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復仇者」將要在邙山現身奪寶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洛陽城。
茶樓酒肆,沸沸揚揚,所有的江湖人物,都在談論這件事。
「復仇者」行事十分詭秘,這消息會傳開來,實在令人困惑。
這個恐怖人物的血腥行為,大家僅只是耳聞,誰也沒有見過他,誰也不知他的廬山真面目。
在南如劍會中,一劍搏殺會主「一柱擎天」黃鎮山的紫衣客,一度被認為是「復仇者」了。
但後來傳出的消息,說紫衣客只是他的手下人之一,並非他本人,於是,在忖測附會之下他便更神秘了。
死在「復仇者」手下的,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他被形容得成了神。
對這個消息最感震驚的是田宏武,據他的推測,極可能是「賣命老人」故意放出這空氣,想以群眾的力量來對付「復仇者」,以解「天不偷」之危。
這推測無從證實,他曾為這件事專訪「賣命老人」,但那邙山腳下的小屋,業已人去樓空,除了等待「復仇者」與「天不偷」的約會,別無他法。
意料中,這約會將掀起極大的風波。
四大堡的人不會錯過,將傾全力以赴。
「血秀才」當然也會到場。
有多少黑白兩道的人物被驚動,卻是無法估計。
在這種情況下,「復仇者」會現身么?
口口口口口口
月盡夜,星光燦爛,沒有風,萬籟俱寂。
北邙鬼丘。
走火飛螢,魅影幢幢,不時隱現。
偌大一座邙山,範圍不小,誰也不知道「復仇者」准出現的地點?只有盲目地在等待著了。
時辰還只三更,要來的全來了。
真正的當事人會不會來呢?沒有人知道。
「復仇者」不會打著燈籠來,沒有人知道他的生形長相,也許,他就在你的近旁,或是出現在你的視線中的人影之一。
時間慢得像蝸牛爬牆,好不容易挨到了三更,什麼動靜也沒有。
但每一個人的心弦都扣緊了,人影不再浮動,每一個都揀了個白認為穩妥的地方伏候著。
表面上沉寂如死,但暗中卻醞釀著不可知的風暴。
當然,如果「復仇者」因為這意外的情況而改變了主意,風暴將會消失於無形。
田宏武也早到了場,隱伏在上次「復仇者」殺害「華山六友」的地點附近,情況會演變到如此複雜,是他始料不及的。
大概天下最好事的,莫過於武林人物了。
俗語說,人為財死,但武林人多好奇,而招致不測之禍,今晚到場的,除了極少數的幾個是有為而來外,絕大多數只是好事,難道還有人敢向「復仇者」分一杯羹么?誰會有這一份的能耐?
別人不知道內情,但田宏武極是清楚,「復仇者」與「天不偷」的約會,原是極機密的,竟然會風傳洛陽一帶,這情況太過突兀,其中究竟有什麼文章,非要到事情過去之後,才能明白。
他最擔心的,是「復仇者」不肯在眾目睽睽之下現身。
驀地——
一聲凄厲的慘號,撕破了死寂的空氣。
在江湖人而言,殺人流血是司主見慣的事,不值得大驚小怪。
但今夜情形不同,尤其是在每一個人都潛心以待的情況下,這一聲慘號的意義便完全不同了。
人影從黑暗中出現,奔向發聲之處。
死寂的場面,頓時被攪動了,四方八面,都有人影在飄飛浮動。
田宏武當然也不例外,跟著雜亂的人影奔去。
在一座古墓前,傳出了吵雜的人聲,田宏武到時,現場已雲集了不下二十人之眾,地上,躺著一具屍體。
「看,是『復仇者』下的手,喉結下的血洞……」
「呀!是『聚英武館』的館主張大鵬,他怎會遭害的?」
「……」
「……」
七嘴八舌,議論紛紜。
田宏武力持冷靜,銳利的目光,慢慢掃過全場。
他發現了人群之中至少有五個以上是蒙著臉的,即使「復仇者」就在現場,也無法分辨。
人越聚越多,現場成了鼎沸之勢。
「復仇者」何以要殺害「聚英武館」的館主呢?
