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第四部樓塔第八十八章 斯佳麗趕龐奇斯城參加今年的賽馬會並獲邀到畢曉普斯考克隆梅爾伯爵的宅邸人稱伯爵為厄利爾。她欣然現約翰·莫蘭也在場但是令她喪氣的是盧克·芬頓也在。
斯佳麗快走向莫蘭。「巴特!近來可好?你真是個我所見過最不愛出門的人。我一直在找你就是哪兒也碰不到你。」
莫蘭滿臉喜氣大聲地扳響指關節。「我很忙斯佳麗從來就沒忙得這麼高興過。經過多年的努力總算讓我找到一匹冠軍馬。」
他以前也這樣說過他實在太愛他的馬了每一匹都被他「確認」為具有冠軍相能在下一屆全國大賽上奪冠。斯佳麗想擁抱他;即便他和瑞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也會愛他。
「……我本來給它取名黛安娜它有雙飛毛腿具備一切這方面的條件再加上我的約翰。除了生理上的區別外我也幾乎算是它的父親所以我從黛安娜和約翰這兩個名字中各截取一個字將她取名為狄翰。但是這名字跟法國芥未糊的寫法一樣那可絕對不行愛爾蘭馬實在不該取個法國名字。然而我又想芥未糊辛辣夠勁辣得你流眼淚倒是挺形象的好像在警告人『別擋我的路我要衝過去了』。於是狄翰這個名字就定下來了。它一定會讓我財。你最好下注五鎊斯佳麗穩贏的。」
「我下十鎊巴特。」斯佳麗因為一少思考著該如何在談話中提起瑞特並沒專心聽約翰·莫蘭在說什麼。
「……如果我的判斷錯誤我就完了。我的佃農響應了土地同盟起的抗租運動害得我沒錢買燕麥種子。我很納悶當初為什麼那麼相信帕內爾。絕對想不到那傢伙在這緊要關頭竟然袖手旁觀芬尼亞人的惡行。」
斯佳麗驚駭不已。她作夢也料想不到土地同盟會對付巴特這麼好的人。
「我真不敢相信巴特。你打算怎麼辦?」
「如果狄翰在這附近幾個地方贏得冠軍我就帶它到像高爾韋和風凰公園等大地方參賽。不過我想在五、六月先讓它參加幾場小型比賽好讓它牢記我對它的期望。」
「不不巴特我指的不是狄翰。我的意思是關於抗租一事你打算怎麼辦?」
莫蘭的臉上頓時失去了部分神采。「我不知道我的收入全靠租金。我從來不曾攆他們走甚至連想都沒想過。現在遇到這種麻煩不攆也不行了。我只能說很丟臉。」
斯佳麗聯想到巴利哈拉。至少她沒有這個麻煩她讓農人有了收成之後再繳租金。
「對了!斯佳麗我忘了告訴你我們的美國朋友瑞特·巴特勒捎給我一個大好的消息。」
斯佳麗的心跳加。「他要來嗎?」
「不是。我也正盼他來呢。我寫信告訴過他狄翰的事但是他回信說他不能來他六月要當父親了。這一回他們特別小心讓他妻子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以免又像上回那樣流產。但是現在一切都很好他說他妻子已經下床了快樂得像只小雲雀。他當然也非常高興。我這輩子從來沒看過任何人像瑞特一樣那麼急著當驕傲的父親。」
斯佳麗扶著一張椅子支撐住她的身體。她所有不實際的夢想和暗藏的希望全都成了泡影。
克隆梅爾伯爵在圍有白鐵欄杆的露天看台上包下了一個完整的區域供他邀請的賓客使用。斯佳麗和其他人一樣拿著看戲用的珍珠母望遠鏡觀察跑道草地跑道綠油油的長橢圓形賽馬場的內區人頭攢動五彩繽紛。人們或站在馬車上、座位上、馬車篷頂或一個人或成群結隊四處走動到處一片混亂。
天開始下起雨來斯佳麗暗自慶幸正面看台上還有第二層看台正好可為貴賓席上的人遮雨。
「好兆頭啊!」巴特·莫蘭呵呵笑道「狄翰最擅長跑濕泥地。」
「你中意哪一匹斯佳麗?」一個平穩的聲音灌入她的耳朵是芬頓。
「我還沒作決定盧克。」
騎手進入跑道后斯佳麗和其他人一起歡呼鼓掌。約翰·莫蘭不住他說即使用肉眼也可以看得出狄翰是全場最駿的一匹馬斯佳麗也不斷點頭稱是。但在談笑的同時她的心思仍在飛快地旋轉考慮該如何抉擇才能獲得最大的好處把損失減至最低。答應嫁給盧克·芬頓是極缺德的因為他想要一個孩子她卻根本不能生。但是貓咪卻可以因此得到安全和保護。沒人會問她的生父是誰。也許有人會納悶但是他們不會問。而她自己除了是巴利哈拉的奧哈拉族長還會是基爾麥森伯爵夫人。
對盧克·芬頓這種人何必顧及道義?他自己也沒什麼名譽可言為何非要覺得我這樣做對他很缺德?
