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賊在帥位風雲起
南宮漱石卻眉飛色舞地,怪笑一聲說道:「這是『白美人蟒』的蛇胎,可稱人間絕味,但怎會這等湊巧,恰恰一胎九條……」
「鐵嘴君平」辛子哲一旁介面笑道:「白美人蟒已極難尋,要取它腹中的蛇胎,更是難得,公孫谷主為了款待嘉賓,費盡心力,找來七條,我與包一勝兄的碗內,只是兩條『小竹葉青』,聊以湊數,奉陪奉陪各位罷了!」
南宮漱石聽完,首先用箸夾起那條清蒸「白美人蟒」蛇胎.送到口中,連皮帶骨嚼得津津有味!
谷家麒與東方剛雖因不慣食用蛇蟲,見了有點噁心,但卻傲骨天生,不甘落後示弱,遂也效法南宮漱石,夾起蛇胎,入口大嚼!
蛇胎才一入口,谷家麟、東方剛才知此物果然不愧人間絕味,其鮮腴之美,竟是生平僅嘗!
故而他們二人,不僅把蛇胎吃完,連那碗內蛇湯,也喝了個乾乾淨淨!
岳悲雲雖是身懷絕技.叱吒風雲的巾幗奇英,但女孩兒家對於嚼食蛇蟲,總是有點不敢領教。
遂把自己那碗「清蒸白美人蟒蛇胎」輕輕推到「鐵嘴君平」辛子哲面前,含笑說道:「辛朋友神卜無雙,岳悲雲對你頗為欽佩,你碗中既是一條『小竹葉青』,則我這條『白美人蟒蛇胎』便借花獻佛,轉敬你吧!」
辛子哲猜出岳悲雲心意,遂不加遜讓地,伸箸把那「白美人蟒蛇胎」夾成兩段.分了一半給「傾橐先生」包一勝,並哈哈大笑說道:「老賭魔,如今你該服了我辛鐵嘴的『金錢神課』了吧?」
說完又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笑道:「啟稟谷主,包老賭魔饕餮成性,他因『白美人蟒蛇胎』,僅得七條,來客卻有四位,因而難嘗異味,竟噘著嘴兒,悶悶不樂!辛子哲戲用『金錢神課』加以卜算,告訴他人生一飲一啄,無非前定,其中尚有轉機,不僅可以如願,或許反佔便宜。
「老賭魔罵我滿口胡言,不肯相信,幾乎還要與我打賭!如今岳姑娘慨然見讓之下,不但嘗到『白美人蟒蛇胎』異味,又多吃了一條『小竹葉青』,豈非辛子哲所卜之語,完全應驗?谷主請看包老賭魔嚼得口沫橫飛的那副吃相.夠多瀟洒!」
「傾橐先生」包一勝一面大嚼「白美人蟒蛇胎」,一面罵道:「辛臭嘴不要爛嚼舌根,小心我把你那半條『白美人蟒蛇胎』,索性一齊吃掉!」
「卜賭」雙魔,一番逗趣,引得席上諸人,均自相顧失笑!
這時,第二道菜又復端上席面,是只有蓋彩色巨盆!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說道:「這次不會分配不公,大概恰好每人一隻!」
邊自發話,邊自揭去盆盞,盆內竟是九隻大如人拳的「金線蝦蟆」,均系帶皮蒸熟,除了雙眼光采已失之外,神態猶自栩栩若生!
南宮漱石目注公孫大壽,哈哈大笑道:「宴端陽,吃五毒,真虧你安排得出這樣一桌極為豐盛難得的應時酒菜!」
話音頓處,連傾三杯「雄黃美酒」,又復指著盆中九隻「金線蝦蟆」狂笑說道:「這東西其毒在皮,其味也在皮,剝了皮吃,風味大減!但若連皮大嚼,則又非把五行功力,練到十一成左右之人,不能入口!」
公孫大壽點點頭笑道;「南宮兄不但手段之高,可以降龍伏虎!見識之廣,更屬博古通今!連對飲食一道.也如此內行,委實令公孫大壽,欽佩無已!」
說至此處,伸手指著桌上兩隻小小玉瓶,向眾人含笑說道:「公孫大壽的這席『雄黃之宴』,完全是以幾樣輕易難得嘗到的人間異味.款待嘉賓,絕末含有絲毫考較功力之意!這種『金線蝦蟆』,誠如南宮兄所言,皮味之佳,絕世罕有,但皮毒之烈,卻又足以入口斷腸!內五行功力倘若未曾練到十一成以上,千萬不可強恃冒險嘗試!玉瓶之內,盛的是『消毒靈漿』,諸位不妨先行灑上一些,然後嚼食,便自不妨事了。」
公孫大壽雖然如此說法,但這干蓋世豪雄,誰肯示弱用那「消毒靈漿」.均自各取一隻.連皮入口大嚼!
南宮漱石這回業已學乖,伸箸夾了一隻「金線蝦蜞」,暫不入口,卻先向岳悲雲笑道:「岳姑娘.今天公孫谷主所備的『五毒佳肴』委實太好,但可惜都可能使姑娘家看得頭疼!我們不妨來個約定,你的一份,完全由我代吃,改日南宮漱石再以其他美味,相贈便了!」
岳悲雲微微一笑,取過谷家麒所用牙箸伸手夾了一隻「金線蝦蟆」,放入小碗,又加了半碗清湯,站起身形,雙手捧向南宮漱石說道:「南宮前輩既然嘗食新奇.岳悲雲自當借花獻佛!」
席上諸人雖知岳悲雲這等舉措,必有蹊蹺,但均猜不出她用意何在?
南宮漱石哈哈一笑,伸手接碗,但突見碗中熱氣蒸騰,原來那半碗清湯,已被岳悲雲以絕頂內功,提聚「三昧真火」,隔碗烤成沸滾!
