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毒魔伏誅
在黃菊英認為,少女的雙峰,應是最具魅力的部位。但她執著楚無情的手,揉撫了老半天。自己已感到飄飄然,逐漸意亂情迷起來,對方卻似乎沒有強烈反應。
她終於忍不住問:「楚大哥,我的胸部是不是太小,引不起你的興趣?」
楚無情漫應道:「不,不會……」
黃菊英悻然道:「可是我感覺得出,你對我沒有一點興趣,全然無動於衷!」
楚無情一時無言以對。
黃菊英接著又道:「楚大哥,相信你接觸過不少美女,對這方面一定很有經驗。我真的不懂,別人是怎麼做的,教教我嘛。」
楚無情有些啼笑皆非,尷尬道:「這又不是傳授武功,要我怎麼教……」
黃菊英突將他一推,轉身抓起置於一旁的佩劍,霍地挺身跳起。這使楚無情不由地一驚,以為這少女惱羞成怒了。
不料卻聽她厲聲喝問:「什麼人?」
喝聲方了,便見七八個黑衣蒙面人出現。
楚無情暗叫一聲,慚愧!
這些人已掩進大殿,若非黃菊英機警,他竟渾然未覺呢!
七八名黑衣蒙面人並未答話,出手就攻,竟然用的全是暗器。只見他們各自雙手齊揚,發射出的各式暗器至少在十種以上。
黃菊英顧不得赤身裸體,急忙揮劍如風,一陣「叮叮噹噹」亂響,將射來的暗器紛紛擊落。
楚無情也一個滾身,撲向火堆旁,抓起解下的佩劍,挺身跳起之際,已然拔劍出鞘。
一式鴻飛雁逐,勢如強矢疾射,刺進了一名黑衣蒙面人胸膛。
這人倒是條漢子,非但連吭都未吭一聲,居然在中劍倒下的剎那間,抬腕從袖內射出一蓬細如牛毛的毒針。
楚無情急使鐵板橋功夫,全身向後一仰,兩腳拿住馬樁,有驚無險地避過。
黃菊英那邊卻是險象環生,幾名黑衣蒙面人的暗器,似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連連向她發射。
楚無情首先想到的,就是這批突如其來的黑衣蒙面人,必是四川唐門的人。
當然,也想到了東方玉珠和歐陽玉霞。
那麼要殺的對象應該是他,為何反而全力攻擊黃菊英呢?
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們把這少女誤認為是李嬌嬌了!
四川唐門以及毒暗器馳名江湖,楚無情在漢陽已經領教過了。只不過中了信箋上的毒就花了他一天一夜,以精神功將毒逼出。
若被這些傢伙的歹毒暗器射中,後果不堪設想。
楚無情惟恐黃菊英不知厲害,情急之下,揮劍便向她後方的兩名黑衣蒙面人攻去。
暗器只利遠攻,不宜近守。
兩人一見楚無情攻來,立時各亮出兩柄短匕迎敵。
火光映照下,短匕上泛一片淡藍色鋒芒,一看就知淬有劇毒。
楚無情哪敢掉以輕心,出手就是秋鴻劍法中的精招絕式,根本不容對方有喘息的機會。
劍光過處,灑起一片血雨,四條手臂齊肘被斬斷,手上仍緊握住短匕,飛落在火堆旁。
這兩個傢伙更剽悍,雙臂齊斷,居然未哼一聲。
其中一人急喝道:「點子扎手,撤!」
顯然他是這批人的頭兒,一聲令下,圍攻黃菊英的幾人立時住手,各自向殿外竄逃。
楚無情見黃菊英要追出,忙勸阻道:「讓他們去吧!」
黃菊英憤聲道:「這些傢伙太可惡,我非殺盡他們不可!」
楚無情心知她是為了這批人闖來的太不是時候,偏偏撿在緊要關頭,跑來大煞風景,豈不惹惱了這少女。
但他不便說穿,笑了笑道:「你光著身子,追出去不怕著涼?」
