿彌陀佛,原來是先生。小僧聖光拜見先生。」小和尚看見齊己,立刻跪下去行大禮。
齊己見這個小和尚一看見自己就行這樣大的禮,他就不由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扶著小和尚:「小師父,你這樣做就過分了,齊某可擔當不起。快別這樣了,站著說話。」
小和尚聽齊己這樣說,眼睛就不由浮現幾分淚痕,有些悲痛失望地說:「先生,你不認識我了?」
「齊某認識小師父?」齊己聽小和尚這樣說,他就有些對自己的眼睛不相信了,這個小和尚雖然有些面善,但他還是相信沒有見過這個小和尚,這一點他相信自己不會記錯。
「先生,廬洲一別,十年如煙,聖光雖然時時想著先生,希望有一天再見到先生,報先生救命大恩,卻沒有想到先生已經不記得聖光了。」
「啊呀呀!原來是孩子你呀,都長這麼大了,先生我都認不出來了!怎麼,深戒大師叫你出家了,我不是說過讓你們只做俗家弟子嗎?」齊己大喜,但又想起當日他向少林寺住持交待的話,他臉上就浮現幾分不高興的表情了。
「先生還為小僧著想,在此小僧先謝過先生還記著小僧。先生誤會了,家師並沒有叫小僧出家,只是為了家師將小僧收歸門下方便,這才讓小僧以僧人的身份出現,以後還可以還俗,都由小僧自己決定。」
「雖然是這樣,我總是認為不好,我看你還是和啞鍾一樣,做俗人好。你家裡就你一個人了,你要是真的出了家,你仇家就斷了,這一點你要記清楚,千萬不要聽深戒大師的話。不過,現在這山上情況有些複雜,你暫時做和尚也不算什麼。聖光就聖光,名姓不過是一個代號,但真要你出家的事可不能做,這一點你要聽我的話,並且記在心裡。」
「聖光記著先生的話了,以後找個機會給家師說清楚,聖光就還俗。對了,啞鍾已長大了,聖光真不敢認他了!他還是不聞不語嗎?真是可憐!」聖光說著話,手就撫摸著啞鐘的頭,一付兄長關愛小弟的表情。
「哈哈,啞鍾,你也別裝了。他是為師給你說過的過之,現在做了一個假和尚,法號聖光。你們相認一下,以後就是兄弟了。」
「真的,啞鍾會說話了?」聖光有些不信地抓著啞鍾打量。
「他不會說話,但會聽了。原來他不會說話,卻會看人說話,所以跟他交流沒有問題。到了山上,我看山上的事情有些複雜,為了讓他少惹事,這才讓他還是象以往一樣不聞不語,裝聾作啞,少一些麻煩。」
「如此最好!啞鍾,你可要聽先生的話,山上確實有些複雜,你能夠不與別人交流就不與別人說話,我有時間來找你,免得你一個人覺得悶。」
啞鐘點頭答應,又向齊己打手式問他是不是真的認識聖光。在他的記憶里,他還真的不記得認識聖光,雖然聽師父說過聖光,卻沒有說過聖光是一個和尚,只說過一個曾經抱過他的兄弟叫仇過之。
齊己看啞鍾這樣問,心情不由大好,微笑著說:「你不記得聖光也是正理,十多年前你還是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你自然不記得聖光他們大的幾個了。聖光他們幾個以前經常抱你,逗你玩兒,確實認識你。」
啞鍾聽齊己這樣說,他心裡就不由興起親近之意,拉著聖光的手,將聖光好好打量,又亂打手式,讓聖光根本就不知道他要說一些什麼,卻已經體會出他的親近之意。
「好啦,你只記著聖光就是了,以後沒有人,你再找聖光玩,但別露了餡兒。對了,聖光,他們幾個還好吧?」
「師兄他們已經離開了少林寺,各自尋找安身立命的地方去了。據弟子所知,他們都回湖廣去了,在南平謀事,都已經找到落腳的地方了。」
「這就好!這就好!我還正在為他們耽心,他們有一個立足的地方,我也對得起他們過世的父母了。」
