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鬼尋仇
金刀飛叉童維南聽完話似乎還不信,搖搖頭追著問道:「黔中五鬼武功雖都不錯,可是馮震亦非平庸的人,何況三湘鏢局中還有不少鏢師,難道總鏢頭被分屍鏢局,他們就全然不知嗎?」
程九鵬點點頭答道:「這正是五鬼可怕的地方,如果以五鬼十五年前的武功而論,馮震雖然不能獨勝五鬼,但總可以突圍逃走,他們斂跡江湖十四五年後突然出現,這些時間自然是在埋頭苦研武功,不過以常情推斷,他們如沒人指點,進境不會這樣神速,其中必另有隱情。據我猜想在這十幾年中,五鬼可能另投名師,學成幾種特殊的絕技,他們重入江湖時日不久,這樣明目張胆的干,必是有恃無恐,說不定背後另有靠山,所以我立時派遣飛馬函邀三位兄弟來此,共研對策,以免中五鬼分頭施展辣手,個個擊破的陰謀。」
程九鵬說完了一段話,童維南不由皺著眉頭說道:「如此說來,五鬼重入江湖,已無容置疑,他給你的那封信是否說明了侵襲綠竹堡的時間。」
老堡主搖搖頭答道:「這個,信上倒沒有說明白,他們只說三個月內必來,究竟那一天沒有指定……」
程九鵬話未完,夜遊神鷹張鴻突然一陣大笑道:「程老哥這一說,黔中五鬼重在江湖出現大概是沒錯了,他們不是說三月之內定來綠竹堡嗎?我們不妨在這裡等他三月,他們真要來,以程兄鐵砂掌絕技和嫂夫人追命神針,再加童兄的金刀飛叉及愚兄弟兩人之力,怕他何來,這次索性就把他們解決在綠竹堡中,免得以後再糾纏不清,難道說我們這麼多人還怕五鬼不成?」
老堡主皺著眉苦笑著答道:「不是我怕五鬼,俗語說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五鬼這次露面尋仇,必有完全的計劃準備,說不定還另請有能人,我這條風燭殘年的老命死之何惜,只恐怕要給綠竹堡帶來一場災難。」
俞劍英入坐后一直插不上嘴,他坐在一旁靜聽人家談話,這當兒見程九鵬皺眉苦笑,話中帶著幾分憂慮,惹的這位俞公子又動了俠肝義膽,他劍眉軒動,星目放光。
吃過酒飯,劍英被程天龍招待住在一所靠近花園的跨院中,三間靜室分有內外,打掃的一塵不染。卧室中一色綠色的床單垂帳,布置的樸素雅潔。
他正坐在書桌前面暗想出神,猛然門前人影一閃,進來了俏丫頭梅香,她輕著步子走到劍英跟前笑道:「爺,怎麼樣,我給你布置的房子可以住吧?」
俞公子答道:「我說呢!誰能布置的如此雅潔不俗,原來是你姊姊……」
梅香打斷了劍英的話笑道:「你是怎麼啦,誠心要折煞我嗎?你不會叫梅香,再不然叫丫頭,叫姊姊等於折磨我,你房裡的東西都是小姐的,設計也是她,梅香不過是動動手,我哪有這種精巧心思。小姐的閨房就在你卧室後面花園中,等一會兒大概要請你去坐坐。」
劍英搖頭說道:「我是叫姊姊叫慣了,從不會叫人家名字,丫頭更是世俗的看法,其實都是人,玲姊姊和你有什麼不同呢?叫你幾聲姊姊又有什麼關係。」
梅香做夢也沒有想到劍英會說這樣話,聽得俏丫頭感慨萬千,她目蘊淚光,強作歡顏笑道:「你也許說的對,不過我總是人家買來的丫頭,承你不把我當下人婢女看待,我自是感激異常,小姐待我恩深情重,她也沒有把梅香看成一般丫頭,如果你們不嫌我寒蠢,梅香願意服侍你們一輩子。」
梅香看劍英怔神不語,還誤認自己傷感落淚,引起他的身世感慨,趕忙用衣袖揩一下眼淚笑道:「你又怎麼啦,是不是又想到你飄零身世,說真的,你的出身來曆始終不願正面提及,但小姐和我也看得出你必有隱痛,也許你身負著一段血海深仇。」
俏丫頭話到這兒,猛聽門外腳步聲響,半扇門微動,走進來二少爺程小虎,他見梅香也在人家書室,不由皺下眉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小姐呢?」幾句話問的相當尷尬,俞劍英只覺著臉上熱辣辣的難受。
俏丫頭卻眨眨大眼睛笑道:「小姐在花園棲燕樓上,她叫梅香來伺候俞相公。」
俏丫頭答的輕鬆,粉臉毫無懼色,俞公子暗暗納悶,心裡打了幾百轉,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小姐侍婢,敢對二少爺如此無理。他哪裡知道,程小虎暗戀著梅香,份雖主僕,實際上他對她處處低首小心。