黃菊英兀自怒不可遏道:「就因為被他們看見了,我才要把他們的眼珠挖出來。」
楚無情勸道:「算了吧,反正他們一死兩傷,已經付出了代價。」
黃菊英哼聲道:「這算得了什麼,即使把他們幾個全部趕盡殺絕,也消不了我的氣!」
楚無情道:「殺他們何益,正主兒尚未露面呢!」
黃菊英異道:「奇怪,看他們使用的暗器,大概是四川唐門的人。但九華劍社跟唐門毫無瓜葛,他們……」
楚無情接道:「他們是沖著我來的。」
黃菊英不解道:「可是他們全力攻擊的是我呀!」
楚無情笑道:「大概他們把你當成了李嬌嬌吧!」
黃菊英訝然問:「你們惹上了四川唐門?」
楚無情搖頭道:「沒有,不過上回我們在長江水寨,擄回黃三絕和邢無極,在歸途中經過伏牛山隘道遇伏,朱大發雇的殺手樊浩喪命在我劍下,他的兩個紅粉知己矢志要為樊浩報仇。不久前在漢陽,她們利用丐幫耳目眾多,查出我的行蹤,設法把我騙去,使我一時不察,不知不覺中了毒,我才知道那兩個女人是四川唐門的人。」
黃菊英驚訝道:「四川唐門的毒霸道無比,除了他們的本門解藥,天下無人能解,你有他們的解藥?」
楚無情笑笑道:「解藥是搜出好幾瓶,但不知中的是什麼毒,所以不敢亂用,最後還是靠精神功把毒逼出的。」
黃菊英一聽,振奮道:「精神功真有這麼神奇,連四川唐門的毒都能解?楚大哥,教教我好不好……」
楚無情道:「那得從小就練起的,你已超過年齡。」
黃菊英倒不強求,只是有些失望道:「唉!早幾年認識你就好了……楚大哥,剛才那批人都是男的,你看那兩個女人會不會也來了?」
楚無情沉吟一下道:「很難說,那兩個女人非常厲害,而且難纏極了。上回在漢陽,我著了她們的道兒,要不是李嬌嬌帶人及時趕去,我可能早已栽在了她們手裡。」
黃菊英道:「四川唐門的作風,一向是不達目的絕不甘休的。剛才她們未現身,可能尚未趕到,否則不會不露面的。那批人雖被擊退,但已經盯上我們,一定還會捲土重來。」
楚無情有恃無恐道:「不用擔心,他們擅長使用暗器,武功不見得高明。你只要記住一點,暗器利於遠攻,不宜近守,我們儘可能採取貼身近攻,根本不容他們有機會出手,再歹毒的暗器也就不足為虞了。」
黃菊英笑道:「這個我懂,不用你教了,還是教點別的吧!」
楚無情心知她又把話題扯上了那檔子事,忙道:「有機會我一定教你,但今夜不行。如果那兩個女人來了,隨時可能再發動突襲,你不能光著身子……我看那傢伙屍體上的衣服,扒下來看看合不合身吧!」
黃菊英斷然道:「我才不穿死人的衣服!」
楚無情只好把外衣脫下,遞給她道:「那你先把這個披上吧,別著了涼。」
黃菊英把外衣接過去,卻不急於披上,忽問:「楚大哥,聽說高黎貢山成立了玉女門,都是天仙似的美女,你看我夠不夠資格加入?」
楚無情微怔道:「你為什麼想到要參加玉女門呢?」
黃菊英道:「因為我知道遲早會不見容於家父,須為自己將來打算一下,只有參加她們最合適。」
楚無情含笑從地下拿起外衣為她披上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現在你穿好衣服,走動一下,活活血脈,然後好好地睡一覺,明天再找個地方給你買衣服。」
黃菊英果然很聽話地披上了衣服,在殿里活動了一下,然後枕著馬包,在火旁睡了。
