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杜全倏然臉色一沉,正待發話,杜老大已在尾艙大聲呼叫開飯啦!
這日艷陽高懸,船行江中,仍感奇熱無比,杜保、杜全,上身脫得一絲不掛,顯出一身結實肌肉,尤其杜保,黑得象塊黑炭,胸前與雙臂,突起一股股的勁肌,使人一見就生羨慕之感。
飯後,杜老大呼呼入睡,杜保掌舵,杜全一拉仇恨,頭一擺,示意仇恨出艙。
仇恨心知必是為了飯前的一句話,看他當時神態,似已觸犯他的大忌,然而仇恨仗著一身武藝,自也無懼於心,當下隨著杜全來到船頭,杜全伸手一指,道:「身朝船頭坐下。」
仇恨雖是不明他的用意何在,但仍照他指定的位置坐下,杜全隨後並肩而坐,仇恨唯恐他有不利行動,暗自提防在心。
杜全坐穩身形,低聲喝道:「你怎麼知道長江黑鰻這個名字?」
這時仇恨方才明白,杜全指定自己,胡著船頭而坐的意思,是為了避免聲音被船后聽到的原故,又聽他問的確是剛才的一句話,心情漸漸安定下來,知道他並沒什麼惡意,故此面容開朗,道:「這名字我原來不知道,還是早上才聽見的,這也值得大驚小怪呀!」
杜全恍然大悟,不由失聲大笑,說道:「是我一時疏忽,錯怪了你,小兄弟,別見怪!……只是你倒心靈耳尖啊!」
仇恨見他態度恢復正常,急道:「長江黑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可不可以說來聽聽?」
杜全回頭望望杜保,然後徐徐說道:「這件事本來爹爹不許我講的,不過看你不象壞人,告訴你也不妨。長江黑鰻,乃是我爹爹外號,只因我家數代生於長江,爹爹自幼又得一異人傳授,練得一身水上功夫,可以伏在江里三日三夜,長江水路之人無出其右,又因生來黝黑,故有長江黑鰻之稱。」
仇恨不覺笑道:「這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杜全顯出無可奈何的神態,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索性全告訴你吧!從這裡去,下水走約兩天水路,有個馬當鎮,那裡湖面遼闊,江中還有兩個小島,過去一直平安無事,可是馬當鎮對岸,約有數十里地,有個九姑嶺,嶺下有三個太湖,名叫龍官湖、大宮湖、泊湖,三湖連綿數百餘里,九姑嶺上有伙強人,為首的叫什麼飛天雙環李慶,手下還有許多高手。很多年前,李慶慕名前來邀我爹入伙,我爹寧願吃苦,做那江下生意,不願為非作歹,嚴詞拒絕了飛天雙環李慶的邀請,這樣過了兩年。一天,我們船到彭澤,正巧我爺爺跟我爹帶著我上岸去了,等我們回到江邊時,發現船也破了,家母也已無故死去,死得不明不白,甚至連兇手都找不出來,自此以後,爹就不准我再提他的外號,至於是什麼理由,連我都不知道。」
仇俠聽說附近有強人出沒,心中已是氣憤填膺,可是面上不露形色,又問道:「飛天雙環李慶這伙強人就住在九姑嶺?」
杜全倏然在大腿上一拍,道:「你不問起,我倒險些忘了,這幾年,飛天雙環李慶派了兩員大將,坐鎮馬當江中雙島,設下關口,專門打劫過往孤單船隻,我們已有好幾年沒單獨經過了,這次是不是會出亂子,不敢保險,到時候要是有事,你可以躲在艙里,不要出來,一切自有爹跟我擔當。」