梅香說過話,秋波流轉,看了看兩人,姍姍蓮步退出去,程小虎怔著神看她背影消逝,才轉身對劍英拱手笑道:「家兄怪小弟迎客不周,設筵東廳酒前陪禮,命小弟親邀俞兄一往。」
俞劍英笑答道:「我怎麼敢當呢?借住打擾已覺不安,貴兄弟如此多禮,真令人感愧的無地自容。」
程小虎再三堅持,俞劍英不便過拒,只好跟著他一塊兒來到東廳。
穿過兩重廳院,來到一所幽靜的跨院之中,翠竹秋菊,綠篁黃花,上首敞廳石階上站著長袍粉履的程天龍,他一見俞公子,趕忙降階迎客,雙手打躬笑道:「剛才使俞兄久候門外,愚兄弟探抱愧疚,略備水酒聊致歉意。」說著話他讓俞公子升階入廳。
廳中陳設極為富麗,雖沒有剛才和老堡主共飲的中廳寬大,正中間一張檀木紅漆八仙桌早已擺好酒菜,三人入坐后,程氏兄弟殷殷勸酒,俞公子欲罷不能。
他本來酒量不大,剛才又吃過幾杯。這當兒哪還能受得住人家兩兄弟聯合併攻,不過有頓飯工夫,他已吃個醺醺大醉。醒來時看自己倒卧榻上,靠窗邊台桌放著一盞玻璃檯燈,光焰很小,室內景物隱約可見概貌。正是白晝來過的卧房,不知什麼時候人家已把自己送回卧室,心中暗暗好笑,怎麼初次作客,就吃個爛醉如泥。他擁被坐起,尚覺頭上有點暈暈糊糊,口亦覺著渴的難受,看窗前檯燈旁邊放著一把江西瓷壺,另外並放著兩個細瓷茶杯,他揭開低垂紗帳,光著襪底兒溜下地,一口氣喝了去五杯冷茶,心中方覺好受一點,慢慢踱回榻邊,正想揭帳上榻,驀聞室外傳來一聲凄厲的嘯音,聲如鬼哭狼嚎,異常尖銳刺耳。
俞劍英心中一驚,余酒完全驚醒,趕忙登上薄底快靴,就這一瞬工夫,四外嘯聲彼起,直似夜梟悲鳴,又如傷禽怒嘯。
俞公子慌的顧不得去找兵刃,急急穿上衣服,-個箭步竄到窗邊,一口氣吹熄燈光,右手順手打開一扇窗子,看外面月黑星疏,景物不辨。他也沒暇多作考慮,單掌護面,雙足急點,快得像一隻掠波海燕,破窗飛入院中,腳落實地絕不停留,跟著又一個縱躍,人已飛上對面屋頂,雙腳剛沾瓦面,猛聞一個嬌脆的聲音問道:「是俞相公嗎?」
劍英已聽出是俏丫頭梅香的聲音,立時應道:「我是俞劍英,你是梅香姊姊。」
他話還未完,颯然風響,暗影中跳出來緊身勁裝的梅香丫頭。
她已脫去滿身噴火紅裝,代替的是一身青色夜行衣。手中倒提一把三尺長劍,俏生生地站立在劍英跟前。
她低聲對劍英說道:「堡中來了賊人,而且人數不少,老堡主和兩位少爺及姑娘全都出動搜賊。她仍是放心不下你,指令我到此通知你一聲,我兩次入室,見你好夢正甜,不忍心打擾你,只得在門外替你守衛,來人大慨都非庸凡,鬧了快近一個更次,仍未撤走,老堡主、少爺、姑娘一個也未見露面回來,說不定已和賊人照上了面,我本想幫他們搜尋賊人,無奈不放心你,所以沒有離開,叫醒你我又不忍心……」小妮子不忍心說的很低,可是夠甜。
劍英聳聳肩笑道:「那真謝謝你啦,我不會喝酒,可是你們二位少爺盛情難卻,說起來真夠慚愧,我怎麼回卧室,躺床上全不知道。」
就在這當兒,不遠之處傳來了一聲叱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好漢子亮出真相,夜遊神鷹張某人敬接你朋友的利害手段。」幾句話異常響亮,大概不會在十丈以外。
俏丫頭低聲對劍英說:「你快回房中找兵刃,我先去查看一下形勢。」
她話還未說完,俞劍英已展開「八步趕蟾」上乘輕功,空著手閃電般趕去發聲的方向,俏丫頭一怔神,劍英人已出去了五六丈遠,她趕忙縱身飛躍追過去。
俞公子一連三個起落,人已飛出去十三四丈,穿過了兩重庭院,剛剛停住腳步,驟覺身側暗影中一陣勁風襲來,俞劍英趕忙向旁一閃,左掌順勢反拋打去。來人身法異常快速,劍英掌勢發出又猛,暗淡星光捷逾飄風,俞公子目力如電,百忙中看出來人竟是老武師金刀飛叉童維南,他五指並伸,反扣劍英打出右掌,俞公子疾沉右臂口中輕喊一聲:「老武師,自己人,我是俞劍英。」
他話出口,老武師亦分辨出不是敵人,立時把打出右手向外一劃,腳跟用力拿樁,收住急沖身子應道:「是俞老弟嗎?你是不是和賊人照了面。」
劍英看童維南一身黑色夜行勁裝,背插單刀,腰中橫束一條豹皮帶子,分插著八支五寸長短的飛叉,似是早已有了戒備,和自己一身隨手抓來的長衫比較起來很不相稱,不由紅著臉笑道:「晚輩受二位少堡主盛情邀飲,力不勝酒,酣然卧席,夜半酒醒忽聞怪嘯,匆忙披衣出室查看,始聞一聲喝叱,引晚輩追尋至此,一路行來並未發現賊蹤,老前輩可有什麼發現嗎?」