他希望能發現當事人「天不偷」,或是「賣命老人」,「影子人」等有關的人物,但一個也沒看到。
一聲驚呼,起至不遠的地方。
人群又起了波動,紛紛涌去。
一塊被雨水沖蝕的黃土坡地上,突然又橫陳了兩具屍體,死狀和前者一樣,喉結下的腔子口有個血洞,一男一女。
這兩人又是何時遇害的,根本不聞慘號之聲。
死者被認出來,是「風雲劍客」夫婦。
「復仇者」真的是個嗜殺的魔鬼?
他標榜復仇,但卻濫殺無辜,別人是不清楚,但田宏武可明白,他曾在古墓室中偷看過黑名單。
名單上根本沒有「華山六友」和「風雲劍客」夫婦的名字,雖然他不能把名單上的人名全背下來,但印象是有的,只要提起,便會知道是否榜上有名。
他後悔一時不察,被對方利用做劊子手。
悔,變成了恨,無比的恨,他發誓要揭穿「復仇者」的真面目。
一條人影,自遠遠的丘堆中衝起,一連兩閃消失了。
由於這一段沒有林木阻擋視線,所以看得極清楚,那不會是眼花的,田宏武心中一動,閃電般撲了去。
這人影,不單隻有田宏武一人發現,人群中也有人瞥見了,田宏武這一彈身,立刻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驚叫聲中,又是一窩蜂地跟著涌去。
在這草木皆兵的情況下,群眾都是盲目的,很少能保持冷靜。
重疊的荒丘間,赫然又是一具屍體。
田宏武首先到達,緊接著人群涌到。
雖然是月黑夜,但星光璀璨,練武的人,目力是超逾常人的,只見死者頸間仍在冒著鮮血,顯然是剛剛遇害。
最先遇害的「聚英武館」館主,曾發出慘號,後來的這兩位,卻是無聲無息,情況頗費人猜疑!
先後已有四人陳屍,會不會再有人遭殃?
在場的每一個人心裡都發了毛。
有人開了腔:「死的是誰?」
又有人答了話:「是……是關外來的!」
「關外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是『化身教』的高手!」
「閣下怎麼知道的?」
「區區曾聽見死者自報來歷。」
「啊!閣下在場?」
「區區正好藏身在附近。」
「那閣下看到『復仇者』了?」
「不錯,看到了,是個蒙面人,他從一個江湖郎中模樣的老者手中接過一樣東西,說是……什麼圖來著?……」
「嗯!定是傳說中的寶藏圖,那江湖郎中是『天不偷』無疑下。」
兩人的對話聲,被雜亂的聲流所掩蓋。
田宏武卻呆了,「天不偷」得到的半片頭骨圖,已經被「賣命老人」拍碎,據說那是真的,「天不偷」又以什麼東西應付「復仇者」呢?
被拍碎的頭骨,「賣命老人」認出是真的,後來「天不偷」也承認是真的。
這麼說來,「天不偷」今晚交與「復仇者」的,定是贗品了,是「賣命老人」出的花招么?
如果將來「復仇者」認出是假的,「天不偷」一百個也活不了。
但不管真假,這只是實圖的一半,必須得到另一半,才算完璧,另一半到底落在誰的手中?
不用說,「復仇者」在得手之後離開了,方才所見的人影便是。
一場風暴,意外地就這麼消散了。
田宏武感到萬分的沮喪,約好必來的「悟因」和尚,也不見蹤影。
「復仇者」在這多高手伏伺之下,來去自如,一樣達到目的,行動猶如鬼魅,要想揭穿他的真面目,實在太難了。
喧嚷聲中,這些好事的江湖人物,陸續散去。
口口口口口口
田宏武坐在一個土丘上,腦海里由於昏亂而成了空白。
邙山上又回復了一個更次以前的死寂,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過,只是多了四具的屍體而已。
田宏武還無意離開,他覺得需要好好地想上一想,但卻什麼也沒想,昏昏沉沉地木然呆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沙沙聲音,把他從茫然中驚醒,抬眼望過去。
田宏武不由駭然大震,只見一個龐然怪物,正朝這邊移來,他立即手按劍把,做了戒備。
怪物漸移漸近,定睛仔細辨認,才鬆了口氣。
原來不是什麼怪物,是一個人身上負了兩個人,三個人結成一團,遠遠望去也可真是唬人!