言下之意似有十分把握。仇恨暗笑,心想:「看你能有多大能耐。」忽又想到:「既然別人一番好意,怎好取笑於他。」旋即收斂取笑之心,道:「有事的話,我自會躲起,哪能把生命當作兒戲,你放心吧!」
杜全忽有所悟,瞪著雙眼,指著仇恨背上長劍,高聲叫道:「小兄弟,我看你昨晚上睡覺背著這把劍,現在也背著這把劍一刻不離,敢情你是懂武功的!」
仇恨微微一笑,道:「水裡功夫我不行,岸上倒能湊和兩手,只是不能登大雅之堂。」
仇恨一來是這兩年長了幾歲,二來是受了義父駝俠的熏陶,深知樹大招風的危險,故此不敢妄自託大。
杜全生來老實,還以為仇恨所說是真心話,故以教訓的口吻說道:「如此說來,你還是躲著不要現面的好,須知動起手來,可不是好玩的啊!」
仇恨雖然覺得他的愚蠢可笑,但又為他那真誠所感,雙目凝視杜全,寄以深切謝意,道:「謝謝小哥關照,我會當心的……」
話說至此,倏又想到杜保曾說過船上有抓魚聖手,故又問道:「你爹曾說船上有個抓魚聖手,敢情是你爺爺……他老人家偌大年紀……」
仇恨話未說完,只見杜全在那雄壯的胸前一拍,不斷傻笑,道:「我爹叫長江黑鰻,我叫抓魚聖手……不相信嗎?」杜全看他似有不信神色,故而反唇相問。
仇恨匆匆道:「我哪會不相信!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有其父必有其子。』看今天天氣晴朗,小哥你就抓兩條鮮魚,咱們下酒如何?」
杜全朗聲哈哈大笑,道:「要是天氣寒冷就不能抓魚,還能稱的什麼抓魚聖手?」言畢,進入艙里,換上一條短褲,走到船舷,一吸氣就要往水裡跳。
仇恨倏然伸手一把攔住,道:「你這是幹什麼?既不帶網,又不帶叉的?」
杜全緩緩吐出一口長氣,道:「抓魚聖手就是憑著雙手,你等著瞧吧!」
但聽「嗤」的一聲,杜全已然沉入江中,消逝得無蹤無影。
船行甚速,仇恨不免暗暗為他擔心,他不是擔心杜全的安危問題,而是擔心他趕不上船,心中不安,暗責自己不該逼人下水。
正思忖間,驀地只見船後浪頭一涌,杜全已然浮起大半個身子,「哇哇」直叫,一手抓著一條活生生的大魚,少說也有二三斤重,太陽照著魚鱗閃閃生光,仇恨忙招呼杜保,要他放慢船速,好等杜全回船。
杜保哈哈一笑,就象沒聽到似的自顧掌舵,對杜全連望也不望一眼。仇恨好生沒趣,暗道:「你們父子尚且不關心,我又何必瞎子點燈白費蠟,多操這份心事呢!」
驀地,但見杜全往水面一伏,不過幾個折騰,人已似箭般來到船邊,只見他揚手一拋,「啪」的一聲,一條魚已落在杜保掌中,杜全雙腳一蹬,又已來到船頭,空著的手,倏往船舷一搭,「呼」的一聲躍上船面。
仇恨不由自主,拍掌叫道:「好俊的功夫!」
杜全報以一笑,隨著說道:「今天魚兒很少。」言下之意,似乎是說下水的工夫耽誤久了。
可是這空手抓魚的神功,早已激起仇恨由衷的佩服,不覺對這心地耿直的杜全,起了無限羨慕的心情,只聽他道:
「小哥不愧抓魚聖手的美名,小弟這趟是有事在身,待我把事辦完,回頭來我一定要請小哥教我這套抓魚的功夫……」
杜全不過只比仇恨大個一二歲,生來就跟他爹杜保一樣的是個真心腸,有什麼說什麼,肚子里從不藏話,臉上也不會裝假,觀面就可以知心。適才為了露過一手抓魚神技,正自洋洋得意,忽聽仇恨說要找他學藝,一時卻又感到手足無措,面紅過耳,吶吶說道:「我……我可不能……收徒傳藝,我的功夫……比爹還差得……遠啦!要學……找爹學去。」
正當杜全窘態畢露之時,杜保已由尾艙走出,笑嘻嘻道:「你們在說找我學什麼呀?」