金刀飛叉童維南點點頭答道:「我老頭子亦被這夜來怪嘯驚醒,循聲找到這裡,夜暗中似見人影一閃,因而喝問一聲。」童維南話到這兒頓住。
可是俞劍英神目如電,夜色中已經看得出老武師微蹙著兩條長眉,心知他的話言不由衷,說不定他已和賊人動過了手,人家不願說,自己也不便再追問,只好笑答道:「怪嘯聲彼起此和,入堡賊人似乎不少。」
金刀飛叉童維南還未來得及答話,驀聞距兩人三丈左右一座屋頂上傳來一聲喋喋怪笑,笑的陰森刺耳,夢幕中聲如鬼嘯。
俞劍英一個翻身倒穿出去,七八尺遠近,腳尖剛踏到另一座屋頂瓦面,老武師童維南已跟著發動,右手急探腰間豹皮帶子,揚腕打出一支飛叉,夜色中寒光電掣,挾一縷冷風脫手,直向那發笑屋頂上一個蒙面怪人打去。
那幽靈般怪人又一聲呵呵大笑,右手一伸,先接住飛叉,然後朗聲說道:「雕蟲小技,尚圖賣弄,焦四太爺今晚上特來替爾等訂定忌辰,三日之內血洗綠竹堡,雞犬不留,老匹夫少安勿躁,就憑際那點微末武技,不是四太爺誇句海口,真動上手,十合內包管你束手就縛。」
來人話鋒凌厲,口氣狂妄,氣得老武師臉上變色長須顫抖,他一個騰身,飛躍上另一重屋面,始開聲喝道:「好大的口氣,老夫數十年江湖行蹤,還沒有人敢動我一根毫毛,朋友口出狂言必懷絕技,為何黑紗蒙面,不敢以真像示人……」
金刀飛叉童維南話還未住,那屋頂怪人又一聲冷笑答道:「姓童的你怎麼如此健忘,十五年前你們一群自鳴江湖俠義道上人物,狼狽勾結,火燒焦四太爺等黔中基業,逼得我們兄弟五人避難天涯,也許你們認為今生今世我們兄弟永無復仇之日,需知因果回輪,報應循環,十五年前你們一手玩的馬戲,即將在綠竹堡舊事重演,不過我們兄弟素以光明立足江湖,不像你們這般滿口假仁假義,實際上滿肚皮陰謀詭計而又自稱俠義的人物,今夜特來傳警綠竹堡,使你們早作準備,三日內我兄弟再入綠竹堡,不分男女劍劍誅絕,焦四爺言盡於此,我要失陪了。」
驀聞暗影中一聲嬌叱道:「狗強盜休走,看劍。」隨著這一聲嬌喊,夜色中飛起一道冷鋒,森森白光卷舞而至,橫刺蒙面人中盤。
劍招出手迅如電閃,哪曉得蒙面人動作更快,全身仰卧向右翻滾,口中斷喝一聲:「找死,賤婢敢施暗算。」
話出口,人已翻開五尺,猛的挺身疾躍反撲過去,左手猛沉打出內功潛力逼住飛來劍光,右手並食中二指「二龍搶珠」直取發劍少女雙目。
發劍的少女,正是俏丫頭梅香。她見俞公子赤手空拳撲向發聲地方,怕他遇上敵人吃虧,隨仗劍緊追下來,俞劍英遇上老武師金刀飛叉童維南,兩人一說話,俏了頭一時間不好現身,只得暫時隱身暗處偷聽兩人談話,這當兒恰趕上黔中五鬼中老四催命鬼焦猛,現身示警,俏丫頭怒火萬丈,立時嬌叱一聲躍出,仗劍狠攻焦猛。
催命鬼旋瓦翻滾,閃開劍光反手還招,俏了頭想不到人家快得如一陣急風,趕忙收劍向左一閃,嬌軀疾轉避開來勢,右手劍跟著變做「丹鳳撩雲」斜挑焦猛前胸,催命鬼一聲獰笑,猛施十數年苦學絕技,左手「手揮琵琶」盪開長劍,右手五指若鉤施展「螳螂功」向梅香抓去。
俏丫頭武功已得真傳,暗淡星光下見焦猛五指色呈紫黑,異於常人,知他這雙手必練有絕毒工夫,如被沾身,不死必傷,趕忙頓足向後疾退。
焦猛陰惻惻一聲冷笑,輕喝一聲:「你還想走!」立時輕點屋面,如影隨形般猛追過去。
俏丫頭腳落屋面,焦猛右手已然襲到,這是梅香出世以來第一次碰上高人,一咬牙竟下了寧為玉碎的決心,手中劍「寒花吐蕊」盡全力向焦猛刺去。
催命鬼見梅香情急拚命,淡然一笑,右手招式不變,左手『畫龍點睛』,猛力往梅香劍脊一撥,俏丫頭手中一支長劍直盪開去。
兩人用力都夠快猛,梅香一個嬌軀不自主隨著盪開長劍向右一轉,她原已停身在屋面邊緣,再吃焦猛用內家真力盪劍一震,立時身隨劍轉,虎口發熱,下面不自主腳步一移,全身落空,一個嬌軀直向房下摔去,可是這樣一來也救了俏丫頭一條性命,焦猛的右手五指只沾到梅香秀髮,把俏丫頭包頭青帕撕破。
催命鬼焦猛,是黔中五鬼中,手最辣,心最狠的一個,昔年五鬼立寨瑤山時殺人無算,故有催命鬼惡號,他見梅香逃命掌下,哪肯甘心,正想飛身下屋追取梅香性命,驀見一條人影-掠而過,捷逾飄風,快如電閃,半空中接住了梅香嬌軀。這身法快的出奇,不由使催命鬼焦猛一怔,就在他一怔神間,兩把飛叉帶著破空勁風打到。
