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燕山老人
修羅王指著他額上的汗珠嘆道:「此刻聚賢廳內的人,每個人的體內,都含有他們下的迷藥,他們倘若要加速藥性的發作,便將此廳的溫度升高,使你汗流不止,一個人體內的水份不足,已很容易暈眩,再加上藥性的刺激,那就更難忍受了。」
杜君平恍然道:「照此說來,他們的毒計已經開始了?」
修羅王點點頭道:「照時令來說,三伏雖過,初秋仍還是炎熱的,原不足為怪,但此廳位在山腹之內,陰涼無比,沒有燠熱的理由,方才老夫細辨廳內的空氣,竟有煙火味,這證明他們在上風燃有薪炭,升高地穴的熱度,是以老夫斷定他們已發動毒謀了。」
此時廳內已是一片混亂,到處都是雜亂的腳步聲,修羅王霍然驚道:「咱們快去看看燕山老人。」
舉步當先行出門外,匆匆往後院趕去。
杜君平緊隨在他身後,只見廳內被囚的難友,個個臉現茫然之色,就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往來奔跑,後院卻是一片喊殺之聲。
修羅王唉聲嘆道:「咱們遲來一步,只怕誤了不少的性命。」
杜君平舉目望去,但見後院走廊之上,橫七豎八,倒卧著許多屍體,內中有難友,亦有天地盟之人,而韓三公與祁連山主等人,卻正在與一難友模樣的人拚命,雙方似都已瀕力竭聲嘶之境。
而燕山老人卻端坐在一條巷弄之內,弄口有一重鐵柵攔阻,韓三公等人根本無法接近。
遠遠望見修羅王與杜君平來到,急用傳音道:「地室之門不久即將開啟,二位即速吞下解藥,跟隨大夥出去,沿途可盡展所學,越過難關,但有一事必須記著,你們的舉動要學得和難友一模一樣,方可脫離此難。」
杜君平亦用傳音答道:「難道此行仍有許多驚險?」
燕山老人慨然嘆道:「聚賢廳之人俱已中毒,也可說經此門出去后,便是天地盟的爪牙鷹犬了,二位能否安然脫離,那要看你們的機智和運氣了。」
修羅王插言道:「兄台難道不出去?」
燕山老人道:「此刻尚非其時,地穴之門已啟,二位快走吧,你我後會有期。」
杜君平舉目望去,果見後院牆壁現出一扇石門來,廳內難友燠熱難當,齊向門內涌去。
此時韓三公等人已停止打鬥,也向石門奔去,修羅王細察那些難友,只覺個個目光遲滯,形同痴獃,只顧往前奔跑,不禁暗暗一嘆,輕聲對杜君平道:「咱們也該走了,記著,咱們絕不能露出痕迹來。」
杜君平點頭稱是,也向石門奔去,入內但覺跟前一黑,後面石門已然封閉,當下運足目力察看,似覺是在一條窄長的地道中行走,地方既小,又密不通風,如非具有一身功夫,簡直是寸步難移。
就在石門封閉的同時,頭頂突然傳來一陣陣極其怪異的聲響,似鬼嚎又似獸鳴,令人聽來毛骨悚然,杜君平一面提功守護心神,一面用傳音對修羅王問道:「伯伯,你知道這是什麼聲音么?」
修羅王沉忖有頃道:「此音響含有震顫心弦的魅力,恐不是好路數。」
杜君平怒氣勃勃道:「此種邪魔外道,若讓他主宰武林那是沒有天理了。」
修羅王若有所感道:「此項怪音對你我自不發生作用,但對那些受藥物禁制的難友,恐怕大有影響呢!」
杜君平方待答言,只見前行的難友,一個個步履踉蹌,東倒西歪,恍如喝醉了酒一般,黑暗之中雖看不清各人臉上的顏色,但由那驚恐的呼叫聲中,可以猜想到俱都受到了極大的驚恐,心中不由大感吃驚。
修羅王急用傳音道:「你看出來了嗎,玄虛就在這裡了,咱們也不能人露痕迹了。」
杜君平不耐煩地道:「這地道之中太過悶人了,咱們快點走好嗎?」
修羅王輕輕將他一攔道:「對方既設下這陷阱,暗中必有監視之人,不能讓他看出破綻來。」
這條隧道足有三里來長,兩邊寬約四五尺,犬牙交錯,俱是參差不齊的岩石,腳下崎嶇不平,高高低低,都是鵝卵石,踉蹌前行的難友,不時被絆倒,而那刺耳的怪聲卻越來越大,迴音四應,恍如遍山鬼哭,甚是難耐。
前路漸漸透進光來,難友中除極少數功候差的,尚在隧道掙扎前行外,大部份都跟上來了。
修羅王突對杜君平傳音道:「前面就是出口了,務必小心,不可大意。」
杜君平用手摸了摸劍柄,亦用傳音道:「如若出口突有襲擊之人,晚輩可不能再忍了。」
修羅王道:「性命交關,自然不用顧慮,不過……」
突然-陣震耳欲聾的波濤之聲入耳,掩蓋了他下面的話。
杜君平舉目看去,原來出口竟是一片削壁,下是萬丈深淵,那震耳的波濤聲,即是由深澗之內傳來。
難友們此時藥性懼已發作,再經沿途那些恐怖的怪音侵襲,大都失去靈智,個個目光痴獃,望著深不見底的絕澗發獃。
杜君平暗用傳音對修羅王道:「伯伯,咱們怎辦?」
修羅王道:「不用急,他既讓大家由這條路走,必定可以接應大家出去。」