少女情懷,到底天真多於刁鑽,沒多久,她一個翻身,又滾出了衣服外面,在火光下,那嬌小玲瓏的體態,予人一種楚楚可憐的情懷,楚無情輕輕地搖了搖頭,拾起衣服,想替她蓋上,但頓了頓又停住了。
因為黃菊英的睡態十分撩人,他有著上去抱抱她的慾望,那是一種憐的情思,絕無慾念的成分,但楚無情想起了李嬌嬌,想起了自己是個有家室的男人,似乎應該避避嫌疑,不能過分接近一個女孩子。
於是他從自己的腰間取出了一個小包,那是他的百寶囊,裡面有著一切出外行走時必須的用具與急救的藥物。
他找了一下,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那是一根針與一股線,就著火光,他將長衣撕成了兩截用針線縫成了一件短上衣,一件褲子。
天色微亮,黃菊英在晨寒中醒來,看見楚無情還抱臂坐在火旁,擦擦眼睛怔道:「你一夜都沒睡?」
楚無情笑道:「我不敢睡,因為你睡時滿地亂滾,我怕熟睡了,你會翻到火邊去,成了烤鴨了。」
黃菊英的臉色緋紅,低下頭來,楚無情拿出新縫好的衣褲道:「穿上吧,也許不太合身,但也費了我一夜苦功。」
黃菊英認出了那件外衣改制的,不但洗乾淨了,而且還烤得乾乾的,觸手猶有火上的餘溫,可是這股溫暖,卻一直傳到她的心裡,使她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楚無情明知她流淚的原因,卻故意一笑道:「傻丫頭,我知道這身衣服不好看,但只是將就穿一下,馬上就可以買新的,你何必為這個掉眼淚呢?」
黃菊英擦擦眼淚道:「楚大哥,你是不是始終把我當成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我會為這種事哭嗎?」
楚無情道:「當然不是,但一個女孩子動不動就掉眼淚是件多麼煞風景的事,而我最怕看見女孩子掉眼淚,以我這樣一說,你就不好意思再哭了。」
黃菊英笑了起來,迅速披上衣服,楚無情道:「過來,你的腿要包一下,幸好你比我矮一截,還可以截下一塊來做別的用處,否則我也沒有辦法了。」
黃菊英順從地過去,楚無情蹲下身子,為她兩腿上包紮好,再叫她穿上褲子。他心中微微起了一絲漣漪,他感到黃菊英的身子也在顫抖,感受遠比他激烈,連忙整飭心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態度笑道:「還好,我這個裁縫手藝還不太差,只是把個漂亮的小姑娘變成小夥子了。」
黃菊英含情地望他一眼,深深地為楚無情的態度迷惑住了,她不是個不懂事的女孩子,纖小的身軀里那顆少女的心情早已含苞待放了,楚無情只要稍稍給予滋潤,立刻就會絢爛地怒放。
一夜未再有任何動靜,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可是,當楚無情整理了一下東西,準備去禪院牽馬時,赫然發現兩匹千里良駒已倒斃在地上。
這一驚非同小可,楚無情急叫道:「黃姑娘,你快來看看……」
黃菊英趕來一看,頓時驚怒交加:「我的馬……」
楚無情已過去查看,一摸馬的屍體,即道:「尚有餘溫,一定是天亮前遭的毒手。」
黃菊英氣憤道:「既然摸進來,為什麼不敢找我們下手呢?卻對付兩匹不能抵抗的馬兒,實在太卑鄙!」
楚無情道:「大概是發現我整夜未睡吧!」
黃菊英恨聲道:「那也不該向兩匹馬下毒手!」
