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毒煙飛弩 猿形怪人

第二十章 毒煙飛弩 猿形怪人

天將破曉,晨風生涼,天際遠處現出一絲魚肚白色,李仲華與宋其及「中條五魔」絮絮而談別後經過。挽雲、拂月侍立床側。

忽聽得窗外「唆唆」兩聲落地之音,李仲華劍眉一剔,沉喝道:「窗外是甚麽人?」

「是我,錢兆豐。」答聲中,錢兆豐、羅莜峰兩人已自躍入窗內。

李仲華料不到他們返回得這麽快,自己命他們快馬邀請「鬼見愁」鄒七等人趕來,至少一往一來,也得耗費六個時辰,不由露出驚愣之容。

錢兆豐垂手稟道:「我們兩人出得庄外十里時,就撞見鄒前輩、甘少俠兩人與蝓忪喻松彥、西門無畏做生死殊斗,甘少俠功力稍遜西門無畏,雖被鄒老前輩忙中終讓西門無畏逸去……」

李仲華介面道:「那『鐵笛子』喻松彥呢?」

「為鄒老前輩擒住,鄒老前輩須趕赴小孤山整理幫務,甘少俠相隨,轉道鄱陽而去,臨行命錢兆豐轉告少俠,說是從西門無畏口中說出『內功拳譜』歸南樵所得者乃系膺品,真看歸南樵現在已心知一點端倪,其中究竟尚是撲朔迷離中,西門無畏這次離開庄外,也是追尋真物,鄒老前輩還說,請少俠趕往小孤山去。」

李仲華聞言,略一沉吟,望著宋其道:「晚輩此次前來歸雲庄,志不在『內功拳譜』既然如此,晚輩及早抽身,趕赴小孤山去相助鄒兄清理幫務。」說著匆匆立起。

宋其笑道:「老弟,事不在急,還望老弟相助宋其查明『內功拳譜』是否仍在歸雲庄?歸南樵何去何從?轉眼天明,即將知曉,老弟何必急於求去?」

李仲華為感念宋其相救之德,只得留下,目中流露出一絲疑惑之色,問道:「宋老前輩,晚輩有一事不明,不知該問不該問?」

宋其捻髯微笑道:「老弟,你拜在天游老前輩門下,你我平輩相稱,已屬高攀,你就稱我末兄好了,至於你我一見投機,何事不可談?愚兄絕不見怪為是。」

李仲華道:「為何宋兄先急於『和闐縷玉翠雲杯』?現在又急於『內功拳譜』?貪慾長存,臧恨喪生,宋兄豈能不知?」

宋其一張怪面頓時現出一種黯然神傷之色,慨嘆了一聲,道:「事誠無不可對人言,愚兄庸碌一生,落得盜魁罪名,滿腹辛酸,向誰傾吐,又誰見諒?老弟,你可知愚兄是誰門下麽?」李仲華搖頭表示不知。

宋其凄然一笑,道:「不但武林中人不知,就是愚兄相隨多年的盟弟也不知情……」說著,手指了「中條五魔」一指,語聲略略一頓,又道:「愚兄就出身這『內功拳譜』最後得主洞冥先生門下。」

闔於此事,李仲華從「鬼見愁」鄒七口中得悉武林三宗奇物之來因出典,尤其「金母」本身亦不幸捲入是非中,當下吃驚道:「宋兄既是洞冥先生高足,這身武學定得自『內功拳譜』中。」

宋其搖頭神傷說道:「『內功拳譜』所載,俱是集天下武學神髓,不但疑奧難釋,而且非任何人習得,故愚兄雖為先師私塾弟子,但自幼以先師傳授少林絕學紮下根基,那時愚兄還只有十三歲。」

