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誤陷險境
張炎忙道:「只要郭兄有這意思,兄弟倒可做個引薦之人,至於擔任什麼職司,那就要看二位的造化了。」
修羅王道:「老朽一點微末之技,得以附驥尾,已經是心滿意足了,何敢再有奢望。」
張炎寬慰道:「那倒並不盡然,如若你的功夫,果能盡職,盟主尚有補救之法,他能令人於一晝夜間,功力增強一倍有餘。」
修羅王大驚道:「有這等事情?」
張炎道:「在下雖未親見盟主真面目,但知他胸羅萬有,確有神鬼難測之能。」
杜君平十分嚮往地道:「我們入盟之後,不知能不能見著盟主的金面?」
張炎立起身來道:「那是一定有的,兄弟暫時先行一步,二位住在什麼地方,不妨留下個地址,到時兄弟親來拜望。」
修羅王亦起身拱手道:「一切拜託,兄弟靜候佳音。」
張炎離船后,杜君平哼了一聲道:「此人我認識,他外號黑風怪……」
修羅王對他丟了一個眼色,徐徐道:「蒙他看得起咱們爺兒,答應引薦入盟,倒是十分難得呢!」
杜君平故作興奮地道:「那時郭伯伯你是掌門人,晚輩便是掌門大弟子。」
修羅王笑罵道:「你不用得意過早,人家不一定要咱們呢。」
只見金鳳由內艙緩緩行了出來,冷冷道:「二位入盟已是定局,不過若是另有所為,我勸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的好,免得枉送性命。」
修羅王點頭道:「謝姑娘的指點,我們深表謝意。」
金鳳冷笑道:「喝酒吧,我們吃這行飯的人,可不願捲入江湖是非漩渦。」
修羅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人生也和喝酒一般,越是性烈的酒,越夠意思,老是干平淡淡,那又有啥意思。」
杜君平朗笑道:「伯伯說得對,有道是貨賣識家,晚輩學了這點功夫,有機會一展所學亦是快事。」
金鳳關切地望了他一跟,欲言又止。修羅王看在眼裡,不覺微微一笑。
杜君平起身道:「伯伯,咱們回寓所去吧,說不定黑風怪會來回信呢。」
修羅王推杯而起,笑了笑道:「你該問問金鳳姑娘,她答應不答應讓你去。」
金鳳笑道:「老爺子你老別取笑,小女子有什麼權利阻止他不去。」橫了杜君平一眼又道:「不過我得提醒二位,盟主精明強幹,任何人欺矇不了他,而且……」
她似心有顧忌,話到唇邊,竟然住口不言。
修羅王微微一笑,舉步行出艙外,杜君平跟著立起,金鳳行近他身旁,悄聲道:「我不送你了,一切小心,記住,可別輕易吞服丸藥。」
杜君平見她含情脈脈,一片關切之容,不由暗暗一嘆,胡亂點點頭道:「多承關懷,在下記住了。」快步行出艙外,修羅王聽力敏銳,在外聽得明明白白,故作不聞。
二人回到棧房,店鋪差不多都已打烊,修羅王打了個呵欠道:「咱們睡了吧!」
杜君平隨即回到房中,只見椅上端然坐著一個人,正是那位黑風怪張炎,當下故作欣然地道:「尊駕深夜來訪,必有好消息。」
黑風怪笑道:「幸不辱命,二位入盟之事,已得副盟允諾,不過還得與令伯父商量一下。」
杜君平欣然道:「他剛睡下,咱們這就找他去。」
領著黑風怪,行至修羅王房中,把前事說了一遍。
修羅王沉忖有頃道:「好倒是好,只是太急迫了些,遲幾天可好。」
黑風怪道:「九九會期轉眼即到,現在入盟正是時候,再遲就來不及了。」
修羅王遲疑道:「我爺兒倆此來乃是暢遊江南,倘若加盟,短期內勢難回燕京,總得想法子捎個信回去呀!」
黑風怪朗笑道:「我道是什麼要緊的事,原來只是一點家務小事,那容易辦,包在兄弟身上便了。」
修羅王點頭道:「那就這樣辦吧,咱們何時起程?」
黑風怪道:「當然就是此刻。」跟著又道:「二位加盟之時,可用東海派之名,自可見重於盟主。」
修羅王點頭道:「兄弟遵命就是。」
黑風怪立起身來道:「時間不早,咱們走吧!」
當先行出門外,三人齊展輕功,從後院躍出,黑風怪輕輕一擊掌,黑影中立時駕來了輛黑油布蒙蓋的篷車,黑風怪當先躍入,並取出二塊黑佈道:「暫時委曲二位,請把眼睛蒙上。」
修羅王接過黑佈道:「若有必要,兄弟遵命就是。」
隨即將跟蒙上,杜君平亦跟著蒙了雙目。
但聽車把式一聲吆喝,車輪轉動,往前駛去,急駛了約有半個更次,只覺車身漸漸顛簸起來,似乎是在山區行走。
修羅王與杜君平雖都蒙上了雙目,但憑聽覺與記憶,忖度車輛行駛的方位似是在鐘山山區。又過了頓飯時間,車行忽止,黑風怪低聲道:「到了,下來吧!」