公孫大壽頗為驚奇地,目光一注岳悲雲,點頭笑道:「岳姑娘好功夫,這一手『隔碗沸湯』,也非把內五行功力,練至十一成以上,才辦得到!甚至比『凝功服毒』,更覺難能!『神魔谷』四大神魔之中,只怕只有『震天神手』澹臺曜兄,能夠學步!」
岳悲雲及澹臺曜聞言,不禁互相交換了一瞥眼光。
澹臺曜舉杯微笑說道:「岳姑娘,上次『邛崍幽谷』的『三絕大宴』之上,澹臺曜因事未能向岳姑娘領教,少時正可再續前會,尚請岳姑娘不吝高明!」
岳悲雲飲盡盅中「雄黃美酒」,點頭笑道:「澹臺朋友,以『武』名『魔』,一身藝業,定然神化無倫!岳悲雲極願就正方家,一領教益!」
這時,侍者又復送上九隻滿盤亂爬,鮮艷活跳的「雙鉤毒蠍」,及九小碗陳醋作料。
公孫大壽偏頭笑道:「岳悲雲姑娘是這『雄黃宴』上的唯一紅妝貴客,雖有絕頂內功,但吃不慣這等腥惡之物!你們且命廚下整理幾色清爽菜肴,及一盤鮮果,給岳姑娘單獨下酒!」
侍者領命退下,在南宮漱石等伸手拈取活蠍,蘸了陳醋作料,紛紛大嚼之際,送來一盤薰獐,一盤鮑片,一盤涼拌蜇皮,一盤干蒸熊掌,以及一盤新鮮水果!
岳悲雲指著這些水果菜肴,失笑說道:「諸位均請食用,我哪裡吃得了這多?」
南宮漱石怪笑說道:「岳姑娘,這就是女子口福不及男子之處,你可知道這『雙鉤毒蠍』生蘸陳醋的滋味,要比你面前那些熊掌鮑片,強得多呢!」
公孫大壽笑道:「南宮兄既然吃得對胃,應該想出了你我怎樣比賽之法?」
南宮漱石目光一注手中那盅「雄黃美酒」,勾動靈機,含笑問道:「公孫谷主,今天既是五五端陽,你這『神魔谷』內,應該準備了不少雄黃?」
公孫大壽點頭笑道:「雄黃倒有不少,南宮兄問它則甚?」
南宮漱石說道:「我們比賽吃雄黃.誰先吃得停口,誰就算輸!」
公孫大壽拊掌大笑說道:「妙極,妙極,『震天神手』澹臺曜兄,大概想向岳悲雲姑娘,領教幾手,我們便一面大嚼雄黃,一面替他們作個公正評判如何?」
南宮漱石點頭說道:「就這麼辦,公孫谷主命他們先取兩斤雄黃來,我們每人一斤,吃完再加!」
公孫大壽一面囑咐侍者,去取雄黃,一面向「震天神手」澹臺曜笑道:「澹臺兄既欲與岳姑娘相互切磋,不如立即開始,為南宮兄及谷老弟、東方老弟,一助酒興!」
「震天神手」澹臺曜單手擎杯,向岳悲雲笑道:「岳姑娘遠來是客,我們之間怎樣切磋?澹臺曜悉聽尊命!」
岳悲雲深知對方既稱「武魔」,自然內外功力,無不精深,遂也不多客套地,指著亭外潭水,微笑說道:「岳悲雲想請澹臺朋友.在這潭水之中,一試『震天神手』威力,以便請教!」
澹臺曜見岳悲雲一開始便向自己的成名絕技「震天神手」挑戰,不禁好生佩服對方膽氣,雙眉一軒,微笑問道:「岳姑娘,我們是以幾陣定輸贏?」
岳悲雲笑道:「幾陣均可,即以這一陣便定輸贏,也自無妨!」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笑道:「岳姑娘,你們最好切磋三陣,由我與南宮兄細加評斷,才能公平,否則『震天神手』是澹臺兄成名神功,較之公孫大壽,未遑多讓,以此一陣而論,你就太吃虧了!」
岳悲雲方自嫣然一笑。
「震天神手」澹臺曜,已向公孫大壽說道:「澹臺曜便如谷主所命,敬向岳悲雲姑娘,領教三陣!」
這時,東方剛談笑飲啖自若。
谷家麒卻在暗想:「岳悲雲不僅向威震江湖,號稱『武魔』的『震天神手』澹臺曜叫陣,並且一上來,便挑鬥對方的成名絕技『震天神手』!自己倒要仔細看著澹臺曜的這種絕技,有多厲害?以及風神絕世,美擬天人的岳悲雲的一身武功,究竟是什麼路數?」
想到此處,目光一掃四周,忽然心頭一驚,又復蹙眉忖道:「既然文武卜賭四大神魔齊集此間,為何自己不共戴天的殺父深仇『陰風叟』濮陽赫,卻至今不見蹤跡?」
東方剛見谷家麒劍眉深蹙,惶然四顧,業已知他心意,遂向他耳邊低聲含笑問道:「谷兄是不是在找尋你的殺父仇人『陰風叟』濮陽赫?」
谷家麒微一點頭。
東方剛含笑說道:「谷兄不必尋他,等岳姑娘與『震天神手』澹臺曜的三陣切磋,交代完畢以後,由我指名邀斗濮陽赫,哪怕這位『陰風叟』,不出面讓你快意殲仇,使他嘗嘗『七劍分屍』滋味,了卻當年血債!」
谷家麒向東方剛低聲稱謝,兩人遂同自凝神觀看岳悲雲與「震天神手』澹臺曜互較神功!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與「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則各自分置面前的一大盤雄黃中,一塊塊的拈入口內,嚼得彷彿津津有味!
「震天神手」澹臺曜拄著他那根烏光閃閃的奇形鋼拐,走到台邊,倚欄而立,向岳悲雲笑道:「岳姑娘是要澹臺曜在這潭水之中,試試我所練『震天神手』的威力嗎?」
岳悲雲點頭笑道:「澹臺朋友的『震天神手』,定然剛猛無倫,若在他處施展,難免鬼泣神嚎,天驚石破!今日公孫谷主以美酒佳肴款客,嘉辰勝宴,不宜太殺風景,彼此遊戲切磋,亦當以輕鬆靈巧的方式出之!
「岳悲雲因此才請澹臺朋友,向水中施展,或許在這至柔之中,更能顯出你『震天神手』的至剛之妙!」
澹臺曜哈哈一笑,瞥見侍者又復送上一盤每條長約七寸,寬約兩寸,身軀紫黑的活蜈蚣來。
遂向「辣手天才」石不開叫道:「石兄,請你夾條活蜈蚣,放在蓋碗之內,給我應用!」
「辣手才人」石不開如言選了一條肥大蜈蚣,放入蓋碗蓋好.走到澹臺曜身旁問道:「澹臺兄.你怎樣運用?是否把這蓋碗,沉人水內?」
澹臺曜方一點頭。
岳悲雲便自石不開手中,接過蓋碗,平平穩穩地.擲向水面,連半絲水泡,都未翻起,卻告入水五尺,沉落潭底!
