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船來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湖岸,白衣人在船頭輕輕一點,身子已落到岸上。
他的動作高雅優美,連高漸飛也覺得很好看。
他想起自己每一次被別人打輸而拚命逃跑,或是被一隻餓狼追著不得不跳過斷崖的樣子,不禁有一些臉紅。
他想不到白衣人居然會向自己走了過來,居然會停在自己面前。
更讓高漸飛開心的是,白衣人的表情親切而柔和。絕不像村子里王財主的胖兒子,只不過過年時才穿了一件綢衫就認為自己是天下最帥的人了。
白衣人笑道:「你是高漸飛?」
高漸飛站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坐著,別人站著是很不禮貌的事情。
他道:「我是。」
白衣人道:「我叫白長生,白雲的白,長生不老的長生。」
高漸飛笑道:「像你這樣人的確應該是長生不老。」
白長生道:「高兄過獎了。」
高漸飛道:「這船是你的。」
白長生道:「是家父的。」
高漸飛道:「這條船真不錯。」
白衣人笑道:「所以家父令我前來,是希望高兄能移玉一步,唯求一見。」
高漸飛對白長生的話有很多不明白,不過他總算聽出,白長生有錢的老子想見一見自己。
反正自己又沒有別的事情,秦寶寶今天也不會來了,白長生的請求實在讓人難以拒絕。
高漸飛道:「好,我和你去。」
白衣人輕笑道:「高兄先請!」
他的年紀看上去比高漸飛還要大上幾歲,可是他卻左一個「高兄」又一個「高兄」,高漸飛真有點飄飄然了。
上了小船,高漸飛也學著白長生的樣子,負手站在船頭。
遠處有歌聲,湖上有清風,可是高漸飛並不覺得有多快樂。
他只感到有點頭昏。
站在岸上看水,水是那麼清澈,那麼可愛,可是站在船頭看水,情況卻不大一樣了。
高漸飛當然不會游泳,也許把他丟到澡盆里他都會淹死。
幸好他的兩條腿站得很穩,這雙腿就算站在萬丈斷崖邊山風再大,身子也不會動一動。
小船終於靠上了大船,白長生伸手道:「高兄先請!」
小船離大船很高,跳上這麼高的船高漸飛並沒有多大把握,所以足下用力,用的力氣很大。
他用的力氣未免太大了一點,當他跳起來的時候,小船已經反了過來。
高漸飛的身子升得很高,幾乎有兩條大船那麼高了。他在半空中有一點心慌,所以落上甲板時,用力就不太均勻了。
甲板是用木頭做的,上好的木頭。高漸飛卻在甲板上踩了兩個洞。
這時,有一個人濕淋淋地爬上船來,是小船上的舵手,那麼白長生呢?
高漸飛本能地回頭,看到白雲生正站在船艙的門口,正微笑著向自己招手。
高漸飛走了過去,白雲生就為高漸飛掀起了珠簾。
一種用真正的珍珠串起來的珠簾,高漸飛看到這些珍珠的時候,未免覺得有一點心痛。
如果這些珍珠去換吃的,一顆珍珠最起碼可以換十大碗紅燒肉。
高漸飛之所以想到紅燒肉,是因為他又餓了。
十七碗餛飩不知在胃的什麼地方消失了,居然一點也沒有留下。
為什麼一個人在沒有錢吃飯的時候,肚子總是餓得很快。
這時他又聞到了香氣,各種各樣的香氣。
有脂粉的香氣,有檀香的香氣,當然還有食物的香氣。
高漸飛抬頭看了看白長生,道:「是不是還是我先請?」
高漸飛走了進去,向四周看了一看,他立該就有一種頭昏眼花的感覺。
首先看到的是船艙中間的大桌子上放著的食物。
各種各樣的食物,一些高漸飛從來沒有見過的食物,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的食物。
在桌子兩邊,站著許多的女人。
女人共有八個,八個女人足夠讓高漸飛的眼睛忙不過來。
除了食物和女人之外,還有一種最吸引別人的東西。
那就是黃金。
高漸飛看到黃金的時候,頭真正的有一點昏了。
黃金就放在桌子中間的一個銀盤上,整整齊齊地堆著,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山。
高漸飛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把目光從黃金上收回來。
這時他才注意到腳下很軟,就好像踩在雲端上一樣。
他低下頭去,發現腳下踩著的是猩紅色的地毯,很軟很厚的地毯。
高漸飛這時真有一種如入仙境的感覺。
一個人長聲笑道:「來的一定是高少俠了。」
這個人做在桌子的彼端,這是一個絕對引人注意的人,高漸飛本該一開始就注意到他。
高漸飛抬起頭來,對那個道:「是你在叫我嗎?」
那個人站了起來,點點頭笑道:「是的,老夫久聞高少俠少年英雄,極欲一見,果償夙願。」
高漸飛對這句話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他唯一可以聽出來的,就是這個人很想見自己一面。
高漸飛覺得很奇怪,他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也實在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他想不通這個人為什麼很想見自己。
這個人已有五旬,可是身子還是挺得筆直,看上去比年輕人還要精神。
他的面容和白長生有些相似,這個人無疑是白長生有錢的老子。
高漸飛道:「你是白長生的父親?」
這個人道:「我就是白先羽。」
白先羽是一個名人,一個非常非常有名的人。
他的名氣要比「神拳無敵」馮子中、「神劍無敵」韓隨風的名氣加起來乘以十還要大一些。
可是再有名氣的人對高漸飛來說,都不過是陌生人而已。
所以高漸飛的臉上當然不會出現久仰的表情。
白先羽好像早已料到,他走了過來,拉起高漸飛的手,笑道:「來,來,來,我們坐。」
高漸飛道:「好。」
叫他來他就來,叫他坐他就坐。
白先羽道:「高少俠一定餓了,為什麼不先吃點東西?」
這種要求高漸飛當然更不會拒絕,叫他吃他就吃。
他一向很聽話。
這一次他吃得要斯文一些,因為桌上有那麼好的食物,如果食而不知其味,豈不是很可惜?
他也知道,吃過這一頓之後,下一次再吃到這麼精美的食物,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
他吃得不算快,卻很多,白先羽卻一動也沒有動過。
高漸飛直到肚子吃得連一粒米也裝不下時,才想起來問道:「你為什麼不吃?」
白先羽笑道:「我吃過了。」
高漸飛放下筷子,道:「你為什麼要請我吃東西?」
這時,如果白先羽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打倒我。」高漸飛不會覺得奇怪的。
因為他剛遇到過這種事情。
不過白先羽好像並沒有這種毛病。
白先羽笑了一笑,道:「我只是覺得和少俠頗為投緣,想和少俠交一個朋友。」
高漸飛道:「你想和我交朋友?」
白先羽笑道:「難道不可以?」
高漸飛道:「不可以。」
白先羽的臉色微微有一點變了,他的聲音也有一點冷冷的,他道:「為什麼不可以?」
高漸飛道:「因為我是一個窮小子,而你實在太有錢了,我怎麼有資格和你做朋友呢?」
白先羽笑了,道:「少俠錯了,因為少俠很快就會有錢。」
高漸飛笑道:「難道錢會從天上掉下來?」
白先羽道:「錢不在天上,而在桌子上。」
高漸飛終於有了最好的借口去看桌子上堆如小山的金子。
白先羽笑道:「從現在開始,這些錢就是你的了。」
高漸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過他知道,像白先羽這種有身份的人說出來的話,就像鐵板上釘著的釘子,是絕不會更改的。
看著桌子上的黃金,高漸飛已經想到,這些黃金變成精美的食物,變成漂亮的衣服的樣子。
只要有一錠,家裡的草屋就可以變成大瓦房。想到這裡的時候,高漸飛的臉上忍不住有了笑意。
他笑的時候白先羽也笑了。
白先羽走了過來,指著那八個女人道:「你喜歡哪一個?隨便你喜歡哪一個,她們都會跟你走的,無論你叫她們做什麼事,她們都絕不會反對。」
八個女人都很美,有的嫵媚多情,有的調皮活潑,有的高雅大方,有的風騷妖冶。
不管多麼挑剔的男人,都一定從這八個女人中挑出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
高漸飛也在看她們,用一種幾乎像「吃人」的目光看著她們,然後他目中的熱情慢慢地冷卻下來。
他抬起頭看著白先羽的時候,就搖了搖頭。
白先羽笑道:「不錯你的年紀還小,當然不大喜歡女人的。」
高漸飛看著桌上的黃金,又搖了搖頭。
白先羽吃驚地道:「這是什麼意思?」
高漸飛道:「我也不要黃金。」
白先羽道:「你為什麼不要?」
高漸飛道:「因為黃金是你的,不是我的。」
