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田宏武是因為早先在古墓室里,服食過三粒金丹,不但心臟鞏固,內元也極盛,否則,他絕無法支持下去。
而「芙蓉女」卻真的認為陰功傷不了他,而對他的劍術,多少是有些顧忌的,所以沒有再出手。
田宏武的俊面開始泛紅,他快要無法固守心臟之關了。
除非有意外的情況出現,否則倒地只是時間問題,根本不需對方動手。
「閃電手」腰桿一挺,昂起了頭,似乎他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就在這生死俄頃之際,意外的情況真的出現了。
兩條人影,疾掠而至,赫然是「賣命老人」與丁香叔侄倆。
田宏武精神一振,但仍竭力護持心臟,不敢稍懈。
「芙蓉女」嬌喝道:「什麼人?做什麼的?」
「賣命老人」淡淡一笑道:「老漢路過,見你們打架,想來勸勸架。」
丁香到了田宏武身邊,縴手一隻搭上他的肩膀,另外一手悄然附上他的背後「命門」大穴,故意做出親昵之狀,脆生生的道:「田少俠,好男不與女斗,我到處找你,你卻來這裡打架!」
田宏武驀覺一股極強的陽和之氣,從「命門」攻入,涌內心,那股陰氣,立刻失去了勢。
他不由駭然,說什麼也不敢相信丁香會有這一手驚人的功力。
「芙蓉女」柳眉一挑,道:「兩位是來陪他上路的?」
「閃電手」加上一句道:「大概是怕姓田的路上一個人太孤單!」
「賣命老人」又是嘻嘻一笑道:「姑娘,說話說得這麼難聽,老漢這侄女還沒婆家,人生的路長著哩!同時老漢自知福祿未盡,哪能甘心上路?」
「芙蓉女」道:「不甘心也不成,令侄女既然雲英未嫁,跟姓田的在地下結連理也不錯!」
只這片刻功夫,田宏武體內那道攻心陰氣,竟然消失了。
丁香輕輕收回了手,道:「田少俠,你剛才沒有趕上開開眼界的機會,真是可惜極了!」
田宏武在這片刻間,幾乎忘了置身何地,柔若無骨的手搭在身上,由於雙方几乎貼在一起,香息頻傳,使他綺念橫生,他不期然地想到丁香在他襟上插的野花,和送他的荷包。那代表什麼呢?
現在聽她這一說,忙收攝心神,道:「什麼開眼界的機會?」
他現在是真正的從容了,因為隱患業已解除。
丁香收回搭在他肩頭上的手,大聲道:「剛剛『復仇者』在殺人!」
田宏武是真正的震驚了,栗聲道:「什麼?『復仇者』又殺人,在哪裡?」
「芙蓉女」與「閃電手」也震驚了,四隻眼同時睜大。
丁香道:「就在坡頭上的林子里,四個,真嚇人!」
「閃電手」顯然已經恢復了功力,腳步一挪,道:「小倩,讓我來試手,如何?」
「芙蓉女」春花似的一笑道:「好嘛!一定比『復仇者』殺人還要精采,讓他們再開次眼界!」
「閃電手」身軀一扭動,突然從虛飄的袖中伸出了一隻手。
田宏武幾乎忍不住要驚叫起來,想不到「閃電手」根本沒有斷臂,原來是假裝的,怪不得他左手不見動作而能殺人。
「閃電手」撈起袖管,亮出肘臂上的劍疤,寒聲道:「姓田的,你看到了這是不久前承你的高賜!」放下手,又道:「你得加倍償還。」
田宏武上前兩步,把劍一橫,道:「好極了,在下現在殺你,就不致被人認為趁危出手。」
「閃電手」冷傲地道:「很動聽,可惜,你已經失去了大好機會。」
「賣命老人」搖手道:「慢著!」說著轉向「芙蓉女」道:「姑娘,老漢認為你該馬上去看看,被『復仇者』殺害的是貴教的人,其中一個怕是貴教的杜總監察,老漢來時,他還沒斷氣,說不定還有救。」
「芙蓉女」粉腮大變,一把拉住「閃電手」的衣袖道:「我們去瞧瞧!」
「閃電手」略一躊躇,向田宏武道:「咱們的帳改日再算!」說完,與「芙蓉女」如飛而去。
田宏武目送對方離去之後,激動地道:「前輩,『復仇者』殺人是真的?」
「賣命老人」道:「這倒沒有,老漢與丁香聞聲趕去,『復仇者』已經離開了,現場留下四個沒斷氣的半死人,樹身上留了他的血名。」
田宏武只覺熱血陣陣沸騰,咬了咬牙道:「被殺而不死,還是頭一次,如果說真的有兩個『復仇者』,這殺人的是真的還是冒充的呢?」
丁香介面道:「這可就不得而知了,我們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田宏武深深一想,道:「很可能,『復仇者』還沒離開邙山,不管是真的還是那冒充的,我想找上一找!」
丁香搖搖頭道:「算了,不是我說泄氣話,你可能不是他的對手,找到了又怎樣?」
田宏武道:「即使賠上命,我也要揭開謎底。」
丁香道:「別逞意氣,這不是辦事的方法!」
田宏武固執地道:「在下沒那好的涵養守株待兔!」
丁香道:「如果再與『閃電手』碰頭,怎麼辦?」