澹臺曜濃眉微蹙,微帶驚奇神色地,看了岳悲雲一眼,伸出自己那隻僅存的右掌,毫未作勢凝勁,只極其隨意的向水底蓋碗,凌空虛按一下。
對岳悲雲笑道:「岳姑娘果然身懷絕世奇功,澹臺曜這點『震天神手』的粗淺功夫,在你面前施展,只怕是班門弄斧.徒自貽笑方家而已!」
岳悲雲微笑不答,只是目注水中,卻見那隻內盛活蜈蚣的蓋碗,竟自行冉冉升出水面!
盞碗升到水面!岳悲雲雙掌齊伸,住下虛空一抓,便使那蓋碗飛入掌中,輕輕放回桌上。
向谷家麒及東方剛.含笑說道:「谷兄,及東方大哥,請來瞻仰澹臺朋友絕世天比的『震天神手』威力!」
就在席上九人,全自目注蓋碗,各幻所思之際,那位號稱「賭魔」的「傾橐先生」包一勝,突然哈哈笑道:「我敢打賭,這蓋碗絲毫無傷,但碗中那條活蜈蚣,卻已被澹臺兄的『震天神手』暗勁,震得骨節齊脫,百足盡斷!」
語聲方落,那位正在大嚼雄黃的「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竟怪笑幾聲,介面說道:「我先替你補充一點,就是這隻蓋碗,雖曾入水出水,但碗中決無半點水珠!再替你修正一點,就是碗內蜈蚣,至少還保持了一段骨節未脫,兩隻小腳未斷!」
「傾橐先生」包一勝因深知「震天神手」澹臺曜的功力,見南宮漱石竟說他未能將碗內蜈蚣的骨節完全震脫,百足完全震斷,不禁好生不服地,揚眉笑道:「南宮先生,你敢不敢和我以此再賭一賭?」
南宮漱石含笑看了「傾橐先生」包一勝一眼,又復取塊雄黃,放入口中大嚼!
包一勝見他不理自己,不禁詫然問道:「南宮先生.怎麼不敢賭了,莫非你已承認你的判斷錯誤了嗎?」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雙眉一蹙,搖手笑道:「包兄不要再賭了,你這『傾橐先生』外號,真是名符其實,這樣賭法,縱有銅山之富,也難免被你輸得個乾乾淨淨!」
公孫大壽與南宮漱石一樣看法。
包一勝雖然不便再辯,但卻滿心不服地,伸手把那蓋碗揭開,細看究竟!
碗中果然全如南宮漱石所云,滴水全無,那條蜈蚣也保持了一段骨節,兩隻小腳,未被澹臺曜的「震天神手」震斷!
南宮漱石向岳悲雲異常注意的看了幾眼,轉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笑道:「公孫谷主,岳姑娘與澹臺朋友的第一陣比斗,倒真異常輕妙,幾乎絲毫不落痕迹?但他們之間的強弱高下.卻不易衡量,就算是秋色平分,無甚上下了吧!」
公孫大壽搖頭說道:「岳姑娘以內家潛力,沉碗入水,提碗升空,並使碗內滴水全無的驚人表現!與澹臺兄隔水五尺,透過磁碗,掌震蜈蚣的絕世武功,比較起來,雖然高下難論,但岳姑娘卻多了一項暗用『無相神功』,保護碗內蜈蚣的一段骨節,及兩隻小腳,未為『震天神手』震斷,故而更覺難能可貴!我們身為證人,必須絕對公平,這第一陣,應該評定為岳悲雲姑娘獲勝!」
南宮漱石向公孫大壽舉杯笑道:「無怪你能領袖群魔,身為谷主,果然胸懷坦蕩,公正無私,令我南宮漱石好生佩服!」
說完,又對「震天神手」澹臺曜笑道:「澹臺朋友,這回由你出題,就與岳悲雲姑娘,切磋第二陣吧!」
澹臺曜斟了一杯雄黃酒,向岳悲雲含笑起立。
岳悲雲以為他是要在這杯酒上,考較什麼功夫?因方才業已試出澹臺曜不愧「武魔」之號,功力極深,遂絲毫不敢怠慢地,暗凝神功,起立戒備!
誰知澹臺曜外表粗豪,卻極內秀,已從第一陣上,看出岳悲雲身負曠代奇學,再斗下去,自己毫無取勝把握,不如就此收場,臉面上不但不太難看,還可落個謙遜美德!
遂單手擎杯,含笑說道:「岳姑娘仙姿絕藝,秀冠江湖,澹臺曜略獲指教,便服高明,二三兩陣,不必再比,我敬你一杯,甘心認敗!」
話完舉杯將杯中雄黃美酒,一傾而盡!
岳悲雲見對方如此識趣,遂也飲盡杯中美酒,向澹臺曜微笑說道:「澹臺朋友過謙,你那『震天神手』的威力之強.足稱蓋世罕儔!岳悲雲粗淺俗技,怎及萬一?但筵前遊戲,本不必過分重視勝負輸贏,二三兩陣,不比也好,岳悲雲回敬一杯,藉以表示對澹臺朋友的崇敬之意!」
「震天神手」澹臺曜歉讓得極漂亮,而岳悲雲也答對得極為得體,故而滿席之人,都對他們暗自好生讚佩!