二人摸索著跳下車,由黑風怪引導,向宅子內行去,直到室內,方始將黑布掀開,睜眼一看,竟已置身於一棟巨宅之內。
黑風怪指著一個院落道:「依例入盟時,先得通過一項考驗,二人請隨我來。」
當先在前領路,只見走廊之上,並列了兩排高大的蒙面武士,各執鋸齒金刀,高高舉起,交叉成一個人字形的窄弄,黑風怪舉步行入,杜君平緊隨在後。此種陣仗,雖無敵對行為,但若兩邊武士存有惡意,刀尖一落,二人俱難逃一死。可是修羅王與杜君平藝高人膽大,險上都微露笑靨,神情甚是從容,毫無畏懼之色。
通過走廊,已到一座小小神堂之前,黑風怪輕聲道:「二位小心順答問話。」
只聽神座之內,傳來一個蒼勁的嗓音問道:「二位請自報姓名。」
修羅王朗聲道:「在下東海派郭良,率領弟子杜朴,久慕本盟威名,誠心加盟本派。」
神座之內哼了一聲道:「僅是仰慕本盟威名?」
修羅王答道:「東海派遠在海隅,乃是一個小派,兄弟此番來到中原,一方面是觀摩中原武學,一方面亦俱有弘揚本派之意,近聞本盟擴大組織,容納各派入盟,兄弟有幸得以入盟,實是千萬之幸。」
神座之內又道:「本盟基本盟友三十六派,乃是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數,近覺所容納之數已然太少,決定再擴大,徵求七十二十門派,以成七十二地煞,藉符上天上百零八星宿之數,同時每一盟友,俱可自成一香堂,廣收門徒,故與你揚門派之旨,並不相悖。」
修羅王稱謝道:「本派得以攀龍附鳳,皆盟主之賜,今後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神座之內冷冷道:「本座並非盟主,但你有此存心,本座自當轉達盟主。」說完聲音寂然。
杜君平細味那嗓音,似從不曾見過此人,黑風怪適時行入,拱手道:「恭喜兩位,第一道關總算過了。」
修羅王詫異道:「難道要經過許多道關才可入盟?」
黑風怪點頭道:「不錯,一般的盟友,經過暗中考查,以及隨行護法查問,也就可以了,如若擔任職司,仍得經過許多考察才行。」
杜君平故作不解地道:「據說天地盟乃是三十六派掌門人共商組成,然後再互舉盟主,發號施令,彼此在地位上,都是平等的,怎的如今變了。」
黑風怪看了他一眼道:「若是那般鬆弛,怎能產生力量,故盟主決定改變盟規,另立章程……」
杜君平恍然道:「原來如此,我們能先拜謁一下盟主嗎?」
黑風怪搖頭道:「盟主日理萬機,他忙得很,怎能常與盟友見面。」
片刻時間后,即有一個黑衣江湖人,匆匆行了過來道:「你們二人是新加盟的嗎?」
杜君平答道:「不錯,你找我們何事。」
黑衣人愛理不理地道:「跟我來。」轉身往內行去。
杜君平大為不悅道:「這廝好生無禮。」
修羅王暗用傳音叮囑道:「忍耐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隨他去吧。」舉步當先跟在黑衣人之後。
黑風怪森森一笑道:「大事己定,兄弟不陪你們去了。」拱拱手轉身徑自而去。
杜君平快步追上修羅王道:「這裡不知是不是天地盟的總壇?」
修羅王用傳音答道:「到裡面再說呢,此間縱不是總壇,亦必是極其重要之所。」
黑衣人行走甚速,穹彎曲曲,行的儘是走廊甬道,而且兩邊俱有明晃晃的萬年燈照明。
修羅王經驗豐富,暗中默察形勢,已然覺察出這座宅子建造得大異尋常,此時三人已行入一條曲折的甬道,黑衣人冷冷關照道:「兩位緊跟著我,不可錯行一步。」
杜君平冷笑道:「不勞費神,我們知道了。」
黑衣人突然伸手在牆壁一按,但聽軋軋一陣聲響,倏然露出一個月洞門來,行入門中,裡面豁然開朗,竟是一個院落,院落之內,布置著許多盆景以及假山魚池之類,裝點得倒也十分雅緻,只是不見天日,也沒樹木花草。
穿過院落,乃是一座大廳,裡面燈燭輝煌,散坐著不少服色各異的江湖人,杜君平細察之下,只見祁連山主褚一飛、雪嶺居士韓三公等人,也赫然在內,只是各人面上均無表情,有的默然坐著,有的在看書,也有對奕的,對三人的來到,恍若未見,心中不覺大為驚異,暗暗對修羅王使了個眼色。
修羅王此刻神態十分嚴肅,他似在思索一件重大問題,對杜君平帶著訊問的一瞥,毫未留意。
黑衣人領著二人,穿過大廳入內,來到一間小房間之內,屋內盤坐著一個身御黃衫,貌像十分猙獰的披髮老者,黑衣人躬身道:「敬稟總管,又有兩位盟友奉派來這裡。」