說時,眼內充滿無比怒恨凄然之色,又道:「因為武學之道,與學問同為一理,例為一師相授,門下優劣呈現,為何有此現象,首推各人秉賦,再為各人蔘悟妙徹,運用由心深淺不同,拳譜所載浩繁淵博,玄詭精深,而先須體內陰、陽二氣同時正反順逆而行,任、督二脈即是打通,稍一失慎,必致軀體殘廢走火入魔,愚兄根基雖扎得不錯,但先天秉賦稍差,故先師非欲後天培元固本不可,這『和闐縷玉翠雲杯』奇異之處老弟亦有耳聞,九味藥草揚以百年陳酒置入杯中百日,飲用後研練拳譜易收事半功倍之效,所以先師欲將此杯得在手中……

但先師每次返山時,均是空手悵然而返,亦不對愚兄吐露隻字,有日,愚兄在後洞假寢,辰初時分去前洞時,先師已奄然物化,愚兄覺察可疑,解除內衣,胸後赫然呈現一瘢紅掌印『內功掌譜』也失去,顯然為人所害……愚兄收葬屍骨後,曾立下重誓,將掌害先師之人查明雪恨,並收回『內功拳譜』故數十年涸身綠林,行逾盜匪,不但未能查明害師之人,連『內功拳譜』也不可得,隱忍至今,愚兄行將就木,看來這心愿今生今世休想的了!」說時不禁老淚縱橫,哽咽出聲。

李仲華為之唏噓嘆息,只覺側身江湖大非易事,為善為惡全在一念,惟各有其難言之隱,默然良久,慨然道:「宋兄請勿憂心,終有水落石出之日,小弟雖然不才,有生之日,定助宋兄了卻心愿。」

宋其怪目之中陡射驚喜之色,道:「有老弟相助,還有何說?」

此刻軒內一片淡白光輝,窗外朝霧正濃,氳氤鬱勃,園中花木盡為籠罩,紅日只是一輪朱暈。

忽有一壯丁模樣人走入,拱手笑道:「聚英廳內已為各位老師設下早點,請去食用,再過一個時辰,歸莊主在山後小山恭候蒞庄各位老師,意欲將『內功拳譜』贈與其中一位,個中情由,恕小的不知詳情了。」說罷,雙手一垂,反身外出。

李仲華不由向錢兆豐做一會心的微笑。

「中條大魔」冷笑道:「不論怎樣總要采出一個究竟,少俠,咱們走!」

眾人一行魚貫而出——霧散日涌,一座樹木蔥鬱的小山上,三山五嶽,正邪各派異人高手,不下百數十位集聚,紛紛交頭接耳,聲語喧嘩。

其中有人說道:「先說歸南樵在此等候,怎麽還不見來?哼,內中必有詭計!」

「天絕神君」「天風真人」也在內,現出急躁不安神色;「怪面人熊」

宋其冷電神目燜燜掃視;「青城二矮」與公孫慕良立在遠遠的微聲談論,其餘群豪神色不一,只李仲華一副悠閑姿態,瀟洒自如。

忽聽有人說道:「歸南樵來了!」

眾人不禁循聲而視,果見歸南樵身形向小山之上奔竄而來。

歸南樵身形若電,轉眼,就騰上山頂,只見他目光一掃群雄,含笑拱手道:「有勞各位老師相候,歸某適因小事羈身,不克依時到來,還望海涵二一。」

說著從懷中忽地取出一本盈寸厚薄書冊,晃了一晃。群雄不禁眼中一亮,目光交集在此本書冊上,垂涎欲滴大有人在,只聽歸南樵道:「歸某也無須再說甚麽客套話,各位老師遠道到此,無非想取得這本『內功拳譜』歸某得手十數年,只以秉賦太差,無法參悟,匹夫無罪,凄璧其罪,歸某年逾古年,不想為此無用之物喪生,是以欲致贈其中一位老師……」

言還未了,群雄中有人朗笑說道:「歸施主暫緩決定,貧道還有話說。」話聲中,只見一面如古月,三緇黑須胸前飄拂的道人,行雲流水地走了出來。

群雄見是武當掌門松柏道人,暗中驚訝不至。

這松柏道人一臉嚴肅,走在場中微微稽首之後,緩緩說道:「『內功拳譜』本是敝派祖張三丰精心苦研,悟徹天下之武學手抄秘本,不慎流失在外,輾轉相襲的俱是一些窮凶極惡之輩,為武林中帶來無邊殺孽,是以敝派無時無日不以取回『內功拳譜』為念,望歸施主上體天心土父與貧道勝造十萬功德。」