田宏武挫牙道:「那就拼上一拼,反正這是遲早的事,在下無意逃避!」
「賣命老人」吁了口氣道:「田少俠,『閃電手』能與『血秀才』抗衡,而使對方受傷,這種功力,不是你我所能對付的,你再多想想?」
田宏武倔強地道:「事情是躲不脫的,在下也無意逃避,倒是前輩不必介入這場是非之中,請便吧!小可主意已經定了。」
丁香幽幽地道:「我不能讓你去冒這生命之險!」
話中,包含了某種微妙的意義,田宏武心弦微微一顫,道:「丁香,我不能逃避,也不能退出江湖,是么?」
丁香道:「話是不錯,但得從長計議對付之道,切不能魯莽行動。」
田宏武道:「可是……在下沒那份耐心!」
「賣命老人」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田宏武冷沉地道:「看事應事!」
丁香大眼睛一轉,道:「你先隨我們下山,到家裡再商量,如何?」
田宏武道:「不打擾了,就此告辭!」
丁香朝田宏武靠近了兩步,口唇一動,似乎還想說什麼,「賣命老人」卻搶先開口道:「他要走就由他去吧!」
就在此刻,一個人影,蹣跚行來。
田宏武目光掃處,不禁油然而喜。
來的,是個邋遢的和尚,走路歪歪斜斜,像喝醉了酒,一根禪杖偏偏倒著,肋下掛了個大黃布袋,顯得無比的陰陽怪氣。
丁香秀眉一皺,道、「這窮和尚化緣化到鬼丘里來了!」「賣命老人」見田宏武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問道:「田少俠,你認識這個和尚?」
田宏武點了點頭。
「賣命老人」又道:「什麼來路?」
田宏武道:「僅知道他法號『悟因』,其餘的不知道。」
「賣命老人」喃喃地道:「奇怪,這和尚從來沒見過……」
「悟因」和尚已到來現場,田宏武收起了劍,迎上去拱手道:「老前輩,晚輩正想找您!」
「悟因」和尚道:「我和尚也正要找你,想不到邙山上出現了這麼多『復仇者』……」
田宏武不由駭然,直勾勾地瞪著邋遢和尚,兩道劍眉緊皺在一起。
「賣命老人」驚聲道:「大師父,這話怎麼說?」
「悟因」和尚搖晃著腦袋道:「世間有多少復仇者?假假真真,劫難何時已!」一付悲天憐人之態。
田宏武激動地道:「老前輩到底見到了幾個『復仇者』?」
「悟因」和尚道:「昨晚的不說,眼前便有一個……」說著,目光掃向了「賣命老人」。
田宏武震驚地望著「賣命老人」,「悟因」和尚指的當然是他。
丁香瞪大了眼,緊盯著「悟因」和尚。
「賣命老人」打了個哈哈道:「大師父,你是指老漢么?」
「悟因」和尚道:「出家人戒妄,不錯,指的是施主!」
田宏武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腦海里有些昏亂,「賣命老人」會是「復仇者」,這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一個意念,閃電般掠過腦海,丁香是「賣命老人」的侄女,而丁香曾在「風堡」當下人,「復仇者」首次出現殺人,是在「風堡」,照這樣看來,內中大有文章。
「賣命老人」行所無事地道:「大師父親眼看到是老漢?」
「悟因」和尚從大黃包袋裡取出一襲黑衫,一條蒙面巾,道:「這是不是施主的行頭?我和尚在樹洞里揀到的。」
田宏武的心收緊了,全身的每一根血管都充血膨脹起來。
「賣命老人」嘻嘻一笑道:「一時興之所至,遊戲而已,老漢只傷人,沒殺人,如果不是如此,便救不了田少俠,『血秀才』,『閃電手』,『芙蓉女』,都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田宏武忍不住脫口道:「前輩說是一時興之所至,可是這行頭總不成是臨時變出來的吧?」
「賣命老人」道:「當然不是變出來的,這遊戲早經準備,別人不知道,你應該很清楚,第一,你與我之間的關係,老漢不能砸牌子。第二,昨晚的約會,老漢答應了三隻手的,總得有個交代,所以才走了這步險棋。」
這一解釋,情在理中,田宏武不能不相信,第一,所謂關係,當然是指賣命而言,第二,他的確是答應過「天不偷」代為應付「復仇者」。
心念之中,長長吁了一口氣,方才的推斷,不能成立。
「悟因」和尚目注田宏武道:「少施主,你滿意這解釋嗎?」
田宏武默默點了頭。
突地,丁香手指山頭道:「那是什麼?」
田宏武應聲轉頭望去,只見一頂彩轎,出現在山頂的丘墓間,是一頂很華麗的轎子,轎頂四緣垂下的瓔珞,在陽光下絢爛奪目。
此時此地,出現這頂彩轎,的確是費人猜疑。
從外表看,坐這頂彩轎的,絕非尋常人。
是官宦的內眷,還是富商的家小?現在不是清明,也非寒食,不會是掃墓的,或是送葬的么?