杜全一見他爹來到,就象遇到救星樣的,急道:「爹,這位公子說要學水裡的功夫,孩兒說要他找爹學去……爹,你就收這個徒弟吧!」言畢,進入后艙換衣去了。
杜保聞言,低頭沉思,露出疑難的神色。仇恨一眼瞥及,忙道:「我是看這位哥哥抓得好玩,故有此意,說說罷了,不必擺在心上。」
杜保知是自己神色不正,引起仇恨誤會,連忙說道:
「這不過是我們窮人混飯吃的一點玩意兒,公子學它則甚,如果說純是為了好玩,那麼等過一兩天,叫全兒教你兩手水面功夫也就是了。」
船行兩日,第二天初更時分,漸近馬當鎮,杜保招呼收帆泊岸,仇恨感到甚為奇異,人在艙里,探首問道:「怎地停在這四無人煙荒僻之地?」
杜保一面忙著工作,一面答道:「前面常有強人出沒,往日船多人眾,大家可以不必顧忌地趕到馬當過夜,添購酒萊柴米,如今,我們人單勢孤,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等待天亮以後開船,比較妥當。」
當字剛剛出喉,驀地划空「嗖」的一聲,一支火箭越船而過。祖孫三人,立時面色倏變,仇恨也為這突如其來的火箭感到奇異萬分,不由瞪著一雙大眼睛,正欲啟唇問話,杜保一眼瞥及,似是已然明白他的心意,手一擺,做出一個要他不要說話的姿勢,然後輕聲說道:「等一下公子就可以明白,暫時最好還是躲在艙里不要說話好。」
就在這說話之間,只見一條沒篷的快船,風漲帆飽,八櫓齊盪,有如箭般射向前來,到得臨近,落帆止櫓,船頭上站著一個彪形大漢,黑暗中卻看不清面貌,手中執著一把約有丈余的長鉤,正指揮著掌舵的將船靠近杜老大的船邊。
杜老大立於船尾,杜保、杜全並肩站在船頭,悶聲不響靜待事情的演變。
驀地,那手執長鉤的伸鉤一搭,鉤住杜保船舷,兩船形成丁字形狀,那手執長鉤的彪形大漢船頭正好是在杜保面前,彪形大漢滿面怒容,抬腿就要踏上杜家之船,杜保眼快手快,雙手一揖到地,並道:「小的一見火箭,連忙就停下了船,閣下有何見教?」杜保明的是作揖行禮,實在是阻止那大漢上船。
那大漢被他攔住去路,不禁大怒,喝道:「杜保,你可認識我么?」
杜保慢慢直起身形,微微一笑,道:「大名鼎鼎的單鉤手宋宗,長江之內誰不認識!只是小的不敢招呼罷了。」
哪裡是不敢招呼,其實是杜保不敢招惹,也不願招惹,恥與為伍而已。
單鉤手宋宗見他甚為謙恭,暗自得意,聲音也較緩相,道:「既然認識我單鉤手宋宗,可懂規矩?」
杜保笑道:「長江河裡混了幾十年,哪有不懂規矩之理!」
單鉤手來宗將頭一點,道:「懂得就好,那麼閃開,讓我查船!」
杜保紋絲不動,道:「並非小的斗膽,敢來破壞規矩,不過閣下也要知道不擾船家的道理,小的這趟並沒載貨,而是放空,應該沒有查船的必要。」
這話中含有拒絕登船的意思,單鉤手宋宗哪能容忍,暴喝一聲道:「杜保,你是吃了虎膽豹心?居然敢破壞我們九姑嶺的規矩拒絕查船,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單鉤手宋宗因何不服其煩的跟他講理而不強行登船?只因為九姑嶺飛天雙環李慶一再告誡,說長江黑鰻杜保水功神勇,如果單獨會著時,最好不要引起爭鬥,以免吃虧。宋宗因此強忍心中怒氣,未曾立時發作。
杜保並沒存心結仇,可是聽他說話,未免過於目中無人。自思:「我長江黑鰻在長江之中華小有名氣,向來循規蹈矩,沒有跟你們找過一次碴子,你們就該睜只限,閉隻眼,馬虎一點兒才是,怎麼反倒罵起來了!假如仍然低頭,這一輩子又有個什麼勁兒?」