歸南樵面色平靜如恆,正待答話,驀然「天絕神君」一聲大喝道:「你今生休想!」聲出身形電出,五指迅快無比向歸南樵手中那本「內功拳譜」抓去。

松柏道人面目一變,大袖一拂,氣勁飛出向「天絕神君」撞去。

「天絕神君」只感氣流強厲,洶湧迸身,只得往外一閃,斜移五尺,身形毫不停頓,又向歸南樵階飛抓。

卻在此時「天風真人」趁著「天絕神君」斜移身形之際一晃而動,右手鴛劍震起萬道寒光,左手五指亦是飛歸南樵手中「內功拳譜」。

「怪面人熊」宋其一直就虎視沈陂群雄舉動,眼見「天風真人」凌駕「天絕神君」先登捷足,不禁鬚髮怒張,口中發出一聲長嘯,一鶴振羽沖青而起,身形絕快,突化「蒼龍歸海」望「天風真人」撲去,雙掌全發排空駁雲頁力,向「天風頁人」胸後「命門」穴擊下。

無論如何「天風喜人」先求自保,嘯聲入耳,即知不好,只覺右手鴛劍為一股凌厲氣勁逼得散開劍勢,心中一驚,腳下一沉,劍起「撩雲撥月」一抹寒輝飛向宋其雙掌捲去,迅疾無比。

「天風真人」經「怪面人熊」宋其阻截,緩得一緩「天絕神君」已先他而去。這時場中頓呈混亂,武當門下均在群雄中紛紛揚劍撲出,松柏道人亦隨著「天絕神君」身後電疾撲躡,深恐那本「內功拳譜」為「天絕神君」得去。

「天絕神君」五指迅如電光石火般向歸南樵手中那本「內功拳譜」飛援途中,忽歸南樵仍然保持一副平靜模樣,身形亦未見挪閃避開,心中不由犯疑。

在此情況之下,任何人均不能無動於衷,不禁手勢緩得一緩,卻見面前人影一花,歸南樵身形已自飛雲飄風般左移兩丈開外。

「天絕神君」松柏道人先後落地,定睛一瞧,只見是李仲華挾持歸南樵斜閃立定,兩人不禁面目一變。

只是李仲華搖首微笑道:「兩位不必盛怒,請瞧瞧是否歸南樵本人麽?」

這時「天風真人」已撤開「怪面人熊」宋其,一躍而至,聞言均不由一怔。

李仲華五指望歸南樵胸前黑須一攫「嘶」地一響,一撮黑須登時離歸南樵嘴頰下領,現出一四十許中年漢子。

那漢子眼內露出惶懼之色,繼之大變,突然張口噴出泉涌黑血,散飛如雨,頹然倒地,兩眼發直已然死去。李仲華這時神情亦是一變,張口喝道:「不好,諸位老師請速離險地。」喝聲中,人當先飛起,向山下撲去。

群雄聞言一怔,只見山腰周圍叢郁密處,黃煙「骨都、骨都」冒出,霎時煙霧瀰漫,瘴彌眼目,不由大驚,紛紛向山下飛竄。

驀地,萬弓弦響,如雨密弩在濃煙中激射四飛,但聽得群雄吆喝聲中尚常帶有慘呼之聲。

那片黃煙尚有一股腥臭中人慾嘔氣味,顯然內有毒性,端的令人難以兼顧。試想,先須屏住呼吸,又須閃避弓箭,更須擇徑而逃,饒你功力蓋世,也防不勝防。

李仲華驚覺靈敏,身形電疾,他兩走一點「噯」地拔起穿上一株參天大樹,腳一沾枝,倏又凌空斜飛電瀉撲下山去,身一落地,掉面一視,心中異常震歸南樵的陰狠險毒。群雄冒死闖下山來,有的奔出不到數丈,就倒地不起,滿身弩插如媚,鮮血淋漓、也有屏住毒氣侵入,身負箭創奔逸而去。