白先羽笑道:「可是我把它給了你,給了你就是你的。」
高漸飛又搖了搖頭,他的頭已經搖得很累了。
白先羽道:「這又是什麼意思?」
高漸飛道:「只有自己掙來的東西才是自己的,我媽媽說,如果你想得到一樣東西,就得付出代價,沒有代價就得到的東西,用起來不會心安,更不會珍惜。」
他頓了一頓,用一種老師教訓學生的口氣道:「你知道不知道,如果一個人經常用一些很容易得來的東西,比如說錢,當錢用光的時候,他也許就會去犯罪,比如說去偷,去搶。」
他在說完這些話的時候,誰都可以想得到白先羽此刻的心情。
他也許想衝上來給高漸飛的鼻子上重重地擊上一拳,或是乾脆給自己一拳。
高漸飛不會想到這些,他只覺得剛才那些話說得並不完美,還應該有很多需要補充的地方,可說些什麼才好,他卻想不出來了。
所以他只好看著白先羽,用一種自己看來很正常,但在白先羽看來卻帶著一絲譏笑之色的目光看著白先羽。
白先羽重重地哼了一聲,慢慢地道:「你知道你剛才吃的東西值多少錢?」
高漸飛道:「恐怕有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對高漸飛來說已是很大的一筆錢,如果他有一兩銀子,最起碼可以二個月不用餓肚子。
白先羽冷笑道:「剛才你吃的東西最起碼值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銀子?」高漸飛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他覺得很驚訝,也覺得很可惜。
一百兩銀子不知可以做多少事情,如果只是一頓飯,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白先羽道:「你有沒有為我做過事?」
高漸飛記得沒有,自從上了船之後,自己唯一做過的事就是把價值一百兩銀子的食物毫不心疼地吃了下去。
他搖了搖頭,道:「沒有。」
白先羽冷笑道:「你既沒有為我做事,卻花了我一百兩銀子,這是不是有一點違背你的原則?」
高漸飛道:「好像是的。」
白先羽道:「該怎麼做?」
高漸飛搖了搖頭,道:「我不知該怎麼做。」
白先羽忽然笑了起來,道:「也許我可以叫你怎麼做。」
高漸飛道:「你說呢?」
白先羽笑道:「你可以和我回家去,帶上這些金子,帶著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天天開心。」
高漸飛道:「那樣我更覺得不會開心的。」
白先羽道:「為什麼?」
高漸飛道:「因為我已知道你想做什麼了。」
白先羽道:「我想做什麼?」
高漸飛笑道:「要想得到一件東西,就必須付出代價,花了那麼多錢的目的,當然是想得到一件東西,這件東西當然就是我,『高漸飛』。」
白先羽笑道:「得到你,你又有什麼用?」
高漸飛道:「我的確沒有多大的用處,也許除了能吃之外,就是能打。」
他笑道:「你那麼有錢,當然是怕有人搶你,所以你想得到我,是不是想讓我保護你。」
這是高漸飛真實的想法,他一向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他說這句話時,臉上帶著笑容,因為他想通了一個問題,當然覺得很開心
可是他的笑容在白先羽看來,就變成了譏笑。
尤其是高漸飛所用的字眼「保護」。
像白先羽這種人,如果要一個窮小子來保護,豈不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白先羽的涵養好像已用光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好大的膽子。」
他用的力氣很大,桌子上的所有東西,甚至包括很重的金子,都像跳舞一樣跳了起來。
高漸飛知道白先羽在生氣了。
他知道一個人一旦生氣。就會想到打架。
看來高漸飛知道,白先羽也許是想和自己打架了。
高漸飛還知道,在別人生氣想打架的時候,絕不可以示弱。
所以他也走到了桌邊,也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
桌子上的東西並沒有跳起來,因為桌子上忽地出現了一個大洞,一個和高漸飛手一樣大的洞。
高漸飛笑道:「這張桌子未免太不牢了。」
高漸飛記得母親說過,如果你想和一個人打架,就必須先把這個人激怒,一旦這個人激動起來。打起架來就會心浮氣躁。
一個心浮氣躁的人打起架來當然要吃虧。
所以高漸飛在打架之前,自己絕不會生氣,卻想辦法讓別人生氣。
他剛才用的正是激將法的一種。
白先羽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
高漸飛笑道:「你的膽子也不小。」
白先羽的身子忽地飄了過來,就像一陣風一樣飄了過來,然後他伸出了拳頭。
擊向高漸飛的拳頭。
高漸飛看到這一拳的時候,覺得這一拳比「神拳無敵」馮子中打的好得多。
打得好的意思,就是沒有破綻。
高漸飛知道,一旦自己被白先羽的這一拳打中,自己恐怕就要被打得飛了起來,飛到湖裡。
可是自己不會游泳,如果自己落到湖裡,自己豈不會被淹死。
所以高漸飛絕不可以讓自己落到湖裡。
「砰」的一聲,這是一種皮肉撞擊的聲音,隨著這個聲音,高漸飛飛了起來,像一隻小鳥一樣飛了起來。
他飛出了船艙,飛過了甲板,並且正向湖中落去。
在他的身子還沒有落入水中時,他聽到撲通一聲。
這是有人落水的聲音。
高漸飛很是奇怪,自己並沒有落水,怎麼會有水聲。
他記起剛才的情形,剛才在白先羽打中自己的時候,自己好像也打中了他。
所以剛才落水的人,當然是白先羽。
得到這個消息,總算可以讓高漸飛高興一下,可是他還是落到了水中。
不過他並沒有被淹死,因為有一隻船槳伸了過來。
一個落水的人就算撈到一根稻草,也會拚命去抓,何況是一隻船槳。
他總算又從水裡鑽出來了,落到一隻小船上。
船上的人個子不高。身子很瘦,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很容易讓人想到天上的星星。
最亮的那一種。
這種眼睛在一萬個人中,恐怕只會有一個。
高漸飛幾乎要跳了起來,他叫道:「是你。」
這個人當然是秦寶寶。
秦寶寶笑吟吟道:「我是誰。」
高漸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這個人是誰。
他結結巴巴地道:「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秦寶寶道:「她又是誰?」
高漸飛有一點糊塗起來,他越想越糊塗,他知道自己再想下去,恐怕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秦寶寶笑吟吟地看著他,好像希望高漸飛昏過去才好呢。
高漸飛卻笑了,道:「你叫什麼名字?」
秦寶寶笑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高漸飛道:「因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卻知道我的名字,這太不公平。」
秦寶寶道:「如果我不告訴你呢?」
高漸飛嘆道:「如果你真的不告訴我,我就,我就……」
他當然不知道該怎麼辦,遇上秦寶寶他還能怎麼辦。
秦寶寶道:「你想不想被人抓住,被打成一個爛西瓜?」
高漸飛想也不想道:「當然不想。」
秦寶寶道:「那我們就要快點逃。」
高漸飛道:「為什麼要逃?」
秦寶寶道:「你把那個人打下水,那個人當然不會放過你,他的人很多,你一個人當然也打不過他們。」
高漸飛道:「那我們怎麼逃?」
秦寶寶道:「當然是從水裡逃。」
高漸飛道:「跳到水裡?」
他覺得自己的聲音都有一點變了。
秦寶寶道:「你會不會游泳?」
高漸飛道:「不會。」
他又問秦寶寶道:「你會不會?」
秦寶寶道:「也不會。」
高漸飛叫道:「你也不會,我也不會,那我們還不……」
他沒有說完,因為他已被秦寶寶拖下水去了。
是的,如果你遇到了秦寶寶,而秦寶寶又恰好對你很感興趣,你很難不被他拖下水。
在岸上的時候,高漸飛是一隻靈巧的兔子,可是一到了水裡,他就成了鉈,並且是灌了鉛的那一種鉈。
幸好秦寶寶在入水之前,在高漸飛的耳邊道:「不要呼吸。」
高漸飛實在很聽話,他到了水裡,果然不呼吸。
在小時候,高漸飛有過被人打在地上,並且被掐住脖子的經驗。
在水裡的滋味,就和被人掐住脖子的滋味差不多。
所以高漸飛開始覺得,沉到水裡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可怕。