果然,就在這時,山岩突然垂下一條長索來,同時岩上傳來一個陰森的嗓音道:「盟主特命兄弟前來接應,諸位請沿索垂下去。」
上面垂下一條不明來歷的繩索,下面是探不見底的絕澗,前途凶吉難料,但地道中的難友,卻如奉聖旨般,爭向繩索奔去。
岩上又傳來那陰森的嗓音道:「這繩索一次最多只能負擔三個人,請諸位按次序下去。」
地道中的難友,大部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個個武功高強,既有繩索憑藉,膽氣立壯,一個個捷逾猿猴,瞬刻之間已下去了一半多。
修羅王對杜君平一呶嘴,一伸手把繩索抓住,杜君平知他要趁人尚未全下之際下去,於是身形一躍,也把繩索抓住,手腳並用,晃眼已落下數丈,只見下面黑沉沉地,竟不知是何光景,但手上的繩索已盡,只得一鬆手,身形往下疾落。
他內功已有深厚根底,一面提著丹田一口氣,一面極運目力下看,隱約似見下面有一堆亂石,並有人影晃動,於是雙臂一抖,輕飄飄地落了下去,修羅王也隨著飄落。
此時大部份人都已落下,杜君平細察四周情景,才知是落在半懸岩的一堆亂石之中,這片亂石寬有三丈左右,長約五六丈,仍是上不靠天,下不著地,大家定了定神,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但覺眼前人影一閃,落下了二人,穿一襲黑衣,連頭臉都被蓋住,只留二隻眼睛在外,每人的胸前,交又綉有二根白骨與一顆白骷髏,鬼氣森森,甚是可怖。
二人落地之後,目光四下一掃,陰森森地道:「你們都是哪壇的兄弟,可自報姓名。」
這批劫後餘生的難友,受藥物禁制,早已失去記憶力,俱都低頭苦思,竟記不起自己的姓名來歷。
杜君平暗罵道:「見你的活鬼。」
黑衣人見大家都不作聲,滿意地森森一陣怪笑,隨即沉聲道:「妝等俱是江南分壇的弟子,因誤中敵方詭計,陷身地道,本座奉盟主金請前來助汝等脫險,此去危機重重,沿途均有敵方之人截殺,汝等務必小心。」
修羅王暗用傳音對杜君平道:「你明白了嗎,這些難友俱已失去記憶力,由他怎麼說都會信以為真,此去必有多人遭難,一方面他們可藉此加深難友們的仇恨,另一方面除去一些在聚賢廳已被認定為不穩之人。」
杜君平亦用傳音道:「他們既已動殺機,咱們亦應出手了。」
修羅王點頭道:「他們所謂敵方的埋伏,實際就是天地盟之人,你不妨相機剪除,但不可出聲說話。」
就這說話工夫,黑衣人亦已把話說完,大步行至懸岩下招手道:「一個挨一個往這面來,本座要清點一下人數,看看是不是都到了。」
難友們依言一個一個行了過去,黑衣人對每個人的面龐都端詳一眼,然後搖著肩膀道:
「上去吧,記住,若讓人擒住就休想活命。」
一個個輪下去,漸漸挨到杜君平了,當下趕緊將目中神光斂去,踉蹌行至黑衣人身前,目光一和他的目光相觸,心頭頓時咚的一跳,只覺他眼神之中,隱隱似有一種令人無可抗拒的魅力,趕緊澄神凝志,將心神護住,適於此時,黑衣人的巨靈掌又在肩上拍了一下,立有一股陰寒之氣透體而入,全身不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還幸他早已提功戒備,適時將真氣運轉,才算把那股陰寒之氣排出了體外,抬頭向懸崖望去,難友俱已運用壁虎游牆功夫,魚貫而上,於是也雜在人群之中,遊了上去。
從亂石堆到懸岩之上,相距約有七八丈高下,如內功根基不固,那是絕對無法上去,但同行之人個個武功不弱,俱都順利爬上。
懸岩之上,乃是光滑滑的石岩,穿過石岩,則是黑壓壓的一座黑松林。
黑衣人指著黑松林道:「此去必須穿過前面那片林子,才有脫困之望,但林中陰暗,敵方設有重重埋伏,想要闖過去,談何容易。」
見難友們都沒有作聲,復又道:「青龍壇下的弟子,由本座率領,白虎壇下的弟子,由白虎壇主率領,分二路衝出,現在就可分開了。」
難友們渾渾噩噩,誰也不知自己是哪個壇下的,任由兩個黑衣人隨意分配。修羅王與杜君平緊挨在一塊,被分在青龍壇下。
兩個黑衣人各率領近二十餘名的難友,分兩路直向黑松林內衝去。杜君平心裡明白,所謂敵方定是黑衣人恫嚇之詞,可能所謂埋伏,就是天地盟之人。
果然,難友們一經入林,林中倏起一陣懾人心弦的怪嘯,跟著群山響應,瞬刻之間,整個的林子都被怪嘯聲浪掩蓋,令人聽來,渾身起雞皮疙瘩,止不住直打寒戰。
黑衣人沉聲喝道:「都到這裡來,一切聽本座令諭行事。」
說來也怪,這些人大部份都是江湖享有盛譽之人,平日頤指氣使,儼然一方雄主,但於聆聽黑衣人令諭之後,俱都如奉綸旨的行了過來。
黑衣人把大家集中一處之後,黑影中已然發現敵蹤,黑衣人招手叫過二人,吩咐道:
「命你兩人先去林中搜查一遍,快去快回。」