催命鬼仰身倒卧,施展出「鐵板橋」功夫,兩支飛叉掠著前胸打過,跟著撲過來老武師金刀飛叉童維南,掌中刀「金針定海」猛向焦猛仰卧身子點去,催命鬼借勢翻滾,讓開刀鋒,挺身躍起後手中多了一支蛇頭亮銀軟槍,他望著老武師冷笑一聲說道:「姓童的,焦四太爺原想讓你多活三天,不想你冤魂纏腿,自取死路,說不得焦四爺先成全你了。」
說過話,不待老武師回答,一抖手中蛇頭亮鍛軟槍,「烏龍穿塔」猛點前胸。
童維南閃身避槍,掌中刀『風吹落葉』疾掃下盤,焦猛一聲狂笑施出「一鶴衝天」輕功,全身由屋面上飛起一丈三四,身子落下,槍法隨變,展開迅捷無比之招數猛向老武師攻去。
一支蛇頭亮銀軟槍,活似攪海金龍,掃、點、扎、纏、打、施的呼呼風聲。
童維南昔年合著程九鵬等,蕩平五鬼黔中基業。原和焦猛動過手,那時催命鬼曾數度敗在老武師的手下,但今夜情形又自不同。焦猛一支軟槍招招精奇,著著狠辣,而且勁力奇猛。
不到十合,老武師竟有點手忙腳亂起來,這才真知五鬼重在江湖露臉,已非昔年吳下阿蒙。
焦猛亦看出老武師已感不支,立時把蛇頭亮銀軟槍一緊,化作一團光影緊逼過去,他誠心要把老武師毀在槍下。
童維南又勉力支持了幾個回合,頭頂上業已見汗,手中一把金背刀亦漸覺沉重起來,焦猛殺機已起,手下絕情,蛇頭軟槍猛施一招「翻雲覆雨」盪開老武師手中金刀,欺身中宮、左掌疾發,平推前胸,口中喝道:「老匹夫還不納命來。」聲出掌到,凌厲勁風已近前胸。
老武師被勢逼住,要想躲這一掌已不可能,正想奮起左臂硬接掌風,猛聽一聲:「老前輩不妨稍息,待晚輩接他幾招。」
驟見由老武師身後面伸出一隻右手,五指半屈,反扣焦猛左手脈門,催命鬼急切間沉腕撤招,哪知來人手法異常迅速,焦猛應變雖快,但左腕已受來人指尖掃著,不自主踉蹌後退數步,再定神看去,老武師童維南前面多出來一個劍眉朗目的清俊少年,穿一件天藍長衫,空著一雙手,氣定神閑,微含怒意的眼神逼視著焦猛。
催命鬼受創之後,心知來人決非弱手,但看他年齡不大,而且又是赤手空拳,不由惡念陡起,也不答話,猛可的一抖蛇頭亮銀軟槍,「雲龍抖甲」直點前胸。
來人正是俞小俠俞劍英,先救了俏丫頭梅香,又解了老武師一掌危難,見焦猛軟槍點來,誠心賣弄給老武師看,立時吸一口丹田真氣,勁貫右臂,氣定山嶽,不閃不躲,俟焦猛槍尖蛇頭點到,猛然微一偏身,槍尖蛇頭擦著衣服打過,接著右手疾翻抓住槍身軟索,右腿「旋風掃雪」橫掃下盤,閃身、抓槍、出腿,幾乎是同一動作,只那份快勁兒老武師已看得心折口服。
催命鬼也沒有想俞劍英這樣迅速,不撤手丟槍,就得中腿受傷,空負一身本領,急切間無法施展,只得鬆了手中蛇頭亮銀槍,「鷂子鑽雲」全身拔起一丈多高,半空中身子倒翻,腳落屋面,已站到另一座房上。
俞劍英得理不讓人,冷笑一聲喝道:「黔中五鬼,不過爾已,好朋友連兵刃都不要了嗎?」說著話,抖手擲槍,晃似銀蛇飛舞,筆直的向焦猛飛去。
催命鬼趕忙一閃身接住飛來兵刃,狂笑一聲答道:「好朋友別離綠竹堡,三日內姓焦的再來領教。」說完話,施展開提縱身法,踏屋面如飛而去。
俞劍英逼退焦猛,回頭看老武師童維南站在屋面上發怔,他沒想到眼前的少年人竟是身懷絕技的奇人。憶初見面時,酒席上對人冷淡,不由臉上一紅,說道:「承蒙俞小俠援手解危,使老朽得免於難,蓋代奇才,斂刃藏鋒,如非今夜親見身手,錯失交臂,抱憾終生,恨老朽這雙老眼昏花……」
俞公子不等他說完,介面笑道:「晚輩不過一時僥倖勝敵,老前輩如此過獎,反使我汗顏無地了。」
老武師嘆口氣道:「江湖上不乏少年英才,但如閣下身手者,實在絕無僅有,老朽半生飄泊,行蹤四海,這一次算開了眼界。」說完話,拱手告退。
俞劍英趕忙還禮,目送老武師背影消失后,匆匆趕回自己卧室,這時他已毫無睡意,索性點著燈坐在書桌邊獃想。
他想起九華山排雲嶺等他歸去的雲姊姊,或許此際也正對燈獨坐,情愁萬里……忽然一扇門呀然輕響,打斷了俞公子的默默沉思,燈影下姍姍細步,走過來俏丫頭梅香,她秀髮散亂著,含羞帶媚的走近劍英,躬身萬福笑道:「爺,謝你啦,不是你伸手救援,小丫頭今夜裡定遭毒手,救命恩天高地厚,容梅香一拜叩謝。」說著話她竟盈盈一跪。
這一下可慌壞了俞小俠劍英,趕忙伸手攔著梅香下拜嬌軀急道:「你這是幹什麼?誠心要折煞我嗎?」
梅香被劍英一攔,手扶在劍英小臂上,閃動著大眼睛,脈脈含情瞅著他笑說:「救命大恩理應一拜……」