狄翰贏了莫蘭興奮之極。每個人都圍著他為他歡呼拍他的背。
在歡呼叫嚷聲的掩護下斯佳麗轉向盧克·芬頓。「叫你的律師去找我的律師商量如何起草合約書」她說。「婚期訂在九月底收穫節之後。」
「科拉姆我準備嫁給芬頓伯爵。」斯佳麗說。
他笑道:「那我要娶夜妖當新娘還要請撒旦和他那一千惡魔來赴喜宴那才叫狂玩呢。」
「我不是在開玩笑科拉姆。」
科拉姆的笑聲像被鏟斷似的戛然而止他盯著斯佳麗蒼白而果決的臉。「我不允許」他吼道。「那個人是魔鬼是英國人。」
斯佳麗的臉頰泛出兩朵紅暈。「你……不……允……許?」她慢慢地說。「你……不……允……許?你以為你是誰呀科拉姆?主嗎?」她兩眼噴著火走向他把臉湊近他的臉。「聽著科拉姆·奧哈拉仔細聽好不論你或任何人都不能用那種態度對我說話。我受不了!」
兩人怒目相對像石頭般對峙了良久良久然後科拉姆把頭歪向一邊露出微笑。「啊!斯佳麗親愛的都是奧哈拉家的硬脾氣讓我們說出不是心裡想說的話我懇求你的寬恕咱們來仔細商量一下吧!」
斯佳麗往後退了幾步。「不必哄我科拉姆」她傷心地說「我不吃這一套我來找我的好朋友談心可是他已不在這裡也許他根本不存在。」
「不是這樣子的斯佳麗親愛的不是這樣!」
她心灰意冷地聳聳肩。「無所謂反正我主意已定九月我就要嫁給盧克·芬頓搬到倫敦去住。」「你讓你的同胞蒙羞斯佳麗·奧哈拉。」科拉姆的聲音像鋼鐵一樣硬。
「那是個謊言」斯佳麗疲倦地說。「你去對老丹尼爾說吧!他正埋在曾經失去了數百年的奧哈拉家土地里;或去對你的芬尼亞同志說吧你們一直都在利用我。別擔心科拉姆我不會出賣你。巴利哈拉將保持現狀客棧照樣可以做在逃者的避難所你們依然可以在酒館里大罵英國人。我將請你替我管理巴利哈拉大公館則交給費茨太太讓它保持現狀。你真正關心的只是這些不是我。」
「不!」叫聲從科拉姆口中衝出。「唉!斯佳麗你大錯特錯了。我以你為做也因你而快樂凱蒂·科拉姆也是我的心頭肉。只是愛爾蘭是我的靈魂它必須排在第一位。」他意帶懇求地將兩手伸向她。「說你相信我我說的全是大實話。」
斯佳麗擠出微笑。「我相信你而你也必須相信我。正如女巫所說的『做你應該做的事。』那正是你畢生在做的科拉姆那也是我畢生在做的。」
斯佳麗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回大公館彷彿心頭的重量全落在腳底。
與科拉姆吵架深深刺傷了她的心。她別人誰也不找第一個就去找他盼望得到諒解、憐憫抱著一線希望期盼他會指點迷津。他卻令她大失所望她感覺非常孤獨。斯佳麗不敢告訴貓咪她要再婚她們要離開貓咪深愛的樹林和樓塔。
貓咪的反應卻令她的心為之一振。「我喜歡城市」貓咪說。「那裡有動物園。」我終於做對了一件事斯佳麗鬆了一口氣。現在我絲毫也不懷疑了。她派人到都柏林購買介紹倫敦的畫冊寫信給西姆斯太太她得訂製一套結婚禮服。
數天後芬頓的信差送來一封信和一個包裹。伯爵在信內說他將在倫敦停留到舉行婚禮的那個星期喜訊要在倫敦社交季結束后才宣布斯佳麗應該配合包裹內的珠寶飾物來設計結婚禮服。她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在訂婚消息未布之前將不會有任何問題或邀請來煩她。
包裹內是一隻深紅色的方形扁皮盒子精緻地鑲著金。一打開帶絞鏈的盒蓋斯佳麗不覺倒抽了口氣。盒底鋪著灰絲絨凹凸有致的絨面上承放著一條項鏈兩隻手鐲和一副耳環。