三個人說了一會兒話,聖光才說明他是來為齊己師徒做雜事的,以後無論什麼雜事,都由七派在山上的弟子為齊己師徒做,每十天換一個人,這第一個十天就由聖光做了。齊己聽聖光這樣說,他也沒有說什麼,何況他已經不是十多年前的儒生了。經過這些年,他又當爹又當媽把啞鍾帶大,他已學會做所有事情了,有沒有聖光等人來幫助做雜事,已沒有什麼要緊了。
太陽升到樹梢,悟戒大師帶著七派的弟子來見齊己,先與齊己認識一下,讓齊己對他們有一個認識,以便將來對他們因材施教。
少林寺弟子就是聖光,悟戒大師知道聖光原來就是齊己的弟子,沒有介紹,只介紹了青城派弟子、峨眉派弟子、衡山派弟子、泰山派弟子、黃山派弟子和華山派弟子。
青城派弟子是一個長得瘦高的英俊青年,二十歲多一點,表情有些沉穩,也知禮儀,一身藍色綉虎公子長衫,腰上掛一把鐵鞘長劍,劍鞘上鉗有幾顆紅寶石,看去確實不俗。此人姓程,單名飛,青城派俗家弟子。武功修為可能不弱,至少劍法已經在他的眼睛里有些意思了,這一點就是齊己這個外行也在程飛的眼裡看出一些意思來了。
峨眉派也是一個俗家弟子,名叫將今,二十多歲,身材單薄瘦高,臉型瘦長,鼻樑較高,向下勾,讓人看了就覺得他有些陰沉;一付暴牙又讓人覺得他生得實在不怎麼樣,一個「瘦『字與他大概最為切合。
衡山派弟子是一個絕色美女,十六七歲。當悟戒大師介紹到她時,所有年青人的目光全都齊刷刷地注視她,使她本來沉著的表情也不由自主地轉為鳳目園睜,怒瞪幾個年青人,要不是悟戒大師介紹她給齊己認識,她就要向幾個年青人出手了。即使如此,她嬌媚的容顏,如石雕塑像一樣的身姿,依然顯得高雅,美麗大方,再穿一身白錦繡玫瑰緊身武裝,她身上該突的地方更加突出,曲線柔和而不誇張,讓人見了就不由為她那一身曲線著迷;最讓人留戀的是她那一雙眼睛,大大的、園園的、水靈靈的,誰都不會否認那一雙眼睛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美麗,第二印象就是靈氣十足。她自然也是俗家弟子,要是出家了,衡山派的罪過就大了。這位姑娘姓杜,芳名玉煙,是衡山派長老天行道人直系弟子的子女。
第四個值得一觀的是華山派弟子花一生,年紀也是二十多歲,一付公子哥兒的打扮,身材高挺,站在這些各派千挑萬選出來的弟子中間,也顯得十分自信和驕傲。不過,他身上的肌肉說明他在外功方面下過苦功,即使一身公子打扮,他也沒有讓人把他只看成一個有錢人家的公子,佩劍上鑲鉗珍珠和寶石,掛在腰上,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確實是有錢人家的公子。
泰山派弟子也是一個女弟子,十五六歲,長像有些平凡,與杜玉煙比起來,她就是不服氣,在場的各派男弟子也沒有一個人的目光向她注視一眼,為此很可能讓她心裡十分生氣,更把杜玉煙氣得要死,卻又不能說出口來,只能將她身材高條健壯作為條件,想以此讓在場的各派男弟子看她一眼,所以她一身黑色勁裝盡量把她少女美妙的身段表現出來,要是在場的各派弟子好好注意她,也夠各派弟子流口水的了。可惜,有衡山派女弟子杜玉煙在場,她就是再花心思打扮她,表現她的長處,她也沒有辦法把各派弟子的目光吸引回來。她姓付,單名仙,是泰山派掌門人西緣大師的親傳弟子。
最後一個是黃山派弟子林中水,年紀可能與泰山派弟子付仙相當,剛才長成的青年身材,聲音還沒有變得象一個大人,其中還有一二童音。他也長得夠壯實,臉像則有些平淡,只有他沉著的表情說明他入選取黃山派到這裡深造,並不是運氣,而是憑他的本事才代表黃山派到這裡來。林中水的打扮也和聖光差不多,十分的普通,一身藍色勁裝,白綁腿,頭上扎了一個衝天髻,讓他更顯遊俠氣度。