俞公子介面答道:「俞劍英武夫草莽,幼長荒山野嶺,我不懂人間禮法。」
俏丫頭妙目含淚,瞪著俞公子又道:「薄命弱女斷腸花,梅香不過是伺候人的丫頭婢女,爺,你救梅香一場恩德,只有永埋在肺腑深處了。」
說著話粉面色變,清澈的眼睛里滾下兩滴淚水,緩緩的拿開了扶在俞劍英小臂上一隻玉手,陡然轉身急步退出去。
梅香走的神態異樣,又害得俞公子心潮起伏……
第二天,俞劍英不過剛剛醒來,少堡主程天龍不知何時已鵠候門外,他似乎有急事要見劍英,但又不便驚擾他甜酣好夢。俞公子慌匆匆披衣下床,開門笑道:「小弟酒後貪睡,致勞兄台大駕鵠候。」
程天龍微笑著點頭答道:「俞兄一夜勞祿,為程家安危,不惜豎敵,一大早本不應來驚憂好夢,無奈家父候駕內庭,派小弟請俞兄入內一敘。」說著話深深一揖。
程天龍幾句話只聽得俞劍英心中一震,口中應道:「既承老堡主賜寵相召,小弟立刻隨兄台入內拜謁。」
程天龍立時含笑點頭,轉身帶路。
穿過重重庭院,進入內宅,程天龍把劍英帶到一座四合跨院小圓門邊停住腳步,他笑對劍英說道:」俞兄稍息,待我通稟家父出迎。」
程天龍話剛落口,圓門內又傳出一陣哈哈大笑,老堡主程九鵬親自迎了出來,他先揮揮手命程天龍退去。
老堡主這才拱拱手笑道:「俞老弟藏鋒斂刃,不求炫露,幾乎使我錯失交臂,令師九華山靈虛道長,飄忽仙蹤,蓋代奇人,我雖然活了這一把年紀,但始終沒機會一叩仙顏,俞老弟出自仙長門下,無怪乎年紀輕輕成就了一身絕技,道長胸羅萬有,飄然世外,自難在江湖上輕露仙蹤,老朽亦不過聞人傳言,誰想我在未入土前竟有緣會到他門下高足。」
說過話他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俞劍英心知玉玲已把自己出身泄露,這情景自是再無法隱瞞,只好長揖笑道:「家師雖然俠名四海,但晚輩因資質愚蠢,致辜負了恩師心血,老前輩是扛南武林道上表率龍頭,晚輩得蒙垂青……」
老堡主未待劍英話完,抓住他一隻手答道:「你這話從哪裡聽來,為什麼不罵我是強盜頭子,老朽雖然在綠林道上混了三十多年,但自問未做一件虧心之事,間有不平,必出面干涉,因此真正綠林道上歹惡之輩,反被我開罪了不少,此次黔中五鬼尋仇綠竹堡,即昔年老朽仗義除害一段餘波,綠林中人良莠不齊,難怪俞老弟有所歧視了。」
俞劍英說話本意,確未含歧視成份,不想老堡主誤解話意,趕忙笑答道:「晚輩言出衷誠,老前輩不要誤會才好。」
程九鵬哈哈大笑道:「我老頭子形將就木,難道真連好壞話就分不出嗎?剛才不過是我感慨之言,俞老弟不必多心。」
說著話,他拉著俞劍英走進了一所清幽的庭院,俞公子打量這一所跨院,四圍全用水磨青磚砌成,除進來的那個小圓門外,別無出路,在程宅重重庭院中自成一座獨立院落。老堡主帶劍英繞著菊盆,走進了一間布設雅潔的客室。
這客室不過兩間大小,布設極為簡單,迎壁上掛一副松鶴遐齡圖,筆工蒼勁,異常有力,紅漆紫檀木台桌上香煙裊裊,靠台桌邊分放著四個錦墩,老堡上讓劍英在錦墩上就坐后,笑指著那副松鶴遐齡圖道:「這副松鶴遐齡,也是出自一位江湖奇人的手筆,此人姓岳,名鳳坤,外形文秀,瀟洒不群,文才、武技樣樣超人,他卻能藏鋒不露,虛懷若谷,他和俞老弟真可算近代江湖中兩顆明珠,可惜他遊蹤四海,行止不定……」說這裡嘆口氣又道:「如果他能在綠竹堡中,則何懼黔中五鬼尋仇?」
俞劍英聽完老堡主程九鵬一個勁稱讚別人,不由劍眉軒動,俊目放光,半晌才恢復平靜笑道:「俞劍英末學後進,何敢當老堡主如此過獎,岳鳳坤文武霸才,恨晚輩無機緣一睹風采。」
程九鵬數十年江湖閱歷,那還不明白眼前少年人話中含意,他微笑著點頭答道:「俞老弟仙俠高足,武功造就自是非凡。昨夜空手奪槍,解救了老朽故友危難,實不瞞老弟你說,昨夜我老頭子和浙北雙傑張氏昆仲,全都出手,綠竹堡外和五鬼訂約,三日後在小孤山交技比武,事關綠竹堡千餘人生命安危,老朽不得不捨命一拼。黔中五鬼已今非昔比,不知從哪裡各學得出奇本領,來日一戰,成敗難下,我請老弟到此,即為此事……」
程九鵬話未說完,俞劍英搶著接道:「晚輩承老堡主盛情款待,自應竭盡所能略助一臂之力,我想五鬼不過江湖中跳樑小丑,俞劍英還沒有把他們看到眼裡。」