秦寶寶在水裡就變成了魚,其實不管在什麼地方,他都是一條魚,一條非常滑非常滑的魚。
秦寶寶拉著高漸飛在水裡潛游,高漸飛並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他只覺得肺部膨脹得快要炸開,就在這時,他的腳尖點到了湖底。
這說明自己快到岸邊了,高漸飛足尖一點,就從水裡竄了出來,就算明知水面上有一百把快刀等著自己,他也一定要先透一透氣再說。
水面並沒有刀,一把刀也沒有,只有明月。
天上的明月靜靜地看著高漸飛,水中明月卻已碎了。
高漸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空氣是多麼的甜美。
現在他又明白一個道理,有許多平時忽視的,甚至根本不覺得它存在的東西才是最可愛的東西。
秦寶寶也竄了出來,兩個人很快就上了岸。
岸上很靜,靜得可以聽到衣服上的水球落地的聲音,湖上也很靜,除了尚來平息的水波什麼也沒有。
那條船也不見了。
高漸飛吐了一口氣,道:「我是不是闖了禍?」
秦寶寶笑道:「並且是很大的禍。」
高漸飛道:「我在濟南這個地方恐怕已找不到工作了。」
秦寶寶道:「不但找不到工作,甚至連一刻也呆不下去。」
高漸飛道:「那我該怎麼辦?」
秦寶寶道:「看來你只有一條路。」
高漸飛道:「什麼路?」
秦寶寶道:「你只有跟著我,做我的保鏢。」
高漸飛道:「保鏢是什麼意思?」
秦寶寶道:「保鏢的意思就是保護我,如果有人欺負我,你就幫我去打他,如果我想欺負別人,你也幫我去打他。」
高漸飛道:「別人欺負你,我當然打他,可是你好好的為什麼去欺負別人?」
秦寶寶笑道:「你難道不知道世上有許多人都特別討厭,不管什麼人看到討厭的人,都會忍不住『欺負』他們的。」
高漸飛有一點懂了,他這幾天也漸漸感到世上的確有不少討厭的人,比如說他工作過的三個店的老闆。
有時候,高漸飛也忍不住想「欺負」他們一下。
所以他點了點頭,道:「好,我做你的保鏢。」
秦寶寶驚喜道:「你答應了?」
高漸飛道:「答應了。」
秦寶寶道:「你后不後悔?」
高漸飛道:「不後悔。」
秦寶寶道:「如果有一天你反悔了怎麼辦?」
高漸飛從來不會賭咒發誓,他道:「如果我有一天反悔了,我就,我就……」
他一轉身看到湖水,便道:「我就被這湖水淹死。」
秦寶寶拍手笑道:「哈,這下可有趣多了!」
他的眼睛咕碌碌地打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主意。
高漸飛問道:「什麼有趣?」
秦寶寶笑道:「你有趣。」
高漸飛道:「我有什麼有趣?」
秦寶寶笑道:「我你的樣子,就像一個落湯雞,難道不好笑。」
高漸飛看了看秦寶寶,拍手笑道:「原來你也挺有趣的。」
※※※※※※
高漸飛認為自己的運氣開始變好了,因為他遇到了秦寶寶。
秦寶寶不但救了他的命。並且還給了他一份工作。
這個工作實在很不錯,又不用去抹桌子,又不用去推獨輪車,更不需要扛米袋子。
他只要偶爾和別人打打架就行。
高漸飛從來不覺得打架是一件可怕的事,他一直認為,打架比「落湯雞」要有趣。
更讓他開心的是,秦寶寶是一個很有錢的人。
雖然他的錢來得很奇怪。
有時候,秦寶寶身上明明連一個銅板都沒有,可過不了一會工夫,他就可以請高漸飛去吃館子。
其實高漸飛隱隱覺得,自己之所以答應秦寶寶的原因,並不是秦寶寶給了他一份工作,更不是因為秦寶寶有錢。
可到底是什麼原因,高漸飛自己也說不出來。
他只知道,每一次看到秦寶寶的時候,心裡就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可奇怪的是,當秦寶寶不在的時候,這種感覺反而更強烈。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有這種感覺,自己就會很開心,所以就算有十頭牛拉著他,他現在也不會離開秦寶寶的。
現在他們離開了濟南,至於他們要到什麼地方去,秦寶寶好像也不知道,秦寶寶不知道的事,高漸飛更不會知道。
不過有一次在一個荒郊小店裡,秦寶寶在自己的房間忽地大叫道:「我知道了。」
他這四個字還沒說完,高漸飛就一頭沖了進去,他問道:「你知道了什麼?」
秦寶寶眨著眼睛,道:「我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你問什麼?」
這幾天來,高漸飛也漸漸熟悉了秦寶寶的脾氣。
如果秦寶寶不想說的話,你用什麼方法也問不出來。
高漸飛當然不會去追問。
可是高漸飛知道如果有人敢逼秦寶寶說出秦寶寶說出不想說的話,自己一定會打扁這個人的鼻子。
就像打扁「神拳無敵」馮子中的鼻子一樣。
這幾天來,他已打扁了七八個人的鼻子,因為他們對秦寶寶無禮。
高漸飛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喜歡對秦寶寶無禮。
其實理由很簡單。
秦寶寶現在看上去已不像是一個孩子,誰都可以一眼看出秦寶寶是一個女孩子,並且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
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一個人走在江湖上,不可能不遇到不想對她無禮的人。
所以高漸飛這幾天算是比較的忙一點,不過他每一次打扁一個人的鼻子時,都可以看到秦寶寶會用一種讓自己覺得很舒服的目光看著自己。
所以高漸飛有時候希望對秦寶寶無禮的人多一些才好。
秦寶寶又看到高漸飛獃獃地站在門口,這幾天,他也熟悉了高漸飛的脾氣。
高漸飛經常會一個人獃獃地站著,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有時候,他自己還會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所以秦寶寶越來越覺得他很有趣了。
不過有時候高漸飛也並不是有趣,那是因為高漸飛的眼睛。
只要秦寶寶一出現,不管高漸飛正在做什麼事,不管有多麼值得看的東西,高漸飛的眼睛一定會盯在秦寶寶的身上。
在他看著秦寶寶的時候,就算髮生了螞蟻吃掉了大象,人咬死了狗這樣的事情,高漸飛也不會移開這種目光。
秦寶寶一向最討厭別人盯著自己看,可是奇怪的是,在高漸飛盯著自己看的時候,秦寶寶並不想生氣。
這實在是一件奇妙的事。
現在高漸飛又在發獃,並且是獃獃地看著秦寶寶。
他的目光並沒有別的意思,也絕不會讓人感到心跳、臉紅。
秦寶寶不由地「撲嗤」一聲笑了起來,別人如果這樣看著自己,自己一定會想法挖掉他的眼睛。
可是對高漸飛這種樣子,秦寶寶只會覺得很有趣。
高漸飛也笑了,看到秦寶寶笑,他就會覺得很開心,人一開心,豈不就要笑?
所以每一次秦寶寶笑的時候,高漸飛也總是要笑。
秦寶寶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笑?」
高漸飛道:「不知道。」
秦寶寶道:「那麼你為什麼要笑?」
高漸飛道:「因為你在笑。」
秦寶寶道:「是不是我笑的時候你也要笑。」
高漸飛認真地想了一想道:「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秦寶寶又忍不住地笑了,高漸飛自然也笑了起來。
如果這時有第三個人經過這裡,看到他們這個樣子,也一定會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因為笑就像一種病一樣,是可以傳染的。
「嘿嘿」,果然有人笑了。
這種笑聲既不是秦寶寶的,也不是高漸飛的。
秦寶寶和高漸飛同時道:「誰?」
「是我。」
這個就站在旁邊的小樹林里,好像已站了很久,他的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幾乎和夜色溶為一體。
秦寶寶的心臟跳快了起來,看來這個人早已來了,可自己為什麼卻沒有發現。
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黑衣人慢慢地從小樹林里走了出來,站在了燈光下。
秦寶寶這時笑了起來,道:「是你,鐵拳。」
果然是鐵拳。
雖然秦寶寶和鐵拳分手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可是鐵拳卻又變了。
他變得實在很快。
他變得成熟了,也變得穩重了,如果你不去看他的臉,你一定認為他二十幾歲了。
一個人的職業可以改變一個人,鐵拳的職業是什麼呢?