李仲華立在遠處,不見「怪面人熊」宋其等人奔出黃煙濃霧中,暗忖道:「以他們這身功力定已逃出,必是由別的方向竄出山下。」

雖然做如此想法,但心中挂念萬一喪在弓弩之下,不由焦急不已。一陣山風急起,將那片濃霧吹得裊裊四散,轉眼,一片清朗,仍是率籠郁樹,姥紫嫣紅交相雜現於其間,怡麗絢爛。李仲華仍懼黃煙餘毒遺留,屏住呼吸,一點雙足,掠下山去,探視「怪面人熊」等人究竟。

上得山腰,目光及處、只見藤蘿密草中有具髭翠諸葛連弩現出,心中一動,走向近前取起一看。這支諸葛連弩製作精巧,一弦九矢,弩把上面扎有綠銅小管,管底還遺留硝磺氣味。他再一細視草中,見還有一段細小牛筋露出草外,他伸手扯起,只覺綿長無盡,循著牛筋走了過去,發現無數諸葛連弩均為午筋串住,不由心中恍然大悟。

顯然有人在山下操縱,事先將牛筋繃緊,弩釘於樹底幹上,綠草掩沒不易被發現,一經割斷弩身猛震,先將毒煙筒內硝磺點燃,黃露噴出,再硝磺燃斷連弩機括,九矢迸發。這些線路也安排得周密,每條由下直至山頂附近第一支諾葛連弩,再循序而下,密如星羅後布。他感嘆人心險惡有如此者,不禁搖頭嘆息,接著他又掠上山頂。

首先觸入眼帘者,即是一具僵卧的軀體,那不是「怪面人熊」宋其是誰?另一具遠遠地屍體,正是偽裝歸南樵除的人,手中一本「內功拳譜」仍是靜靜的平放在手側草地上。李仲華不由胸頭狂震,急竄至宋其僵卧之處,只見宋其雙策末合,眼內神光黯淡,忙用手掌抵至胸頭一按,感覺心臟仍微微跳躍,料還有救,心知他忙亂中為人點上陰穴所致。

於是急解開宋其衣褲使其袒露,俾察看點中穴道部位。

忽見山腰此起彼落竄上幾條人影,來勢迅快無比,心中一驚,生恐是「天風真人」等,忙凝掌平胸待放。及見是「中條五魔」、羅莜峰、錢兆豐及挽雲、拂月兩童,心頭放下一塊大石,雖見出他們除中條三魔肩頭略有矢穿破孔外,均夷然無傷,不知他們何以防避得宜?有話想問,但急於找出宋其傷處,只一頷首蹲下細察。

中條二魔語聲曼急道:「少俠,我們當家為何人所傷?」

李仲華答道:「在下方才發現宋兄僵卧在此,也不知何人所傷。」一面說著,一面翻視宋其軀體。

只見宋其身後「魂門」「關元」「志堂」三穴品字部位顯出黃豆般大瘀紫指印。李仲華不禁心底生出一股寒氣,這三處陰穴都是死穴部位,不由想像到當時情景……

宋其必在濃煙瀰漫之際,欲待飛離山頂,忽覺身後微風颯然,閃避不及,登時被點上三指仰翻在地土退蝕骨酸心,逆血反攻五臟六腑的滋味,宋其必熬受了一些時候,只以毒煙侵入鼻中殊深,神志昏迷,虧得他功力深厚,強提著一口真氣凝聚胸前不散,所以才得未死。