二人躬身領命,飛身躍出,往前奔去,不及盞茶時刻,倏然傳來兩聲慘號,想是二人已然了帳。
黑衣人聞聲哼了一聲,又叫過二人道:「前去之人已然遇險,你二人此去務必小心。」
二人唯唯授命,急奔而去,剎那慘叫之聲又起,二人又已遇難。
修羅王冷眼旁觀,只覺領命之人,神色自若,十分恭順,大有視死如歸之態,心中甚覺駭然,暗忖:「這究竟是一種什麼功夫,竟然使這些老江湖視死如歸,毫不顧及性命?」
正自思忖之際,耳釁又傳來黑衣人陰森森的嗓音道:「敵方手段毒辣,咱們已有四人遇難,什麼人願去為他們報仇雪恨?」
只聽人群轟雷似地答道:「我們都願意去。」
黑衣人目光在大家臉上一掃,沉哼一聲道:「內中有二人為何不說話?」
說著往前一越身,指著杜君平與修羅王喝道:「本座命你二人在前開路,不得有違。」
杜君平怒容於色,張口正待說話,修羅王已然搶先接道:「屬下遵命。」率先往前行去。
杜君平見修羅王如此,知道必有深意,遂也跟在後面行去,暗中卻以蟻語傳音道:「伯伯,你為何答應替他在前開路?」
修羅王答道:「四下埋伏的,明明都是天地盟之人,想是試探這些難友們,是不是都已為他們所用了。」
杜君平恍然大悟道:「伯伯是不願意讓他們懷疑咱們並沒有中毒?」
修羅王點頭道:「咱們必須深入其內部才能找出天地盟真正的幕後主持人,目前裝得越像越好。」
杜君平又道:「剛才前去踩探之人俱已死難,咱們此去料將遇伏,到時如何應付?」
修羅王冷冷道:「可以盡展一身所學,大開殺戒。」
杜君平愕然道:「如此一來豈不觸怒他們。」
修羅王笑道:「他們所要的,乃是能完全聽命於他之人,而且武功越強越好,殺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此時二人已前行了約百來步,修羅王內功精湛,運足目力前看,已然發現兩具屍體倒卧血泊之中,當下暗用傳音對杜君平道:「小心,再前行幾步便將遇敵了。」
杜君平點了點頭,暗暗將真氣提聚,如此又前行了約三五十步,倏然怪嘯之聲大作,剎那全山響應,令人聽來毛骨悚然。
修羅王腳步微微一室,突地,兩縷陰風悄沒聲地分向二入腦後玉枕穴上襲來。
杜君平早有準備,忽地腳下一肇,讓開了那縷陰風,揚掌發出一記劈空掌力,一股巨大的潛力,挾著呼嘯之聲,直撞了過去。
暗中襲擊之人,似不曾料到杜君平的掌力如此渾厚,驚噫一聲,身形一閃,閃入一株大樹之後,但聽轟然一聲震響,掌風擊在樹桿之上,只震得枝葉紛飛,嘩啦亂響。
杜君平一擊不中,身隨掌進,猶如一道閃光,飛向來人撲去,黑影中已然發現那是一個連頭臉俱被包沒的黑衣人,於是手一揚,又是一掌劈去。
黑衣人似知厲害,急忙又二閃身,向樹后閃去,可是杜君平存心不讓他脫出手去,右掌掌勢才出,左手已疾逾奔電地探出,剛即把他去路擋住。
就他手掌堪堪要沾上對方衣衫之際,一條人影已悄沒聲地由他背後襲來。
樹林之內,漆黑一片,四下又有嘯音攪擾,不僅目難見物,聽力亦大打折扣,尚幸他內功精湛,突感身後似有一陣微風吹刮,疾地收回手掌,反手一掌擊出。
此一掌旨在自救,力道用到十成,但聽一聲狂號,身後暗襲之人,竟被震得身形騰起,滾出一丈多遠。
杜君平這面傷了一人,修羅王那面亦連傷了二人,彼此會在一處,仍繼續前。
此時嘯聲已然停止,四下靜悄悄的,杜君平暗對修羅王道:「咱們要不要回去通知那個青龍壇主一聲?」
修羅王搖頭道:「你該記住,咱們都是喪失記憶力之人,只須勇往直前,其餘的事都不用管了。」
杜君平點頭稱是,舉步當先而行,只見林邊一排站著六七人,俱是黑衣窄袖,頭臉都被包沒之人,只有為首一人身披玄衣大氅,面罩青紗。
杜君平不言不語,舉步直衝過去。但聽一聲暴喝,寒芒電閃,四把金刀,挾著風聲劈面襲來。
杜君平身形地一偏,長劍出鞘,一式雲龍三現,寒芒一閃之下,人已藉勢前沖了五尺,脫出了圍攻,而對他進襲的四人中已有二人手臂沁沁滲出鮮血,金刀噹啷落地。
這一式乃是修羅門的絕學,端地快逾電閃,詭秘異常。身披玄氅的蒙面人,似是大出意外,臉上青紗無風自動,一橫身擋在杜君平身前,舉手一掌推出,一股巨大的潛力直撞了過來。
杜君平存心顯露,不退反進,手掌一翻,也打出一股掌力,硬碰硬地迎了上去。
蒙面人暗罵一聲:「找死。」猛一提勁,力道又加添了二分,兩股潛力一觸之下,蒙面人悶哼一聲,暴退三尺。
杜君平亦覺心頭猛地一震,當下猛一提氣,把身形立穩,又緩緩往前趨近。
蒙面人張口噴出一塊瘀血,忽地一旋身,疾奔而去,那批黑衣人見首腦已走,也跟著急奔而去。
杜君平面無表情,回頭望了修羅王一眼,舉步直赴林外,此時天色已經破曉,他迎著晨風深吸了一口氣,正待辨識一下所處方位。