那也不對,如果是送葬,該有持幡執拂的人,但此刻除了轎子,別無人影,也沒聽到什麼聲音。
怪事,使人想不透的怪事。
「賣命老人」咦了一聲道:「莫非是她?她現在此地何為?」
田宏武訝異地道:「是誰?」
「賣命老人」道:「最好別去招惹,我們離開吧!」
田宏武心中一動。道:「是武林人物么?」
「賣命老人」道:「人物中的人物,會在此地現身是想不到的事。」
好奇之念一發而不可截止,田宏武目芒一閃,道:「到底是什麼人物?」
「賣命老人」眼望著山頭,只搖搖頭,沒有答腔,顯然他是不願說。
「悟因」和尚手中禪杖一提,道:「我和尚該走了!」說完,真的舉步便走,走的是下山方向,他一點也不拖沓了,很快地便消失了身影。
田宏武好奇之念更熾,顯然「悟因」和尚是因為這頂彩轎的出現而匆匆離開,跡近於逃避,這可透著稀罕,這轎子有這麼可怕么?
「賣命老人」再次道:「我們走!」
田宏武心念一轉,道:「小可另外有事,告辭!」說完,不待「賣命老人」答覆,拱手一揖,轉過身去,朝丁香深深看了一眼,笑著點點頭,道:「丁香姑娘,再見了!」
丁香蹙眉道:「田少俠,你可以住我們家裡!」
田宏武挪動腳步,口裡道:「盛情心領了!」身形一彈,朝「悟因」和尚消失的方向疾瀉而去。
好奇之心,無法遏止,田宏武繞了一個大彎,從另一邊登上山頭。
彩轎停放在丘墓間的空地上,四下里不見人影。
氣氛顯得無比的詭異。
田宏武悄悄移近到十丈之內,伏在一野草覆蓋的土丘后。
連個抬轎的人都沒有,這是怎麼回事?
四周寂靜如死,越顯得詭秘,半盞茶時間過去了,毫無動靜。
越是如此,越顯得詭秘,田宏武已經有些不耐了,他真想上前打開轎門看看,到底轎子里藏的是什麼妖魔鬼怪。
為什麼連「悟因」和尚那等人物,都唯恐其逃避之不暇?為什麼「賣命老人」不敢說出口。
心念之中,突見一雙人影緩緩而來,是一個素衣少女,攙扶著一個老人,直走到彩轎前兩丈左右,才停了下來。
田宏武駭異不已,這一老一少,又是什麼來路?
定睛細望,不禁為之驚絕,這一老一少,赫然是月娘和她那瞽目的爺爺,她祖孫倆來此何為?顯然,必與這頂神秘的彩轎有關。
瞽目老人開了口,聲調有些凄愴:「月娘,乖孩子,你可以走了……」
「不,我不走!」
「怎麼,你忘了爺爺的話?」
「我陪爺爺一道!」
「月娘,你一向很聽話.快走,照爺爺的話去做!」
「爺爺,別再騙我了,我知道是什麼回事,在世間,我已沒有半個親人,活著,我伴著您,死了,我也隨著您……」
「月娘,爺爺要生氣了!」
「生氣吧!打我吧!我絕對不走。」
老人跌足道:「丫頭,你要我死不瞑目么?唉!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好比同林之鳥,大限來時,各自分飛,孩子,你還年輕,再說,你沒理由這樣做!」
田宏武的血行加速起來,他不明白事實的真相,但知道老人是來赴死亡之約。
月娘幽幽地道:「爺爺,別說了,我不會離開您。」
彩轎里傳出了話聲:「楊公明,她是誰?」音調冷而勁,像是老婦人的聲音。
老人沉聲道:「她是惠珠收養的孤女,你不能傷害她。」
轎中人道:「孤兒?嗯……是不是那賤人生的,說?」
老人愴然一笑道:「你一掌斷送了我楊家的根苗,該滿足了?」
轎中人厲聲道,「他該死!」
老人聲音突轉凄厲地道:「不錯,他是該死,因為他不該愛上令千金,老夫在這裡要告訴芳駕一句話,逆理行事謂之酷虐,剛愎自用的結果,害人亦害己。」
「嘿嘿嘿嘿,你竟敢教訓起老身……」
「沒有什麼敢不敢,老夫行年七十,死不為夭。」
「問你這丫頭是不是惠珠生的?」
「老夫說過是收養的!」
「惠珠那賤丫頭呢?」
「你再也看不到她了,她已結束了你賜與她的痛苦……」
「什麼,她……」
「死了!」老人仰首向天,瞽目中掛下了兩行清淚,又道:「在一個風狂雨暴的晚上,她跑到她的丈夫的墳上,用她自己的手,結束了她的生命!她再沒痛苦了,她已經伴隨心愛的人永遠廝守,再沒有什麼力量可以使小倆口分開了……」接著,是一陣凄愴的狂笑。
月娘抓住了老人的手臂,連連搖晃道:「爺爺,爺爺,轎子里是誰,告訴我?」
老人一扭身,掙開了月娘的手,舉起手杖,厲聲叱吼道:「你走,走得越遠越好,走,走啊!」最後兩個字,像帶著些哭聲。
月娘退開了數步,美賽天仙的玉靨,淚痕斑駁。
轎中人大叫道:「楊公明,你也該死!」聲音是顫抖的。
轎簾飄起,又落下,慘號起處,老人仰面栽了下去,七孔流血。
月娘撲上老人的屍身,她沒有哭,靜靜地抱起老人的屍身。