「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向岳悲雲、澹臺曜二人,舉杯笑道:「澹臺朋友與岳姑娘,不但功力絕高,胸襟爽朗,美德謙虛,更是難能可貴!來來來,南宮漱石也敬你們一杯,喝完之後,我還有話要向岳悲雲姑娘請教!」
澹臺曜、岳悲雲雙雙飲干一杯雄黃美酒。
岳悲雲起立欠身,向南宮漱石,微笑問道:「南宮先生有何事要對岳悲雲見教?」
南宮漱石含笑說道:「岳姑娘請坐,我是隨意動問,你不必過份客套!」
岳悲雲嫣然一笑,緩緩坐下。
南宮漱石發話問道:「岳姑娘,適才公孫谷主所評,是否正確?你凝勁透水,護住碗內蜈蚣的一段骨節,及一對小腳,未被澹臺朋友『震天神手』震斷的神奇功力,可是佛門無上降魔絕學『無相神功』?」
岳悲雲玉頰微紅點頭笑道:「公孫谷主一雙慧眼,怎會看錯,但我對這種佛家降魔絕學『無相神功』.卻練得太淺,連一條蜈蚣,都維護不全,還談得上什麼降魔衛道?」
南宮漱石哈哈大笑道:「岳姑娘雖然對這『無相神功』,略微差了些許火候,但澹臺朋友的『震天神手』,也委實過分厲害!總之,你們二位,均足傲世的了!」
說至此處,轉面看著「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微笑問道:「公孫谷主,岳姑娘適才所施展的佛門降魔絕學『無相神功』,當世之中,幾人能擅?」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臉上,忽然泛起一種奇異神色,略為靜默片刻,方自含笑答道:「無相神功精微絕頂,奧妙無窮,彷彿連東方老弟的尊師,南海少林高僧靜禪上人.都所未能,只有空門第一奇俠,『悲天聖尼海雲庵主』一清大師精擅!」
南宮漱石目注岳悲雲笑道:「既然『無相神功』只有『悲天聖尼海雲庵主』一清大師精擅,則岳姑娘怎說尊師又是『竺無為』呢?」
岳悲雲嫣然一笑,尚未發話。
谷家麒卻在一旁代她答道:「岳姑娘之師竺無為先生,與『悲天聖尼海雲庵主』一清大師,是生平摯友,往從極密!」
岳悲雲也自笑道:「我隨師常去海雲庵,拜謁一清大師,其間並曾留居普陀數年,與庵主唯一傳人,端木淑師妹,同蒙慈悲指點!故對『無相神功』,雖會不精,適才倘若換了我端木師妹施為,便可能使那碗內蜈蚣,不受絲毫毀損!」
南宮漱石笑道:「岳姑娘又在過謙,據我看來,你在『無相神功』之上,至少已有十五六年功力了!」
岳悲雲湛湛如水,更復俏秀無倫的目光,一掃「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微笑不言。
東方剛卻起立抱拳,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笑道:「啟稟公孫谷主,東方剛久仰『陰風叟』濮陽赫之名,前在『邛崍幽谷』,因故無緣領教,今日可否請出一會?」
說也奇怪,公孫大壽又在低首沉吟,不知想甚心事?
東方剛連問兩遍,公孫大壽才驀然驚覺,含笑伸手。
一面請東方剛坐下,一面向「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說道:「濮陽赫上次在『邛崍幽谷』,挨了南宮兄三記耳光,業已對你『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八字,心驚膽戰,畏如蛇蠍!聽得南宮兄定在端陽佳節,作我『神魔谷』內佳賓,遂於事前請假,出谷閒遊,可能後日始返。」
谷家麒在東方剛起立指名斗「陰風叟」濮陽赫之際,便已眉飛色舞!
伸手入懷,穩了穩七口金色小劍,暗想濮陽赫這與自己不共戴天的奸惡老賊.今日定必難逃「七劍分屍」之慘,而可報得父仇,消卻心頭積恨!
誰知剛在高興,卻被「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兜頭澆下一盆涼水,不由「哼」了一聲.劍眉深蹙!
南宮漱石面含微笑地,看了谷家麒一眼,又復向那神魔谷主公孫大壽說道:「公孫谷主,你可知道『陰風叟』濮陽赫,與谷家麒老弟之間,結有不共戴天……」
語方至此,突見公孫大壽又復精神不振地垂頭沉思,遂愕然問道:「公孫谷主,南宮漱石初到神魔谷內之際,對你豪氣英風頗為心折!但如今你怎……」
話猶未了,滿座之人,一齊愕然起立,驚疑萬分,只見那位「神魔谷主」,號稱「魔外之魔」的公孫大壽,面色突現慘白,全身並起了劇烈抖顫!
南宮漱石霍然頓悟,目注谷家麒問道:「谷老弟.公孫谷主的這種奇異神情,是否與你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中毒以後,一般無二?」
谷家麒劍眉雙挑,恨聲點頭答道:「南宮先生猜得不錯,公孫谷主正是中了『黑地獄』特製劇毒,但似乎不及我義父中毒程度之烈!」
「震天神手」澹臺曜不知「黑地獄」之事,但一聽「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的這等奇異神情,竟是中了劇毒,遂虎吼而起,走向公孫大壽,欲加察看!
南宮漱石慌忙搖手喝道:「澹臺朋友.你怎的當局者迷?難道未曾看出公孫大壽,正以本身神功,與毒力苦撐!我們不知毒聚臟腑何處.妄自伸手,可能反會害他?不如暫作旁觀,靜等公孫谷主能夠發話之後,再作適當處置!」
澹臺曜聞言,知道南宮漱石所說有理,只得止步,與眾人同自蹙眉等待公孫大壽自運神功.稍祛毒力,弄清根由,再行救治!
公孫大壽足足劇烈抖顫了約莫頓飯光陰.方自全身大汗,精神萎靡,中氣極弱地低聲說道:「請南宮、澹臺二兄,及岳姑娘各運神功,分按『三元大穴』,為我略助內力,公孫大壽或可幸脫此劫?」
「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震天神手」澹臺曜,及岳悲雲聞言,自均義不容辭,各伸右掌,分按「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三元大穴」,綿綿傳入真力,助他益元療毒!
又是頓飯光陰過去.公孫大壽的一件黃色儒衫,業已整個為冷汗濕透,方自神態疲備異常地,向三人抱拳稱謝說道:「多謝南宮、澹臺二兄,及岳姑娘鼎力相助,使公孫大壽幸脫大劫!但因所中奇毒.太以劇烈,百日以內,恐將兩腿成癱,不能行走!」
谷家麒感慨無窮地,長嘆一聲說道:「公孫谷主中了『黑地獄』的奇毒,不過雙腿成癱百日,但我義父卻被逼得自投魔窟,忍辱沉淪……」
話猶未了,「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便自苦笑說道:「谷老弟不要以為我與你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有幸與不幸之分,其實公孫大壽今日全靠機緣湊巧.否則還不是一樣難逃大劫?」
岳悲雲笑道:「有甚機緣湊巧,我們只是在最後關頭,略助公孫谷主一些真力而已!」
公孫大壽搖頭說道:「岳姑娘有所不知,我今日所備『五毒佳肴』,件件皆蘊奇毒,入腹之後,必須以內力五行功力,化煉消除,再加上南宮兄恰巧與我賭食大量『雄黃』,遂離合形成一股能夠以毒克毒的奇異力量,誘發所中『黑地獄』奇毒,提早發作,相衝相剋,毒力更減!又獲岳姑娘及南宮、澹臺二兄,傳力相助,結果仍將腿癱百日,豈非僥倖?也足見這『黑地獄』的奇毒毒力,暨『幽冥主宰』的險噁心腸,太為可怕了!」
南宮漱石聽得也自雙眉深聚,搖頭嘆息說道:「公孫兄,你身邊接近之人,有哪幾個?可否判斷出誰是能夠向你暗中下毒的『黑地獄』姦細?」
公孫大壽略微思索以後,蹙眉搖頭,表示無法判斷誰是「黑地獄」中派來的姦細人物!