驀地一條人影飛射而至,落地竟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紫袍老者,雙目冷電似的在杜君平臉上一瞥,倏地縱聲一陣狂笑。
杜君平因恐露出破綻,是以不便出聲說話,但覺他笑聲洪亮,震得林梢敗葉紛紛墜落,心頭枉跳不已,不由暗驚道:「此人的內功怎的如此深厚?」
紫袍老者狂笑了一陣,陡地往前一赴身,伸手往杜君平的臉上抓去,出手快捷,隔著老遠便隱隱覺出有一股疾風襲到。
杜君平對他的狂妄自大,極是不滿,明知他這一招旨在揭去自己的面幕,並無襲之意,卻不肯閃讓,左臂一抬,翻腕朝抓來的手掌扣去,右掌五指齊彈,徑襲前胸五處大穴,出招快速,去勢疾逾奔電。
紫袍老者料不到杜君平使出如此兇險的招式,百忙中右臂一沉,把抓出的手掌縮回,左掌乘勢推出,企圖以深厚的內力,硬接下杜君平彈出的指風。
詎料,掌風與指勁一觸之下,只覺對方的指勁尖銳如錐,直透入掌風之內,不禁大吃一驚,腳下一用勁,硬生生把衝出的身形撤回。
此老一生狂傲,極少遇上敵手,不想在一個不知姓名的少年手下,吃上一個啞巴虧,頓時暴怒起來。
修羅王冷眼旁觀,只見紫袍老者白里泛紅的臉上,突然升起一層紫氣,不禁心裡一動,急用傳音喝道:「賢侄你快退下,容我來應付。」
不容杜君平回答,緩緩往前一跨步,擋在他身前,倒背著雙手,一語不發。
紫袍老者暴怒之下,竟把從不輕易施展的紫陽真氣運集,意欲一舉搏殺對方,忽見人影一閃,已然換了一個舉止沉穩的古稀老者,不由一怔,沉喝一聲道:「尊駕是誰?」
修羅王搖了搖頭道:「老夫已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紫袍老者怒道:「難道對本門派都忘了?」
修羅王想了想道:「老夫乃是青龍壇下的弟子。」
紫袍老者怒極,厲聲喝道:「你滿嘴胡說。」
突然遠遠傳來一個冷峻的嗓音道:「他說的都是實話,尊駕也許是氣糊塗了。」
杜君平回頭一看,只見青龍壇主領著那批難友緩緩行出林來。
紫袍老者一見青龍壇主來到,頓時省悟,但仍心有不甘地道:「不論他是哪個壇下的,老夫得稱稱他究竟有多少斤兩。」
青龍壇主冷笑道:「此刻正需用人之際,尊駕豈可逞一時意氣,我看免了吧。」
紫袍老者怒氣勃勃,突地一旋身,疾奔而去。
青龍壇主嘿嘿冷笑了兩聲,舉步行至修羅王身前,拍著他肩膀道:「你二人幹得很好,回壇后本座當稟明盟主,升你二人為香主。」
修羅王裝作痴獃地咧嘴一笑,杜君平早把目中神光斂去。
獃獃立著默不作聲。
青龍壇主滿意地笑了笑,揮了揮手道:「此去已漸入坦途,大家隨我來。」領著一行人當先疾行。
杜君平暗察四下的形勢,所去的方向,竟仍是黑風怪領去的那地方,心中不由暗罵道:
「原來他是明欺大家已喪失靈智,又領大家回到老地方了。」
杜君平所料果然不差,青龍壇主領著大伙兒在群山中轉了約一個來時辰,已來到一處秘谷,谷內新蓋有一座寺院。
青龍壇主把大家直領入後殿,吩咐大伙兒就在禪房中歇息,不可行動,自己卻徑自入內去了。
同行的難友們倒也聽話,各自盤膝坐下,閉目養神,竟沒有一人交談。
杜君平細察所處的禪房,似是在山洞之內,隨用傳音對修羅王道:「伯伯,這所寺院從外面看很小,裡面卻大得很呢!」
修羅王亦用傳音答道:「聚賢廳就在此寺的後面,這所寺院縱不是總壇,亦必是天地盟根本重地。」
杜君平又問道:「咱們如今該怎麼辦?」
修羅王答道:「他們既對咱們深信不疑,那是再好沒有了,且不要急,等些時再見機而作吧。」
二人交談數語后,青龍壇主巳匆匆行了進來,後面跟著兩個大漢,每人抱了一包衣服,對著大伙兒拍拍掌,沉聲道:「咱們此刻處境甚是危殆,隨時均有遭受襲擊可能,諸位務必把精神養足。」
又指著地下的包袱道:「包袱內的衣服可每人取一件穿上,免得動手時無法辨識。」
兩個大漢迅即把包袱打開,每人擲給衣服一套,大伙兒依言將衣服穿上,竟是一套連頭臉都被包沒的黑色勁裝。
杜君平暗忖:「這樣倒好,不論遇上誰,均已無法辨識了。」
青龍壇主容難友們改扮完畢,又吩咐送上菜飯來,讓大家飽餐了一頓,難友們大都是在武林道上有聲名地位之人,但此刻卻如餓了甚久的囚犯一般,食物到手,立時風捲殘雲,吃了一乾二淨。
因門口通道俱有看守之人,為了怕引起對方疑竇,杜君平與修羅王都安份守己地呆在禪房之內,禪院處在山窟之中,不論白天晚上,均用萬年燈照明,在裡面之人,根本無法分辨晝夜。
但修羅王修習內功數十年,每日功課均有一定時刻,雖處暗室之中,仍能辨別晝夜,看看時間已交二鼓,暗暗碰了杜君平一下,用傳音對他說道:「你去各房看看那些難友,不知他們還能不能運功調息。」
杜君平一臉惶惑地道:「若是還能運功呢?