他以前不過是一個到江湖上看熱鬧的衝動少年,現在卻是一個殺手。
他現在看人的目光,也正是標標準準的殺手看人的目光。
你在盯著他看的時候,會覺得自己就像案上的肉,或者是屠夫刀下的羔羊。
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
鐵拳現在看著高漸飛的目光正是這種目光。
他看了高漸飛很久,才問道:「你是誰?」
高漸飛雖然聽出這個人說話的口氣不客氣,可他還是道:「我是高漸飛。」
鐵拳從高漸飛的頭,一直看到高漸飛的腳,就像一個屠夫在找下刀的地方。
高漸飛也不由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就稍微放了點心。
鐵拳道:「你很快。」
高漸飛道:「很快?」
鐵拳道:「我是說你的拳頭很快,劍也很快。」
高漸飛笑道:「是的,這幾天已有好幾個人這樣說過我了。」
鐵拳微笑道:「不知道你和我之間,哪一個更快?」
高漸飛看了看鐵拳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鐵拳道:「沒什麼意思。」
高漸飛還是不懂,他又道:「沒有什麼意思又是什麼意思?」
鐵拳已把嘴閉上了,他一眼就看出高漸飛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人。
如果和他雜七雜八地說下去,這不知要說到什麼時候。
和秦寶寶說話就愉快一點,因為他總是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鐵拳面向秦寶寶道:「你恐怕不知道我會來。」
秦寶寶笑道:「剛開始我不知道,可是現在我想通了。」
鐵拳道:「你想通了什麼?」
秦寶寶笑道:「風先生放我出來,是讓我和你作對,從而鍛煉你。」
鐵拳道:「是的。」
秦寶寶道:「既然你要殺人,我就會阻止你殺人。」
鐵拳道:「是的。」
秦寶寶道:「可是,如果我不知道你殺的是誰,又怎麼能阻止你?」
鐵拳道:「不錯。」
秦寶寶道:「所以我是不是應該想到你會來?」
鐵拳道:「是的。」
秦寶寶笑道:「那麼你今天來,當然是為了告訴我你殺的是誰。」
鐵拳道:「是的。」
秦寶寶道:「那麼你想殺的是誰呢?」
鐵拳道:「這個人就是白先羽。」
秦寶寶嘆了一口氣。
鐵拳道:「你為什麼嘆氣?」
秦寶寶嘆道:「因為你如果想殺的人是白先羽,那我就什麼也不用做了。」
鐵拳道:「這是什麼意思?」
秦寶寶笑道:「白先羽的武功,我沒有見過,可是我卻知道,你殺不了白先羽的。」
鐵拳冷笑。
秦寶寶笑道:「你不相信?」
鐵拳道:「我記得這位姓高的朋友曾和白先羽打過一架。」
他在和秦寶寶說話,目光卻望著高漸飛。
高漸飛道:「我是和白先羽打過一架。」
鐵拳道:「結果怎樣?」
高漸飛道:「結果我被他一拳打到了湖裡。」
鐵拳道:「那麼他呢?」
高漸飛笑道:「他好像也落到了湖裡,並且落得比我還快。」
鐵拳這一次沒有說話,而是看著秦寶寶。
他就算什麼也不說,秦寶寶也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一個被高漸飛打落水裡的人,不會很難殺的。
秦寶寶笑道:「你錯了。」
鐵拳道:「我錯了?」
秦寶寶道:「是的。」
鐵拳道:「我錯在哪裡?」
秦寶寶笑道:「高漸飛並沒有看到白先羽落水,你好像也不應該看到。」
鐵拳道:「我的確沒看到。」
秦寶寶笑道:「所以你怎能確定落水的一定是白先羽,而不是其他人?或者是乾脆是一塊石頭?」
鐵拳道:「也許是一塊石頭。」
秦寶寶道:「所以你錯了。」
鐵拳道:「假如真的是石頭,那麼白先羽為什麼要這麼做?」
秦寶寶慢慢地笑道:「江湖人的心思又有誰知道?」
白先羽出名極早,又豈是一個簡單的人。
鐵拳道:「我不管其它,我只知道一件事。」
秦寶寶笑道:「什麼事?」
鐵拳道:「我只知道一定可以殺了白先羽,誰也無法阻止這樣事發生。」
秦寶寶笑道:「你實在太有信心了。」
鐵拳道:「你的信心也不小。」
秦寶寶道:「你這一次來,除了告訴我你想殺的是白先羽以外,還想告訴我什麼事情。」
鐵拳道:「沒有了。」
秦寶寶打了一個呵欠,現在夜已深,夜深霧濃,到了人不留客天留客的時候。
鐵拳笑了一笑,道:「我們還會見面的。」
他走的時候,並不嗖嗖地一下子不見了,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小樹林去。
在他進入樹林時,秦寶寶忽地笑道:「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
鐵拳並沒有回頭,道:「什麼事?」
秦寶寶笑道:「很少有人見過白先羽,你怎麼能料定船上的那個人是白先羽?」
鐵拳怔了一怔,他剛想回頭去說什麼,秦寶寶已經把門關上了。
高漸飛道:「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頓了一頓又道:「你千萬不要說沒有什麼意思。」
秦寶寶笑道:「沒有什麼意思。」
高漸飛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床上做著一個古怪的動作。
其實他並不喜歡這個動作,可這是他母親叫他每日做的。
他從不敢不聽母親的話,不管她在還是不在這裡。
每一次做完這個動作后,他的精神就會好得多。
除了每天清晨這個必做的動作外,他每天睡覺之前,他還要做一個更古怪的動作。
他的母親告訴他,在他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心裡什麼也不要想。
以前他的確做到了,可惜他現在已漸漸的做不到了。
因為他只要一睜開眼睛,就會馬上想到一個人。
就算在夢裡,他也會想起同樣一個人。
這個人就像他的影子一樣,他想甩也甩不掉。
何況他根本就不想甩掉。
這個人當然就是秦寶寶。高漸飛也不明白,秦寶寶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魔力。
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體內的真氣就有一點調皮起來,高漸飛只覺得眼前一黑,「咕咚」一聲,就從床上栽到了地上。
高漸飛落到地上的時候,大腦才有一點清醒,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秦寶寶推門走了進來。
秦寶寶一看高漸飛的樣子,不由地笑道:「你在做什麼?是不是在試一試你的頭和地哪一個硬一些?」
高漸飛不好意思地道:「我的頭比地硬。」
地上是用青磚鋪成的,現在有一塊青磚果然碎了。
秦寶寶忽地叫道:「你的頭流血了。」
高漸飛在頭上一摸,手上果然粘粘的,他也不由地叫了起來。他叫道:「我真的流血了。」
秦寶寶笑道:「沒有關係,我最大的本事就是讓人不流血。」
他開始為高漸飛止血。
秦寶寶的醫術很高明,像這種小小的傷口,實在不算什麼。
高漸飛現在和秦寶寶貼得很近,近得可以聽到秦寶寶的呼吸,可以聞到從秦寶寶身上發出的一種非常非常好聞的味道。
在秦寶寶的手為高漸飛包紮傷口的時候,高漸飛甚至有一種陶醉的感覺。他忽地覺得如果天天可以流一點血,豈不是天天可以有這種感覺?
所以他開始希望傷口越重越好。
可惜摔破了頭只是一種小小的傷,秦寶寶很快就弄好了。
當秦寶寶站起來的時候,高漸飛有一種很失落的感覺,就好像丟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秦寶寶看著高漸飛,道:「你這個人是不是有毛病?」
高漸飛道:「有毛病?」
秦寶寶道:「如果你沒有毛病,為什麼總是不停地看著我?」
高漸飛笑道:「因為你好看。」
秦寶寶忽地伸出了拳頭,重重地擊在高漸飛的鼻子上。
拳頭很重,可是高漸飛卻覺得很舒服。如果秦寶寶天天這樣打自己一拳,一定是天下最有趣的事情。
高漸飛又變得獃獃的樣子,秦寶寶用手在高漸飛的眼前晃了一晃,高漸飛竟一點反應也沒有。
秦寶寶嘆了一口氣,道:「這個人的確有毛病,並且病得不輕。」
有一種東西可以治高漸飛的這種毛病,那就是食物,在高漸飛吃東西的時候,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分心了。
秦寶寶也不可以。
高漸飛對食物一向非常尊重,他在吃東西的時候,就好像是在做天下最重要的事情。
秦寶寶在高漸飛吃東西的時候,卻喜歡不停地逗高漸飛說話。
不過沒有關係,高漸飛就算口中塞滿了食物,也一樣可以說話了,當然,這種話也許只有秦寶寶可以懂。
秦寶寶道:「吃過東西以後,我們要去一個地方?」
高漸飛道:「好。」
秦寶寶道:「你不問我們去什麼地方?」
高漸飛道:「不問。」
秦寶寶道:「你為什麼不問?」
高漸飛道:「反正你叫我去什麼地方,我就去什麼地方?」
秦寶寶笑道:「是不是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去做什麼?」
高漸飛道:「是的。」
秦寶寶笑道:「如果我叫你用頭撞牆呢?」
高漸飛站了起來,忽地向牆撞去。
「咚」的一聲,牆被撞了一個大洞,秦寶寶不由地吃了一驚。
高漸飛卻好像並不滿意,因為這一次他居然並沒有流血。
他剛才從床上栽到在地上時,是因為真氣出了一點問題,所以頭才會破,現在他身上真氣流轉,就算撞的是一塊大石頭,也不會把頭撞破。
頭沒有流血,就得不到秦寶寶的治療,所以高漸飛當然有一點不滿意。
秦寶寶現在有一種感覺,他感覺到如果自己叫高漸飛去死,高漸飛也許真的會去死。
誰都知道秦寶寶是一個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出來的人,秦寶寶發現,高漸飛也是這種人。
如果你有這種一個朋友,你會有什麼感覺?