那人在距他不遠之處,把背上的人放落,不是活人,是兩具屍體,一男一女,看來是遇害的「風雲劍客」夫婦。
田宏武下了土丘,朝那人迫近,一看,又是意外地一驚,這負屍的,赫然正是「賣命老人」。
「賣命老人」回過身來,沖著田宏武道:「來幫個忙!」聽口氣,他早已知道田宏武坐在這裡。
田宏武激動非凡,問題太多,一下子反而說不出話來。
「賣命老人」嘆了口氣道:「死的真冤枉!」
田宏武再向前兩步,按住激動的情緒,道:「前輩,這是做什麼?」
「賣命老人」道:「朋友慘遭意外,得盡一分心讓夫妻倆好好落土。」
田宏武掃了死者一眼,憤慨地道:「想不到『復仇者』是個殺人狂!」
「賣命老人」搖搖頭,道:「你錯了,殺人的不是『復仇者』!」
田宏武大感意外,栗聲道:「什麼,殺人的不是『復仇者』?」
「賣命老人」斷然應迫:「不是!」
田宏武皺緊了眉頭道:「那殺人的是誰?」
「賣命老人」道:「冒牌貨!」
田宏武滿頭霧水,心念數轉之後,道:「何以見得是冒牌貨?」
「賣命老人」沉緩地道:「這是顯而易見的,第一,『復仇者』志在得到那半片頭骨藏寶圖,他用不著製造混亂。第二,他與老偷兒的協定是極端的秘密,怎會無端傳揚了開去……」
田宏武插口道:「小可原先以為是前輩又在施展什麼妙計,故意宣揚這件事?」
「賣命老人」道:「老漢豈會做這種傻事,損人而又不利已。」
田宏武道:「那事是如何傳開來的呢?」
「賣命老人」道:「問題的癥結便在這裡了,對方故意冒充『復仇者』,向『天不偷』索取寶物,然後又放出了風聲,使得黑白兩道的人全知道這同事,但對方的目的是借刀殺人……」
田宏武「唔!」一聲道:「借誰之刀?殺的是何人?」
「賣命老人」道:「目前覬覦這東西的,已經知道的有『血秀才』,『閃電手』,『木客魔母』夫妻。另外還有些什麼人物不得而知,這樣一來,這些人物的日標便指向『復仇者』,對方便可因人成事!」
田宏武道:「前輩所稱的對方是指誰?」
「當然是與『復仇者』敵對的人。」
「是指四大堡么?」
「極有可能!」
「這只是前輩的臆測,對么?」
「老漢並非憑空臆測,有根據的。」
「什麼根據?」
「老偷兒早已離開此地,人在數百里之外,再說,他也不會再有東西交與『復仇者』。」
「但現場有人看到?」
「那是事先布置好的!」
「老偷兒人呢?」
「你離開的當晚,他便動身到遠方去替老漢辦事去了。」
「時隔多日,也許他已迴轉,也許他被中途截回……」
「都不可能,他只有一條命,他不敢赴約的,而且老漢已安排好了,他目前不會現身江湖。再說,如果中途被截,事情便能解決了,還赴什麼約,孫猴子沒金箍棒,他拿什麼赴約!」
田宏武深深一想道:「難道對方不怕真相被戳穿?」
「賣命老人」道:「不會,『天不偷』不現身則已,現身准被滅口,而對方的目的只是借別人之力,除去或迫使『復仇者』現身,便於對付,並不在乎事實如何。」
田宏武緊迫著問道:「那冒充『復仇者』的,不是『復仇者』當場應予以顏色么?」
打了個哈哈,「賣命老人」道:「冒充的人是誰?他根本沒現身,只是故布疑雲,在無形中造成了一個事實,死者都是先被毒殺,而後在喉嚨上刺了一刀,不信你可看看這兩具屍體。」
田宏武上前俯身一看「風雲劍客」夫婦的屍體,膚色已經發黑,果然是中毒而死的,但仍疑念不釋地道:「誰能擔保『復仇者』不用毒?」
「賣命老人」道:「在『風堡』時,你親眼看到過遭『復仇者』殺害的人,功力高如朱堡主,也難逃一刀之厄,他用毒么?」
田宏武心念一轉,道:「前輩似乎在為『復仇者』辨護?」
「賣命老人」淡淡地道:「這只是據理推論而已!」
田宏武毫不放鬆地道:「難道不可以解釋為『復仇者』製造了這場風波,別具用心么?」