寶石底座是金質的又沉又舊加工得暗淡無光簡直像青銅一樣樣式卻很時新。珠寶是深紅色紅寶石和配對的寶石每一顆都有她拇指的指甲那麼大。耳環的單顆橢圓形紅寶石墜子垂在構造複雜的浮凸飾下。手鐲每一隻鑲有十二顆寶石項鏈由兩排粗鏈子連接的寶石做成。斯佳麗到現在才明白飾和寶石的區別。沒人會把這些紅寶石與飾相提並論。紅寶石對一般人而言是極其稀有昂貴的。它們才是真正的貴重之物。她用顫抖的手戴上手鐲。她自己無法把項鏈戴上她得拉鈴找佩吉·奎因來。當斯佳麗看到鏡里的自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她的皮膚在深紅寶石的襯托下如雪花石膏般地光滑。頭看起來更黑、更有光澤。她試著回想那頂冠冕的模樣那上面也鑲有紅寶石以後覲見英國女王時她看起來一定也像個女王。她的綠眼睛微微眯起。倫敦的「遊戲」一定比都柏林更具挑戰性。也許她將來甚至會非常喜歡倫敦。
佩吉·奎因迫不及待地把消息傳給其他下人和巴利哈拉鎮上她的家人。光芒耀眼的珠寶飾物加上邊飾寬幅貂皮的絲袍再聯想到連續幾個星期盧克·芬頓早上都來喝咖啡只可能意味著一件事奧哈拉族長準備嫁給那個索取高租金的黑心惡棍芬頓伯爵。
我們將來的遭遇會如何呢?這個疑問和憂慮像灌木林著火一般從一戶蔓延到另一戶。
斯佳麗和貓咪並騎過四月的麥田小傢伙一聞到剛施下去的糞肥濃烈的味兒就皺起鼻子。馬廄和穀倉就沒這麼臭它們每天都有專人清除糞便雜物。斯佳麗調侃她。「別對施肥的土地扮鬼臉貓咪·奧哈拉那種味道對農夫而言就像香水那麼香你身上就流著農夫的血液你可千萬要記住。」她驕傲地望著犁過的、播種過的肥沃良田。這是我的我使它重生。她知道一旦遷去倫敦就將失去她生命中的這個部分不過她將永遠保有那份記憶與滿足。在她心中她永遠是奧哈拉族長。有朝一日等貓咪長大成*人能夠保護自己的時候她可以再回來。
「永遠、永遠都不可忘記你的根」斯佳麗對她的孩子說。「要以你的出生地為榮。」
「你必須在《聖經》面前誓不可告訴任何人。」斯佳麗警告西姆斯太太。
都柏林最唯我獨尊的女裁縫以最冰冷的目光凝視斯佳麗。「從來沒有人對我的謹慎表示過懷疑奧哈拉太太。」
「我就要結婚了西姆斯太太我要你幫我做結婚禮服。」她把珠寶盒拿出來打開盒蓋。「這些是要與禮服相配的飾物。」
西姆斯太大的眼睛和嘴同時張成o型。斯佳麗覺得過去所有受這裁縫師「凌虐」的試衣之苦如今在這一刻得以討回她至少把這女人嚇老了十歲。
「還有一個冠冕形飾物」斯佳麗簡慢他說「我還要在裙裾邊上鑲白鼬的冬季白毛皮。」
西姆斯太太大搖其頭。「不行奧哈拉太太。冠冕形飾物和白鼬皮只有在最盛大的宮廷儀式上才能使用。尤其是白鼬皮。自從女王陛下的婚禮之後好像就從來沒有用過。」
斯佳麗兩眼亮。「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呀對不西姆斯太太?我只是個無知的美國人一夜之間將成為伯爵夫人。不管我怎麼做人們都會嚼舌、搖頭。所以我乾脆照我的心思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內心的痛苦使她的聲音變得很專橫。
西姆斯太太暗暗害怕。她敏捷的腦子飛快轉動著把社交界里的閑言碎語跟斯佳麗未來的丈夫聯繫起來。他們將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想。無視傳統觀念卻為此而更受到羨慕。這世界怎麼啦?不過一個女人家總得在這個世界里尋條生路。未來的好多年裡人們都將談論這場婚禮。她的手藝活兒也將空前地引人注目。這一定很了不起。
西姆斯太太慣有的自信恢復了。「只有一種禮服配得上白鼬皮和這些紅寶石」她說。「白絲絨滾花邊高爾韋有最好的料子。我有多久時間?花邊得先做好然後再縫到絲絨上的每朵花的每片花瓣上要花一些時間。」
「五個月夠不夠?」