無聲之言最悲哀,她芳心已碎,哭,已不足以代表她的悲傷了。一個人,如果傷心到了某一個極限,是不會哭的,甚至連眼淚都沒有。
現在,月娘就是這種情形。
暗中的田宏武,幾乎要發狂了,他仍然不明白雙方的過節,但從言語之間,可以約略推測到是一種很複雜的感情上的糾紛。
月娘站起身來,玉靨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那本來使人一見就著迷的眸子,充滿了怨毒。
不管她美到什麼程度,現在的神情是可怕的。
她開了口,聲音中也充溢著恨:「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殺了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你殺了一個雙目盲廢而且又失去功力的可憐老人……」
轎中人似乎極感意外地道:「什麼,他……沒功力?」
月娘道:「你可以看得出來的,你為什麼要殺他?告訴我,什麼仇?什麼恨?」說著,舉步向轎門走去。
「站住!」轎中人冷喝了一聲,接下去道:「你真的是惠珠收養的?」
月娘停了腳步,道:「不錯,但我從來沒認為我是被收養的,在我的記憶開始,心目中只有我娘,我沒見過我爹。只見過他的墳墓,娘自殺時我還小,爺爺撫養我長大,爺爺說娘死得好,她活著太痛苦,可是……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都死了!」說完,又向前欺了兩步,距轎門不到一丈。
轎中人栗聲道:「你想做什麼?」
月娘咬著牙道:「我要報仇,你最好把我也殺了!」
轎中人長嘆了一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月娘!」
「這名字很好!」
「用不著你誇獎!」
「老身不想殺你,你遠走高飛吧!」
月娘厲聲道:「我不走,我要殺你,當然,我殺不了你,但我心裡殺你一百次。」最後一個字出口,纖掌暴揚,長身撲向彩轎。
明知不可為而為,她是恨極而拚命。
轎簾微飄.悶哼倏起,月娘前撲的身形,倒飛到兩丈之外,但並沒倒下,很穩地站住了。
不知是她功力高,還是轎中人無意傷她,她沒受傷。
厲哼一聲,她再度飛身撲擊。
勁風颯然中,她再次被震退。
轎中人寒聲道:「別迫老身殺你!」
月娘道:「我不在乎,我本來就不想活了。」說著,又作勢撲擊。
田宏武義憤填膺,再也按捺不住了。
不管轎子里是什麼人物,他都要碰一碰,口裡大喝一聲:「慢著!」長身飛掠進入現場。
月娘一轉頭,大感意外,窒了一窒,才紅著眼道:「田少俠,是你?」
田宏武點點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刻,四條人影從側方丘隙間掠出,分立在彩轎兩側,是四名青衣少女。
轎中人喝問道:「來的是什麼人?」
田宏武側過身,正對轎門沉聲道:「追魂劍田宏武,芳駕如何稱呼?」
轎中人冷冷地道:「你不必問老身是誰,且說你因何現身?」
田宏武顯得豪氣十足地道:「想見識一下殺害沒有抵抗力的殘盲者的高人。」
一聲冷哼,轎中人道:「聽你的口氣是想打抱不平?」
田宏武不假思索地道:「未始不可!」
轎中人道:「你未免太不自量了!」
田宏武圓睜著星目道:「身為武士,有所為亦有所不為,何必處處量力?」
轎中人不屑地哼了一聲道:「試試看吧,看你如何有所為?」
月娘凄聲道:「田少俠,你能不管么?」
田宏武瞟了她一眼,沒答話。
「嗆!」地拔出劍來,舉步前欺……
四名青衣少女沉下了臉,一付躍躍欲試之態,似平在等待主人的命令。
一步,一步,沉穩的腳步,帶著無形的恐怖殺機。
距離縮短到丈許,轎簾疾地飄起,一股罡風,卷了出來。
田宏武一個躍步,身形才離地,罡風已上身,像一座看不見的高山,迎面推擠而來。
還沒有看清轎中人的形貌,劍勢還沒展開,立被震得倒翻而回,就地一旋,站住了,但眼花耳鳴,氣涌血翻。
他真正駭然,這種沉厚的功力,實在太驚人。
月娘趕緊上前道:「少俠受傷了么?」
田宏武深深吐了口氣,道:「沒!」
四名青衣少女,突地抬起轎子,如飛而去。
田宏武持著劍發獃,他沒有起意攔阻,自知力有不逮。
月娘幽幽回身,伏跪在她爺爺的屍身旁,沒有流淚,也沒說話,就這樣跪著,像個木頭人。
田宏武不禁也感到鼻酸,咬了咬下唇,道:「月娘姑娘,你哭吧!盡情地哭吧!不要這樣,會傷你的身體。」
月娘雙肩一陣抽動,「哇!」地哭出聲來,這一哭,真的如巫峽猿啼,嫠婦孤舟,艷麗的陽光,似乎也黯淡了。
聲嘶,力竭,淚盡,變成了無聲的抽咽。