悟戒大師介紹過七派弟子,等他們向齊己行過禮,這才向齊己說:「施主今天就給他們上課,但只有一個時辰。此後每天都是一個時辰。他們來不來由他們自己決定,施主只管講課,不用理他們。施主的課不考查,只是讓他們以施主給他們講的儒學激發他們的智慧,看他們能夠從施主的講課中體會出一點什麼,這也是看他們的悟性的最好機會。」
「大師——」齊己看悟戒大師當著七派弟子的面說這話,他就有些不理解了,要是真象悟戒大師所說,他就根本不用上山來了。
「施主不用問了,這是老衲與他們各派長老商議好了的事情。事實上這也是事實,他們在以後的時間裡,以至以後的一生中,他們是不是能夠上進,全在他們自己,施主就不用管他們了。老衲原來對此也有與施主相同的想法,不過聽了他們各派長老的話,老衲已想明白了,一個人的成功並不是別人給的,主要還是要靠自己,要是自己都不把自己的一生當一回事,別人就更沒有必要給他開創一條成功之路了。」
齊己聽了這話,再看七派弟子,一個個聽得臉上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就知道悟戒大師是有意把這話說給他們聽,他就不好說什麼了。
「你們已聽老衲把話給齊施主說清楚了,你們自己如何取捨,全看你們了。老衲請齊施主來給你們講儒學,真正說起來是不是有用,老衲也不知道,只知道以往一些在武學上有突出成就的人,大都對儒釋道三教之學都有一些認識,要是一個人僅僅向佛或向道或向儒,老衲還沒有聽說過有誰的修為有多麼高深過,至多與老衲相差不多,這也就是各派勢微,讓聖劍門坐大的根本原因。當然,你們也可以說聖劍門好象並不學儒、學佛,他們只學道,這也是事實,不過據老衲這些年來所探到的情況,聖劍門對儒學好象十分精到,已經將儒、道融為一體了,這大概就是聖劍門武學比我們各派武學為高的原因之一吧。」
「請問長老,齊先生教我們什麼?」峨眉派弟子搶先問出在場七個年青人想問的問題。
「老衲也不知道,一切由齊施主自己決定,你們能夠決定的是你們是不是聽齊施主的課,不過老衲請齊施主來時已經給齊施主說了一個大體的範圍,這是各派長老共同研究決定的。」
「回長老,弟子好象沒有聽長老給我們說過。」青城派弟子不以為然地說。
「嘿嘿,長老已說得十分清楚了,我們也一樣不清楚。」華山派弟子以譏笑的語氣說。
「花太歲,我姓程的可不把你當一回事,請你以後不要衝著我姓程的來。」
「阿彌陀佛,你們可以進去坐好了。」
幾個青年聽悟戒大師這樣說,就不敢再吵了,相互瞪了對方一眼,這才相跟著進去。
齊己看見七派弟子這種情況,心裡也有些好笑,不過年青人就是年青人,他們就是這樣吵吵鬧鬧,看來也沒有七派長老之間的矛盾深,要是有人有心讓他們和好,把別人當成兄弟,大概不會做不到,要讓七派長老合作,那就難多了。齊己想到這裡,正想進去和七個年青人好好說一說,在以後的講課中給他們一些引導,說不一定七派弟子就會團結起來,這對當今武林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施主請等一下,讓他們去吵嚷。各派長老今天也要來聽施主講課,以後來否自便。」
「如此一來,齊某今天是不是先不講課,講一些儒學與佛學,儒學與道學之間的關係?」