披髮老者驀地雙目睜開,射出冷電似的兩道眼芒,對二人一瞥,然後對黑衣人道:「可曾蒙本盟恩典過?」
黑衣人躬身答道:「還不曾,一切望總管卓裁。」
披髮老人哼了一聲道:「胡鬧,這是誰幹的糊塗事?」
黑衣人又道:「二位乃是東海派,系黑風怪張炎引薦,已經護壇使者朝過相。」
披髮老人沉哼一聲道:「知道了,你去吧。」
黑衣人躬身一禮,快步行了出去。披髮老人朝修羅王看了看道:「尊駕來中原多久了?」
修羅王道:「兄弟來中原不及一月。」
披髮老人又道:「尊駕身為一派掌門人,遠居海隅,不啻南面王,何放要加入本盟。」
修羅王微微一笑道:「人各有志,兄弟因覺著那種生活太過呆板了,是以來中原尋找一點刺激。」
披髮老人縱聲大笑道:「其志可嘉,其情可憫,但卻愚不可及。」
修羅王故作不解道:「尊駕此話是何用意?」
披髮老人斂去笑容,沉下臉來道:「老夫乃是一時感慨之言,於你何干?」
修羅王又道:「老丈尊姓大名。」
披髮老人冷冷道:「老夫姓名久已不知,早把它忘了。只知祖居燕山,你叫燕山老人好了。」
修羅王心裡一動,他對中原事物甚是熟悉,尤其是老輩人物,記得十餘年前,江湖有這麼一位人物,生性冷僻怪誕,武功自成一派,對名利之心甚是淡泊,不知怎的竟落到了天地盟。當下一拱手道:「久仰,久仰,原來老丈就是十餘年前,享譽燕趙的燕山老人。」
披髮老人哼了一聲道:「好漢不提當年勇,過去的事提他有個屁用。」隨從身上取出兩粒丹藥,交給二人道:」此丹乃是盟主的恩典,每人入盟均可服下一顆,據說可養氣提神,助長功力,吞下去吧。」
修羅王與杜君平伸手接過,修羅王把丹藥湊到鼻子上嗅了嗅道:「此刻就服下嗎?」
披髮老人道:「向例必須當著老夫之面服下,然後再分派職司。」
杜君平接道:「倘若入盟之人不肯即刻服下呢?」
披髮老人瞪了他一眼,冷冷道:「這是於自己有益之事,來的人多半都及時服下,有時老夫不耐煩了,便先點了他的穴道,然後一捏下巴,代勞他放人嘴內,倒也省事。」
修羅王微微一笑道:「不用老丈費神,我們服下了。」手一抬把丹藥送入嘴裡。
原來當雙方對話之際,修羅王早把丹藥掉成了本門的丹藥,杜君平也是如法炮製。不過他手法沒有修羅王熟練,掉換之時,已落在披髮老人眼裡。當下有意無意地提醒道:「在聚賢廳內,沒服丹藥的可謂絕無僅有,就算當時瞞過,事後也可查究出來。」
杜君平冷笑道:「在下甚為不解,此丹既是本門的恩典,入盟之人求之尚不可得,何用人來強迫服下?」
披髮老人沉哼一聲道:「年輕人最好少說話,此去東廂一O三、一O四兩單間,是你們的住所,去吧!」他似極不願說話,不斷地揮手令行。
修羅王點頭道:「好,我們這就去。」
領著杜君平行至東廂,果有兩個單間空著,裡面被褥俱全。
杜君平道:「看來咱們得在這裡呆上幾天了。」
修羅王神色凝重地道:「我猜那兩顆丹藥必有原因,不過這燕山老人倒是怪得很,為什麼不強迫咱們服下呢?」
杜君平接道:「是啊,他明明看見晚輩掉換丹藥,卻故作不見。」
修羅王沉忖有頃道:「這兩天咱們可故作痴獃,靜靜觀察,我想這座聚賢廳內,一定隱藏有許多江湖上難以獲得的秘密。」
杜君平想了想道:「莫非這就是總壇?」
修羅王道:「目前還難肯定。」稍頓又道:「走,咱們到大廳看看去,不過你得記住,多看少說話。」
二人沿著掛滿萬年燈的甬道,緩緩踱到大廳。只見大廳之內,疏疏落落,坐有十幾個人,祁連山主褚一飛赫然也在座。
修羅王此刻已收斂眼神,痴獃呆地往一邊行去,杜君平知他有意做作,也兩眼發直地行到另一邊,他有心要試試祁連山主,就在他不遠的一張條凳上坐下。細察那褚一飛,目光似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望著牆壁只是發獃,當下心裡一動,突用傳音對他說道;「喂!祁連山主。」
祁連山主似是猛然一驚,四下望了望,不見動靜,僅又恢復了常態。
杜君平突又傳音道:「你在這裡好嗎?與山主比起來,哪種強些?」
祁連山主身軀一震,臉上倏現怒容,拍案怒道:「這裡有姦細。」霍地立起,往前直衝而去。原來在他身前不遠之處,有一位年在五旬的江湖人,正自喃喃自語,祁連山主不管三七二十一,舉手一掌朝他劈去。
那江湖人似非弱者,一躍而起,舉手一封,兩掌接實,發出轟然一聲巨響,震得各自退後一步,祁連山主一擊不中,怔了怔,突然猛衝向前,雙掌齊揮,一口氣之內出了八掌,掌掌都是凝足功力,掌勁匯成一股狂飈,卷向了江湖打扮的老者。