杜保思付至此,不禁面色微變,答道:「單鉤手,你別仗著九姑嶺的來頭,我杜保今天沒載貨就不讓你查,破壞規矩也好,搗蛋也好,隨你說!」
這幾句話無異不打自招,存心搗蛋,單鉤手宋宗一聽之下,氣得呱呱直叫。本來是個粗人,又有飛天雙環李慶撐腰,心雄膽壯,猛然冷哼一聲說道:「久慕你長江黑鰻武功了得,我單鉤手從未領教,也好!趁此機會,咱們較量較量……」
話未言盡,憤然「當」的一下鑼響,杜保聞聲色變,單鈞手宋宗卻仰起頭來,哈哈大笑。
眨眼之間,已見一點豆大燈光由遠而近,又聽有人叫道:「別放了杜保的船哪……」
聲到船到,又是一條快船,如飛來到近的,船首也是一個彪形大漢,粗眉大眼,滿臉橫肉,手握兩把單刀。杜保一見,連忙雙手抱拳,道:「賽龍王周遊也來啦!小的長江黑鰻杜保有禮了。」
杜保將來人連名帶姓道出,顯然是抱了破斧沉舟之心,又將自己字型大小報過,意思是說我杜保也是不好惹的。
那叫賽龍王周遊的不答杜保的話,反朝著單鉤手宋宗問道:「大哥,搜著什麼沒有?」
單鉤手宋宗一指杜保道:「這廝恃強拒搜,我正要教訓訓教他,你就來了,老弟有什麼消息么?」
賽龍王周遊放眼一瞟杜保,道:「剛剛接著報告,說是杜保載了個身藏多金的小夥子在船上……叫他出來。」
叫他出來這幾個字是朝著仇恨說的,杜保還沒來得答話,單鉤手宋宗已搶著喝道:「好小子,明明帶了貨,你還騙我說是空船,老子要你狗命!」說著說著,揚起手中長鉤,「呼」的一聲,就往杜保掃去。
船小地窄,而長鉤來勢既猛又疾,杜保躲無可躲,眼看被鉤掃中,倏然人影一閃,但聽「當咚」連聲,半截鐵釣掉下江去。
原來當賽龍王周遊和單鉤手宋宗談話時,仇恨在艙內已聽得一清二楚,心道是沖著自己而來,如不現身,勢必連累杜家老小,連忙彎腰出艙,頭只剛到艙口,那邊單鉤手已揮動長鉤掃了過來,仇恨腳尖一點,快如追風似的竄了出去,又疾如閃電地轉過身來,長鉤掃到,正好擊在仇恨身後劍鞘上,故而發出「當」的一聲。
單鉤手還沒看得清楚,長鉤已然斷為兩截,定神看時,眼前卻多了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張著嘴,朝自己嘻嘻傻笑,不由氣得七孔生煙,但又無話可說。
不但他無話可說,在場眾人俱都無話可說,仇恨一沒用手,二沒用足,尤其單鉤手那一掃,乃是銜恨可發,少說也有千斤之力,如今打在仇恨身上,非但沒有傷他分毫,反把那粗如酒杯的鐵鉤震斷,豈不是更令他們無話可說。
尤其驚喜的是杜全,他哪裡想得到仇恨武功高到如此地步,而且又救過了爹爹一命,是以驚喜交加,本想上前恭維兩句,但看到目前情勢,自又不敢。
仇恨感覺空氣十分沉悶,驟道:「兩位不是沖著我來的嗎?怎不講話!」
賽龍王周遊被他一語悟醒,生平也沒受過如此奚落,不由怒道:「趕快獻出你的財寶還則罷了!要不,可知我賽龍王周遊的厲害。」
仇恨撇開正題不答,冷冷一笑道:「你自稱賽龍王,到底比龍王強到什麼地方去,我還不曉得,不如送你去見見龍王,讓你們比比究竟誰強好不好?」
賽龍王周遊雖是被他剛才那快得連看都沒看清楚的神功,震驚得心裡仍是微顫不已,可是反過來一想,就憑這麼一個十來歲的大孩子,武功再高恐也高不到哪兒去,剛剛這一著,可能是他運氣好,而單鉤手宋宗用力過猛,把鐵鉤折斷,並不一定是他有什麼能耐,現在又聽他出言挖苦,堂堂七尺之軀,這口氣說什麼也得出,暗中下了決心,哪還管他三七二十一,手中雙刀一舞,就要殺上前去。