秦寶寶的感覺就是,這很有趣。
非常非常的有趣。
所以他對高漸飛越來越有興趣了。
現在他們又上路了,他們沒有馬車,在這個地方不可能找到馬車的。
高漸飛自然不在乎,只要可以和秦寶寶在一起,就算讓他用手走路,他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秦寶寶問道:「你知道我們要去什麼地方?」
高漸飛道:「不知道。」
秦寶寶道:「你想不想知道?」
高漸飛道:「不想。」
秦寶寶道:「你為什麼不想?」
高漸飛道:「因為一旦知道了,就會覺得路很短了。」
秦寶寶道:「你希望路很長?」
高漸飛道:「越長越好。」
秦寶寶笑道:「可是我偏偏要告訴你我們去的地方。」
高漸飛道:「我不聽。」
他用雙手捂起了耳朵,捂得很緊。
秦寶寶沒有說話,一直到大家都好像忘記了這件事,高漸飛也把手慢慢地放下來了,秦寶寶才用最快的速度道:「我們去濟南。」
他們剛剛從濟南出來的,現在又要回濟南去,高漸飛也不由地道:「我們去濟南?」
秦寶寶道:「難道不可以?」
高漸飛道:「難道不怕有人不讓我們住下去?」
秦寶寶笑道:「如果有人不讓我們住下去,難道你不可以打扁他的鼻子?」
高漸飛笑了起來,道:「不錯,如果我打扁他的鼻子,他還敢對我怎麼樣,這麼好的方法我為什麼沒有想起來?」
秦寶寶笑道:「因為你是豬。」
高漸飛驚訝地道:「你怎麼知道?」
秦寶寶不由笑道:「難道你真的是豬?」
高漸飛道:「是的,我媽媽也經常這樣說。」
你有沒有遇到過一個人,自己認為自己是豬的?
反正秦寶寶遇到了,秦寶寶豈非總是可以遇到別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的怪事情?
所以秦寶寶的一生中總是充滿了傳奇。
他們從這裡到濟南還要走很長的路,高漸飛當然沒有什麼問題,他只是希望路越長越好,可是秦寶寶卻有一點吃不消了。
高漸飛居然還很細心,他對秦寶寶道:「你好像有一點累了。」
秦寶寶笑道:「因為我不是豬,豬是不會累的。」
高漸飛居然點了點頭,居然認為秦寶寶的話很有道理,事實上不管秦寶寶說什麼話,他都認為很有道理的。
如果秦寶寶說月亮是方的,高漸飛絕不會認為月亮是圓的。
如果秦寶寶認為雪是黑的,高漸飛一定會打扁認為雪是白的人的鼻子。
※※※※※※
秦寶寶如果想做一件事情,就是十頭牛也是拉不回來的,高漸飛和秦寶寶在一起,不管什麼事情,他都只有跟在秦寶寶的身後。
就像現在一樣。
秦寶寶的輕功算是很不錯的,所以高漸飛只是怔了一怔,秦寶寶的影子已看不到了。
可是當高漸飛也飛了起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速度也並不慢。
不管秦寶寶跑得有多快,高漸飛總是在他身後三丈遠的距離。
現在秦寶寶又停下了,因為又出現了一件奇怪的東西。
這是一塊石頭,一塊上面寫著字的石頭。石頭上寫著:「秦寶寶,你敢不敢進屋來?」
前面不遠的地方就有一間小屋,用樹枝和茅草搭成的那一種。
高漸飛也趕了過來,也看到了石頭上的字,他道:「我們當然不會進去。」
秦寶寶道:「為什麼不進去?」
高漸飛笑道:「因為這是一個陰謀,就算是像我這麼笨的人都看出這是一個陰謀。」
秦寶寶笑道:「你很笨嗎?」
高漸飛笑道:「難道我不笨?」
秦寶寶笑道:「最起碼比我要聰明一點。」
比秦寶寶聰明,這是高漸飛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他聽到這句話時,只有獃獃地看著秦寶寶。
秦寶寶笑道:「連你都看出這是一個陰謀,可是我卻一點都看不出來。」
高漸飛道:「所以你要進去?」
秦寶寶道:「我當然要進去。」
高漸飛道:「還是不進去的好。」
秦寶寶笑道:「如果我偏偏要進去呢?」
高漸飛道:「那麼我當然也要進去。」
秦寶寶笑道:「那我們就進去。」
高漸飛走近草屋的時候,聽到自己的心臟在「撲撲」地亂跳,就好像裡面裝了一頭小鹿一樣。
秦寶寶卻像走進自己的家裡一樣,隨隨便便地就走了進去,隨隨便便地就打開了草屋的門。
門開的時候,卻是高漸飛第一個衝進去,他雖然很害怕,可是一旦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反而想不到自己了。
他衝進去的時候,手中已握住了短劍,短劍握得很緊,就好像這柄劍就是他的命一樣。
可是屋子裡什麼東西也沒有。
首先是沒有人,其次是沒有任何東西,甚至連一塊石頭都沒有。
高漸飛不由地笑道:「原來有人在和我們開玩笑。」
秦寶寶道:「開這個玩笑的人一定是一個女人。」
高漸飛居然點了點頭。
秦寶寶驚訝地道:「你怎麼也知道是一個女人?」
高漸飛道:「因為只有女人才會開這種不好玩的玩笑,所以開玩笑的人當然是一個女人。」
他對女人的偏見居然很深。
秦寶寶哼了一聲,道:「你這一生中接觸過幾個女人?」
高漸飛道:「十個。」
秦寶寶叫了起來,道:「有這麼多?」
高漸飛道:「我媽算一個,在白先羽的船上遇到了八個,加起來,豈不正好是九個女人?」
秦寶寶道:「還有一個呢?」
高漸飛笑了起來,道:「你難道不算一個。」
承認自己是一個女人,這對秦寶寶來說,曾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當初為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女人,秦寶寶做過許多連男人都做不出來的事情。
「自己是一個女人。」
這曾是秦寶寶最大的一塊心病。
可是他現在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好像已改變了許多。
做女人實在沒有什麼不好,做女人有很多很多的好處,有很多男人不能做的事情,女人卻可以做。
女人可以說過話不算數,男人卻不行,女人可以蠻不講理,男人更不行。
女人可以穿很漂亮的衣服,可是男人衣服上只要有一點點的花,就會被認為有毛病。
所以做女人實在沒有什麼不好。
秦寶寶對這個問題漸漸已不感到反感,也就是說,他漸漸承認了這個事實。
所以他對高漸飛的話居然並沒有反駁。
他只是道:「閉上你的臭嘴。」
高漸飛覺得有一點委屈,第一,他的嘴並不臭,因為自己一天總要刷三遍牙。
第二,就算自己的嘴臭,秦寶寶又沒有聞過,又怎麼知道?
不過在秦寶寶的面前,他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只有忍著。
秦寶寶看了看四周道:「這裡有一種香氣,只有女人身上才有的那種香氣。」
高漸飛還是忍不住道:「難道男人身上就從來沒有香氣?」
秦寶寶看著高漸飛,道:「你什麼時候學會了和我作對?」
高漸飛道:「難道說男人身上有香氣就是和你作對?」
秦寶寶道:「我剛才對你說了什麼?」
高漸飛道:「你剛才說的很多。」
秦寶寶道:「我有沒有說過讓你閉上你的嘴?」
高漸飛道:「你沒有說過。」
他笑了一笑道:「你只是說讓我閉上我的臭嘴。嘴和臭嘴是不同的。」
秦寶寶道:「現在你再閉上你的嘴。和你的臭嘴一起閉上。」
高漸飛閉起了嘴巴,閉得很緊,就算你用刀子也未必能撬得開他的嘴。
秦寶寶背著雙手,在草屋裡轉來轉去,實在發現不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高漸飛的眼睛只是骨碌碌地看著秦寶寶,居然真的不敢再說一句話。
秦寶寶很快就忘了對高漸飛下的命令,他道:「你認為這是怎麼一回事?」
高漸飛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秦寶寶。
秦寶寶走到高漸飛的面前,幾乎要把鼻子貼到高漸飛的鼻子上,道:「你是不是聾啦?」
高漸飛搖了搖頭。
秦寶寶道:「你既然沒有聾,是不是啞啦?」
高漸飛還是搖了搖頭。
秦寶寶笑了起來,終於想起了自己下的命令,他笑道:「你可以用嘴說話,可是不許用你的臭嘴說話。」
高漸飛道:「我怎麼知道我說話的時候是用嘴說話還是用臭嘴說話?」
秦寶寶笑道:「只要是好聽的話就不是用臭嘴說的,如果不好聽的話就是用臭嘴說的。」
高漸飛道:「什麼叫做好聽的話,什麼叫做不好聽的話?」
秦寶寶嘆了一口氣,道:「我拿你簡直沒有辦法了,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高漸飛開心地道:「真的。」
秦寶寶道:「真的,你想說什麼?」
高漸飛道:「我什麼也不想說。」
秦寶寶一拳打向了高漸飛的鼻子,高漸飛不會躲,也不想躲。因為他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不過秦寶寶的這一拳並沒有讓高漸飛如願以償,因為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進來了。
一個女人,一個非常好看的女人。
高漸飛不是沒有見過女人,他見過很多的女人,不多不少,正好十個。
這十個女人都可以算得上是美女。
高漸飛其實是一個很英俊的男孩,他的母親也是一個美女。後來高漸飛遇到了秦寶寶,秦寶寶當然也是一個美女。
在白先羽的船上時,高漸飛又看到了八個女人,這八個女人也是很好看的女人。
可是他還是被進來的這個女人吸引住了。
吸引他的也許並不是這個女人的容貌,而是她的風姿、體態、氣質。
女人和女人各不相同,美女的區別也很大。
如果和秦寶寶比,這個女人並不算美,可是秦寶寶是唯一的,天下不可能有第二個秦寶寶。
如果拿自己的母親和這個女人比,母親畢竟已老了。
如果拿白先羽的船上的八個女人和這個女人比,那八個女人只不過是最下等的青樓里只會倚門賣笑的鄉下女人。
這個女人的美是最有女人味的那種美。
高漸飛並不知道女人有這麼多的類型,他只知道這個女人很好看,讓人看了第一眼之後,忍不住還要看第二眼。
也許看了第二眼后,還要看第三眼。
不過只看三眼又怎麼能夠?