「賣命老人」目芒連閃,驚聲道:「聽口氣……少俠好像是站在與『復仇者』敵對的一方?」
田宏武笑了笑,含混地應道:「這倒不是,小可也是據理而論。」
「賣命老人」吁了口氣,道:「好了,你先幫忙老漢料理一下死者的後事,事完后帶你看樣東西,你便會接受老漢的推斷了。」
口口口口-口口
天剛破曉,鬼丘里的陰森氣氛逐漸消散。
田宏武隨著「賣命老人」來到山背的林子里。
「賣命老人」扒開了一堆枯葉敗草,一具屍體,赫然呈現。
田宏武驚聲道:「這……怎麼回事?」
「賣命老人」嘻嘻一笑道:「別緊張,不是死人,只是被點了穴道!」
田宏武驚疑地道:「這是什麼人?」
「賣命老人」道:「這就是昨晚在人群中,說他親眼看到『天不偷』把東西交與『復仇者』的人,他將能證實老漢的推論是否正確。」
田宏武聲音帶激地道:「前輩倒是個有心人?」
「賣命老人」道:「當然,老漢與『天不偷』有協定,哪能不管。」說完,朝那人身上戳了一指,又道:「朋友,起來說話!」
沒有反應,連動都不會動。
「賣命老人」口裡「咦!」了一聲,再次俯下身占、仔細一看,頓足道:「死了,是被毒殺的!」
田宏武也看出死者面色迥異尋常,泛出了紫色。
「賣命老人」搖了搖頭,道:「這使人想不透,老漢制住他時,還好端端的一個活人,掩蓋的草一也沒動過,是如何中的毒呢?……」頓了頓,又道:「老漢明白了,對方的手段夠辣!他被利用傳出話之後,遭受滅口,這毒定是一種慢性毒藥,未被老漢制住之前,便已中毒了。」
田宏武不由打了個冷噤,道:「可不可以解釋為是『復仇者』滅口?」
「賣命老人」睜大了眼道:「你不信那『復仇者』是冒充的?」
田宏武道:「在事實真相未明之前,的確不太敢相信。」他心裡又想到了「悟因」和尚,彼此約好了,何以不見他現身?
以他的能耐,如果昨夜在場的話,說不定會有所發現,先後五個人被害,不能說一點形跡都不露?
「賣命老人」有些氣沮地道:「信也罷,不信也罷,事情完了,該走了!」
田宏武忽地想起一件事來,道:「前輩,是不是搬了家了?」
「賣命老人」道:「沒有呀,仍在老地方!」
田宏武道:「幾天前,晚輩拜訪時撲了個空……」
「賣命老人」道:「可能是碰巧有事出門!」
田宏武有意無意地道:「丁香姑娘呢?昨晚她也到場了么?」
「賣命老人」唉了一聲道:「她最好事,還肯待在屋裡,喏!那不是她來了!」說著又道:「她年紀也老大不小的了,得給她找個婆家,有了管頭,她就不會野了!」
田宏武的心湖蕩漾了一下,是下意識的,他舉目望去,也果然瞧見丁香正朝著這邊奔來。
顧盼間,丁香已經來到跟前了,她的大眼珠溜溜一轉,道:「田少俠,我猜你準會來!」田宏武笑了笑。丁香朝草葉中的屍體掃了一眼,道:「叔叔,怎麼回事?」
「賣命老人」道:「死了一個人,中毒死的,就這麼回事,你不回家,跑來做什麼?」
丁香噘起小嘴道:「叔叔,我不是三歲小孩子了,幹嗎管的這麼緊?別盡忙著收屍了,收不了這多的,您這裡埋不完,那邊又有了……」
「賣命老人」驚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丁香用手一指,道:「山那邊還有六具!」
田宏武栗聲道:「又是『復仇者』的傑作?」
丁香道:「這倒不是,是『血秀才』乾的好事!」
田宏武又是一震,道:「什麼?『血秀才』,你看到了?」
丁香道:「人還在現場,下一個可能是『閃電手』!」
田宏武劍眉一挑,道:「閃電手?」
丁香道:「不錯,那只有一隻手的,他正與『血秀才』在斗著。」
田宏武駭震不已,「閃電手」是個殘廢的人,竟敢與魔中之魔「血秀才」作對,這不是找死么?連不可-世的「木客」「魔母」都不敢與之抗,「閃電手」憑的是什麼?心念之中,大聲道:「我去瞧瞧!」