楚無情道:「他們還有什麼該不該的,向兩匹馬下手,等於是給我們的警示。看來這次來的人,在四川唐門中的地位不低,否則是不會預先示警的。」
黃菊英不屑道:「哼!就算是唐門的掌門人親自出馬,我也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不料話聲剛落,就聽有人介面道:「殺雞焉用牛刀,對付你們兩個,還不需要驚動掌門人!」
楚無情和黃菊英不由地一怔,循聲看去,只見后禪院的牆頭上,已站了個短小精幹的黃衣老者。
黃菊英不禁怒問:「我的兩匹馬,可是你毒死的?」
黃衣老者嘿嘿怪笑道:「那你也太小看了我老人家!」
黃菊英喝問:「那是誰幹的?」
「颼颼」兩聲,兩個嬌艷女子掠上了牆頭,果然是東方玉珠和歐陽玉霞。
東方玉珠昂然道:「是我!」
黃菊英勃然大怒,正待向牆頭上撲去,但被楚無情一把拖住。
歐陽玉霞在黃衣老者耳邊輕聲說了兩句,便見黃衣老者沉聲道:「原來你這丫頭,不是李秋鴻之女!」
黃菊英怒哼一聲道:「那又怎樣?」
黃衣老者嘿然冷笑道:「不管你是誰,既然跟那小子在一起,你就得陪他死!」
黃菊英怒道:「我還要你們為兩匹馬賠命呢!」
只聽黃衣老者突發狂笑,便見另兩面院牆上,破廟屋頂,以及大殿的通道,現出二三十名黑衣漢子。
楚無情和黃菊英是在禪院中央,頓被四面八方包圍。
東方玉珠冷聲道:「姓楚的,你的命真大,想不到中了唐門的『斷腸紅』,居然能不死。但今天可沒有那麼幸運,我們請出師父他老人家來侍候你們了。」
楚無情暗自一怔,想不到這貌不驚人的黃衣老者,竟是四川唐門的總瓢把子,赫赫有名的三眼毒蠱的唐飛!
他神色自若地笑道:「你們居然把三眼毒蠱都請出來了,我的面子還真不小啊!」
黃菊英道:「我看他只有兩個眼,哪有三眼嘛!」
唐飛哈哈一笑道:「我那第三隻眼要能被你見到,那就不足為奇了。」
黃菊英的利嘴從不饒人,嗤之以鼻道:「你那隻眼藏在褲襠里,別人自然看不到。」
不料她竟歪打正著,居然被她說中了,唐飛的第三隻眼,正是他的肚臍眼。
他的肚臍與眾不同,別有妙用,可運功發出毒性劇烈無比的毒氣。而且能在對方不知不覺中發出,無色無臭,能透過層層衣褲,毒氣更可遠及五尺,使人中毒立時陷入昏迷,半個時辰之內若不以獨門解藥救醒,必死無疑。江湖上只當三眼毒蟲是他外號,幾乎無人知道這個秘密,想不到竟被黃菊英一語道破。唐飛不由自主地驚問:「你這丫頭是什麼人?」
黃菊英將手中劍一挺,盛氣凌人道:「我是專門殺人的,如果你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可以叫我小姑奶奶!」
楚無情始終不動聲色,任由這伶牙利齒的少女去鬥嘴,這時實在忍俊不住了,笑道:「不知者不罪,看他那麼大把年紀了,你就饒了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啦!」
唐飛氣得七竅生煙,火冒三丈,怒道:「今天要讓你們逃出我的手掌,我就不回四川!」
楚無情道:「沒關係,你這兩位女高足開了招魂客棧,可以花錢請湘西趕屍的,把你帶回四川去。」
唐飛被他們一再激怒,再也按捺不住,狂喝聲中雙手齊揚,數十道寒芒疾射而出。
楚無情招呼一聲:「黃姑娘小心!」
揮劍飛斬,一二十道寒芒被擊落的同時,他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牆頭。