齊己聽悟戒大師這樣說,他就不由自己地要好好想一想了。為了他自己在七派長老和弟子心目中的地位,為了弟子啞鍾,他必須要讓七派的弟子和長老對他有一個新的認識,否則他在這山上不過是一個閑人,有沒有他也沒有關係,這對他一個前唐大儒、大詩人,將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也許不來比來還要好一些。要在這些武林高人面前豎立他的威信,讓這些人對他的學識有一個認識,他就必須另外想辦法,絕對不能象對待山下那些學館里的孩子,甚至學館里的孩子的家長一樣,一定要讓這七派的長老和弟子重視他的課,願意聽他的課,他的課對他們的武學增長有些幫助,否則他來這山上講課就是一個失敗,這一點齊己已經想得十分清楚了。而且,這件事齊己想得已經不是一天了,自從悟戒大師到學館里請齊己上山講課,齊己就想過了,已經想好了,只是當時對情況不了解,他只訂下一個計劃,總之要讓各派的人聽了他的課有所幫助才行,現在聽悟戒大師這樣說話,他就更加覺得他的想法不錯。他必須抓緊這個機會,征服七派的長老和弟子,讓他們重視他齊己,他齊己才能在這山上讓各派長老和弟子真正當成先生。
悟戒大師當然不清楚齊己心裡的想法,他請齊己來山上,目的就只有一點:讓齊己給各派的長老和弟子講一些儒學,幫助各派長老和弟子在各派武功修為上有一個新的突破。因此,悟戒大師聽了齊己的話,想也不想地點頭說:「這就全憑施主了,總之以後關於講課的事,一切由施主定,老衲和各派長老、弟子都不會幹涉施主。不過,老衲個人認為,施主先還是講一些他們愛聽的課,以好讓他們對施主的課多一些興趣,多學一些儒學,對他們的修為有利。」
「齊某明白了。」
稍時,七派長老到來,各自行禮,什麼話都沒有說,走進學堂里坐下來,聽齊己講課。
悟戒大師沒有去下面坐,由聖光搬了一張椅子放在齊己講課的書案邊上,悟戒大師就坐在齊己的書案邊上聽齊己講課。
啞鐘沒有來聽課,他去練少林寺《易筋經》去了。
齊己已經有了主意,表情已鎮定多了。他大步走上講壇,掃了下面各派長老和弟子一眼,這才微笑著說:「今天齊某站在這裡,原來想好好講一講儒、佛、道三教之間的關係和異同,剛才突然想起一件事,齊某就想先把儒佛道的事放一放,把這件事講給大家聽一聽,看一看大家對這件事有什麼不同的看法。」
齊己本來想看一看在座眾人對他的話是不是感興趣,沒有想到沒有人對他的話感興趣,還好象對他在講課前說這樣的話不以為然,所以齊己就不好冷場了,掃了一眼在座眾人,微笑著說:「有一家書館——就象齊某山下的書館一樣,有一天上課前,先生想活躍一下上課的氣氛,就向學生提出一個問題:」有一隻羊離群的羊,它的結果會怎麼樣?『所有學生幾乎同聲回答:「給狼吃了。』先生聽了學生們的回答,點了點頭說:」可能給狼吃了。『又問:「有一隻沒有離群的羊,它的結果又會怎麼樣?』學生們的回答就不同了,真是五花八們,說什麼的都有,先生聽了卻覺得那些回答都有些道理,至少他們的回答是與他們的身份、家庭出生、生活環境、生活閱歷有很大的關係,與他們每一個人的性格相符。在此,我也想請問各派年青的弟子,你們的回答又是什麼?」
「且慢。」悟戒大師好象聽出了些意思,立刻打斷齊己的話,阻止各派弟子回答。
「大師,這個問題不好嗎?」齊己臉上有些不高興地問。
「老衲想讓各派長老也參加回答此一問題,不過為了避免影響各派弟子的回答,可以用筆寫出來交給施主,再由施主評講。」
「這個——」齊己沒有想到悟戒大師會這樣說,他可沒有想就讓各派長老對他另眼相看,所以一時之間不知道這個問題講下來,結果到底會怎麼樣,他就不好決定了。
「道友這個提議好,先生讓我們幾個老人也一起來回答這個問題如何?」青城派長老玉玄道人首先附和悟戒大師的提議。
齊己看青城派長老這樣說,又看見另外幾派的長老都有興趣,他就不好阻止,只能在事情發展的過程中,注意加以引導,說不一定會讓這個問題改變各派長老對他的認識。
「既然大師和道長這樣說了,齊某自然沒有意見。各派弟子自由回答,想什麼就說什麼,不受任何限制。」
「請問先生,不離群的羊不出任何意外嗎?」青城派弟子程飛若有所思地問,好象並不需要齊己回答。