「辣手人才」石不開苦笑說道:「谷主身前近人,無非我們這『文武卜賭」四大神魔,你若無法判斷誰是『黑地獄』中派來姦細,則我們豈非一齊背上這難以洗刷的黑鍋了嗎?」
公孫大壽聞言,笑道:「石兄萬勿多心,你們四位與公孫大壽,均系肝膽義氣之交,誰也不會是那鬼蜮一般的姦細人物!」
岳悲雲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笑道:「公孫谷主,我認為誰是『黑地獄』派來你『神魔谷』中伺隙下毒的姦細人物,似乎極易判斷!」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與「文武卜賭」等四大神魔,聞言均自眼中一亮,目光凝注岳悲雲,靜靜聽她繼續發話。
岳悲雲頗為暇豫地,飲了一口雄黃美酒,看著那位號稱「卜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微笑說道:「辛朋友的『金錢神課』,萬卜萬靈,你何妨以金錢一擲?豈非便可知道誰是『黑地獄』派來的姦細分子!」
南宮漱石聞言,首先拊掌大笑說道:「岳姑娘此議極妙,辛兄無妨一獻神技!」
「鐵嘴君平」辛子哲,目注岳悲雲、谷家麒、東方剛等,苦笑說道:「辛子哲適才在『神魔谷』口,曾對岳姑娘等說明,卜筮之道,只能在局外推算,事一關己,便難應驗!如今因為我也是嫌疑中人,平素仗以成名的『金錢神課』,可能失靈了呢?」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也向「鐵嘴君平」辛子哲笑道:「辛兄神卜通靈.無妨一試!」
號稱」武魔」的「震天神手」澹臺曜.也在一旁催促說道:「辛兄不必再謙,澹臺曜與石兄,包一勝兄,均盼你能以『金錢神課』,為我們洗刷清白!」
辛子哲見眾人異口同聲,催促自己,遂只得摸出三枚金錢,合在掌中,搖了幾搖,撤落在面前桌上!
席上諸人,無不知道辛子哲的「金錢神課」名下無虛,遂一齊默然無聲,靜待他研參卦象!
但辛子哲目注三枚金錢有頃,臉上卻突然紅了起來,滿面羞慚疑詫之色!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訝然問道:「辛兄怎的這等神情?卦象之中,有何指示?」
辛子哲好似有重大礙難,期期艾艾答道:「這……這卦象內容,恕……恕辛子哲無法宣布!」
「震天神手」澹臺曜首先搖頭叫道:「不行,不行,我們決不能讓辛兄這等隱瞞所知,故作神秘!因為你若如此一弄玄虛?我們身上的嫌疑,豈不越發加重了嗎?」
辛子哲被逼無奈地,站起身形,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深施一禮說道:「辛子哲倘若出言無狀,還請公孫谷主,多多擔待!」
公孫大壽笑道:「辛兄直說無妨,儘管照你所卜卦象判斷!」
話完,目光微掃「震天神手」澹臺曜,「辣手才人」石不開,及「傾橐先生」包一勝,暗想怎的「鐵嘴君平」辛子哲似有絕大礙難?莫非卦象中顯示出了「黑地獄」派來算計自己的姦細分子,真在自己認作心腹弟兄的「四大神魔」以內!
「鐵嘴君平」辛子哲又復把桌上三枚金錢所呈卦象,細看一遍,方自面帶尷尬神色地緩緩說道:「這卦象名叫『黃巢點將』,賊在帥位!倘若照以推斷,則『黑地獄』所派姦細.豈不就是公孫谷主自己?」
這幾句話兒,出於任何人意料之外,公孫大壽雙眉一皺,默然無語!
「傾橐先生」包一勝卻縱聲狂笑說道:「辛臭嘴,我敢以一萬博一,賭你這種卦象,狗屁到了極頂!從今往後,你還是把你這塊『卜魔』的騙人招牌,自行砸碎了吧!」
「鐵嘴君平」辛子哲也自覺這種卦象太以荒唐,故而被「傾橐先生」包一勝罵得滿面通紅,無法還口!
但就在這種滿席諸人,均自異常尷尬,相視無語之際。
谷家麒卻劍眉雙挑,向「傾橐先生」包一勝說道:「包朋友莫在未參究竟之下,便胡亂出語,斥責高明!谷家麒卻認為辛朋友神卜無雙,卦象極其正確!」
這幾句話,比適才辛子哲宣布卦象之語,更覺驚人!
「神魔谷」方面「文武卜賭」四大神魔,臉帶怒容,目光群集!
南宮漱石與岳悲雲,擎杯沉吟。
東方剛則暗蹙雙眉,弄不懂谷家麒何以這等說法?未免對「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太不恭敬!
公孫大壽總算涵養功深,目光微注谷家麒,眉梢一軒,含笑問道:「谷老弟這樣說法,必有高見!難道你真以為我是『黑地獄』中派來害我自己的姦細分子!」
谷家麒起立躬身答道:「谷家麒怎敢如此狂妄,而公孫谷主更不會自己陷害自己!」
公孫大壽被他弄得莫明其妙地說道:「辛兄所卜卦象,分明是說『黃巢點將,賊在帥位』!」
谷家麒點頭說道:「雖然卦象中顯示『賊在帥位』,但谷家麒卻認為這『帥位』二字,決非指的是公孫谷主!」
岳悲雲此時也從谷家麒言語之內,聽出端倪,恍然頓悟地點頭笑道:「對對對,谷兄這種見解,極為正確,我也認為辛朋友卦象之中的『帥位之賊』,決非指的是公孫谷主!」
南宮漱石含笑問道:「岳姑娘,這『神魔谷』中一切,皆聽公孫谷主號令,除他以外.還有何人當得起『帥位』兩字?」
谷家麒應聲說道:「陰風叟濮陽赫!」
南宮漱石哂然說道:「憑他也配!」
岳悲雲介面笑道:「怎麼不配?他當選南七北六十三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自然稱得起是位賊中之『帥』!」
谷家麒也自笑道:「黃巢是賊,濮陽赫也是賊,只有他才適合『鐵嘴君平』辛朋友『金錢神課』的卦象所示!公孫谷主最多稱得起是『帥位之魔』,濮陽赫才是這『神魔谷』中唯一無二的『帥位之賊』!」
谷家麒與岳悲雲的這種推斷,極為入情入理,聽得滿座群雄.又復鴉雀無聲,齊向他們二人,投射欽佩眼色!