西姆斯太太舉起保養得當的手搔搔梳理整齊的頭。「這麼短……讓我想想……假如我再雇兩個女工……假如修女願意做這個工作……這將是全愛爾蘭、全英國最引人注目的婚禮……不論如何一定得做。」她現自己說出了聲音趕忙用手捂嘴但已太遲。
斯佳麗不禁心生憐憫她起身伸出手。「禮服的事就拜託給你了西姆斯太太我對你絕對有信心。需要我來都柏林作第一次試衣時請通知我。」
西姆斯太太接住她的手輕輕捏捏它。「哦!我會去找你奧哈拉太太。如果你叫我黛茜我會感到很榮幸。」
沒有一個人對米斯郡大太陽的天氣感到高興農夫們擔心去年的旱災會在今年重演。在巴利哈拉人們搖著頭對未來不抱樂觀。茉莉·基南不是看到丑嬰兒從女巫的小屋走出來嗎?帕迪·康羅伊也看見過一次至於他當時到那裡去幹什麼他說只有在教堂懺悔室才能說。
他們還說白天在派克角聽到貓頭鷹叫那天晚上麥格魯德太太得獎的小牛無緣無故暴斃。雖然第二天就下了雨但並未能杜絕謠言。
五月科拉姆與斯佳麗到德羅赫達的僱工集市去。小麥長得很好牧地的草差不多可以收割了一排排的馬鈴薯長得欣欣向榮。兩人卻不尋常地沉默各懷心事。科拉姆擔心的可多著呢派到米斯郡的義勇軍和警察有增加的趨勢他的情報人員告訴他有一整個軍團駐進納文土地同盟策略運用得頗為順利但是抗租運動卻激怒地主他們在攆人之前甚至不事先通知農夫還沒來得及搬出家當茅屋已被放火焚燒。
據說有兩名小孩被燒死隔天有兩名士兵被打傷三名芬尼亞人在馬林加被捕其中一名是吉姆·戴利雖然他整個星期都日夜待在他酒館的櫃檯里卻被栽上了煽動暴亂的罪名。
斯佳麗對這僱工集市只有一個印象。瑞特和巴特·莫蘭曾經在那兒。她甚至刻意避免朝賣馬帳篷的方向看。當科拉姆建議到集市繞一圈逛逛時她大聲道不她要回家。自從她告訴科拉姆她要嫁給盧克·芬頓后他們之間就有了距離。他沒再用激烈的言詞責備可是他也不必說。憤怒和責難全從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來。
費茨太太也是這樣。他們以為他們是誰呀?!憑什麼如此判定她?
他們了解她的悲傷和恐懼嗎?她走後他們就將擁有巴利哈拉這還不夠嗎?那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不!不公平科拉姆就像她的親哥哥費茨太太是她的朋友他們更應該有點同情心才對。不公平。她開始認為每個人都不贊成她甚至在收穫季前的蕭條期她刻意到商店買她不缺的東西時商店老闆也是用那種表情看她。別蠢了!她安慰自己你是因為對自己將要做的事情沒有把握才會這麼疑神疑鬼的。我沒錯我作的決定對貓咪對我都好。我做什麼別人管不著。斯佳麗對每個人都生氣除了貓咪她近來很少看見她。有一回她爬上了幾級新繩梯又頹然退下來。我是個成年人我不能倒在小孩身上嚎啕大哭尋求安慰。她日復一日地在乾草場上幹活故意讓自己忙到腰酸背痛才甘心。她感激辛苦勞作後手腳的酸痛。更感激豐收的穀物。她害怕會再次欠收的陰霾漸漸消退。
六月二十四日的施洗約翰節前夕徹底治癒了她的創傷。簧火是歷年來最旺的音樂和舞蹈讓她鬆懈繃緊的神經恢復活力。鎮民向奧哈拉族長敬酒時歡呼聲傳遍巴利哈拉田野斯佳麗感到世界一切都正常。
雖然如此她對拒絕夏天所有的家庭聚會邀約感到有些遺憾。她不得不拒絕因為她害怕離開貓咪。可是她很寂寞空閑時間太多了害她一整天都在胡思亂想與煩惱。所以當她收到西姆斯太太半歇斯底里的電報時幾乎感到了快樂。西姆斯太太說高爾韋修道院做的花邊還沒寄給她她寄出去的許多信和電報也毫無迴音。
斯佳麗駕馬車去特里姆火車站時一路面帶微笑她是對付女修道院院長的老手她很高興可理直氣壯地去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