那老者怒目圓睜,大吼一聲,揮掌迎上,又硬封硬擋地接下祁連山主八掌,潛力暗勁激蕩下,直震得廳內桌翻椅傾,一片嘩啦劈啪之聲。
廳內之人就像看熱鬧一般,有的拍掌大笑,有的高聲叫好,竟沒有一人上前勸解。杜君平見狀十分驚異,緩緩走近修羅王身畔,暗用傳音問道:「伯伯,這些人好像已經失去理智了。」
修羅王搖了搖頭道:「未必見得。」
這一陣喧嘩,早驚動了燕山老人,匆匆行了進來,大喝道:「住手。」
祁連山主與那老者倒也聽話,應聲停手,竟不再打,燕山老人冷峻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一瞥,嘿嘿笑了兩聲,轉身入內去了。
修羅王冷眼旁觀,心中瞭然,倒背著手,緩緩回到房中,杜君平跟著行入道:「伯伯,你看出一點端倪嗎?」
修羅王冷冷笑道:「這是極其容易了解之事,難道你看不出來?」
杜君平迷惘地道;「請恕晚輩愚昧,我實在看不出來,難道是丹藥力量,促使祁連山主如此?」
修羅王道:「他沒有吃藥,真正吃了葯的,是那些拍掌叫好的人。」
見杜君平怔怔只是望著自己,又道:「燕山老人給我們吃的丹藥,或許確有使人迷失本性之力,但江湖上人,哪個是老實的?只怕真正吞下去的人並不多,祁連山主和咱們一樣,並沒有吞下丹藥,但為了取信於燕山老人,所以才這樣做作一番。」
杜君平不解道:「伯伯怎知他們沒服下丹藥?」
修羅王笑道:「大凡本性迷失之人,行為多半難於控制,剛才祁連山主打鬥,老夫就看出他們發掌出招,都極有分寸,表面乍看似乎在拚命,實際和喂招差不到哪裡。」
杜君平復又問道:「像這些情景,燕山老人不會看不出來,同時誰吞下了,誰沒吞下,他也清楚,為什麼容忍不管呢?」
修羅王笑了笑道:「並非不管,他是在暗中考查,萬一無法將這些人收為自用,一定另有處置之法,不過目前我們還不知道罷了。」
杜君平心中甚是著急道:「咱們不該來這裡的,萬一不能出去,豈不誤了九九會期。」
修羅王微微笑道:「老夫既領你來此,便有辦法領你出去,現時尚早,等幾天再說吧。」
說著閉目養神,再不說話。
杜君平心中將信將疑,緩緩退出,回至房中,關上房門。
正待調息做一會功課,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當下起身問道:「是哪位?」
門外應道:「你先把門開了,老夫有話對你說。」
杜君平一伸手把門開了,只見雪嶺居土韓三公,一臉詭笑的踱了進來,隨手將門關上,道:「請恕者朽冒昧,我有幾句話問你。」
杜君平對他素無好感,冷冷道:「你和我素不相識,有何話說?」
韓三公微微一笑道:「你們是哪個門派的?」
杜君平道:「在下乃是東海派。」
韓三公笑道:「老朽闖蕩江湖數十年,從不曾聽說過有個東海派。」
杜君平冷笑道:「那是你孤陋寡聞。」
韓三公倏地一伸手,朝他手腕扣去,嘴裡卻道:「江湖上任何一派的武功,老夫到眼便知。」
杜君平身子一側,立掌如刀,忽地向他手腕劈去,韓三公原是存心相試,一擊不中,手腕一沉,身影電疾地扭轉,手掌奔電似地仍向杜君平的手腕搭去。
杜君平冷笑道:「你是自找沒趣。」腳下一飄,忽的一式靈蛇掉尾,手腕一翻,已把韓三公的手腕扣住。
這一式不僅快捷無比,而且大出對方意料之外,韓三公一驚之下,急運玄功往回一奪,可是那雙手腕就和上了一道鐵箍一般,竟沒奪回。
韓三公一生在江湖闖蕩,無論武功閱歷,都可列入第一流,當時便知不妙,不退反進,肩一沉猛向杜君平的右肩撞去,空著的右掌更不閑著,一拍手拍向對方的靈台死穴,不僅應變神速,出招更是毒辣異常。
杜君平哼了一聲,手上一回勁,就勢鬆手往後一抖,韓三公萬沒有想到他會來這一手,身不由主地順著他的手勁往前連搶出三四步,才算把勢子收住。
杜君平冷冷道:「在下若要傷你,只須趁機從后發出一掌,尊駕不死也得重傷。」
韓三公老臉一紅,半晌無言。
杜君平復又道:「尊駕找我究竟何事,快說吧!」
韓三公喟然嘆道:「二位想是新近加盟之人,是以不知已然身入危境。」
杜君平故作不解道:「這就奇了,我師徒遠從海外來中原,過去與本盟從無讎隙,入盟后也未犯過盟規,今安居於此,有何危機?」
韓三公冷笑道:「你是真的不知,還是故意做作?」
杜君平正容道:「我與尊駕初次見面,何故要做作?」
韓三公唉聲嘆道:「凡屬來到此間之人,俱都是天地盟認定對本盟有危害之人,你老老實實將丹藥吞下,或許可以苟全一時,如是乖巧,不肯馬上就吞服丹藥,那就死期不遠了。」