修羅王喟然嘆道:「那就證明天地盟此法不僅毒辣,而且將一網打盡武林中人。」
杜君平甚是不服地道:「晚輩終覺權術只能用於一時,必不能成功。」
修羅王感慨地道:「這個自然,不過咱們如是沒有解藥,豈不也和難友們一般,也都做了他們的爪牙鷹犬。」長嘆一聲又道:「到某一時期,他們便可驅使這些迷失本性之人,到處攻殺,直到異己全都滅絕為止,試想到了那個時候,還有哪個門派能夠存在?」
杜君平一時無言可對,舉步行出禪房,到各房轉了一轉,只見那些難友們,俱都安居房內,調息運功,既沒有人在外走動,亦無交談之人,心中大感驚異,急步迴轉禪房,把所見的情景,對修羅王說了一遍。
修羅王沉忖有頃道:「既是這樣,咱們也不可在一起了,你也去調息一番吧,免得他們動疑。
杜君平依言回到禪床之上,堪堪盤膝坐好,外面已傳來一片腳步聲響,青龍壇主大步行入禪院,高聲喊道:「總壇有令,本壇即刻出去公幹。」
於禪房安息的難友,聞聲紛紛行了出來,鵠立在禪院之中,獃獃出神。
青龍壇主目光四下一掃,沉聲道:「適才總壇傳下令諭,著本座率領壇下弟子,即速前去聽候差遣。」
青龍壇主似是迫不及待,容大家把衣服換好,立時催著起程,領著一行人在山區轉了約有半個時辰,已然快到平原了。
杜君平突然靈機一動,暗用傳音對修羅王道:「伯伯,咱們解藥尚有剩餘,何不取出兩顆將祁連山主與韓三公的藥性解去。」
修羅王想了想道:「這二人俱是老奸巨滑之人,解去藥性未必能為我用,說不定還會壞了咱們的事呢。」
杜君平天性忠厚,為人任俠,覺得自己解救他們,並不指望有何還報,那又何必顧及那麼多呢,當下又道:「他二人也算得是武林道上有聲名之人,縱不能為我用,總還不致壞咱們的事呢。」
修羅王微嘆一聲道:「你在江湖閱歷尚淺,怎知人心險惡,既一定要救他,那就給他們服下吧。」
杜君平依言輕輕一拉韓三公與祁連山主,暗用傳音說道:「那面有山泉,下去喝幾口如何?」
韓三公與祁連山主俱是老江湖了,雖然記憶力失去,靈智泯滅,卻仍想到他此舉決不是僅僅為了喝幾口山泉,是以都隨著行至溪邊。
杜君平先行蹲下身子,每人塞了一顆解藥,急用傳音道:「二位快把解藥服下,等會我再為你們詳說。」
二人略事遲疑,立即將葯擲入嘴裡,捧起山泉喝了幾口,杜君平也喝了幾口,隨即立起身來。
青龍壇主已於此時行了過來,見他三人喝了水便返回,並未交談,也就沒說什麼。
杜君平緊跟在韓三公的身後,過了約有頓飯時間,韓三公突然回頭對杜君平看了一眼,用蟻語傳音道:「兄弟的藥力已然行開,真是多謝你了。」
杜君平答道:「不錯,二位現已恢復靈智,今後如何做法在下管不著,但望不要泄露我師徒的行藏才好。」
祁連山主與韓三公齊聲道:「小哥請放心,兄弟雖不才,豈有恩將仇報之理。」
此時一行人已行至平原,杜君平舉目四望,原來仍在金陵城郊,不禁暗暗點頭。
青龍壇主領著大伙兒行至一座墳堂之前,隨即揮手讓大伙兒停下,對著墳堂躬身行禮道:
「青龍壇主率領盟下弟子恭候差遣。」
只聽墳堂內傳出一個冷森森的嗓音道:「有多少個可用的弟子?」
青龍壇主躬身稟道:「共廿四名俱可派用。」
墳堂內又道:「很好,待白虎壇下來后,即刻行動。」
青龍壇主躬身應了一聲,退了回來。
一行人靜靜候了約有盞茶時刻,又一批黑衣人急行而來,當先一個胸前銹有文叉白骨與骷髏的黑衣人,搶步上前對墳堂躬身行禮道:「白虎壇恭候差遣。」
墳堂內冷冷哼了一聲,半晌方道:「如何這時才來?」
黑衣人惶恐答道:「因在途中出了點變故,是以來遲。」
墳堂內人冷笑道:「這不是理由,今晚由白虎壇充為頭陣,將功折罪。」
黑衣人如奉聖旨,又一躬身道:「謝使者恩典。」
墳堂內人沉聲喝道:「時刻已經不多了,立即起程。」
黑衣人答應了一聲,領著同來的那批黑衣人,轉身疾奔而去。
墳堂內人復又喝道:「青龍壇也可以走了,事完仍來此地覆命。」
青龍壇主應聲道:「屬下遵命。」轉過身來一揮手道:「跟我來。」當先疾奔。
杜君平見他行走的方向乃是城內,隨用傳音對修羅王道:「伯伯,難道他們竟公開在城內殺人?」
修羅王點頭道:「看樣子確是如此。」
杜君平又道:「他們一下派出兩個壇的弟兄,對手怕不簡單呢,但不知是不是丐幫。」
修羅王接道:「不論是攻襲什麼門派,不到萬不得已,咱們絕不可泄露身分。」
杜君平點頭道:「晚輩也是如此想法。」
突然,韓三公對他湊了過來,暗用傳音道:「今晚乃是咱們脫身的好機會。」
杜君平亦用傳音回道:「二位盡可請便,我師徒尚沒打算離開。