「中條大魔」神情獰厲高叫道;「若查明是誰?古某必施出同一手法折磨他到死為止!」。

李仲華默默無言,盤膝坐下,暗運先天真氣凝聚掌心後,向三處穴道部位按下,使其氣血加速運行,逼開穴道,更使其毒性迫出體外。

「中條五魔」等人眼是李仲華頭頂白氣如霧升起,不禁欽佩他的內家修為深厚。

陽光充沛,鳥語花香,四外籠罩欲滴,此情此景,令人神清氣爽,但此刻他們心弦無比的緊張。

半個時辰過去,只聽得宋其口中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李仲華臉色蒼白,倏將右手一松,扶起宋其坐下。只見宋其眼珠緩緩轉動之後,仰視了李仲華一眼,以微弱的聲音說道:「愚兄自知必死,所以強聚著一口真氣不散,為的是心念未了,對貿弟有所付託,才以不死……」

李仲華笑慰道:「宋兄絕死不了,只不知是何人所傷?是否『天風頁人』所為?」

宋其苦笑了笑,搖頭說道:「霧障眼目,又在忙亂之中,不能確定是誰?固然『天風頁人』所佔成分居多,但當時之先愚兄發現一強仇大敵隱在群雄之後……」說至此頻頻喘息不已,聲調微弱得不可聞及。

李仲華又飛起一掌向宋其胸後「命門」穴按下,宋其兄感一縷陽和之氣循「命門」穴透入,通體流轉不息,但覺渾身舒泰,氣力漸復,目露感激之容道:「交友如此,死不我愧!但賢弟以本身頁元維持愚兄苟延殘喘大可不必,只要讓愚兄傾吐未了之願,付託賢弟,則愚兄死也暝目。」

李仲華微笑道:「宋兄必不會死,小弟可斷言。」

宋其凄然一笑道:「賢弟有所不知,這陰穴手法異常歹毒,逆血反攻,內臟部分均蝕糜更以毒氣深侵臟腑經絡,就是賢弟屢以葛元相助,怕也活不了七天。」

李仲華笑而不答,示意「中條五魔」替宋其將衣褲穿好後,道:「我等先趕離此處,覓一客棧住下再說!」

金陵對江一家小客棧樓上「怪面人熊」宋其仰卧楊上,李仲華等人環坐榻前。窗外大江替天,波光瀲機,江岸檣桅連雲,來往片片白帆,朗空日簾,景勝貽目。只聽李仲華問道:「宋兄你方才說群雄之後,有一強仇大敵是誰?」

「怪面人熊」宋其道:「天南昆明黑龍潭『聖手白猿』鄒七,望賢弟念在你我一見如故分上,竟我未了之志。」說時熱淚奪眶而出。

李仲華側然道:「宋兄何出此頹喪之言?」

「怪面人熊」宋其苦笑道:「傷在臟腑,普通藥物不能救治,必須芝草仙果,這百世難求之物,不要說不易找到,縱然有,也非短短七日可求;何況尚要養傷一年,才能功力復元,愚兄知愚弟心意,伯我難過,愚兄已逾花甲之年,還有甚麽死不得?所以不能瞑目者,就是未能雪先師被害之仇……」

說著,緩緩伸出他那毛苣喜蒲扇大般手掌,嘆息道:「浪跡江湖垂四十年,雙手血腥無數……」突雙目一瞪,望著「中條五魔」道:「這是你們最後有機會護送老夫返家了,唉!只要能看見老妻愛女一面……」說至此處,再也說不下去了,緊閉雙眼不語,那老淚益自溢流枕席。

「中條五魔」平時陰沉冰冷,此時也眼圈紅潤,心情激動不已。

李仲華雙眼凝望窗外水光接天的如練長江,顯然在思索甚麽?