杜君平冷笑一聲道:「你別在小爺面前胡說八道,我絕不信會有這種事。」
韓三公點頭道:「我知這話說出來你不會相信,不過那也無關緊要,反正到時你自會明白,記住老朽一句話,咱們都是難友,一旦有事,理應同舟共濟。」
杜君平默然不語,既不表信任,也不再反駁。
韓三公拱拱手道:「老朽言盡於此,告辭。」轉身行出房去。
杜君平心中疑團叢生,他想不透這隻老狐狸會對天地盟突然變得不忠實起來,著實令人難以置信。正自遲疑難決之際,門外又起一陣敲門之聲,以為是修羅王來到,急步至門首將門一拉,詎料,來的並非修羅王,而是燕山老人,不禁大感意外道:「你尋我有事嗎?」
燕山老人大步行入房中道:「自然是有事。」
杜君平將門掩上道:「但不知有何事賜教?」
燕山老人哼了一聲道:「你膽子倒不小,居然敢於深入本盟心腹之地卧底。」
杜君平故作不解地道:「尊駕此話在下甚是不解,想我師徒遠從海外前來,加入本盟,難道有什麼不對?」
燕山老人仰面一陣大笑道:「這事只能瞞過黑風怪等人,豈能瞞得了老夫。」
杜君平暗自提氣凝功,只待燕山老人有何不利舉動,便即暴起發難一舉將其制住。
燕山老人一陣狂笑之後,隨即斂去笑容道:「初生之犢不怕虎,老夫倒佩服你這份勇氣,只是你們太過不識時務了,武林之中,大小門派何止千百,倒看看哪個敢於公然與天地盟相抗。」
杜君平不以為然道:「你們未免太過自信了,我倒不信這許多門派,竟沒敢於與天地盟敵對之人。」
燕山老人冷冷一笑道:「有自然是有,不過他們離滅亡已經不遠。」
杜君平乃是毫無心機之人,怎知燕山老人他是以話套話,當下怒容於色道:「在下絕不信天地盟能一手遮天,把異己之人俱都除去。」
燕山老人森森笑道:「你這叫不打自招,你既如此痛恨天地盟,為何又設法加盟?不是別有用心又是什麼?」
杜君平恍然大悟,才知自己一時大意說漏了嘴。於是一跨步擋在門邊,冷冷道:「尊駕縱然識破了在下的行藏,可惜為時已晚。」
燕山老人大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殺人滅口?」
杜君平緩緩手掌提起道:「情勢逼人,在下不得不這樣做了。」
燕山老人緩緩往床上一生,微微笑道:「此處乃是本盟心腹之地,老夫只須一聲喊叫,立刻便有人來,你武功縱然高強,恐怕也無把握一舉將老夫擊斃。
杜君平怔了怔道:「勝算雖然不多,但總比坐以待斃好些,尊駕也別太過得意了。」
燕山老人搖了搖手道:「你且稍安毋躁,聽我說,老夫若是對你果有惡意,天地盟有的是擺弄人的辦法,何用老夫親自動手。」
杜君平甚感意外地道:「尊駕既無惡意,來此何為?」
燕山老人輕喟一聲道:「老夫可以看得出,你臉上戴有人皮面具,倘你能以真實身分相告,老夫亦將對你說實話。」頓了頓又道:「你那同伴也不是真面目,此人既敢於領你來此,料也不是泛泛之輩。」
杜君平搖頭道:「你不用拿話來套我,在下絕不能答應你這條件。」
燕山老人甚感失望地道:「你不肯以真實身份相告,那是表示沒有合作的誠意。」
杜君平冷冷道:「這得看你是不是真有誠意,我們身在險地,不得不小心一二。」
燕山老人點頭道:「也好,我看老夫不說實話,你們是絕不會相信的了。」稍停又道:
「此地名為聚賢廳,實際乃是天地盟的改造所,凡屬對本盟存有不忠之心,俱關入此地予以改造。」
杜君平冷笑道:「人的本性出自天生,任何人也無法將他改造成另一種性格之人。」
燕山老人突然壓低嗓音道:「老夫告訴你,那是絕對可能的。」
杜君平暗暗吃驚道:「但不知如何改造法?」
燕山老人道:「此是一項大秘聞,本不當泄露於你,但為了取信於你,老夫不得不說了。」
見杜君平極其留心地聽著,緊接又道:「任何武功高強之人,他不能長時間不吃飯,不飲水。」杜君平打斷他的話頭道:「難道他們在水裡下毒?」
燕山老人輕喟一聲道:「天地盟有一種藥物,能令人失去一切記憶,變得腦子裡混混噩噩,形同痴獃。」
杜君平恍然大悟道:「可是進門時你所給的丹藥?」
燕山老人搖頭道:「那顆丹藥乃是道道地地的培元固本之補品,服下之後有益無害。」
杜君平甚為不解道:「既然果是補品,何故一定要大家服下,不願服的盡可隨他去,免得服下之人心中忐忑不安,這於天地盟有害無益。」
燕山老人道:「凡屬走江湖的武林人物,都不是好惹的,明明是好葯,放心吞下去的,並沒有幾人,可是本盟之人,卻可藉此機會,暗中考察來人。」