所以高漸飛恨不得自己多長几隻眼睛。一直到秦寶寶的拳頭真的打在了自己的鼻子上。
鼻子很痛,可是高漸飛的目光還是不能從這個女人的身上移開。
秦寶寶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似乎也很驚訝,他的驚訝當然不是因為他和高漸飛有同樣的感覺,而是因為他認識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就是艷飛飛。
讓杜飛刻骨銘心,也是讓杜飛產生巨大變化的艷飛飛。
艷飛飛還沒有變,她還是那樣憂鬱,她的笑容還是那樣讓人忍不住想流淚。
秦寶寶一看到她的時候,就不能不想到杜飛,想到杜飛的時候,他就不能不嘆氣。
他嘆了一口氣,然後道:「怎麼是你?」
艷飛飛也嘆了一口氣,還是和以前一樣,當她在嘆氣的時候,別人的心就要碎了。
秦寶寶的心雖然還沒有碎,最起碼已經軟了。
幸虧秦寶寶並不是一個男人,否則的話,在艷飛飛的面前,他恐怕連站都站不住了。
高漸飛就一直躺著。
艷飛飛嘆道:「在你走了以後,發生了很多事。」
秦寶寶道:「我知道。」
艷飛飛驚訝地道:「你知道?」
秦寶寶道:「因為我已遇到了杜飛。」
艷飛飛的目中露出關切之色,道:「他怎麼樣?」
秦寶寶道:「他變了,變得很可怕,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我所知道的杜飛。」
艷飛飛低下了頭,道:「這都是因為我。」
秦寶寶道:「為什麼是因為你?」
艷飛飛道:「你知道,杜飛為了我,是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的。」
秦寶寶嘆道:「他已經那麼做了。」
艷飛飛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唯一比她嘆息還要美麗的時候,就是她流淚的時候。
秦寶寶道:「這一切都是怎麼發生的?」
艷飛飛搖了搖頭。
秦寶寶也知道,在這種時候,讓一個弱女子回憶起一生中最傷心的往事,無疑是很殘忍的。
秦寶寶不是一個殘忍的人。
他只是道:「你用了這些方法讓我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艷飛飛道:「我求你幫幫杜飛。」
秦寶寶苦笑道:「我當然也很想幫他,可是我卻知道,也許我一見到他,他就會殺了我。」
艷飛飛搖了搖頭,不停地道:「這都是我的錯,這都是我的錯。」
秦寶寶道:「怎麼是你的錯,這並不公平。」
艷飛飛嘆息道:「你不知道的。」
秦寶寶道:「也許有一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
艷飛飛道:「你知道杜飛為什麼要去跟風先生?」
秦寶寶道:「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艷飛飛道:「因為杜飛想殺了他。」
秦寶寶叫了起來,道:「殺了他?殺了風先生?」
艷飛飛道:「是的。」
秦寶寶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艷飛飛道:「這的確是不可能的,何況風先生已知道杜飛的心思。」
秦寶寶道:「你是說,風先生明明已知道杜飛想殺他,可是他還是讓杜飛呆在他的身邊?」
艷飛飛道:「是的。」
秦寶寶有一點糊塗了,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艷飛飛又低下了頭,上嘴唇緊緊地咬著下嘴唇,她好像在下一個很大的決心。
秦寶寶也看出了這一點,天下並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瞞得住秦寶寶的。
秦寶寶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出來,你不說出來,我怎麼幫助杜飛?」
艷飛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嘆得高漸飛的心都要碎了,他已覺得,無論是什麼事情,自己都要設法幫她。
艷飛飛道:「你知道杜飛為什麼要去殺風先生?」
秦寶寶道:「為什麼?」
艷飛飛一字一字道:「因為我愛上的是風先生。」
秦寶寶一下子怔住了,就好像被一個高手在一剎那間點了十七八處穴道。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他才道:「你是不是瘋了?」
艷飛飛凄然一笑道:「也許我真的瘋了,這也許是我一生中犯得最大的一個錯誤。可是我真的愛上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我完了。」
什麼叫做女人,女人就是那種在錯誤的地方,在錯誤的時間,愛上了一個錯誤的人,在明知是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的時候,卻寧願繼續錯誤下去的人。
女人就是女人,誰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秦寶寶也是一個女人,可是像他這種人就算再活上一千年,也無法了解像艷飛飛這樣的女人。
女人和女人有很大的不同,這種差距就像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差距一樣。
秦寶寶已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艷飛飛道:「杜飛知道了我愛上了風先生,幾乎要發瘋了。」
秦寶寶看著艷飛飛,道:「如果我是他,我也會發瘋的。」
艷飛飛道:「於是他去找風先生。」
秦寶寶道:「他找到了。」
艷飛飛道:「風先生本就在等著他去。」
秦宇寶道:「後來呢?」
艷飛飛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杜飛再看到我的時候,就像什麼也沒有看到一樣。」
秦寶寶道:「如果他真的能這樣做,反而是一件好事。」
艷飛飛道:「後來風先生告訴我,他和杜飛立於一個條約。」
秦寶寶道:「什麼條約?」
艷飛飛道:「風先生留下了杜飛,只要杜飛可以為他殺人。」
秦寶寶道:「杜飛居然答應了?」
艷飛飛又低下了頭,道:「因為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常常看到我。他只有留在風先生的身邊,才有機會殺了風先生。」
秦寶寶實在不懂,也許除了杜飛和艷飛飛之外,沒有人可以懂。
高漸飛一直在聽著,他並沒有完全聽懂,他唯一可以聽懂的一件事就是,這其中有幾個瘋子。
杜飛無疑是最瘋的一個,艷飛飛也是,風先生更是瘋子。
他覺得如果自己天天聽到這種故事,也許自己也會很快地變成了一個瘋子。
愛上一個人往往是沒有什麼理由的,尤其是對女人來說,她們的一生中,總是要瘋那麼一次。
也許以後她們會後悔,可惜不是現在。
秦寶寶道:「我的確很想幫你,更想幫杜飛,可是我該怎麼幫你們?」
艷飛飛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秦寶寶道:「也許唯一的方法是風先生和杜飛之中死一個。」
艷飛飛凄然道:「也許最該死的人就是我。」
秦寶寶本來也很想說這句話,可是他不忍心說出。
高漸飛忽地道:「也許有一個方法。」
秦寶寶奇怪地道:「你居然也有方法?」
高漸飛更加奇怪地道:「我為什麼沒有方法?」
秦寶寶笑道:「你有什麼方法?」
高漸飛道:「就是讓杜飛對這位姑娘絕望。」
秦寶寶笑道:「想不到你真的有方法,不過怎樣才能讓杜飛絕望呢?」
高漸飛說不出來了。
艷飛飛搖了搖頭,道:「他做不出的。」
秦寶寶道:「他為什麼做不出?」
艷飛飛嘆道:「因為我實在很了解他,我知道他對我的感情就像我對風先生的感情一樣。」
秦寶寶道:「你對風先生是什麼感情。也許你自己都不知道。」
艷飛飛道:「是的,也許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已無法改變,要想改變只有一個方法。」
秦寶寶道:「什麼方法?」
艷飛飛道:「就是我死。」
秦寶寶冷笑,道:「那麼你今天要我又來是什麼意思呢?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聽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艷飛飛驚訝地抬起了頭,她想不到秦寶寶會說出這種話來。
秦寶寶道:「我也根本不想再看到你,我一看到你就想吐。」
艷飛飛流下眼淚來,她看著秦寶寶,已說不出話來,不過她已沒有臉再留下來了。
秦寶寶看到她走了以後,還在不停地冷笑。
高漸飛搖了搖頭。
秦寶寶道:「你是不是認為我做的有一點過份?」