有頃、忽聽李仲華說道:「錢兄,你與羅兄及挽雲、拂月兩人先趕去小孤山,相助鄒老前輩,見著他時,就說小弟護送末老師返里,一俟事了,即趕來小孤山相見。」

「怪面人熊」宋其忽睜眼道;「賢弟,那又何必?」

李仲華只微笑了笑不答,錢兆豐、羅莜峰這時李仲華是心目中的主人,當即領命告辭。挽雲、拂月雨童神情似依依不捨,李仲華笑道:「相見有期,一月之後便可見面!你們在小孤山等我就是。」

兩童灑淚與錢、羅二人走出。李仲華相送四人出店,返來向宋其說道:「宋兄,你現在感覺怎樣?」

宋其道:「說話甚費力氣,胸脯絞痛若割,諒臟腑現糜爛逐漸潰延,賢弟用真力助我,這不是治本之計,若一歇手,潰延反自加速,愚兄雖不懼死,唯恐七日不能趕返舍下。」語聲中仍充滿了死前的悲哀及恐懼。

李仲華望了望宋其灰白的臉色,道:「宋兄前說是須芝草仙果能挽回性命,是麽?」

宋其忽神色一變不勝苦痛之容,張嘴噴出一口黑血出來,頻頻喘息不至,有氣無力的說道:「賢弟,你不要多費心思了。不如現在就動身,看來時日無多了。」

李仲華道;「小弟想起有物可治末兄之傷,且請忍耐些時,我十二個時辰中便可趕返。」他憶起石生異種枇杷之事,可能治癒宋其傷勢,正待轉身外出之際,忽間門外起了一聲陰側惻冷笑道:「老怪物,我只當你死去多時,原來你尚在此挨命。」語聲入得宋其耳中,眸內猛射出仇恨光芒,李仲華深恐宋其心氣一動,傷勢突發,飛指戰向宋其胸前「心俞」穴令他昏睡過去。

此刻「中條五魔」已沉喝出聲,掠出門外,李仲華身形一動,亦竄出門外。只見一條身形在阡陌田野飛躍逸去,「中條五魔」展出草上飛功夫在那人身後追趕。李仲華在閣樓之上涌身落下,電閃星飛追去,才馳出數十步,心中一動,暗道:「不好,又要中了對方調虎離山之計。」

立即身形一反,又自掠回閣樓。足才一沾在樓板上,眼中瞥見一條快捷的身形由臨江窗內閃入,心中大驚,雙足一踹,穿入室中,涌身就望那人撲去。那人舉掌正要向宋其劈下,忽覺一股勁風襲向自己肩頭,恕哼了聲,手掌一翻,猛向李仲華打去。

李仲華凌空撲擊,見那人身手不俗,應變極快,冷笑了笑,身形「怒龍擺尾」望左一挪,飛猿臂閃電而出。

那人掌一打空,即知不妙,只覺左肩如中了五隻鋼爪般,痛得嗥叫了聲,神情慘變。李仲華身一沾地,瞧出這人是二十許中年漢子,貌相淫邪,沉聲喝道:「你是何人門下?來此何為?」

那人額沁冷汗如雨,痛得滿身戰慄,但強傲得很,二曰不發,怒視著李仲華。李仲華眼望了望榻上昏睡的宋其,見他夷然無傷,便寬了心,回顧著那人笑了,笑道:「你倒強傲得很,我自有辦法使你說出。」說時五指猛一加勁。那人立覺頁氣逆竄,血攻內腑,這種痛苦是難以筆墨能形容詳盡,只見他雙目凸出,牙根緊咬「嗯嗯」出聲,忽張口大叫道:「罷……了,我……說……」

李仲華冷笑道:「不怕你不說。」五指倏地一松,卻仍把在他左肩上。

那人只覺緩過一口氣來,渾身難受減輕,目露怨恨之色,道:「朋友,我自取宋老怪之命,你何必助紂為虐?」

李仲華朗笑道:「你說得輕鬆,宋老怪的命憑你可以取得麽?我只問你是受何人指使?」

那人道:「身奉差遣,概不由己,我就告訴了你,你也莫奈他何,我身奉……」言猶未了,那人忽「哼」了聲,便自氣絕身死。

李仲華心中一驚,抬眼望去。

只見窗外立著半身猿形怪人,下半身被窗壁擋住,臉上黃毛披拂,一雙火眼射出逼人神光,嘴角微牽著,似笑非笑,神情獰惡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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