但東方玉珠和歐陽玉霞也已同時發動,根本不容楚無情撲近唐飛,便雙雙挺劍凌空攔截。
楚無情一招鴻雁雙飛,劍勢如虹,「鏘鏘」兩聲金鐵交鳴,震得兩女虎口發麻,身形也不由地直墜而下。
唐飛就在這時一翻腕,三枚「追魂針」疾射而出,以「品」字形直奔楚無情前胸。
楚無情雖掄劍將三枚毒針擊落,受這一阻,身形也飄落地面。
東方玉珠和歐陽玉霞一左一右,剛好來個兩面夾攻,嬌叱連聲,攻勢凌厲無比。
她們仗著有師父唐飛撐腰,而且四川唐門趕來不少弟子助陣,聲勢相當浩大,使兩女氣焰大盛,與那晚在樊浩的巨宅,倉皇逃走的狼狽情景,簡直不可同日而論。
楚無情出手也毫不留情,施展出秋鴻劍法的精招絕式,真是威風八面。只因四周有二三十名四川唐門弟子虎視在側,隨時須防他們抽冷子發射歹毒暗器,以致威力多少打了個折扣。否則的話,兩女根本不是他對手,連三五招恐怕都無法挺住。
而黃菊英在擊落唐飛的第一波暗器攻擊后,不容對方第二次攻勢發動,她已把握時機,挺劍向牆頭疾射而去。
唐飛身為唐門四川總瓢把子,武功自是了得,根本不把這小不點似的黃菊英看在眼裡。
尤其黃菊英的個子嬌小玲瓏,穿的又是楚無情連夜為她趕製的衣褲,看上去不倫不類,實在毫不起眼。
去年泰山論劍,連老江湖龍騰天都看走了眼,由於一時輕敵,結果把條老命都送掉。
唐飛事後雖也風聞,有關泰山論劍的種種傳說,可惜他並不知道,劍斃龍騰天的就是這小不點。
直到黃菊英已近身,唐飛才微一側身,同時疾拂袍袖,施展鐵袖神功,欲將這少女掃落牆頭。
不料黃菊英非但身法詭異,出劍更是刁鑽凌厲,唐飛的袍袖掃來,只見她腳尖一點牆頭,拔身衝起,劍勢倒轉下削,竟將對方的袍袖削去一大片。
唐飛突覺袖管透風,心中大駭,竟失足跌下了牆頭。
黃菊英卻落足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說道:「人家是脫袍讓位,你這老兒卻來個斷袖讓位,莫非你有『斷袖之癖』?」
她竟又一次歪打正著,踩著了唐飛的痛腳。
所謂斷袖之癖,即指男子有同性之好。而這位唐門四川總瓢把子,生平不近女色,惟獨偏愛年輕小夥子,尤其門下俊美弟子,無一能逃過被蹂躪的命運。由於他身居唐門四川總瓢把子,位尊權極,掌有生殺大權,受辱弟子皆敢怒不敢言。
黃菊英是言者無意,唐飛卻是聽者有心,不由地怒從心起,揚手就是一把追魂針射向牆頭。
只見這少女一個倒栽,翻跌出牆外。
唐飛跟著飛身上牆查看,他頭剛一低,冷不防全身緊貼外牆的黃菊英筆直衝起,舉劍直刺他咽喉。
不愧是老江湖,臨危不亂,身形一拔兩丈,使黃菊英的劍鞭長莫及,距他鞋底尚差好幾尺。
但東方玉珠和歐陽玉霞可沒有他幸運,被楚無情逼得手忙腳亂,一個失神,雙雙掛了彩,左臂各挨一劍,頓時血流如注。
唐飛身在凌空,見狀大喝一聲:「上!」
一聲令下,二三十名黑衣漢子立時發動。
他們各懷短兵刃,卻以暗器攻擊。
但因尚有東方玉珠和歐陽玉霞在場,不得不有所顧忌,必須看準時機才出手,以致未能對楚無情構成威脅。
楚無情則抓住他們的弱點,一味採取貼身近攻。
秋鴻劍法的九招秘式一經展開,黑衣漢子們哪能抵擋得住,劍鋒過處,驚呼慘叫連聲,紛紛倒地不起。
唐飛驚怒交加,偏偏被黃菊英纏住,使他無法趕去施援。