程九鵬見俞公子豪氣凌雲,一口把事情攬到身上,心中自是暗暗歡喜,又陪著俞劍英閑談些江湖奇事,順便盤詰他的武功文才,靈虛道長為當代武林中第一奇人,他的徒弟自然是不會有錯,老堡主問的夠多,俞劍英對答如流,有幾次程九鵬反幾乎弄個無法下台,這就使他不得不佩服玉玲的眼光過人。
可是老堡主心中另有一層隱憂,他對岳鳳坤和眼前的少年人實在無法分出軒輊,何況他深知岳鳳坤早已傾心了玉玲姑娘,這些事只能放在肚裡不能出口,兩個人談一陣,俞劍英告別退去。
第三天夜晚初更剛過,綠竹堡馳出來六匹快馬,急風般趕奔小孤山去,馬上人五男一女,各穿著疾服勁裝,攜帶兵刃,那女的黑紗遮面,只露出兩個圓圓的大眼睛,背上斜背一支三尺二寸的長形古劍,不時回首偷看在她後面跟進的英弟弟,六匹馬一陣緊走,趕到小孤山天色還不到二更。
如果說小孤山是山,倒不如說它是個土嶺,但卻相當的陰森荒涼,嶺下雜草叢生,嶺上卻尖禿禿的一片黃土,江濤怒吼,勢若奔雷,越發襯得這地方凄涼陰森。
六個人下了馬步上嶺脊,仰面望天色月黯星朗,鐵砂掌程九鵬回首對老武師金刀飛叉童維南說道:「黔中五鬼陰謀多端,從不守江湖信義,恐他們背信棄約。」
老堡主話剛說完,猛聞不遠處傳出一陣陰惻惻的冷笑,笑得像荒冢鬼哭,笑聲過後,緊接著響起來一聲長嘯,嘯划夜空,尤如梟鳥悲鳴,聽得人不自覺寒毛倒豎。
老堡主程九鵬厲聲喝道:「程九鵬已如約候教,好朋友還不亮出相來,隱身暗處意圖何為……」
他喝聲未住,五丈外一片暗影處又傳出一陣冷笑答道:「老匹夫不要賣狂,今夜中就叫你報應臨頭,血債血還,十五年前你一把火燒去我兄弟黔中基業,十五年後該還你綠竹堡一片瓦爍焦土,趙大爺不把你弄到家破人亡,誓不放手。」
說完話,接著幾聲嗖!嗖!連響,暗淡夜色中,晃似投林飛鳥,幾陣呼呼風聲,在距老堡主六人丈余左右,連排兒擁出五個人來。
中間的人,白面黃須,鷂眼鷹鼻,身材異常高大,一身黑色夜行勁服,肩后斜背著一支奇形兵刃萬字梅花奪,正是黔中五鬼之首,白面鬼王趙森,左面是活無常邱太,勾魂手閻保,右面站著催命鬼焦猛,七煞遊魂粱勝。
老堡主程九鵬拱拱手對五鬼笑道:「昔年貴兄弟立足江湖,威震江南道上,程某人為友情熱,致和貴兄弟翻目成仇,失足成錯,演出火燒貴兄弟黔中基業一場風波,事過之後,悔恨已遲,因此洗手退隱綠竹堡不再問江湖是非,貴兄弟尋仇本為理所當然。不過江湖恩怨永無休止,仇殺糾結,血債牽纏,不知道葬送多少武林朋友,貴兄弟如能大量海涵,不記前仇,我老頭子願低頭服輸,化敵為友,程某人言出肺腑,請貴兄弟三思而行。」
猛聽白面鬼王仰面一聲狂笑,陰沉沉地答道:「姓程的你說的好輕鬆,既知今日,何必當初,昔年你率領江南道上一幫自鳴俠義人物,夥同八家鏢局鏢師,火燒我們黔中基業,迫得我兄弟亡命天涯的時候,你可曾想到江湖恩怨兩字,十五年來我兄弟卧薪嘗膽,投身嶺南勾漏山五陰峰金霞宮中,苦研絕技,也無非為洗雪昔年燒山這仇,我兄弟如不把你綠竹堡燒成焦土,何以有顏面再立足江湖……」
老堡主心中一震,想不到五鬼竟投身在江湖傳言嶺南魔窟金霞宮中,無怪乎各學有一身出奇本領。
浙北雙傑中夜遊神鷹已忍耐不住厲聲接道:「姓趙的你住口,你們五鬼側身綠林,全不講武林道義,惡名四播,殺人無算,劫鏢滅口,採花傷命,這才引起江南武林同道公憤,合力毀去你們黔中老巢,如不是程老堡主當時一念仁慈,勸各同道網開一面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黔中五鬼早已被搜殺刀下,知恩不報,翻臉為仇,你們還算不算人間男子大丈夫?」
白面鬼王趙森一聲斷喝:「利口匹夫找死!」喝聲中首先發動,接著五鬼全都出手,霎時間暗淡星光下寒風驟起,黔中五鬼各舞兵刃向六人猛撲過來。
這情勢逼得老堡主只得出手,翻手抽刀,刀化一片寒芒,迎住五鬼之首白面鬼王趙森,浙北雙傑分戰邱太、閻保,程玉玲接住了催命鬼焦猛,金刀飛叉童維南迎戰住七煞遊魂梁勝。
這當兒空下了俞小俠劍英,他一時間無法決定先幫那個,只好按劍觀戰,看這場龍爭虎鬥。
這荒涼的土嶺上劍影刀光,劍走槍飛,十個人捉對兒逐漸戰入緊張局面。
英弟弟自然是最關心玉玲姊姊,他看她和焦猛對招狠拼,程姑娘手中劍,光華異常,施展開丈余內冷風侵肌,催命鬼似乎不敢硬接姑娘手中長劍,卻把蛇頭亮銀軟槍施個風雨不透。
不過他發招雖猛,收招卻快,處處避開和姑娘劍鋒接觸。