田宏武靜靜地站著,想到自己喪父母的情景,不禁悲從中來,眼帘頓時也跟著濕潤了,他也想放聲痛哭一場。
但畢竟他是個男子漢,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勉強忍住了。
田宏武看月娘已發泄夠了,才悠悠啟口道:「姑娘,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才是!」
月娘嘶啞著聲音道:「爺爺,您真的去了么?您這大的年紀,想不到……如此下場!」
淚痕斑駁,像朵帶雨梨花。
田宏武神情黯然地道:「姑娘,轎中人是誰?」
月娘搖搖頭,喑聲道:「不知道!」
田宏武眉鋒一緊,道:「令祖父沒提起過么?」
月娘拭了拭淚痕,道:「我爺爺只說這是場冤孽,非了斷不可,要我……以後自己照顧自己……」
說著又泫然欲泣,但紅腫的眸子里,已擠不出淚水。
田宏武又道:「姑娘與令祖父怎會上邙山來的?」
月娘道:「昨天有人送張字條來,約爺爺在這裡見面,就是這樣。」
田宏武吐了口氣,道:「令祖父當年定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月娘望著老人僵冷臉孔,道:「他老人家已經辭世,不提也罷。」
田宏武又道:「既然令祖父已經失去了功力,為什麼還要來赴約呢?」
月娘幽幽一嘆,道:「他老人家說行將就木,不願把過節帶進墳墓,執意要來。」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緩緩向兩人移近,腳步極輕,不帶半點聲息。
田宏武一眼瞥見了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猛然抬頭.與對方朝了相,熱血登時沸騰了起來。
來的,赫然是「閃電手」芮丙吾,想不到他仍未離開邙山。
「閃電手」停身在兩丈之處,冷冷冰冰的面孔上沒有任何錶情。
月娘也發覺了,陡地站起身來,驚愕地望著對方,「閃電手」的雙臂仍然完整,太出乎她意料之外。
田宏武的劍仍在手下,立即橫了起來,寒聲道:「姓芮的,你意欲何為?」
「閃電手」陰陰地道:「我們的事還沒完!」
月娘咬著牙道:「芮丙吾,你夠卑鄙,竟然假裝殘廢,你的居心瞞不了人,你是在逃避『化身教』的追殺,對不對?」
田宏武登時恍然,脫口道:「你已經接受了『芙蓉女』的愛,當然不必再裝下去了。」
「閃電手」麵皮抽動了數下,道:「區區並未改變初衷!」說著,冷厲的目光掃向月娘,又道:「月娘,一個人的耐力有限,我不再等了……」
月娘咬牙切齒地道:「沒人要你等,我恨沒力量代徐斌報仇!」
「閃電手」目無表情地道,「不管怎樣,我要得到你,而且就在今天。」
田宏武怒發如狂,向前一欺身,道:「姓芮的,你算是人么,月娘甫遭劇變,她祖父遺體還沒入土,你竟然說出這種禽獸不如的話來,你……」
「說夠了么?」
「不夠,我要殺你!」
「那就動手吧!」
雙方開始舉步前欺,「沙!沙!」沉重的腳步,踏在草葉上,充滿了恐怖的殺機,距離逐漸縮短……
劍芒暴閃,劍氣撕裂空氣,發出嘶嘶之聲。
「閃電手」暴退數尺。
田宏武一個彈步,劍挾雷霆之勢,再次攻了出去。
「閃電手」,再退,田宏武再進,攻出了第三劍。
「嗤!」地一聲。
「閃電手」的胸衣開了口,血水隨著滲了出來,這一劍只是皮傷,他人已退開了八尺之外。
田宏武鼓勇撲擊,人與劍似乎已凝為一體。
「閃電手」不退反進,雙掌一亮。
悶哼乍傳,田宏武口血飛進,倒栽丈外,但他立即又站了起來,俊面頓呈蒼白,長劍虛虛下垂。「閃電手」獰笑著,舉步前欺。
田宏武只覺天旋地轉,胸部似挨了一記千鈞錘擊,他實在無法再出劍了。
「閃電手」能與魔中之魔「血秀才」拼了個兩敗俱傷,可以想見他功力之深厚,已經到了不可測之境了。
月娘一閃身,擋在田宏武身前,厲聲道:「芮丙吾,住手!」
「閃電手」止步道:「怎麼,你要維護他?」
「你可以殺了我……」
「我不要殺你!」
「我不許你殺他!」
「為什麼?」
「我不願見再有人因我而被殺。」
「但我非殺他不可,如果你不願看,打好主意,算他是最後一個。」
月娘咬了咬牙,突地栗聲道:「我答應你,但你必須放過他!」
「閃電手」麵皮一陣抽動,道:「不是騙我收手的吧?」
月娘道:「我說話算數!」
田宏武栗呼道:「月娘,你瘋了,你要嫁給他?」
月娘沒有回顧,聲音突然變得出奇地冷靜,道:「田少俠,你可以走了!」
田宏武哭笑不得,月娘會突然改變心意,是他始料不及的,女人善變,這句話不錯!