杜君平冷笑道:一個城府探沉之人,喜怒不形於色,豈能一眼便看出。」
燕山老人道:「那也無關緊要,任何武功高強之人,只要他進了聚賢廳,便算打入了十八層地獄,永無重見光明之日了。」
杜君平不服氣地道:「難道大家不會衝出嗎?」
燕山老人搖頭嘆道:「此廳深大同腹,機關重重,如何沖得出去。」
杜君平手上凝功,暗暗作勢,冷冷道:「倘若大家群起而攻,並將總管擒住,嚴刑拷問,不信得不到出困之法。」
燕山老人點頭道:「主意雖好,可惜老夫和你們一樣,也不知如何才能出困。」
杜君平道:「在下絕不信一個總管會無法出去。」
燕山老人見杜君平不相信他也無法脫困,不由喟然嘆道:「天地盟為了建造這點地方,不知死了多少精工巧匠,縱是精通土木建築之人,若無原圖,亦是寸步難行,老夫乃是待罪之人,他們能讓我知道嗎?」
杜君平聽后心中不禁著急起來,急道:「照此說來,裡面的人是無法出去了?」
燕山老人道:「出是可以出去,但出去之後,已然是一個渾渾噩噩,任人擺布的白痴了。」
杜君平憤然道:「我不吃東西,料他也無法把我怎麼樣。」
燕山老人點頭道:「此地的水井本是山泉,可是他們在上流堵截住,每天滲入一定數量的葯,你總不能不喝水,喝了水便著了道了。」
杜君平想了想道:「那麼你為何不會中毒?」
燕山老人道:「老夫身為總管,自然不能讓我中毒,他們會在一定的時間,送解藥給我。」
杜君平沉忖有頃道:「承蒙老丈指誠相告,我想你一定另有心腹的話要說。」
燕山老人點頭道:「自然,老夫若不是有意相助,也不會盡泄出心中之秘了。」
杜君平甚感奇異道:「在下與老丈素不相識,而且這聚賢廳中進出的高手極多,為何不找上別人而找到在下?」
燕山老人點頭道:「此間大是有理,我若不對你說明,你心中定必疑竇叢生。」喟嘆一聲又道:「實不相瞞,老夫入盟之時,倒甚得他們器重,只因老夫對本盟之所作所為,常表不滿,是以才被貶到此間,老夫已是七十開外的人了,對名利之心原極淡泊,貶到此間也並未感到有何不滿,不過對事盟的作為卻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杜君平接道:「老丈是否三十六盟友之一?」
燕山老人道:「老夫雖非盟友,但對本盟的宗旨倒極其贊同,不想竟會演變到此地步,這與黑道幫派何異?」長嘆一聲接道:「老夫此刻雖已覺悟前非,但已後悔莫及,黑夜捫心自問,深感慚愧,故時時均在作補過求功的打算,只是身在困中,後悔已經遲了。」
杜君平復又問道:「難道你身為總管也不能自由嗎?」
燕山老人搖了搖頭道:「老夫已經說過,這是貶謫,與囚並無多大分別,除非他們暗中考查,認定你確已改過,才有自由的機會,可是這種事千人中也難找出一人。」話題一轉又道:「老夫自決定作補過求功的打算后,便時時留意進入此廳之人,可是要找一位真正能擔當大事之人,談何容易,天幸你二位來到,老夫一眼便看出,乃是非常之人……」
杜君平笑道:「老丈太以高抬了我們了,在下只怕難以擔當重任。」
燕山老人搖頭道:「老夫閱人甚多,什麼樣人也難逃老夫這雙老眼,兩位神光內斂,步履沉穩,分明內功已達登堂入室的上乘境界,令師固不待言,尤令老夫驚異的還是你,似你這般年歲,便有此種成就的,老夫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杜君平道:「不用盡自誇獎了,待我把家師請來,再細細談吧!」
燕山老人連連搖手道:「不可如此,倘令師一來,事情便難保機密了,你將咱們所商量好之事,轉達令師也是一樣。」
傾耳朝外聽了聽,見沒有什麼動靜,繼續又道:「聚賢廳顧名思義,乃是天地盟的儲才所,當他急需用人之際,便將飲食中的藥物增多,廳內之人便都變得渾渾噩噩,然後再以一種恐怖的事件或者是音響,驅令大夥兒由一條街弄往外跑。」
杜君平將信將疑地打斷他話頭道:「來此之人具都是老江湖了,在下不信他們會沒有一點定力。」
燕山老人長嘆一聲道:「老夫原也不信,可是我自己便曾經過,那是一點不假,當藥性發作之時,只覺腦際空空洞洞,形同痴獃,然後他會按各人功夫的深淺,令你經歷許多恐怖與驚險,井用一種近乎瑜珈的邪門功夫,使你只知惟他之命行動。」
杜君平沉忖有頃道:「這藥物既如此厲害,從今以後我們不能再食用了。」
燕山老人冷笑道:「老夫若不是事先對你泄露,任何精明之人也難覺察。」隨從身畔取出兩個小油紙包道:「近年來老夫積蓄下這點解藥,你可與令師帶在身畔,稍覺身體有點不對勁,便服下一顆,可保無事,到時老夫會通知你們如何應付。」