說話之間,一行人已然行入城內,果然所奔的方向是丐幫行壇。青龍壇主舉步當先,一躍而人,餘人也跟著躍入,而韓三公與祁連山主卻趁機悄悄溜之大吉。
杜君平看在眼內,故作不見,一躍進入牆內。只見院內已然劍拔弩張,白虎壇主宰領的一批人已經早到,正與丐幫對峙中。
丐幫這面除了幫主四海游龍陸賈護法夏楚外,尚有青衫客尹仲秋,以及妙手書生馬載等人。
青龍壇主一躍入場,森森一陣冷笑,指著四海游龍喝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幫主何故執迷不悟。」
此時兩壇的黑衣難友已然把陣勢擺開,四海游龍知道這場拚斗勢所難免,徐徐地道:
「兄弟早知會有這麼一天,尊駕既是奉命而來,也用不著說那麼多廢話了。」
白虎壇主厲喝一聲道:「好,咱們手底下分個強弱。」
白虎壇主面對丐幫幫主,竟然毫未放在跟里,這並非是他有什麼驚人之技,而是有恃無恐,因知手下這些弟子,俱都是各派精英,非等閑之人可比,合十餘派之力,對付一個丐幫,自然是綽有餘力,當下一聲震喝道:「都給我上,擒住丐幫幫主的居首功。」
白虎壇下弟子早已蓄勢待發,轟然一聲,一擁而上,齊向四海游龍陸賈奔去。
四海游龍沉哼一聲道:「好莽的打法,你們眼底下果真是沒有丐幫了。」
暴喝聲中,左右八大護法齊出,迎了上去,立時展開一場慘烈拚斗。
白虎壇下弟子,不僅人手眾多,而且個個武功不凡,八大護法每人一個,僅只接下了八人,餘人仍奮力向四海游龍衝來。
四海游龍與青衫劍客、妙手書生同立一處,三人俱是行家,一見那些黑衣人的身手,臉上駭然色變,只覺來人不僅個個身手矯健,而且內功俱都精深無比,絕非一般普通江湖武士可比。
青衫劍客長劍一擺,暗用傳音對四海游龍道:「陸兄你看出來了么,今晚情勢只怕有些不妙,還望早作打算。」
四海游龍手中竹杖一掄,擋退了攻來的兩個黑衣人,點頭應道:「尹兄說得是,不過敵勢雖強,只怕他們還難於討得便宜。」
青衫劍客急道:「莫非貴幫尚有後援?」
四海游龍道:「只須挺過三更,他們便無法奈何了。」
二人僅只交談數語,已然連連遇險。妙手書生急得厲聲喝道:「二位是怎麼啦,大敵當前難道還存什麼仁慈之心?」
青衫劍客朗聲笑道:「你急個什麼勁,量這批不能見人的鼠輩,也無法把兄弟怎麼樣。」
手上劍勢一緊,頓時光芒大盛,湧起一片耀眼劍花。四海游龍也於此時,展開了丐幫祖傳杖法,青芒閃閃,逼得湧來的黑衣人紛紛後撤。
白虎壇主存心補過求功,厲聲喝道:「使大家陷身地道中的就是他們,今晚務必將他們收拾,以解心頭無窮之恨。」
身形一躍,也加入了斗場。白虎壇主這席無中生有之言,竟具無窮之力,壇下黑衣人似乎俱被激怒,亡命前攻,有的竟施出兩敗俱傷的橫蠻打法。
丐幫在人數上本已佔劣勢,黑衣人再施用此種不要命的打法,敗象立現。
杜君平冷眼旁觀,心中大急,急用傳音對修羅王道:「伯伯,咱們若不動手,丐幫恐怕要糟呢!」
修羅王亦用傳音道:「丐幫乃是一個大派,力量決不止此,你不用替他擔心。」
杜君平不以為然道:「眼看他們就不行了,晚輩可不忍心看著他們遭劫。」
修羅王徐徐道:「難道你沒看出來,青龍壇下之人,一個也未插手,如若咱們一動,青龍壇下勢必加入,那樣豈不是弄巧反拙?」
杜君平天生俠腸,雖覺怪羅王言之有理,但激於一腔義憤,忍不住衝口說道:「伯伯若是怕事,那就由我一人出手好了。」
修羅王把臉一沉道:「不准你胡鬧,看伯伯眼色行事。」
杜君平見他已現慍意,便不敢再言語了。
這時丐幫的情勢已然越來越不利了,八大護法中,已有四五人負傷。
四海游龍竹杖一緊,直衝人人群之中,大喝道:「往後堂撤。」八大護法應聲後撤。
白虎壇主厲笑道:「想走可沒那麼容易呢。」身影一躍,把去路擋住。
四海游龍竹杖一起,劈面點來,沉喝道:「閃開。」
白虎壇主只覺他這一杖之勢,看似平淡無奇,實際隱藏著極其凌厲的殺著,不敢正面迎擋,一側身閃了開去,八大護法就勢一衝,上了階沿。
四海游龍竹杖再起,幻起一片青芒,硬生生把後面衝來的黑衣人擋住,端的一夫當關,勇不可擋。
白虎壇主大吼道:「今晚若不能把丐幫收拾下,一個也別想活著。」
掄起兩支判官筆飛撲上來。
妙手書生朗笑道:「相好的,你少冒點火氣好不好。」
長劍一震,灑出七八朵劍花,劈面攻來,這一式乃是崑崙派不傳之秘,威力絕倫,復又把白虎壇主逼退了二步。
可是,白虎壇主雖被逼退,壇下的黑衣人卻已蜂湧攻了上來,這批人個個俱有一身功夫,四海游龍與青衫劍客武功雖高,卻難擋住這撐山倒海似的攻擊,轉眼又被困住。