另一條船上的單鉤手宋宗,也與周遊同一想法,是以在他們兩人對口時,已然打定主意,一見仇恨把話說完,手中半截鐵杆,抖手一刺,直點仇恨心窩。
那桿原來就有一丈余,雖已斷為兩截,但是斷的在頭部鐵鉤之處,所以手上仍然握有七八尺之多,還能派上用場。
仇恨眼看鐵杆分心刺到,不慌不忙驟然伸出右臂,快如電光石火般的,一把就將稈端握住,回過頭來,朝杜全一擠鼻子,做了一個鬼臉,道:「這個人應該怎麼處置?」
「殺!」杜全本來看到單鉤手鐵稈往前一刺,其快如風,眨眼就要刺到,而仇恨卻不閃不讓,只見他屹立如山,正要叫他當心,已見他伸手握住,手法之快,一時竟然把他愣住,是以仇恨倏然回頭相問,他連想都來不及想,脫口說出殺字。
那邊單鉤手宋宗一稈沒有刺著,反讓他給握住,先是一怔,繼之一喜。怔的是這小子手法奇快無比,居然能不差毫釐,就在稈端沾衣之際而將稈抓住。而喜的卻是自思力大無窮,素以神勇稱雄長江,要是與我鬥力,無異自尋死路。
這一念頭,轉眼掠過心田,趁著仇恨回頭說話之際,暗運神力,「呔」的大叫了一聲,用力推去,滿以為這千斤神力推去,對方就是僥倖躲過鐵稈穿心之險,至少也得栽個跟頭,多少扳回一點面子。可是,蒼天往往不如人願,他雖運了十成足力,一推,再推,就象蜻蜓撼住,竟然絲毫動彈不得,急得滿頭大汗。
仇恨微微一笑,叱道:「一手不行,兩手齊來。」
單鉤手宋宗此時已然難顧面子問題,兩手齊握,又是「呔」地叫了一聲,連吃奶的力氣都用了上去,卻仍然難以推進分寸。只見他頭上青筋根根暴露,豆大汗珠粒粒涌流,整個身子許是用力過度的關係,就象打擺子似的,顫抖不停。
仇恨表面上看起來仍是嬉皮笑臉,可是暗中也已用上六成的真力,一見單鉤手窘態畢露,自是樂不可支。本想再耗一耗,但又忽然想到,如不及時制敵取勝,等到對方窮途末路,落水而逃時,豈不是貓兒看見水中魚,張著嘴巴乾瞪眼!心念一動,立時喝道:「你不行,看我的啦!」
言畢,暗中略加兩成真力,只見他喝聲:「退!」手一送,單鉤手宋宗果如奉了聖旨般地往後退了一步,仇恨喝聲:「進!」手一收,他又跟著進前一步,象是個假人似的,任憑仇恨擺布。
驀地,仇恨面色一沉,暴喝道:「去!」手腕驟然一抖,勢猛力沉,單鉤手宋宗哪裡把持得住,只聽「哎呀」一聲,鐵稈穿胸而過,名符其實,果然一命嗚呼「送終」去了。
頓時一陣鼓噪,賽龍王周遊更是心膽俱寒,可是仗著一身水中功夫了得,有恃無恐,顫聲叫道:「殺我大哥,拿命來償。」
舞起兩把單刀,有如分花拂柳,分上、中、下三路攻去。
仇恨手中鐵稈,已被單鉤手宋宗帶到閻王那報到去了,卻又不願亮出背上金龍赤火劍,就憑一雙肉手,就與賽龍王周遊鬥了起來。
論功力,仇恨經過泰山幾年修鍊,又得駝俠日夜指點,已到高不可仰的地步,即使江湖一流高手,他也可以空手對敵。可是對著眼前三流貨的周遊,鬥了數十回合,兀自難以取勝,讀者一定感覺奇怪,矛盾倏生,須知九姑嶺飛天雙環李慶的一班手下,懼是久經訓練的江中老手,是以賽龍王周遊久戰不敗,乃是全靠手下四個搖櫓的和一個掌船的功勞,他們不用指揮,隨著周遊的動作,他攻,船進,他守,船退,因此仇恨一時無法取勝。
杜全站在一旁,看著仇恨勇如蛟龍,快似追風,而且姿勢美妙,又機智過人,心中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怔怔出神,欣賞他的武藝。