高漸飛道:「不是有一點過份,而是非常過份。」
秦寶寶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樣做?」
高漸飛道:「不知道。」
秦寶寶道:「如果她知道有人恨她,也許反而會好受一點。」
高漸飛叫道:「這是什麼道理。」
秦寶寶道:「沒有什麼道理,女人從來都是不講道理的,所以對付女人最好的方法也許就是不講道理。」
高漸飛道:「我還是不懂。」
秦寶寶道:「你是不是女人?」
高漸飛道:「當然不是。」
秦寶寶道:「我是不是女人。」
高漸飛道:「好像是的。」
這一次該秦寶寶叫了起來,道:「什麼叫做好像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高漸飛道:「你剛才說過一句話。」
秦寶寶道:「我剛才說的很多。」
高漸飛笑道:「我記得你說過,對付女人最好的方法也許就是不講道理。」
秦寶寶的拳頭又伸了出去,打在了高漸飛的鼻子上,高漸飛不開心。
他不開心的原因是因為這一次鼻子又沒有破。
※※※※※※
高漸飛道:「你準備怎麼幫她?」
秦寶寶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高漸飛道:「我當然也不知道。」
秦寶寶道:「所以我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高漸飛道:「我們現在是不是仍然到濟南去?」
秦寶寶道:「好像是的。」
高漸飛道:「為什麼好像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秦寶寶笑道:「你的鼻子並沒有破。」
高漸飛道:「是的。」
秦寶寶道:「你想不想讓它破?」
高漸飛想也不想,道:「想。」
秦寶寶沒有伸出拳頭,因為剛才打那兩拳時他的手有一點疼。他不想疼第三次。
他只是對高漸飛道:「打破你的鼻子。」
高漸飛真的伸出了拳頭,可是他打的並不是自己的鼻子,而是秦寶寶。
秦寶寶叫道:「你幹什麼。」
高漸飛是在救命,救秦寶寶的命,他的手在秦寶寶的鼻子前攤開,他的手心上有一枚暗器。
很小的一枚暗器。
那是一根銀針。
秦寶寶道:「這是什麼?」
高漸飛道:「是要命的東西。」
秦寶寶道:「它是從哪裡來的?」
高漸飛道:「好像是從右邊來的。」
秦寶寶的身子立刻向右邊飛去,在他飛過去的時候,他看到有一個人比他先飛到了那裡。
這個人就是高漸飛。
可是右邊並沒有人,秦寶寶停下來仔細聽了聽,發現在這方圓十丈內都沒有人。
不過在草叢中卻有痕迹,有人呆過的痕迹。
高漸飛已跟了下去,不用秦寶寶的指點就跟了下去,他好像知道該怎麼做。
秦寶寶這一次居然落後了,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高漸飛又要向自己請教了。
高漸飛在一個三叉路口停了下來,有三條路,他該走哪一條?
秦寶寶來到路口的時候,心裡很得意,他洋洋地道:「是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走了?」
高漸飛道:「是的。」
秦寶寶道:「我告訴你,應該向……」
他忽地發現自己也說不上來了,並不是路上沒有痕迹,而是每一條路上都有痕迹,這個地方並不是經常有人常來,可是現在這三條路上都有人走過的痕迹。
更要命的是,三條路上的痕迹都是一模一樣,一樣的腳印,一樣的草屑,連腳印的大小都是一樣的。
高漸飛居然還在問:「往哪裡走?」
就在這時,又有暗器飛來,也許這並不算是暗器,因為這件東西飛來時,速度很慢,聲音很響。
別人聽到這種聲音就可以躲避,以這種暗器的速度,就算是一隻蝸牛也可以躲得過去的。
高漸飛伸手一抓,就抓到了一隻鞋子。
一隻和地上腳印一樣大小的鞋子。
鞋子是從左邊飛來的,秦寶寶道:「從左邊走。」
高漸飛道:「當然是從左邊走。」
秦寶寶忽地又改變主意了,他笑著對高漸飛道:「也許我們該從右邊走。」
高漸飛道:「鞋子是從左邊飛來的,為什麼要從右邊走?」
秦寶寶道:「我們追的是什麼?」
高漸飛道:「是人。」
秦寶寶道:「鞋子是不是人?」
高漸飛道:「當然不是。」
秦寶寶道:「從左邊又沒有飛來一個人,我們為什麼要從左邊走。」
高漸飛覺得秦寶寶的話有很多漏洞,可是他偏偏不知道漏洞在什麼地方,所以他只好跟著秦寶寶走。
不過他看起來並不服氣。
秦寶寶道:「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從右邊走?」
高漸飛氣鼓鼓地道:「因為左邊飛來的是鞋子,而不是人。」
秦寶寶笑道:「你在生氣?」
高漸飛道:「是在生氣。」
秦寶寶道:「你生氣的樣子很不好看。」
高漸飛道:「你生氣的樣子也不好看。」
秦寶寶道:「你實在很笨。」
高漸飛道:「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
秦寶寶道:「你知道為什麼會飛出一隻鞋子?」
高漸飛道:「不知道。」
秦寶寶道:「因為他生怕我們追不到他。」
高漸飛道:「哦?」
秦寶寶道:「他也不想傷害我們。」
一隻鞋子不可能對任何人造成傷害。
高漸飛道:「我明白了,他扔過來一隻鞋子的目的就是想引我們過去。」
秦寶寶道:「所以是他想見我們,並不是我們想見他,他見不到我們,急的是他,不是我們。」
高漸飛也彷彿開竅了,笑道:「既然是他想見我們,那麼我們不管往什麼地方走,都可以看到他。」
秦寶寶笑道:「你還生不生氣?」
高漸飛笑道:「我不生氣了。」
秦寶寶雙手叉腰,大聲道:「你不生氣,我卻要生氣了。」
高漸飛慌道:「我,我,我……」
秦寶寶道:「你想不想讓我生氣?」
高漸飛道:「不想。」
秦寶寶道:「那你就叫那個人趕快出來。」
高漸飛道:「我怎麼叫他出來?」
秦寶寶道:「你可以唱歌。」
高漸飛道:「唱歌?」
秦寶寶笑道:「你的歌那麼難聽,誰可以受得了?」
高漸飛奇怪地道:「你怎麼知道我唱歌很難聽?」
秦寶寶道:「因為你睡覺的時候經常唱歌。」
高漸飛道:「唱歌真的可以讓他出來?」
秦寶寶道:「你不妨試試看。」
高漸飛果然在唱了,他唱的是:「我有一個家,我家並不大,前面種著草,後面養著花。」
他的歌還沒有唱完,就有人告饒了:「求求你,不要再唱了好不好?」
秦寶寶拍手笑道:「你果然出來了。」
出來的是一個只有一隻鞋子的人,因為另一隻鞋子還在高漸飛的手上。
這個人居然是一個熟人,他就是白長生。
高漸飛道:「怎麼是你?」
白長生道:「就是我。」
高漸飛道:「你來做什麼?」
白長生道:「我來求你三件事。」
高漸飛道:「求我三件事?」
白長生道:「第一,把鞋子還給我。」
這一件事很容易辦到。
白長生穿上了鞋子,高漸飛道:「第二件事呢?」
白長生道:「我求求你以後千萬不要再唱歌了,最起碼我在的時候不要唱。」
高漸飛嘆道:「我的歌當真這樣不好聽嗎?」
白長生道:「是的。」
高漸飛道:「那麼第三件事?」
白長生道:「家父要見一見兩位少俠。」
高漸飛道:「他不是已見過我了嗎?」
白長生道:「可是秦少俠家父並沒有見過。」
秦寶寶道:「白先羽想見我?」
白長生道:「想見之極。」
秦寶寶對高漸飛道:「上一次你見白先羽的時候,他對你怎麼樣?」
高漸飛想了一想,道:「好像很不錯,他不但要和我做朋友,還要給我黃金和美女。」
秦寶寶道:「那麼你還想不想再見到他?」
高漸飛道:「不想。」
秦寶寶道:「為什麼不想?」
高漸飛道:「因為這一次我如果再見到他,也許就會忍不住和他做朋友,花他的錢,要他的女人。」
秦寶寶笑道:「這難道不好?」
高漸飛道:「對我好,對白少俠就不好了。」
秦寶寶笑道:「不錯,如果你做了白先羽的朋友,白長生豈不是你的侄子?」
高漸飛道:「我和白長生關係不錯,可不想讓他做我的侄子。」
白長生笑了一笑道:「謝謝。」
秦寶寶道:「你謝什麼?」
白長生道:「我知道不論是誰想見兩位少俠都不容易,不過兩位少俠難道不想找一個地方好好地洗洗澡,好好地吃一頓,好好地睡一覺?」
秦寶寶道:「你想帶我們去洗洗澡,吃一頓,睡一覺?」
白長生道:「是的。」
秦寶寶對高漸飛道:「這個要求好像不能拒絕。」
高漸飛的確不想拒絕。
秦寶寶對白長生道:「如果你能變出兩頂轎子,也許我們就會去了。」
白長生笑了一笑,道:「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份。」
只見他拍了拍手,秦寶寶就看到了轎子,很大的轎子,讓人一看到,就忍不住要坐一坐的轎子。
※※※※※※
坐轎子比騎馬要舒服得多,尤其是秦寶寶和高漸飛坐的這兩頂轎子。
坐在轎子上的時候,你根本就察覺不出得轎子在動,抬轎子的一共有十六個人,也許天下再也找不到第十七個比他們抬轎子還要有水平的人。
秦寶寶想不通白先羽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客氣,高漸飛卻想通了。
他認為白先羽是一個有毛病的人,如果白先羽沒有毛病,為什麼對自己會這麼好?