青龍壇主靜立一旁,已是大感不耐,沉喝一聲道:「咱們也不要閑著,上!」縱身一躍,朝四海游龍撲去。
詎料,他的身形才起,修羅王的身形也已躍起,后發先至,早到了他的頂門之上,及至青龍壇主覺出風聲有異,急忙收勢下墜時,已然不及,只覺后心如遭千斤重擊,砰然一聲,摔落地下。
杜君平暗中蓄勢已久,見修羅王已然動手,也展開飄香步法,疾撲白虎壇主。
白虎壇主亦是久經戰陣之人,忽覺身後似有人偷襲,疾地一個旋身,沉喝道:「你是誰?」
杜君平急道:「壇主小心背後。」
白虎壇主百忙之中頭也不回,雙筆往後一封,出招快捷,應變尤為神逮,可惜他顧到后沒顧及前,就在他雙筆封出的瞬間,眼前精芒一閃,一個身子已被杜君平揮出的劍芒齊腰斬斷,他用的這一式,正是修羅劍法中最具威力的「飛雲掣電」,對方身形尚未倒下,杜君平的劍已入鞘。
杜君平與修羅王只一出手便將兩個壇主擊斃,照常理來說,必定招致黑衣人的圍攻,可是,黑衣人俱是心神喪失之人,竟都視若無睹,仍然照舊地猛攻丐幫之人。
修羅王急用傳音對杜君平道:「可伺機將他們一個個點倒,切不可傷他性命。」
杜君平點了點頭,舉步正待施為。
驀地里後堂飛出兩條人影,一個身材高大,一個纖小玲瓏,直撲入黑衣人群中,但見人影晃動,撲通之聲連響,瞬刻已被點倒了四五人。
杜君平細察那纖小人彭的身法,用的竟是飄香步法,不由一怔,暗怪叫道:「咦?」
來人身手矯健,晃如電掣風飄,黑衣人武功雖都不弱,但不出盞茶時間,俱都被點倒,只餘下了修羅王與杜君平。
高大人影直撲修羅王,纖小人影奔向了杜君平。修羅王不想於此時露面,手一揚打出一股掌力,冷冷道:「朋友,歇著吧,兄弟用不著你勞神。」
修羅王位列四大副盟,內功已臻化境,隨手一擊,便具無窮威力。
高大人影絕未想到黑衣人中,竟有這等高手,大袖一拂,也打出一股潛力,兩股潛力一觸即收。儘管雙方俱未用出全力,但彼此心裡有數,齊感一怔。
奔向杜君平的纖小人影,也和高大人影一般,認定一舉便可得手,可是事實卻大出她意料之外。
杜君平突見纖小人影向自己攻來,身形屹立不動,左掌忽的往上一托,抓向對方攻來的手腕,右掌順手一式「玄鳥划沙」斜削而出。
纖小人影來勢如電,突遭杜君平凌厲地反擊,退的更快,就和有人在後牽扯一般,倏忽退出幾丈。
口中驚呼道:「咦!想不到今天遇見高手了。」
修羅王不願此刻暴露身份,急上前二步,徐徐言道:「二位請勿誤會,兄弟並非天地盟的爪牙,你們把這些人點倒,意欲如何處置,就儘快施為。」
高大人影頓了頓道:「尊駕尊姓大名,是哪路的朋友?」
修羅王笑了笑道:「咱們是友非敵,你不用多問了。」
高大人影知道對方既不肯說,問也問不出所以然,遂對著后廳連擊三掌,只聽一陣腳步擊響,行出了三人,一個玉面朱唇,赫然竟是杜君平,緊挨著他的,是兩位白衣女郎。
修羅王一怔,急用傳音對杜君平問道:「此人是誰?」
杜君平道:「此人便是葯中王聞人可前輩。」
修羅王大驚道:「此人年將八十,竟然如此年輕,果真是攝生有術。」
葯中王快步行至院中,懷中取出一個綠玉瓶,撥開塞子餵給點倒的黑衣人每人一顆丹藥,他行動極是熟練快速,僅一轉眼工夫,三十餘人俱已喂遍,長吁一口氣,將身形挺直,徐徐言道:「以此葯能不能解去他們身中之毒,在下實無把握。」
高大蒙面人與纖小蒙面人,俱是面對修羅王與杜君平立著,對葯中王之言並未接腔,顯然尚具戒心。
葯中王復又言道:「於兄,煩你先解開二人試試。」
高大蒙面人一彎腰,迅速解開了兩個黑衣人的穴道,葯中王隨手將二人扶起,徐徐道:
「兄台試想想你的出身來歷,是不是已經恢復記憶力了?」
黑衣人長長吁一口氣,雙目睜開,訝然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葯中王自我引見道:「在下姓杜名君平,此地乃是丐幫的行壇,兄台元氣大傷,暫不要說話。」
說著對白衣姑娘招手道:「阮姑娘,請拿一盅百花仙露來。」
兩個白衣姑娘乃是阮玲、王珍姊妹,每人手中都執有一把玉壺,一個羊脂小玉杯,隨即傾了半盞百花仙露,遞給葯中王。
葯中王接過玉杯送到黑衣人唇邊道:「此是飄香谷的百花仙露,兄台服下大有裨益。」
飄香谷的百花仙露宇內聞名,珍貴無比,遠遠便有一股異香沁入鼻孔,黑衣人乃是老江了,如何會不識貨,謝了一聲,一飲而盡。
葯中王睹狀信心大增,朗聲道:「幸不辱命,請再把其餘的人穴道都解開吧。」