俞劍英看到姑娘劍上寶光四射,上飛下舞,夜色中宛如一道銀虹,這分明是幹將莫邪之流的千古寶刃,不由心中暗暗驚奇,程家怎麼會有這種武林至寶。
他正在怔神沉思,猛聞一言悶哼,俞劍英回頭一看,見浙北雙傑中戲水燕子張瀾已被對方活無常邱太厚背鬼頭刀傷了左臂,整個身子全被邱太圈八一片刀光之中,欲退不能,還手無力,情勢危險異常。
再看整個交手局面,老武師童維南山成了招架狀態,除程玉玲仗寶刃利器,暫時和催命鬼焦猛打個平手外,連老堡主程九鵬也漸居下風。
俞劍英心知此時再不出手,等到全局危殆,難免造成大錯,立時拔劍出鞘,一聲叱道:
「張老前輩暫請稍息,讓晚輩領教一下五鬼手段。」
話未落,人已如風馳電掣,挾一片白光射入戰圈。他志在救人,力猛招狠,劍捲風起,勢如排山,三尺劍鋒硬接架活無常厚背鬼頭刀,鋒刃交擊,飛射出一串火星,邱太驟覺虎口發熱,右臂一麻,手中鬼頭刀幾乎脫手飛去,俞公子救了張瀾,劍走中宮,猛刺邱太,活無常吃了苦頭,哪還敢硬接硬架。
閃身避劍,刀化「風掃落葉」。誰知俞劍英想起了初入綠竹堡酒席上受人冷落神色,強敵當前,正好顯出點手段讓他知道江湖上天外有天,再者五鬼來自嶺南魔窟金霞宮妖道門下,這又勾起俞小俠生身娘濺血開封一段慘痛回憶,對方雖非正凶,但卻同出一源,兩件事湊一塊,憋出劍英怒火。
他劍眉軒動,心存殺機,見邱太刀掃下盤,手法急快,知道不下煞手,一時間決難取勝,心念既決,立展絕學,縱身避刀,展開靈虛上人親傳奇門八卦劍法,吐劍出手,招發「三環奪月。」
邱太只覺對方長劍飛來光耀打閃,劍化萬道銀蛇,令人頭暈目眩,簡直是無法下手招架,心知遇上勁敵,不由心慌意亂。
劍英殺機已動,哪還容他逃出手下,招發連珠,密如光幕罩體,驀聞俞公子一聲斷喝:
「武林敗類,拿命過來。」話隨劍出,震飛了邱太手中鬼頭刀,跟著右手迴圈,長劍變招「分浪斬蚊」,只聞一聲慘吼未絕,活無常一個屍體被劍光截做兩斷。
俞公子劍劈邱太,轉頭看夜遊神鷹張鴻又陷危境,他顧不得看張瀾傷勢,立時轉身仗劍奔取勾魂手閻保。
勾魂手和張鴻斗到十幾合之後,見張鴻已顯不支,正想找機會下毒手擊斃對方,猛聽邱太一聲慘叫,心裡一怔,手下略慢,回頭看一道白光挾著一團勁風襲來,急忙用手中七節鞭迎著一架。
可是劍英劍招套著無窮變化,見敵人鞭接長劍,立時左肩一甩,沉下丹田氣,收住急沖身子,右手劍鋒貼鞭柔進,這一招是靈虛上人獨創奇招,招名「毒蛇纏腕」,專門講究以巧打力。
閻保見劍鋒貼鞭疾沉,心知不丟鞭就得斷臂,趕忙撒手沉腕避劍,誰知劍英變招比他更快,猛的長劍疾翻,借勢化招「怨魂纏足」,閻保再想躲避,哪裡還來得及,劍鋒過處,兩條腿自膝以下全被截斷,疼得勾魂手滿地翻滾,不住慘叫,他叫的凄厲刺耳,尤如狼嚎。
白面鬼王趙森眼見兩個拜弟一死一傷,不由忿怒已極,萬字梅花奪一陣緊攻,迫得老堡主程九鵬連連後退,他心存惡念,辣手頻施,想先把程九鵬毀在奪下,再給二個拜弟報仇。
無奈程九鵬武功火候都有基礎,一時不易得手,白面鬼王此時已存了必毀老堡主的念頭,右手奪加緊猛攻,左手暗運功勁,猛的梅花奪盪開程九鵬手中七星刀,猛喝一聲,左手施展出十年苦研金剛掌向老堡主劈去。
程九鵬和趙森斗到十幾個回合之後,已逐漸感到不支,只覺對方出手迅快,力量又大,而且招術變化莫測,招架不易,立時抱定只求無過,不求有功的主義,七星刀虛封虛架,並不硬接對方兵刃,就這樣仍是迭遇險招,有幾次幾乎傷在梅花奪下。
又勉強支持到廿個回合,頭上業已見汗,再加上受趙森一陣猛攻,雖都應付過去,但已弄得手忙腳亂。
這當兒七星刀被趙森封出門戶,左手又用重手法金剛掌猛劈前胸,掌急力猛,風已近身,老堡主百忙中鬆手丟刀,奮起三十年鐵砂掌功功,反向趙森小腹打去,存心拼一個同歸於盡。
無奈武術一道差之毫厘,錯之千里,白面鬼王金霞宮十幾年苦研苦學,受魔宮不少高人指導,論武技比老堡主已高出很多,他一見程九鵬不避自己掌力,丟刀運掌反擊小腹,立時「拗步轉身」閃到老堡主身體左側,但他這一讓招,左手發出金剛掌力隨勢一偏,也失了準頭,疾勁掌風擦著老堡主左肩打過。
程九鵬本快力盡,一掌落空,馬步浮動,再受趙森金剛掌風一震,雖未打實,亦覺不支,只覺著全身血氣一涌,不自主向後倒去。
趙森見程九鵬被掌風震倒,立時一轉右手梅花奪「金針定海」,向老堡主身上點去。