隨即起身道:「我得走了,此事萬勿對旁人泄露,切記,切記。」
杜君平點了點頭,將解藥隨身收藏好,心中仍是將信將疑。
燕山老人又叮囑了幾句,出門揚長而去。
杜君平容他走後,急至修羅王房內,將遇韓三公與燕山老人之經過細說了一遍。
修羅王徐徐道:「韓三公之事且擱到一邊,燕山老人所說的話倒值得注意呢!」
凡屬武學上有成就之人,大都懂得一點藥性,修羅王獨霸方,為一派之主,對藥物更下過一番工夫,隨將桌上茶水倒出一杯,細細品嘗了一番,慨然嘆道:「此人的用心委實可怕,若不說破,即令是葯中王,只怕也難覺察。」
杜君平接道:「咱們是依著燕山老人的話做呢,還是另行設法?」
修羅王沉忖有頃道:「近日老夫已將各處通路,俱都暗中察看過了,此廳只怕是在山腹之內,除了咱們進來的通道是進口外,決然另外還有出口。」頓了頓又道:「老夫原準備等察看明白了,伺機將燕山老人制住,迫他說出開啟之法,今既有此變化,那就更得留意了。」
杜君平突然道:「燕山老人的解藥能靠得住嗎?」
修羅王把解藥湊到鼻孔嗅了嗅,又用舌嘗了嘗,只覺一股辛辣之氣直衝腦門,頭腦頓覺一清,搖頭喟嘆一聲道:「好險,這幾天咱們果已吃下不少的迷藥,若不是燕山老人有意相助,那可糟啦!」
杜君平奇道:「伯伯怎知已吃下迷藥了?」
修羅王嘆道:「這解藥之內,滲合了許多烈性藥品,且有毒物在內,常人一嗅這藥味,必定眼淚鼻涕齊流,決難忍受,可是老夫嗅了之後,竟然神志清明,若不是體內另有藥性相抗,怎會如此。」
杜君平原不懂得這些,經修羅王一提,倒覺他的話甚是有理,遂道:「如此說來,咱們該先服下一顆才是。」
修羅王搖頭道:「你錯了,燕山老人既已獲罪於天地盟,他已不是心腹了,自然暗中尚有監視之人了。」
杜君平心中暗暗點頭,果然薑是老的辣,顧慮比自己周到得多。
修羅王見他默不作聲,復又道:「你可去前廳看看動靜,但應記住,多看少說話。」
杜君平應了一聲,退出門外逕往前廳行去,只見大廳之上,散坐著足有二三十人,心中暗暗吃驚,忖道:「怎的人越來越多?」
突然耳釁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音道:「小哥,請借一步說話。」回頭一看,只見雪嶺居士正拿眼望著自己,遂也用傳音回道:「老丈是與我說話?」
雪嶺居士點頭道:「正是,且請到老夫房間來。」
杜君平想了想,覺得對方既不認識自己,料不致有何不利舉動,當下點了點頭。
韓三公所居乃是七十八號單間,與修羅王所居,隔了二三十號,當下輕輕推門進入,只見屋內除了韓三公外,尚有五六人,祁連山主褚一飛,與那打架的老者,也赫然在內。大夥兒見他來到,都欠了欠身,韓三公舉手一讓道:「小哥就請在坑上坐吧。」
祁連山主道:「這幾位都是鄰近單間之人,我們每天在一塊閑聊慣了,故不致引起人的注意。」
杜君平接道:「但不知諸位有何見教?」
韓三公長嘆一聲道:「我等俱都是入盟的盟友,不想未見其利,先蒙其害,被囚禁於此間,咱們如若不早些設法出困,早晚必遭奇禍。」
杜君平不以為然道:「本派與天地盟無怨無仇,此次加盟亦是誠心誠意,他們沒有理由加害我師徒的。」
祁連山主冷笑道:「你別想著那些好事了,天地盟廣徵盟友,意在收羅與他賣命之人,想我等大都是一派之主,自然不肯隨他擺弄,故他必須另設毒謀,使大家非聽命於他不可。」
杜君平道:「縱慾大家為他賣命,用此欺矇手段,就是關大家一輩子也沒用。」
韓三公接道:「因此老夫才確定他關咱們這些人在此,必有毒謀,尤其近日來的人天天增多,看來他們很快就要發動了。」
杜君平冷笑道:「殺咱這些人並非難事,只須斷絕飲食便行了,但要想為他所用,可就決定在我們了。」
韓三公搖頭道:「小哥,你還年輕,你不會明白這些的,江湖上事無奇不有,他們有辦法讓大腦喪失靈智,任由他擺布。」目光朝大夥兒一瞥又道:「時機迫促,不容咱們再猶豫了,咱們必須採取行動,死裡求生。」
另一虎面老者接道:「韓兄之言極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挺而走險,咱們只須出其不意制住燕山老人,迫他說出開啟之法,便不難出困了。」
祁連山主點頭道:「兄弟就是這個主意,事不宜遲,咱們不如即刻便採取行動。」