他心意一轉,道:「月娘,你不能為了我而甘作犧牲?」
月娘道:「我答應他是真心的,但不願連累你也是實情,如果你還能行動的話,請你馬上離開。」
田宏武抿著嘴,啞口無言。
月娘凄涼地笑了笑,道:「丙吾,你得助我料理我爺爺的後事!」她連稱呼也改變了。
「閃電手」冷漠的面上,現出了一絲笑意,道:「當然,這是義不容辭的,但我要一個保證……」
月娘道:「什麼保證?」
「閃電手」道:「你讓我親一下,表示你答應嫁給我是真心的!」
田宏武幾乎氣炸了肺,這種話真虧他說得出口。
月娘的臉色變了又變,出乎意料之外,她竟然點頭答應了。
「閃電手」喜不自勝地上前握住她的雙手。
田宏武挫了挫牙,栗聲道:「芮丙吾,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他不願看這肉麻的一幕.準備離開了。
「閃電手」冷森森地道:「不會有這一天的,你最好打消這念頭,我是看在月娘的份上放過你。」
驀在此刻,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怎麼樣,沒騙你吧!」
兩條嬌俏人影,出現場邊,田宏武抬眼一望,不由大感驚怪,現身的是丁香與「芙蓉女」。
她們倆怎會走在一道的呢?
「閃電手」轉頭掃了一眼,登時面色一變,鬆開了月娘的手。
丁香與「芙蓉女」姍姍入場。
丁香徑自走到田宏武身邊,柔聲道:「你受了傷?」
田宏武點了點頭。
了香又道:「要緊么?」
田宏武道:「不妨事。」
「芙蓉女」口角掛著一絲冷笑,迫視著「閃電手」道:「芮丙吾,原來你愛的是她,很好,我把我的心交給你,你卻拿來在地上踐踏,你以為我聶小倩是這麼好欺負的?」
「閃電手」連臉都不曾紅一下,冷漠無情地道:「是你死纏著我,不是我求你!」
「芙蓉女」氣得臉色泛白,嬌軀直抖,但,她卻意外地笑了,當然那種笑容是無法使人欣賞的,她笑道:「芮丙吾,算是聶小倩瞎了眼,看錯了人,你現在成就了一身上乘武功是以睥睨江湖!連『血秀才』都對你忌憚三分,過了河你便拆橋,告訴你,我能成就你,也可以毀了你!」
「閃電手」嘿地一聲冷笑道:「這裡不是關外,任由你作威作福,我不愛你,怎樣?」
「芙蓉女」鐵青著臉道:「你以為『和合神功』真的十全了么?我料到你可能會有今天,所以先下了一著棋,不信你把真氣運向『三元穴』試試看?」
「閃電手」面現驚疑之色.暗暗一運真氣,陡地神色大變。
「芙蓉女」接著道:「怎樣?不是嚇唬你的吧?可惜,你的狗尾巴落得太快了,再過些時,也許我會栽在你的手裡!真是老天有眼,使你這麼快便撕破了假面具,我告訴你一句實話,半年後你會散功而死,神仙也無法救你。」
「閃電手」的臉色轉為灰敗。
「芙蓉女」格格地笑了起來。
田宏武內心大快,這叫玩火自焚。
「閃電手」突地目暴殺芒,獰聲道:「聶小倩,你先別得意,半年後的事很難說,但我現在便可殺你!」
「閃電手」他可是說到做到,一個彈步,雙掌一亮一發。
表面上不見任何動靜,但「芙蓉女」卻在他亮掌之後,連退了四五步。
別人不知道,田宏武可十分明白,他剛剛挨過一記,這種「和合神功」,完全是陰柔暗勁,觸體內震,表面上看來,半點火氣都沒有。
「芙蓉女」若無其事地道:「你想殺我是做夢,不信你再來幾次試試?」
田宏武駭然了,暗道:「芙蓉女」的功力還高過「血秀才」,她承受了一擊.竟夷然無損?