他身形一起,朝丁香所指的方向奔去。
雙方的面色都有些灰敗。
如果再次交手,很可能是兩敗俱傷,但可以看出,「閃電手」的情況要嚴重些,他的傷勢比對手要重得多。
田宏武飛身閃射入場,口裡冷喝了…-聲:「住手!」
「血秀才」赤紅的雙目盯在田宏武面上,久久才開口道:「你是誰?」
以前與兩人接觸時,田宏武戴了面具,並非真面目,所以他們兩人都認不出是他,田宏武冷極地道:「迫魂劍!」
「血秀才」道:「你小子準備做什麼?」
田宏武道:「請閣下上路!」
「血秀才」臉上的肌肉拂動了數下,陰森森地道:「下次老夫必殺你!」說完,真的轉身便走。
這一著,又大出田宏武意料之外,望著「血秀才」蹣跚的背影,他意識到「血秀才」傷勢極重,只是勉強撐著沒倒下。
事實也真的是如此,「血秀才」的傷勢的確相當嚴重,若非為了保持盛名,他真的要倒下了。
他早聽說過「追魂劍」的大名,他自知在這種情形下無力應付,所以他走了,如果換在平時,他是不會把田宏武放在眼下的。
「閃電手」打了個踉蹌,差一點又跌坐回去,但他咬牙撐住了,吃力地開口道:「區區一向不接受別人的……」
田宏武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頭,道:「在下不要你承情!」
「閃電手」道:「但你算是對區區援……」
田宏武口角一披,道:「芮丙吾,聽著,在下不讓你毀在『血秀才』之手,並非人情,只是要親手殺你,明白了么?」
「閃電手」向後退了一步,咬了咬牙,道:「什麼理由?」
田宏武冷酷地道:「因為你該死,這就是理由!」
「閃電手」臉孔一陣曲扭,栗聲道:「咱們之間,似乎沒有過節?」
田宏武道:「不教而誅謂之虐,坦白的告訴你,不久前用劍傷你的便是在下。」
「閃電手」驚震地道:「原來……是你,很好,這是你的好機會,因為區區受了傷,否則的話,你永遠沒有機會,拔劍吧!區區不會皺眉的。」
他表現得很有氣概,田宏武反而躊躇了,君子不趁人之危,此刻要殺「閃電手」,只是舉手之勞。
但這不是一個正派武土的行徑,可是,田宏武曾誓言要親手殺他,讓這機會平白過去不成?
想象中,「閃電手」的功力,絕對不足以與「血秀才」抗衡。
但今天他幾乎與他不分軒輊,這太奇怪了,難道他過去是深藏不露,見什麼人,用什麼功力么?
以「閃電手」今天的表現,如等他的功力恢復,要收拾他便不容易了。
殘了臂,仍然如此,在沒有殘廢之前,該是什麼樣子。
一時之間,田宏武不知如何是好?
「閃電手」接著又道:「姓田的,怎麼,不敢拔劍?」
田宏武冷冷地道:「在下此刻要殺你,易如反掌……」頓了頓,又道:「芮丙吾,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糾纏月娘!」
「閃電手」嘿嘿一笑道:「辦不到!」
田宏武劍眉一挑,道:「你為了月娘,濫殺無辜,殺人者人殺之,在下今天不殺你,遲早會有人要你的命,再說,月娘並不愛你,你以這種殘暴手段迫她就範,到底有什麼意思?」
「閃電手」咬著牙道:「這麼說,是你愛上了她?」
田宏武道:「在下不會愛上她。她也不會愛在下!」
「閃電手」哼了下鼻子,道:「區區的做法決不改變,凡與月娘親近的都要殺,所以,現在是你的機會,過了今天,你將後悔無及。」
田宏武冷哼了一聲道:「你是非要迫在下出手殺你不可?」
「閃電手」道:「你本來就是存心來殺人的,妄想要區區求饒么?哈哈哈哈……」
微風颯然中,一條人影飄落現場。
田宏武轉目一看,不由心頭大震,來的竟然是「芙蓉女」聶小倩,她怎會一大早上邙山呢?