黃菊英的劍法得自黃三谷親傳,雖非爐火純青,但她刁鑽潑辣的劍式,卻逼得對方毫無喘息的機會。
論武功,唐飛在四川唐門中,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只是近二十年來,由於位尊權極,除了掌門人之外,以四川總瓢把子最具權威。任何事只要他交待一句,從不需要他親自出馬。
尤其染上斷袖之癖后,終日沉迷享樂,哪還有時間練功。
武功一道,正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唐飛的武功已大不如前,只因四川唐門人多勢眾,又以歹毒暗器馳名江湖,幾乎無人敢惹。
是以武功雖退步,他卻毫不在意。
因為根本就英雄無用武之地。
他偏愛男弟子,女弟子生平只收過兩個,那就是東方玉珠和歐陽玉霞。
若非沾親帶故,不得不勉為其難收在門下,他連這兩個都不會收的。
這次兩女鎩羽而歸,苦苦相求,更用激將法,訛稱楚無情揚言消滅四川唐門。她們為了維護師門威名,才不惜跟楚無情對上,結果吃了大虧。
唐飛一向耳根子軟,一聽之下,信以為真,果然親自出馬,率領一批弟子出川。由東方玉珠和歐陽玉霞,透過丐幫的耳目,終於查明楚無情的行蹤,兼程匆匆趕來。
昨夜掩至大殿突襲的,只不過是先頭部隊,結果損兵折將,落得一死二傷。
唐飛的目標是楚無情,卻被黃菊英纏住,實非始料所及。
他原以為這少女是李嬌嬌,打算先用暗器把她解決,再慢慢收拾楚無情的。
哪知黃菊英偏偏卯上了他。
唐飛從不用兵刃,仗功力深厚,雙袖就是他的武器。不料才一交手,袍袖就被黃菊英削去一大片,足見功力已大不如前。
此刻他手無寸鐵,惟有以暗器迎戰。
可是,黃菊英始終採取近攻纏鬥,使他身上徒有一二十種歹毒暗器,卻苦於無法出手。
而袍袖削去一大片,鐵袖功的威力也大打折扣,情急之下,只有施展空手人白刃絕技,打算將對方的劍奪下。
但他看走了眼,這少女的攻擊連綿不絕,連連進逼,根本不容他有出手奪劍的空隙。
唐飛被逼得火冒三丈,狂喝聲中雙掌齊發,以雷霆萬鈞的渾厚掌力轟出。
黃菊英的攻勢果然受阻,倒縱一丈。
唐飛也暴退丈許,但他卻是以退為進,距離一拉開,趁機雙手齊揚,十幾道寒芒疾射而出。
牆的寬度不過一尺左右,黃菊英全身向後一仰,竟直挺挺地倒卧在牆頭上。
這不像被暗器射中,否則必定是跌下牆去。
難道……
唐飛方覺莫名其妙,正待趨前查看,冷不防黃菊英的劍竟脫手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筆直射進他心窩。
「哇……」唐飛發出聲凄厲慘叫。
黃菊英霍地挺身跳起,一個箭步衝上前,伸手拔出了劍,同時飛起一腳,將雙目怒睜、一臉憤恨與驚恐的唐飛踹下牆頭。
唐飛的慘叫,震驚了所有唐門弟子。
東方玉珠和歐陽玉霞正招架不住,聞聲眼光一瞟,正見唐飛被踹下牆頭,頓時驚得魂飛魄散。
「師父……」
兩女急向唐飛撲去,卻被牆上躍下的黃菊英攔截。
這少女殺性已起,出手毫不留情,劍勢一個橫掃,使驚惶失措的兩女不及揮劍,便覺腹部一涼一痛,隨著黃菊英劍鋒帶起的一片血雨,雙雙撲地不起。
楚無情也大發神威,就這片刻間,已使黑衣漢子傷亡過半。他們一見大勢已去,顧不得搶救師父和兩女的屍體,倉皇各自越牆逃命。
黃菊英跳上牆頭,並不追殺,卻大聲道:「我叫黃菊英,是九華劍社黃三谷的女兒,不服氣就儘管來找我!」