「閃電手」也驚呆了,他同樣不明白何以傷不了「芙蓉女」,這可真是邪門。
月娘姍姍移步,走近「閃電手」,幽幽地道:「丙吾,你何必那樣認真,反正……」反正什麼她沒說下去。
她的一雙柔荑,緊緊握住「閃電手」的左手,手心相貼。
田宏武氣得冷哼出聲。
「閃電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月娘,我們走,半年時間不短,會有辦法的。」
月娘道:「我忽然想到件事……」
「閃電手」道:「你想到什麼?」
月娘放低了聲音道:「你練的是『元嬰功』,聽說……我們豈非成了挂名……」
田宏武心中一動,聽「賣命老人」說,練此功的不能親近女色,月娘定是指這點而言,這是他久藏在心裡的一個謎。
「閃電手」忽地放聲一笑道:「這得感謝聶大小姐的成全,她的『孤陰褫魄功』與『元嬰功』融合之後,變成了『和合神功』,這禁制解除了。」
月娘幽幽地道:「可是,我等不及到半年了……」
「閃電手」驚聲道:「什麼意思?」
月娘道:「半年太長了,我等不及,我心愛的徐斌哥在九泉之下也等不及,所以……」說完,突地抽身暴退。
「閃電手」厲喝一聲:「你敢!」右掌隨之揮出,比他的喝聲還快。
一道勁風,斜里卷出,發出「波!」地一聲裂帛巨響,出手的是丁香。
月娘已退到了兩丈之外。
丁香反應之神速,令人駭異,若不是她橫劈這一掌,月娘勢非喪生不可。
「閃電手」抬起了左掌,只見他掌心中有一顆豆大的血珠,只這眨眼工夫,他的手掌已開始腫大,看樣子是中了劇毒。
原來月娘表面上答應他,實際上是蓄意要伺機下手。
她怎麼會用毒呢?
月娘尖聲狂笑道:「芮丙吾,你不會再殺人了,一個時辰之後,你就會毒發而死,這比半年之後散功而死要來得乾脆,是么?哈哈哈……」笑聲中,她亮起了掌心,她掌心中,也凝了一粒血珠,手掌也同樣地腫大起來,接著她又道:「這是雪山鬼刺,無葯可解,你最好先選個風水好的地方去等著。」
田宏武看得頭皮發炸,想不到月娘手心暗藏毒刺,圖兩敗俱亡,雪山鬼刺,倒是第一次聽說。
「閃電手」額頭上滲出了大粒的汗珠,目中儘是怨毒之色。
「芙蓉女」拍手道:「很妙,妙極了!」
丁香一下子衝到月娘身邊,抓住她的香肩道:「你這是何苦?」
月娘苦笑著搖搖頭,道:「我沒有別的辦法!」說完,目光掃向田宏武道:「田少俠,有件事拜託,我要與我爺爺合葬在一起,今生無法報答,等來生吧!」
田宏武也奔近她身邊,惶然道:「真的無藥可救了幺?」
「閃電手」突地車轉身,狂奔而去。
「芙蓉女」走近三人身前,道:「這樣了結最好,省得我再來找你算帳!」說著,又向田宏武道:「你中了芮丙吾的『和合神功』一擊而不死,夠僥倖,想來是你的劍術太霸道,芮丙吾
無法近身三尺之內出手,否則你早死了。」
衣裙飄閃中,她也走了。
田宏武搓著手道:「怎麼辦?」
丁香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了兩粒黃豆大的白色丸子,道:「不知管不管用,試試看,一粒吞下去,另-粒敷傷口.但得先取出毒刺。」
月娘凄愴地一笑道:「不用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爺爺一死,我在世上只孤零零一個……」
田宏武發急道:「人總是要活下去的,世上遭遇比你更慘的還有!」
丁香不由分說,抓起她的手,從頭上取下一枚金釵,輕輕一挑,起出一粒多角芒刺,連金釵一起扔在地上,然後把藥丸用手指捻碎,撒在傷口上,另一粒強塞入她的口裡。
田宏武不安地道:「這丸子有效么?」
丁香大眼珠一轉,道:「我說了試試看,盞茶工夫便可知道。」
田宏武吁了口氣,道:「月娘姑娘,你怎會有這東西?」
月娘道:「是從我爺爺身上取出來的,爺爺被仇家用這東西暗算,是被刺在手膀上,爺爺當機立斷,把這東西連肉剔下,並自截血脈,儘管保住一命,但劇毒卻使他老人家功力盡失,雙目盲殘。我一直保留著這東西,準備將來找仇家討債,想不到這裡派上用場,我不能戴手套,否則便無法得手。」
田宏武點點頭,大為噁心。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飛閃而至,徑直撲向月娘祖父的屍身。
三人同感一震,抬頭望去,竟然是一個美麗的宮妝少女。
丁香驚聲道:「是她,怎麼回事?」
月娘茫然道:「她是誰?」
田宏武微顯激動的道:「辣手仙姑司徒美,你不認識?」