齊己體會到了程飛的心思,看一眼別人,他就乾脆給程飛一個肯定的回答:「齊某也不知道,一切都要各位自己想,自由回答。」
「如此,我想那隻沒有離群的羊一定是病死了。」程飛立刻肯定地回答。
「為什麼是病死了,難道不會老死嗎?」衡山派弟子不服氣地說。
「也許它又離群了,給狼吃了。」華山派弟子花一生笑著說。
「我認為它生了小羊,做了羊媽媽或者羊爸爸。」將今趣笑說。
「無賴!它一定是不小心跌下山崖去摔死了。」付仙輕嗔說。
「我覺得一隻羊不離群不會有什麼事吧!」黃山派弟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聖光小師父,你認為呢?」齊己看聖光不語,他就點上聖光的名字,想聽一聽這個離開自己多年的弟子對於這一方面有沒有長進。
「回先生,小僧認為那隻羊一定會長大,直到死,又歸於塵土。」
齊己對聖光的回答有些不滿意,忍不著就在臉上表現出來,輕「嗯」了一聲,掃了各派長老一眼,也沒有想真的讓他們與各派弟子一起回答問題,直接了當地說:「各人的回答也象那位先生問他的學生一樣,各不相同,看來也和各位的生活經歷有很大的關係,更與各位都是修習武功的人的身份有很大的關係,即使聖光小師父和杜姑娘的回答有相似之處,也表現出兩人心裡的慈悲之念不同,一個是佛門弟子,心裡有輪迴,一個是道門弟子,心裡是自然之理。由此看來,各人在回答這個問題時,已經在自己的答案上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反映了自己以往的經歷,同時也說明各人在考慮這個問題時,所站的位置也不同,所見也不相同。正如一個人,當我們從正面看他時,可以看見他的臉,他的表情;從則面看他時,就只能看見一隻手,一個人則面的曲線;從背面看時,就只能看見背影,看見後腦袋;從高處看,從低處看,等等。總之,不管是何種答案,都只是回答了同一個問題的一個方面,沒有回答另外的方面,更沒有說出問題的本身和全部,這就是我們做為人的有限性。所以,我們人不是萬能的,所見有時候也是有局限的,只有我們不斷地對同一事物作出不斷的認識,我們才會對同一事物有一個全面的認識。要對任何事物有一個全面的認識,這就要求我們在觀察事物時要有恆心和耐心,要鍥而不捨地堅持下去,從事物的各個方面去觀察它,認識它,推測它,我們就會對這一事物有全面的、清楚的認識。」
齊己見堂下眾人已經把精力集中到聽他的講課上來了,話鋒一轉說:「剛才我只是論述認識事物,以此回到那一隻羊身上,對於那離群的羊,回答大都一樣,說明我們人是群居的動物,安全意思群體,合則生,分則亡。對於那隻沒有離群的羊,回答就各不相同了,這就說明群居只是為了安全,安全即定,內部就出現了問題,各人為了各人的目的和利益,不免站在各自的立場上回答問題。不過單就那隻沒有離群的羊而論,我們就要先分析一下它是野羊還是家養的羊,是野羊會有什麼結果,是家養的羊又有什麼結果?總之,這個世界是人的世界,是一群羊,人沒有看見它們,羊群事實上存在於天地之間,它也是不存在的;只有人看見了那群羊,這一群羊才存在於天地之間,所以我問的就只能是已經給人看見了的羊,而不是沒有給人看見的羊。一群羊,或者一隻羊要是給人看見了,無論是野生的還是家養的,結果只有一個:供人食用。所以,那隻不離群的羊就只能給人食用,成為人的口中食,盤中餐。但是,世事難料,所謂螳螂捕蟬,黃鵲在後,黃鵲後面還有什麼東西,這就不是我們清楚的事了。不過,不管黃鵲後面是什麼,排在最後的一定是人。因此,人是萬物之靈,在大自然的自由競爭中,人一定會取得最後的勝利,這一點是不容我們懷疑的。但我們現在是成是敗,這就是我們自己的事了,人就算是萬物之靈,如果人不努力,一樣只能給別的人或動物吃。儒學是什麼?歸結起來,我們就有了答案,卻也只有一個字:人。儒學就是人學,就是教我們如何做人,如何做好人,如何充分發揮我們人的力量的學問。」