眼看程九鵬就要喪命奪下,驀見一團白光卷著一陣急風破空落下,來人身勢急快,恍如流星墜地,劍光吐招「乘風破浪」,呼的一片冷芒斜劈趙森右肩,逼得趙森不顧再傷別人,右臂猛力收奪,梅花奪「橫架金粱」力封長劍。
俞公子幼年誤飲靈鰻血,力大無窮,劍盪梅花奪,一片龍吟虎嘯,趙森只覺著右臂一震,梅花奪幾乎脫手,才知來人身手的確不凡,無怪兩個拜弟傷亡對手劍下。
俞公子一招得手,程九鵬逃命奪下,小俠立時劍奔吼雷,光密如幕,展開九華山苦練絕學奇門八卦劍術,繞身劍光如活蛇飛舞,招中套招,虛實並用,不到五個回合,趙森被圈入一片寒光冷鋒之中。
白面鬼王武功比幾個拜弟原就高了很多,五鬼投身五陰峰金霞宮學藝時,趙森又被魔宮中三觀主陰風道人玄真看上,收他做了弟子,因此趙森武功比四鬼高山數倍以上,以鐵砂掌程九鵬那樣成名江湖的人物,竟支持不到三十個回合。
不過這當兒他遇上了俞公子,情勢又自不同,奇門八卦劍法是靈虛上人獨創絕技,冶天下各宗派武技精華於一爐,白面鬼王只覺對方劍招出手變化莫測,正反互用,招套連環,而且內功充沛,力大無窮,剛勁中帶著陰柔之力,不要說還手,就是招架已感困難,自己一支梅花奪,本是外門兵刃,專用來克制刀劍一類兵器,此時反被人劍光絕招所制,知道再打下去,難免喪命劍下。
心念一動,逃命之心油然而生。立時口髮長嘯,嘯如傷禽悲鳴,手中梅花奪狠命一盪劍英長劍,企圖跳出一片繞身劍影。
哪知俞公子奇門八卦劍法一經施展,尤如附身魔影,劍繞四圍,光如打閃,白面鬼王一連三次猛衝,竟逃不出罩身劍光,這才真正知道遇上了武林奇人,想逃命恐比登天還難。
正當趙森心慌意亂之際,驀的兩聲怒吼,一支蛇頭亮銀軟槍,一支虎尾三節棍,挾著兩團勁風並撲劍英。
來的兩人正是催命鬼焦猛和七煞遊魂粱勝,他們分斗老武師童維南,和白燕兒程玉玲,程姑娘仗手中寶刃身法靈巧和焦猛打了個半斤八兩,老武師童維南和粱勝拼到十四五個回合后已感不支,恰巧這當兒劍英出手,邱太、閻保一死一傷,老武師精神一振,氣力倍增,手中金背開山刀也施個呼呼生風,七煞遊魂急切間竟無法取勝,再加上閻保傷腿慘號,叫得二鬼心膽皆裂,他們只期望白面鬼王早點收拾了程老堡主,抵住那施劍少年,誰知趙森已被劍英劍光逼得進退不得,這才口髮長嘯招呼二鬼逃走。
二鬼一聞嘯聲,各加勁力迫退對手,跳出圈子,再看趙森卻被繞身劍光纏住,欲走不能,焦猛、梁勝顧不得救助斷腿哀號的勾魂手閻保,雙雙怒吼齊撲劍英,二鬼一樣心意,想先救白面鬼王脫險逃走,爾後再找機會報仇。
焦猛、梁勝棍槍齊到,各奔劍英要害打去,俞小俠冷然一聲長笑,長劍疾展,奮起威力獨戰三鬼,這時童維南、程玉玲、浙北雙傑等全都趕到,看小俠劍若舞空長虹,把三鬼全裹入一片銀光之中,幾個人哪見過這種劍術,不由呆在那兒看劍英以一抵三,忘記了動手幫忙。
其實俞公子長劍展開密如急雨,就是要幫助也感到無從下手,老堡主程九鵬被掌風擊中后,血氣一涌,翻身栽倒,自料必死無疑,卻被劍英救授逃命奪下,這當兒他從昏迷中醒來,右手撐地,雙目圓睜,看小俠劍術精奇,力斗三鬼,忘記了左肩傷勢。
單說俞公子支劍拼三鬼,轉眼斗到了十合以上,俞公子打出怒火,劍閃如電掣風馳,猛地他劍演三絕招「推波逐浪」、「長虹貫日」、「分雲取月」,一霎時劍搖萬點寒星,令人頭暈目眩。冷芒過處,催命鬼應聲慘叫,血淋淋一顆頭飛出去一丈遠,劍回招變,又化做「迴風枯葉」,七煞遊魂梁勝匆忙中舉棍封劍,俞公子隨勢沉腕,劍變「金針渡線」,梁勝一聲慘叫未絕,冷森森劍鋒已透胸而過。
白面鬼王見四個拜弟均傷亡小俠劍下,心痛如萬箭鑽胸,趁劍英刺死梁勝劍未收回之際,猛然狂吼一聲,梅花奪狠命向俞公子後背撞去,這一下既狠又快,只驚得程玉玲哭喊出聲,她怕英弟弟讓人謀算,哪還顧生死危險,蓮足一頓,猛撲趙森。
她剛一發動,劍英已騰身而起,奪鋒擦雙足一招落空,趙森因用力過猛,身子往前一栽,俞劍英身懸半空,施展絕技,打個旋凌空下擊,劍生銀花,帶一縷冷風,趙森只覺著臉上一涼,一隻左耳已被劍英削落,俞公子腳落實地,正站在趙森背後,一抬腿把白面鬼王踢出的去八九尺遠,這當兒恰好程玉玲人劍齊到,程姑娘驚怒間來得太急,一個收勢不住竟直向英弟弟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