辣手仙姑在老人屍身前木立了片刻,突地跪了下去,淚水泉涌。
三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她怎麼會來哭拜老人呢?月娘既然不認識她,雙方之間當然不會有任何關係存在。
太離奇了,使人連想都沒法去想。
月娘驚奇地道:「她怎會來哭——我爺爺?」
司徒美只是流淚沒哭出聲來,好一陣子,她拭淚起立,走了過來,痴痴地望著月娘,幽幽開口道:「你叫月娘?」
月娘緊皺著眉頭道:「是的,姐姐你……認識我爺爺么?」
司徒美凄涼地道:「從來沒見過!」
月娘怔愕至極地道:「那姐姐為什麼要哭拜他老人家?」
司徒美搖搖頭,好半晌才期期道:「你不知道!」
月娘道:「小妹我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問呀!」
司徒美可能不願意回答這問題,顧左右而言他地道:「我可以叫你一聲妹妹么?」
月娘先是一愕,繼而道:「當然可以!」
司徒美笑笑,道:「妹妹,你實在長得太美了,美得使人嫉妒!」
月娘新遭巨痛,心情還在紊亂搖蕩之中,想笑也笑不出來,只做了個尷尬的表情,沒有開口。
田宏武敏感地想到司徒美與小師妹串演假風虛凰的往事,莫非司徒美心理上有某種變態,見月娘長得太美,而故意藉此親近,但,她怎麼無巧不巧地到這裡來?而且她還流了淚,人不傷心不落淚,是演戲么?
司徒美又接著道:「妹妹,爺爺的屍體,不能曝晒在陽光下,我們把他老人家搬到陰涼的地方,邙山風水不惡,可以在這裡擇地安葬,大概午後棺木衣衾便可送到了。」
這麼一說,人人驚愕莫名。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難道她有未卜先知之能,人沒到現場,便已備辦了殮葬之物?
月娘激情地道:「司徒姐姐,怎麼你來料理後事?」
司徒美道:「以後再慢慢告訴你,說來話長,現在說也不便。」顯然她是指田宏武與丁香在場,不方便說。
月娘惶惑地道:「這麼說,姐姐你是安了心來的?」
司徒美頷首道:「可以這麼說!」
月娘道:「我不懂,完全不懂,你知道我爺爺是怎麼死的?」
司徒美道:「我知道,以後再說。」
月娘沉聲道:「我們剛剛第一次認識,是么?如果你不說明,恕小妹我不接受你的幫助!」
司徒美粉額一蹙,道:「我會告訴你的,現在你別逼我。」
丁香朝田宏武一偏頭,道:「田少俠,我們走吧?」
田宏武有些放心不下,但實際上又與月娘沒什麼關係,一時之間,不知離開好,還是留下好,眼前的情況是個謎,謎底是什麼不得而知。
月娘望著田宏武,似乎有話說不出口,她對司徒美,當然是存疑忌的。
司徒美淡淡地道:「田少俠,你可能不放心離開,你應該信得過我!」
這一說,田宏武沒法再猶豫了,雙手一拱,道:「司徒姑娘,月娘,再見了!」
說完,與丁香並肩而去。
奔行了一段,田宏武忍不住道:「丁香,『辣手仙姑』到底是怎麼回事?」
丁香道:「江湖中風雲詭譎,別人的事最好少管。」
田宏武道:「可是月娘……」
丁香道:「你喜歡她?」
田宏武俊面一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已成了孤女,在道義上不能……」
丁香又打斷了他的話道:「不是這意思就別管了,司徒美是個正派女子,她如此做定有她的道理,不必費神去猜測了。」
田宏武覺得丁香的神態有些怪,看樣子她多少知道些內情。她既然不肯說出口,也就不管了.心念一轉,道:「丁香,你怎會與『芙蓉女』一道來?」
丁香脆笑了一聲,道:「我是故意找她來的,只有她才能對付『閃電手』。」
「事情有這麼巧?」
「可不是,無巧不成書呀!」
「你那解毒藥有效么?」
「可能有效,月娘的神色沒什麼異樣。」
「那『閃電手』管是死定了?」
「難說,也許他別有門道。」
「到底那彩轎中的老嫗是誰?」
「不知道!」回答的挺乾脆。
談話之間,已到了後山。
田宏武停下身形道:「我們也該分手了?」
丁香有些依依的道:「你不隨我回家么?」
田宏武應了一聲:「不!」乾脆而堅決。
丁香粉腮微一黯,道:「你到哪裡去?」
田宏武不經意地應道:「我要辦的事情很多,要去的地方也很多。」
丁香深深地望了田宏武一眼,無可奈何地道:「那我們日後再見了!」說完,側過嬌軀,飄然而去。
大眼睛,野花,荷包,隱約的情意,田宏武感到一陣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