尤其是那位號稱「賭魔」的「傾橐先生」包一勝,端著一杯雄黃美酒,站起身形.向谷家麒大笑說道:「谷老弟,你這種聰明想法,委實令包一勝太以欽佩!方才我在未曾深思之下,竟狂妄得意欲以萬博一,倘若有人趁機與我打賭,豈不真將使我傾盡囊橐,輸得全身精光,一無所有!」
這時,「魔外之魔」公孫大壽沉吟說道:「谷老弟與岳姑娘之見,極有道理,『陰風叟』濮陽赫委實是我『神魔谷』內唯一可疑之人!但公孫大壽卻想不透他以何種手段?向我下毒!」
「辣手才人」石不開冷笑一聲說道:「谷主當局者迷,石不開倒猜出幾分端倪來了!」
公孫大壽目注「辣手才人」石不開,急急問道:「石兄既有所見,趕快請講!」
石不開笑道:「谷主差不多每日都要與我下上幾局圍棋,而濮陽赫也經常在旁觀看,可能他趁我們聚精會神,各運機智之間,暗在谷主所用的香茗以內,做了手腳!」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被「辣手才人」石不開,一語提醒,點頭說道:「石兄這種看法,極為可能……」
話猶未了,侍者手持一封書柬,恭恭敬敬地,呈與公孫大壽。
公孫大壽展開書柬一看,不由向「鐵嘴君平」辛子哲,及「辣手才人」石不開,冷笑說道:「辛兄神卜,與石兄高見,果然分毫不差!『陰風叟』濮陽赫確是『黑地獄』中所派來害我的姦細分子!」
說完,遂把「陰風叟」濮陽赫來書,遞與眾人傳觀,只見上面寫著:「公孫谷主如發現體內有奇形變化,請速去勾漏山『鬼影峰』,彼處有異人聖葯,足以解除任何難以抗拒痛苦!」
谷家麒看完,頗為失望,劍眉雙蹙說道:「照『陰風叟』濮陽赫柬上這等口氣,他是不會迴轉『神魔谷』了!」
南宮漱石點頭笑道:「他蹤跡既已敗露,怎敢再來?此時定然迴轉『黑地獄』,向那『幽冥主宰』復命去了!」
谷家麒目中精芒一閃,切齒說道:「濮陽老贓,運氣太好,這次又被他逃過了『七劍分屍』之慘,使我無法快意殲仇,報卻積怨十五年來的不共戴天之恨!」
岳悲雲在一旁向谷家麒含笑慰道:「谷兄何必如此心急?『陰風叟』濮陽赫既是『黑地獄』中的分子,則七月十五日的『中元鬼節大會』以上,還怕他飛上天去?」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笑道:「岳姑娘及谷老弟,是否不畏自投『鬼門關』地,均欲參與『中元鬼節大會』?」
谷家麒揚眉說道:「公孫谷主難道不曾聽說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語?」
公孫大壽點頭狂笑說道:「谷老弟俠膽佛心,極堪欽佩,公孫大壽縱然雙腿中毒成癱,百日以內,不便行動,也要設法參與這『中元鬼節大會』,去往『黑地獄』內,湊湊熱鬧!」
「震天神手」澹臺曜聞言,雙眉一軒,狂笑說道:「公孫谷主倘若願往『黑地獄』中,參與『中元鬼節大會』,則我們『文武卜賭』四大神魔,願意充任轎夫,抬你前去!」
「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撫掌大笑說道:「妙極,妙極,兩大魔頭為嘉客,四大神魔作轎夫,『黑地獄』中,豈不將鬼聲啾啾,魔影幢幢,成了近百年來,驚世創舉的『魔鬼大會』!」
說至此處,侍者又復入亭報道:「啟稟谷主,谷外又有來客,身法絕快,攔阻不及,已被闖進『神魔谷』內!」
「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聞報以後,雙眉方自一蹙。
「聚賢台」上,白影電飄,業已縱來一位縞衣勝雪的美貌少女!
這少女正是曾與谷家麒兩心互戀的水中萍。
但她除了身穿縞衣以外,併發束素巾,鬢插白花,分明是帶了一身重孝!
谷家麒凝視水中萍一身孝服,驚奇得愕然出神!
水中萍則凝視著谷家麒鄰席而坐,彼此神情又極親密的岳悲雲,心頭一酸.銀牙暗咬,妙目之中,淚光亂轉!
這種沉默局面,還是被水中萍首先打破,但她並未發話,只是神情冷如冰地狠狠一跺蠻靴,又復縱身離卻「集賢台」往「神魔谷」外退去!
谷家麒見狀大愕,高叫一聲「萍妹」,身形起處,隨後追去!
水中萍略一偏頭,憤然叱道:「誰是你的萍妹?」
隨著話音,並揚手灑出一片冷艷艷的銀光,阻住谷家麒,不使他追上自己,有所解釋!
谷家麒奇詫莫名之下,仍欲強追,但耳邊卻響起岳悲雲銀鈴般的話聲叫道:「谷兄快躲,這是北天山獨門暗器.威力極強,不能輕易招惹的『冰魄神砂』!」
谷家麒聞言,趕緊猛提真氣,施展輕功絕技「橫渡天河」,左手凌空虛推,向右飄身七尺。
但左小腿間,業已沾上了兩點銀光,立感奇寒徹骨,全身抖顫,只好暗聚純陽真氣,驅祛寒毒!
經過這一耽延,水中萍早已不知去向地走得無蹤無影!