上一次高漸飛從船上被打下來的時候,心裡其實還是有一點後悔的,放著那麼好的東西,自己為什麼卻不要?
唯一的解釋是,自己也是一個有毛病的人。
如果這一次白先羽還是像上一次那樣對自己,自己會不會花他的錢,要他的女人?
高漸飛一點也不知道。
他們坐著轎子來到了大路邊,路邊已停了一輛很大的馬車。
坐馬車和坐轎子是同樣的舒服,趕馬的人也許是濟南府趕馬技術最好的,你坐在車上的時候,還以為是睡在床上。
車子里當然還有很多好吃的東西,一些高漸飛從來沒有見過,所以也非常想吃的東西。
不過這一次他留了一點神,他對白長生道:「這些東西值多少錢?」
白長生笑道:「不值錢。」
高漸飛道:「不值錢是什麼意思?」
白長生笑道:「就是高少俠如果想吃,一個銅板都不用付。」
高漸飛道:「這是你說的。」
白長生道:「是我說的。」
高漸飛道:「你說的話算不算數?」
白長生道:「算數。」
高漸飛開始吃東西,他吃東西的時候,就算髮生了天大的事情,他也不會關心。
秦寶寶對白長生道:「你知道白先羽叫我們去是為了什麼事?」
白長生笑道:「我不是我父親,我怎麼能知道他的意思?」
秦寶寶笑了道:「不過我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的父親。」
白長生道:「什麼事?」
秦寶寶笑道:「你是不是白先羽?」
白長生笑道:「我是白長生。」
秦寶寶笑道:「所以我何必要告訴你?」
白長生不由大笑道:「秦寶寶果然是秦寶寶,總是不會讓步的。」
高漸飛看了看白長生和秦寶寶道:「你們是不是有毛病?」
白長生道:「有毛病?」
高漸飛道:「是的,如果你們沒有毛病,為什麼放著這麼多好吃的東西不吃,卻在這裡說個不停?」
白長生笑了,道:「看來我們的確有毛病。」
高漸飛道:「那你們吃不吃東西?」
白長生道:「還是不吃。」
高漸飛嘆了一口氣,他覺得和這麼多有毛病的人在一起,時間一長,自己恐怕也要有毛病了。
馬車走得很快,在高漸飛覺得還沒有完全吃飽的時候,就聽到有人道:「到了。」
高漸飛把頭伸出了車外,他看到的並不是他熟悉的濟南,而是一個很陌生的地方。
他同白長生道:「這裡好像並不是濟南。」
白長生道:「的確不是。」
高漸飛道:「那麼這裡是哪裡?」
白長生道:「是一個連我也是第一次來的地方。」
高漸飛冷冷地道:「你這句話最多只能騙騙孩子。」
白長生道:「無論你們相信不相信,這個地方我的確是第一次來。」
高漸飛道:「那令白先羽呢?」
白長生道:「他既然想見你們,大概也會在這個地方等你們。」
高漸飛道:「有一件事我已有一點不明白。」
白長生道:「什麼事?」
高漸飛道:「你是不是白先羽的兒子?」
白長生道:「當然是。」
高漸飛道:「那麼為什麼有很多的事情你都不知道?」
白長生道:「有很多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就越是安全,所以有一些事情,家父是不會告訴我的,我也不想知道。」
高漸飛道:「這種事情倒是第一次聽說。」
白長生笑道:「江湖風波險惡,你以後聽到的事情會越來越多,並且每一件事都是你以前絕沒有聽說過的。」
高漸飛道:「我們是不是可以下車了?」
白長生一擺手,道:「高兄先請!」
下了車,四周一片寂靜,一片黑暗,高漸飛的眼睛剛開始的時候,什麼也看不到。
就在他的眼睛剛剛適應了黑暗,剛剛可以看到一點東西的時候,有燈亮了。
不是一盞燈,而是很多很多盞燈。
高漸飛的眼睛又看不到東西了。
不過他對一切東西適應起來都很快,他很快就看到了一個莊院。
一個很大很大的莊院。
可是他看不到人,這麼大的莊院里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可是沒有人燈又是怎麼亮起來的。
就在這時,高漸飛聽到了秦寶寶的聲音。秦寶寶道:「你的父親果然是一個人物。」
高漸飛又聽到了白長生的聲音:「秦少俠為什麼這麼說?」
秦寶寶道:「因為這裡一個人也沒有。」
白長生笑道:「的確沒有。」
秦寶寶道:「此時如果有一個陌生人闖了進來,就一定會後悔的。」
白長生笑道:「他為什麼要後悔?」
秦寶寶笑道:「因為他很快就發現他走錯了地方,他進來的是一個屠場。」
白長生笑道:「我就知道天下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瞞得了秦寶寶的。」
秦寶寶笑道:「這算不算是一種拍馬屁?」
白長生笑道:「應該算是。」
秦寶寶笑道:「你拍得我很舒服。」
高漸飛叫了起來,道:「你們在說什麼?」
秦寶寶道:「我們在說我們可以進去了。」
高漸飛道:「你們剛才說的並不是這一句話。」
秦寶寶道:「你進去不進去?」
高漸飛道:「當然要進。」
秦寶寶道:「那我們就進去。」
他們走進了院子,發現除了院子里亮著燈外,其他的屋子裡並沒有燈。
高漸飛覺得很奇怪,第一次看到白先羽的時候,誰也沒有他鋪張,為什麼短短的幾天,白先羽就變得小心起來?
高漸飛是第一個走進一間小屋的,因為他不會讓秦寶寶冒險,他也知道,他如果讓白長生先走,白長生一定會道:「高兄先請。」
所以高漸飛只有先進去。
從亮如白晝的院子里一下子又走進一個沒有燈的屋子裡,高漸飛不得不再去適應一下。
他對白先羽有很大的意見,他覺得這樣弄下去,自己的眼睛一定會出毛病的。
不過現在他的眼睛還沒有出毛病,他只是站了一會,就看到了屋子裡有一個人。
一個黑衣人,高漸飛對這個人的身影很熟悉,他幾乎一眼就認出這個人是白先羽。
這時秦寶寶走了進來,白長生居然並沒有跟進來。
秦寶寶一走進來,就道:「你就是白先羽?」
黑衣人點子點頭,道:「我是。」
秦寶寶笑道:「是什麼事情讓你變得這麼小心?」
黑衣人道:「你應該知道是什麼事的。」
秦寶寶笑道:「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黑衣人道:「你雖不是一個神仙,不過你卻是天下最聰明的人。」
秦寶寶笑道:「每一次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要有麻煩了。」
黑衣人嘆了一口氣,道:「和我的麻煩比起來,你的麻煩就實在不算什麼了。」
秦寶寶道:「你已知道有人想殺你?」
黑衣人道:「是的。」
秦寶寶道:「你怎麼知道?」
黑衣人道:「因為我想不知道也不行。」
他的手中忽地飛出了一樣東西,好像是一張白紙。
這張白紙居然可以在空中慢慢地飄了過來,就好像有一根線在上面牽著它一樣。
高漸飛簡直看呆了,這是一種什麼武功,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