韓三公沉忖有頃道:「經兄弟近日觀察所得,燕山老人的武功似乎在我等之上,其餘在廳內執役之人,倒看不出有何出奇之處,兄弟的意思是推定四位專門對付燕山老人,其餘的對付執役之人,定可一舉得手。」
那與祁連山主打架的五旬老者接道:「韓兄只提到燕山老人與執役之人,沒有提到被囚之人,這不大妥當吧!」
祁連山主笑道:「兄台可記得那天與兄弟在客廳打架之事?由那天的情景看來,難友絕不會出手干預。」
韓三公起身道:「凡事不冒點兇險是不行的,現在由兄弟與祁連山主,再加上兩位去對付燕山老人,其餘可分別對付那些雜役,下手愈狠愈妙。」
又對杜君平道:「請小哥轉告令師,請他負接應老朽之責,只要能擒住燕山老人,事情便成功了。」
杜君平徐徐道:「此事還容與家師商量。」
韓三公急道:「你快去吧,遲則不及。」
杜君平急行至修羅王房中,將事情經過細說了一遍,修羅王唉聲一嘆道:「此策不失為一條死裡求生之策,但此刻情勢有變,如此一來反倒提高他們的警覺了。」
杜君平道:「依伯伯的意思該當如何?」
修羅王道:「燕山老人雖得罪於天地盟,但終歸是總管,天地盟必有萬全安排,以維持他的地位,暴亂有害無益,快告訴他們切莫操之過急。」
杜君平大惑不解道:「伯伯不是也主張劫持燕山老人嗎,如何現在又改變了?」
修羅王嘆道:「那是不得已而為之,近日老夫暗中細察,被選的人當中,竟夾有不少的內奸呢!」
杜君平急道:「他們就要有所舉動,如何是好?」
修羅王長身而起道:「能阻止固好,萬一不能阻止,我們要站在燕山老人一邊了。」
杜君平瞪大眼睛道:「伯伯此舉是何用意?」
修羅王喟嘆一聲道:「老夫大過低估了他們,以致陷身此地,尚幸遇著燕山老人,倘若燕山老人不幸被格殺,出圍之望便更微小了。」
杜君平恍然大悟,急道:「晚輩此刻去阻止還來得及。」
翻身出房,急行至韓三公的房中,此時韓三公等人已整裝待發,當下悄聲對韓三公道:
「家師令在下轉告諸君,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韓三公把眼一瞪道:「他不同意?」
祁連山主插言怒道:「放屁,此刻還豈容他來阻擋。」
杜君平把臉一沉道:「尊駕說話客氣一點,聽與不聽是你的事,怎可出口傷人。」
韓三公急上前勸止道:「有話好說,切不可事情未辦,便先自傷了和氣。」
杜君平只覺一股忿怒之氣直衝了上來,大步行出室來道:「我師徒沒有跟著你們走的必要,告辭。」
祁連山主一橫身將他攔住,冷笑道:「想走,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杜君平朗笑道:「莫非諸位連我師徒也在對付之列?」
祁連山主哼了一聲道:「說不得只有得罪了。」
倏然一伸手,劈胸抓來。他內力充沛,出手帶起一股強烈暗勁。
杜君平舉手一格道:「尊駕看錯人了。」
雙方一觸之下,祁連山主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心中大吃一驚,他絕未想到,對方小小年紀,內力竟如此渾厚。
韓三公見雙方已然破臉,急跨一步將門堵住,冷冷道:「我等對你絕無惡意,但也不能任由你說走就走,我看你還是委屈一下吧!」
杜君平怒不可遏,揮手一掌劈去,一股雄渾掌力,直撞了過去。
室小人多,動起手來極不好施展,韓三公原是當門而立,只覺杜君平推來的一掌,力道極是強勁,不肯於此時耗損真力,一側身閃到一旁。
杜君平此刻功力已極深厚,於憤怒中擊出一事,力道足以裂石開碑,但聽轟然一聲震響,把一扇石門震得四分五裂石灰紛飛。
當下縱身一躍飛出房來,長長吁了一口氣。
韓三公等人見他這一掌之威竟是如此雄猛,齊感一怔,祁連山主厲聲喝道:「時機已迫,咱們快找燕山老人去,遲則不及。」
眾人被他一語提醒,紛紛往後院奔去。
杜君平舉袖抹去了額上汗珠,只覺這院內愈來愈熱,恍如置身蒸籠之內,心中甚感奇異,暗忖:「此刻乃是八月天氣,該不會如此燠熱,其中必有緣故。」
適於此時,修羅王緩步行了過來,對他招手道:「快來房內,老夫有話對你說。」
二人進入房中,修羅王隨手將門帶上道:「你先把解藥吞下,遲則不及。」
杜君平依言取出解藥吞下,卻不明修羅王為何要他此時吞服解藥。
修羅王容他服下解藥之後,這才搖頭一嘆道:「此人手段果真毒辣無比,若不是燕山老人說破,老夫決難想到這些事。」
杜君平仍不解道:「卻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