谷家麒目注「聚賢台」口,被水中萍狠狠跺足,踏陷的兩隻蠻靴腳印,不由搖頭自語說道:「這……這算是什麼道理?」
自語方畢.便聽得「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以內家「蟻語傳音」功力,向自己耳邊笑道:「這種道理,就叫做『醋海興波,情天生障』!」
谷家麒臉上一紅,遂與岳悲雲、東方剛,同向「魔外之魔」公孫大壽告別!
公孫大壽笑道:「我們便決定於七月十五在『黑地獄』中相見,請谷老弟等見恕公孫大壽受人暗算,行動不便,由『卜賭』雙魔,代送佳客!」
「傾橐先生」包一勝與「鐵嘴君平」辛子哲雙雙起立,陪同谷家麒、岳悲雲、東方剛等,緩步走向「神魔谷」外!
到了「神魔谷」口,「傾橐先生」包一勝探手入懷,摸出那隻斷去梭尖的「子母金梭」,遞還東方剛,並微笑說道:「東方兄,我們之間的賭約,勝負己見分曉,包一勝敬把這隻『子母金梭』奉還,從今以後,東方兄所保存那枚扁如箭簇的『七星戮魂釘』,便是我終身唯命是從的畏服信物!」
東方剛對這位「賭魔」,認敗服輸的光明磊落風度,頗為佩服,遂接過自己那隻「子母金梭」含笑說道:「彼此一時遊戲,包朋友何必如此認真?東方剛只把你那枚『七星戳魂釘』,留做紀念之物便了!」
「傾橐先生」包一勝搖頭正色說道:「東方兄這等說法,便是看不起我『賭魔』二字!須知包一勝雖然以『賭』稱『魔』,卻不一定每賭必勝!贏得起的不算好漢,輸得起的才是英雄,東方兄他日如有用我之處,只要這枚信物一到,包一勝赴湯蹈火,甘為效命!」
對方這等說法,東方剛自然不便再推。
岳悲雲卻向那位號稱「卜魔」的「鐵嘴君平」辛子哲笑道:「辛朋友,岳悲雲在臨別之前,有句良言相贈!」
「鐵嘴君平」辛子哲也對岳悲雲的風華武學,欽佩異常,聞言點頭笑道:「岳姑娘有何金言,儘管賜教,辛子哲洗耳恭聽!」
岳悲雲笑道:「我自在『邛崍幽谷』與辛朋友見面以後,發覺你的『金錢神課』,幾乎無卜不驗.著實令人佩服!」
辛子哲笑道:「卜筮之道,妙化無窮,辛子哲生平浸淫此中,也不過僅僅略知皮毛,未窺堂奧,不敢當岳姑娘如此盛讚!」
岳悲雲笑容一收,正色說道:「凡事過於精巧,易遭天忌,尤以辛朋友神卜之術,善於察漸知微,更屬必招『黑地獄』中鬼蜮之流的深切注目,還望辛朋友善自防範,勿為奸人所乘!」
「鐵嘴君平」辛子哲被岳悲雲這幾句話,說得通身汗下,連連稱謝不止!
眾人分別以後,岳悲雲見谷家麒滿面愁容,遂含笑問道:「谷兄可是想去尋找水中萍水姑娘嗎?」
谷家麒搖頭嘆息答道:「宇宙之大,江湖之廣,我到哪裡找得著她?只是弄不懂水中萍為何身穿重孝而已。」
岳悲雲也自蹙眉說道:「天下令人難以猜測之事太多,譬如水中萍突然身穿重孝?許慈航迄今未見趕來……」
東方剛笑道:「我再替岳姑娘添上一樁令人難以猜測之事,便是那位宛如閑雲野鶴,不可拘羈的『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居然肯受『魔外之魔』公孫大壽籠絡,從此留在『神魔谷』內!」
谷家麒霍然說道:「東方兄所說此事,著實令人費解!『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蓄意籠絡『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巳極奇怪,而南宮漱石居然甘受籠絡,則更是莫明奇妙!」
岳悲雲沉吟說道:「此事決不簡單,其中定有重大隱情!」
東方剛大笑說道:「管他們勾心鬥角,弄的甚鬼?我卻覺得這趟『哀牢魔谷』,末算白跑,嘗到了『白美人蟒蛇胎』那等罕世絕味!」
岳悲雲瞪他一眼,失笑說道:「東方大哥,虧你說得出口!那些生蜈蚣、活蝦蟆,看了都令人作嘔的骯髒東西,不知你們怎樣吃得下去?』
谷家麒沉思片刻,忽地全身一顫,凜然說道:「水中萍的那身重孝,莫非是為她師傅所戴?」
岳悲雲蹙眉問道:「你是不是以為『冷香仙子』聶冰魂,已遭『黑地獄』中人物的毒手暗算?」
谷家麒方一點頭。
東方剛業已發話說道:「冷香仙子聶冰魂的那身超絕武功,不在『魔外之魔』公孫大壽,『西風醉客幻影神魔』南宮漱石,及谷兄義父『七劍神君』歐古月以下.她縱受暗算,也應可勉強支撐,怎會這快便即撒手塵寰,使水姑娘穿了那樣一身重孝?」
谷家麒神色凝重地,長嘆一聲說道:「東方兄有所不知,像『冷香仙子』聶冰魂這等身份人物,無不剛烈頗甚,高傲異常!倘中暗算,自知無力解毒以後,極可能寧甘玉碎地,自盡身亡,絕少肯作忍辱含羞的苟全性命打算!」
東方剛揚眉問道:「谷兄怎的這等判斷?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義父歐神君,不是極好的前例嗎?」
谷家麒苦笑答道:「我義父性剛氣傲,舉世無雙,他發現中毒以後,當時便欲自盡,是我與我義母,在旁苦苦相勸,動以夫妻兒女之情,並約定明年五月五日,為共破『黑地獄』,拯救我義父脫離苦海之期,才勸得我義父滿腹傷心,含淚就道,暫時忍辱的自投『黑地獄』內!」
岳悲雲扼腕嘆道:「這樣說來,我也認為『冷香仙子』聶冰魂凶多吉少,水中萍姑娘穿的一身孝服,極可能是為她師傅所著!」
東方剛右手猛拍大腿,「吧」的一聲,跳將起來叫道:「不好,不好,『冷香仙子』聶冰魂死者已矣,有仇也可緩報!我們目前應該趕緊設法搭救水中萍姑娘的一條性命才對!」
岳悲雲也自霍然說道:「東方大哥講得不錯,水中萍姑娘離卻『神魔谷』后,定然負氣獨斗『黑地獄』,要想為她師傅報仇雪恨!她不僅人單力薄,『黑地獄』中更是卧虎藏龍,擁有無數絕世高手,豈非以卵擊石,性命堪慮!」
谷家麒聽得越發愁思滿腹,劍眉雙聚地,目注岳悲雲及東方剛,囁嚅說道:「救人之事,急於星火,岳姑娘與東方兄,能否不等許慈航兄?趕緊同奔『黑地獄』,鼎助谷家麒搶救水中萍的一條性命!」
岳悲雲點點頭笑道:「當然不必等他,但少了許慈航那柄新得的『太阿神劍』,我們也不免削弱幾分實力!」
東方剛笑道:「岳姑娘怎的如此多慮?憑我們三人之力,要想闖進『黑地獄』大鬧一場,雖還不夠,但在鬼影峰左右,偵察動靜,設法為水中萍姑娘援手,卻不至於有多大困難!