驀地,但見原來單鉤手所乘的那條快船,已在仇恨與周遊激斗中,撥轉船頭,似有逃走之意。一陣扯帆的繩索響聲,倏將杜全驚醒,只見他,人未走近船舷,已經雙足一點「嗤」的一聲穿進水去。
杜保一眼瞥及,伸手一把沒拉著,自也隨著翻身跳人江中。
按理來講,杜保似不應該主不顧客,丟下仇恨不管而去協助杜全,實則他早已看出仇恨武功驚世駭俗,無須他來幫手,但當杜全躍入江中,雖則杜全水功不錯,然而從未經過戰鬥,毫無經驗,唯恐他有不測,不得不跟著前去保護。
眨眼之間,杜全已在那快船船首之下,冒出水來,只見他兩手扳著兩面船舷,左手一拉,右手一推,右手一拉,左手一送,快船隻那麼左右晃了兩晃,「嘩」的一聲,整條船翻了過來。
船上五人俱都深識水性,人一入水,立即展開如魚似擴的水上功夫,扭動身軀,有如一條條大魚分水游去。
杜保、杜全,不傀長江黑鰻,抓魚聖手。只見父子兩個折騰,已然追上兩人,論水上功夫,那被追上的兩個又豈是敵手,只見四人兩對,不過翻了幾翻,那兩人已沉入江底,杜保父子頭也不回,又已追了上去,眨眼間,五人之中四個隨波逐流,葬身魚腹。剩下一個水性較強,運氣較好的逃了。
長江黑鰻杜保偕同抓魚聖手杜全雙雙回到船上,只見仇恨仍然未能取勝,氣得臉色灰白。
兩人輾轉攻拒,已有百十招用,仇恨暗暗著急,心想:「如此下去,該要拖到什麼時候!」正自思忖間,賽龍王周遊招呼把船一退,然後單刀一指道:「咱們手上不分高低,打成平手,現在該到水裡較量較量……」
仇恨本已氣得七孔冒煙,忽聽他說到水裡,驀地心頭靈光一閃,想起一個險計,只見他雙足一頓,一個「旱地拔蔥」,身子凌空三丈來高,從半空中打了一個跟頭,直向賽九王周遊的快船飄去。
這舉動,發生得十分突然,長江黑鰻剛叫了一句:「使不得!」人已竄入江中,潛水過去。
那邊賽龍王周遊一聲唿哨「撲通撲通」的六人都已奪船下水。
仇恨飄落船頭,腳尖尚未沾板,那小船隻晃得兩晃,已然翻覆江面,仇恨「哎呀」一聲,落入江中。
「呀」音尚未歇止,這邊杜全也已「嗤」的一聲,入水游去。
仇恨自小就沒作過水中遊戲,這一下水,就象石頭落水般的,「咕嘟嘟」地喝了兩口江水,又滴溜溜的直往下沉。賽龍王周遊早已料到有此一著,屁股一翻,雙足一蹬,一抖手中單刀,就往仇恨刺去。
眼看仇恨小命休矣!驀地,長江黑鰻杜保打從水的深處,雙腿一夾,快若游龍,竄了上來,只見他雙手握住周遊兩腕,一招黑虎偷心,腰肢往下一彎,雙足驟然勾起,直往賽龍王周遊心窩踢去。
賽龍王周遊殺敵心切,而且沒有料到杜保來得如此神速;是以雙刀刺去,已然撒手不及,被杜保一把抓住,雙腕被制,天大的本事也難施展出來,只得暗中運氣護胸,硬生生的接了杜保兩腳。
這一端,兩人俱都滑出兩丈以外,長江黑鰻杜保趁那一滑之際,伸手一帶,抓住仇恨衣衫,滑出險境,正好抓魚聖手杜全趕到、雙手一托,將仇恨托出水面。
抓魚聖手杜全還沒來得及施展水裡功夫,四面八方,已被賽龍王周遊的一夥強人團團圍住,攻了上來,仇恨昏迷不省人事,可急壞了抓魚聖手杜全。
正在危急萬分之際,只見黑暗之中,金光閃閃,凌空飛下一支金鉤,「咔嚓」一聲,正好扣在仇恨身後劍鞘上,將仇恨騰空鉤起,救離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