齊己由人生髮出去,將佛學、道學關於人的論述、看法、認同和不同全都擺出來,儒釋道三教的精義就呈現在各派長老和弟子的面前了。而齊己這樣講課,在座的年青弟子別說沒有聽過,就是各派長老也沒有聽過,一時之間都大感興趣,聽得也格外的專心認真,等齊己講完了,各派長老和弟子還覺得沒有盡興,還想聽下去,這一天已經沒有時間給他們聽了。齊己就只這一課,已經讓他在各派長老和弟子心裡建立起他的尊嚴,讓各派長老和弟子知道這個前唐大儒、大詩人真還不是吹的,真的有真才實學,頓時高看齊己,再不敢對齊己有一點輕視之心。
齊己看見各派長老的表情,他心裡不由有些慚愧,因為「人吃羊」的答案是啞鍾告訴他的,當初啞鍾回答這個問題時,齊己還覺得啞鍾這樣回答也可以說對,也可以說不對,待啞鍾寫出「人不吃羊羊就不是羊」時,齊己這才明白啞鐘的意思:世上的任何事物,對於人來說,知道才是存在,不知道,那種事物就算是事實上的存在,對於人來說它也不存在,因為這種事物的存在對於人來說沒有一點現實意義。當然,也不能說人不知道的事就沒有,但對於人來說不知道的東西就和沒有沒有什麼兩樣,所以也就可以說人不知道的事就沒有。這事讓齊己悟透了人作為萬物之靈,在這個以人為主的世界上的作用,以及一些以前他作為一個儒生沒有好好想過的問題。
齊己想到啞鐘的悟性,又想起啞鍾正在修習的少林寺內功心法《易筋經》,真想看一看啞鍾這次潛心苦修會有什麼結果,要是真的修成了,齊己相信他這個弟子將來的成就一定無可限量,作為這個孩子的養父、師父,他齊己這一生就沒有白過了。
啞鐘的修習卻讓齊己有些失望,苦修了一個月,啞鐘表面還是沒有一點變化,就好象啞鍾這一個月就沒有好好修習《易筋經》。齊己有些不解,找個時間好好問啞鍾,沒有想到這一問還真的問出一些事情來。啞鍾把他師法自然修習少林寺《易筋經》的事詳細給齊己說一遍,齊己就臉上變色,一把握著啞鐘的手,仔細把了好一陣啞鐘的腕脈,這才放下啞鐘的手,盯著啞鍾,臉上滿是不相信的表情。
「師父,弟子有什麼不對嗎,弟子沒有感覺到身體有啥子地方不對嘛?」啞鍾看齊己的表情有些不對,他就有些不相信自己真的有什麼地方不對。
「傻孩子,你的身體沒有什麼地方不對,而是太對了,太讓為師震驚了!」
「師父,你是說弟子的修為很高了?」
「何止很高,依為師之見,你的《易筋經》怕是已經修成了。」
「修成了,這就叫修成了嗎,弟子才覺得打開了玄關穴,還沒有打開會陰穴和天門大穴呢?」
「真是一個傻孩子!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你會在不滿足中不斷進步,照此下去,你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為,這一點為師相信,你一定不會讓為師失望。」
「弟子一定聽師父的教訓,好好用功,爭取早一點把會陰穴打開,再打開天門大穴,修成《易筋經》。」
「當然。你看來是走對了路,只要不鬆懈,你就一定會修成少林寺這種好久沒有人修成過的內功《易筋經》,這一點為師現在已經信心十足了。」
「但弟子卻有些不耐煩了,這一個月弟子就覺得沒有進步了。」
「好了,你有這樣的心很好,但也不要太過余了。去玩吧,以後不必再象以前一樣,只要別忘了練功就成了。」
啞鍾聽齊己這樣說,他終歸是一個沒有長成的孩子,立刻高興起來,跳著出去玩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