他們計議既定.說走便走,東方剛委實亟於想見識見識那陰損狠毒無比的『黑心張良』司馬庸,及『黑地獄』之主『幽冥主宰』,究竟是怎樣人物?」
谷家麒搖頭苦笑道:「據小弟所知,除非等到七月十五日,『黑地獄』舉行『中元鬼節大會』,大開鬼門之時,要想事先見到『幽冥主宰』,及『黑心張良』司馬庸,只怕不容易呢?」
東方剛大笑說道:「管它是容易?抑或艱難?俗語說得好:『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不必在這『哀牢山』內徒作空言,還是趕快走趟廣西勾漏山!」
話完,這三位男女奇俠,便自相偕東行,日夜飛馳地.趕赴勾漏山「鬼影峰」而去!
走到「六詔山」內,東方剛手指東面一道峽谷說道:「這條峽谷,名曰『天迷谷』,谷內路徑,極為複雜難走!但卻比繞過左側高峰,至少省了一日路程……」
谷家麒不等東方剛說完,便即介面說道:「這一日路程,對我們大為重要!因倘能搶在水中萍之前.到達『勾漏山鬼影峰』,則可減去不少顧慮!」
東方剛笑道:「谷兄話雖不錯,但東方剛曾聽人言,這『天迷谷』內路徑,半系天然,半出人工,完全合於奇門遁甲,五行生剋,端的難走無比!入谷之人,往往走了兩三天後,又回原處,我們倘無把握,豈非反會費時誤事嗎?」
岳悲雲含笑問道:「聽東方大哥如此說法,這『天迷谷』內,莫非隱居了什麼高人奇士?」
東方剛笑道:「谷內是否隱有高人?我倒不知,但岳姑娘如對陰陽先克,八卦九宮之術,亦曾精研,便不妨入谷一試!」
岳悲雲以一隻清澄如水的目光,看著谷家麒,嬌靨生春地,微笑說道:「我對生克變化,陰陽五行之道,雖亦涉獵,卻甚淺薄,但谷兄曾於熊耳山青竹澗內,折服號稱『文魔』的『辣手才人』石不開,勸此必是大大行家,我們互相斟酌商議地入谷一行,諒來也出不了多大差錯!」
岳悲雲既然如此說法,谷家麒便知這位巾幗奇英,委實無所不通,胸羅萬象,心中越發加深了對她的欽佩敬愛之念!
三人入谷以後,經過兩三轉折,果見眼前怪石嵯峨,縱橫林立,而互相位置之間,並隱合天上璇璣,及河圖洛書之狀!
岳悲雲愕然駐足,細一端詳,向谷家麒、東方剛搖頭苦笑說道:「谷兄,東方大哥,我們不必向前走了,這是當世中失傳已久,玄奧無窮的『璇璣七妙陣法』!」
「璇璣七妙陣法」六字,提醒了谷家麒,趕緊凝神注目.細細參詳,看出果與大巴山「鷹愁谷」后,司馬莊主所布陣勢彷彿,只不過『鷹愁谷」所布,是倉卒完成,具體而微,不像眼前這等完整齊備,規模宏大而已!
因當日在「大巴山鷹愁谷」后,司馬超引導谷家麒進出「瑾璣七妙石陣」之時.曾笑囑不妨強記走法,日後或有大用。
谷家麒邃就回憶所及,微笑說道:「岳姑娘!關於這『璇璣七妙陣法』,谷家麒昔曾見識,我們既已入谷,便不必再復折回,且照著『三遁四避,七折周回』的走法,試上一試如何?」
岳悲雲原對陣法一途,頗有心得,聞言不禁目注谷家麒,訝然說道:「谷兄果然高明,我懂得你所說『三遁四避,七折周回』的走法,正是暗含璇璣之妙!」
谷家麒略為遜謝,一面當先步入石陣,一面笑道:「我哪裡會懂這些得自河圖洛書,並上合星纏的璇璣妙理?只是昔日見識此陣之時,強記了些進出走法,如今還不知道記得對不對呢?」
岳悲雲含笑問道:「谷兄昔日曾見哪位高人?擺設這種『璇璣七妙石陣』!」
谷家麒正待答話,忽然發現眼前陣法布置,比昔日所見,繁複多多,不禁大驚回身。
哪知就這片刻工夫,來時門戶,業已全失!
東方剛見谷家麒滿面驚愕神色,詫然問道:「谷兄怎的如此神情?莫非發現了什麼奇異之事?」
谷家麒苦笑說道:「東方兄有所不知,此陣外表極像我昔日所見『璇璣七妙石陣』,但內中布置,卻又不盡相同。」
岳悲雲聞言,秀眉微蹙,遂向谷家麒細問昔日所見。
聽完以後,微笑說道:「谷兄昔日所見,全出人工匆促布置,自然簡略,而眼前石陣,則改按璇璣妙理,從容安排,又配合了這『天迷谷』幽邃盤旋的天然谷勢,無疑較前繁複多多,我們退路既迷,只有前進,到了必要之時,無非拼著多耗費些氣力,攀登這百丈峭壁,翻越山谷就是!」
計議既定,三人遂照舊前行.但空自走了兩個時辰,居然發現又復回到原處!
東方剛哈哈大笑道:「我們何必再這樣被人捉弄般地亂轉圈圈?還是按照岳姑娘所說,各展輕功,飛登峭壁,翻越這重山谷.比較來得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