高大蒙面人與纖小蒙面人立時身形一飄、落在院中,手揮腳踢,頃刻之間把被點倒的黑衣人穴道俱都解了。
葯中王如法炮製,令每人飲下半盅百花仙露,足足用了一個更次,黑衣人才算都復了原。
四海游龍早已命人點上燈燭,預備茶點,延請大伙兒至大廳坐下。
高大蒙面人與矮小蒙面人,因不願露面,於解開黑衣人穴道時即乘亂往後廳行去。
四海游龍復又行至修羅王身前拱手道:「今晚多虧二位撥刀相助,先行除去兩個壇主,為本幫消除了這場劫難,兄弟這廂先謝過。」
修羅王擺手道:「不用多禮,事情並未了結,貴幫還宜即速應變才是。」
四海游龍吃了一驚道:「願聞其詳。」
修羅王大步行人廳中,目光對著廳內群雄一瞥,徐徐言道:「在座諸君,必是各派精英,因受好人甜言引誘,加盟天地盟,不想天地盟心懷叵測,把各位誘入聚賢廳中,復於飲水之中加入迷藥,使各位靈智泯滅,變得渾渾噩噩,任由其擺布。」頓了頓,見群雄俱在留神聽著,繼續又道:「今晚青龍、白虎兩壇主,率領大夥前來攻襲丐幫,乃是奉有嚴命,發令之人就在城外等候覆命,今諸君靈智雖復,恐怕天地盟不會就此輕輕放手。」
此言一出,廳中立起一陣騷動,群情激昂,齊聲吼道:「我等正要尋他,他若前來那是自尋死路。」
修羅王疾忙搖手道:「諸位稍安毋躁,徒逞一時之憤,於大局並無裨益。」頓了頓又道「天地盟蓄意獨霸江湖,籌劃非止一日,今忽於九九會期即將來到之時,突然對丐幫發動攻擊,其用心不難想見。」
四海游龍突然插言道:「大俠所言極是,他命各位前來襲擊本幫乃是一石兩鳥之計,不論雙方勝或負,都免不了死傷,如此一來,於天地盟無損,但卻收到排除異己之功,那是最合算不過的了。」
修羅王接道:「兄弟認為如諸位一般受害的,決不止眼前這些人,而和丐幫一般受攻擊的,也決不止是丐幫,今晚咱們既已揭開了這奧秘,何不將計就計,來個以牙還牙。」
修羅王朗聲一笑道:「諸位如若果有為江湖一伸正義之心,就請聽兄弟一言。「隨即說出一番話來。
群雄齊聲吼道:「此計甚妙,我等俱願唯兄台的馬首是瞻。」
修羅王朗聲又是一陣大笑。
夜色迷濛中,兩隊形如鬼魅的黑衣人,捷逾飛鳥地由金陵,城中奔出,向一片亂墳中奔去,行至一座墳堂前,俱都把身形停下,為首兩個黑衣人,躬身對墳堂行禮道:「青龍壇主與白虎壇主參見使者。」
墳堂內傳出一個冷森森的口音道:「事情如何了?」
青龍壇主躬身答道:「幸不辱命,除了四海游龍不在行壇外,一個都未漏網。」
墳堂內森森笑道:「此話當真?」
青龍壇躬身道:「屬下豈敢蒙蔽使者。」
墳堂內又是一陣森森怪笑,其聲猶如夜梟,令人聽來極是刺耳,半晌方才歇止,跟著冷冷吩咐道:「做得很好,可各領壇下弟子前去山下林邊候命。」
青龍壇主略事猶豫,終於領著壇下弟子,朝山下林邊奔去。
這座林子位於鐘山腳下,甚是茂密僻靜,青龍壇主和白虎壇主對四周約略察看了一番,隨命壇下弟子分散立著,靜候變化。
約摸候有盞茶時刻,林中幽靈似地閃出一位蒙面青袍老者來,沉聲道:「青龍、白虎兩壇主過來。」
青龍與白虎壇主上前躬身道:「參見壇主。」
青袍老者擺擺手道:「免了。跟著又道:「此役本盟可有損傷?」
青龍壇主躬身答道:「除了傷者不計外,死了兩人。」
青袍老者哼了一聲道;「死者是誰?」
青龍壇主答道:「祁連山主褚一飛與雪嶺居士韓三公。」
青袍老者冷笑一聲道:「原來如此。」扭頭一指道:「你看那是誰?」
青龍壇主抬頭一看,只見黑影之中赫然立著兩個人,正是韓三公與褚一飛,不禁色變道:
「原來他們臨陣偷跑了,哼!」
青袍老者冷冷道:「老夫早經得到傳報,燕山老人那匹夫吃裡扒外,與汝等暗中勾結。」
說著仰天狂笑道:「別以為妝等得到解藥便可無事,那可大錯特錯了。」
青龍壇主知道行藏已為對方識破,再無喬裝必要,當下也一陣朗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們下一步棋究竟有什麼可怕的。」
青袍老者點頭道:「不見棺材不流淚,此乃人之常情,咱們不妨走著瞧。」
一指青龍壇主身後的黑衣人道:「你可著他們過來。」
隨行之入迷藥已解,個個神智清朗,於此空闊之處,不懼對方暗算,不待青龍壇主開言,一齊行了過來,同聲道:「我等都已在此,有何本領儘管施為。」
青袍老者默然不答,對峙約有盞茶時刻,突然縱聲大笑道:「現在行了,誰有能耐上前與老夫對拆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