「芙蓉女」掃了田宏武一眼,臉上呈現出了驚異之色,似乎她也奇怪田宏武怎麼會在此地。
但她沒開口,徑自走到「閃電手」身邊,栗聲道:「丙吾哥,怎麼,你受傷了?」臉上充滿了關切之情。
這稱呼使田宏武大感困惑,他很清楚,「閃電手」愛的是月娘,並不愛她,而她卻偏偏傾心於「閃電手」,窮追不捨。
照「賣命老人」的說法。「閃電手」芮丙吾修習「元嬰功」,他是終生不能親近女色的。
這一點,「芙蓉女」不可能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痴愛著他呢?剛才這一聲稱呼,雙方似乎已經消除了隔閡……
「芙蓉女」面上又現出十分關切之情,接下去又道:「為什麼不等我來動手?」
「閃電手」笑笑道:「他也受傷不輕,冉假以時日,我有把握擊倒他。」
「芙蓉女」興奮地道:「成了?」
什麼成了?田宏武完全不懂.他只是奇怪「閃電手」的功力何以突然增強了這麼多,前後判若兩人?
「芙蓉女」這才把目光移向田宏武,道:「他怎麼回事?」
「閃電手」道:「他要殺我,專程來的!」
「什麼,殺你?」
「是呀!」
「格格格格……」
「這很妙?」
「的確很妙!」
兩人一唱一和,神情言語之間,顯得十分輕蔑。
田宏武心火直冒,殺機隨之熾燃起來,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姓芮的,方才『血秀才』足有餘力要你的命.你不會否認吧?」
「閃電手」道:「不錯,區區承認.但區區拼上餘力,仍然可以反擊,區區死,他一樣走不了!」
「芙蓉女」生來愛笑,這種情況下,她依然笑得出來,而且還笑出了聲音,道:「怎麼,是他擊退了『血秀才』?」
「閃電手」道:「說是嚇退吧!這是機會,因為『血秀才』已無力交手,所以打了退堂鼓。」
田宏武又道:「在下方才沒立即下手殺你,是不屑於殺一個失去抵抗力的人。」
「閃電手」道:「你把自己說成了一個真武士,要區區感激稱么?哈哈哈!」
田宏武冷沉地道:「在下現在已經改變了主意!」
「閃電手」道:「怎樣?」
田宏武目芒一閃,道:「殺你!」
「芙蓉女」介面道:「別臭美了,如果他不受傷,殺你只是舉手投足之勞,在你殺他之先,本姑娘先要殺你,替錦兒和本教死難弟子出口氣!」
「閃電手」是心機相當深沉而可怕的人物,上次在小店避雨,他能忍受地頭蛇陸羽掌擊而不還手,還假裝吐血。
此刻,他己趁著雙方說話的這個機會,急調真氣,本來慘白的臉色,已逐漸有了紅潤之色。
「芙蓉女」小嘴一披,又道:「田宏武,拔劍吧!否則你毫無機會,我要出手了!」
田宏武心裡多少有些忐忑,他記得數天前與她交手,神劍傷不了她,只把她的衣衫割裂。
一個女人能把橫練的工夫練到這種程度,的確是匪夷所思,當然,田宏武不敢太過託大了。
「嗆!」地一聲,田宏武拔劍在手。
就在他拔劍的剎那,「芙蓉女」雙袖交揮,如剪拂出。
她用的是「孤陰褫魄功」,曾以這一手對付「悟因」和尚。
田宏武橫劍上迎,使的是「投環飲刃」。
這一招的特點是以逸待勞,對方撲擊的越迅厲,越能發揮威力,他是有心要廢「芙蓉女」的雙手。
但,情況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芙蓉女」雙袖拂出,嬌軀反而向後一仰,這一來,田宏武的劍便差那麼一點,夠不上部位,要想變式,已經來不及了,陰風襲上身來,氣血立即受制,再也無法動彈。
不僅如此,一股陰寒之氣,朝心臟猛攻。
如果心臟被攻破,便將橫屍當場,他已意識到情況不妙,但憑著精湛的內功,竭力護住心臟。
他拚命忍住痛楚,盡量不顯示在面上。
「芙蓉女」有些錯愕.她的笑容收斂了,冷聲道:「真想不到你能接我的『孤陰褫魄功』一擊不倒?」
其實,田宏武已將不能撐持,但他不敢表露出來,如果對方隨便加上一擊.他非喪命不可,能撐持多久呢?
倏地,他想到「悟因」和尚對她說過的話,劍仍橫著,故意從容道:「別忘了,這陰功你只能施展一次,不能連續施為,否則便不需在下出手了。」
這一開口說話,真氣一弛,心臟幾乎被攻破,趕緊又收懾防護。
一句話唬住了「芙蓉女」,她不敢再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