楚無情也上了牆頭,不解道:「你幹嗎自找麻煩?」
黃菊英笑道:「我不是自找麻煩,四川唐門是睚眥必報的,這樣可以把秋鴻山莊撇開,同時也替我爹找些麻煩啊!」
楚無情笑斥道:「你這女兒真是吃裡扒外!」
黃菊英正色道:「像我爹這種人,應該讓四川唐門去對付他!」
楚無情不便置啄,遂道:「我們到附近搜索一下吧!」
黃菊英一點頭,雙雙掠下了牆頭。
四下搜索一遍,早已不見半個人影,卻意外地發現山旁的樹林外,拴著三匹馬,顯然是唐飛和兩女騎來的。
楚無情是懂馬的,一看就知是千里良駒。
黃菊英喜出望外,振奮道:「哈!我們損失兩匹馬,卻得回三匹,有得賺啦。」
楚無情見她一臉孩子氣,不禁笑道:「我們也該走了,你能騎馬嗎?」
黃菊英刁蠻地笑道:「不能騎也得騎,在這個地方,你神通再大也找不到一乘轎子來抬著我走吧?」
楚無情笑道:「轎子我變不出,但可以和你合乘一騎,那可以使你的傷處好得快一點。」
黃菊英道:「那還是我自己騎著馬走吧,我可以利用側騎的姿勢,那就不會磨到腿部了。」
楚無情道:「為什麼?難道你怕我……」
黃菊英搖搖頭道:「不,經過昨夜之後,我什麼都不怕了。我為的是你,如果你我共騎,被江湖上人看見,傳到火娘子的耳朵里,還以為我把你拐跑了。」
楚無情哈哈大笑道:「你的鬼心思倒不少。」
黃菊英一皺眉頭道:「楚大哥,我求你一件事,以後別再說我小,我已經十八歲了。」
楚無情笑道:「但在我認識的女孩子里,你還是最小的一個,連嬌嬌都比你大兩歲多呢!」
黃菊英道:「不管別人怎麼說,就是你不能說我小,我一直不希望自己長大,惟獨在你面前,我不希望自己是個小孩子。何況我已經不是小孩子。」
楚無情看見她目中的情焰,笑了一下道:「你的確不小了,令叔已經替你找好婆家了。」
黃菊英一怔道:「他憑什麼替我找婆家?誰?」
楚無情道:「上次他們在秋鴻山莊時說的,他本來想把你說給柳葉青的姨侄方明。」
黃菊英眉頭一皺道:「方明,他是個什麼東西?叔叔簡直在侮辱我,給我找了這麼一個混蛋。」
楚無情笑道:「你別嫌棄他,他還不要你呢!倒是雷鳴遠毛遂自薦,向令叔爭取到這門親事。」
「我叔叔答應了?」
「是的,令叔說你們兄妹倆的事,他可以做主,又說他的話比令尊的命令還有效,你一定會答應。」
黃菊英呆了一呆道:「不錯,叔叔一向很疼我,我對他比對父親還親,他的話我不能違背,看來是非答應不可。」
楚無情不禁一怔道:「你願意嫁到千蛇谷去?」
黃菊英笑笑道:「我願意,只怕雷鳴遠不敢要我,他的老子更不敢答應,除非他們不要命了。」
楚無情愕然道:「這話是怎麼說呢?」
黃菊英笑道:「你在劉五的口中,一定也聽到千蛇谷與天劍盟的關係,他們敢要我嗎?」
楚無情道:「千蛇谷是天劍盟暗中培植的一股勢力,用以對付令尊的,但這與你有什麼關係?」
黃菊英道:「我叔叔跟我爹是一樣的心思,想取天劍盟而代之,他了解到千蛇谷的真正身份才有此議,把我嫁過去的目的是要他們的命,雷鳴遠可能還糊裡糊塗,雷成龍那個老蛇精會上這個當嗎?」
楚無情一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黃菊英又道:「如果真叫我嫁到雷家去,大哥有沒有意見?」
楚無情肅容道:「我反對,而且會儘力阻止這件事。」
黃菊英笑問道:「為什麼呢?藉此除了他們不是很好嗎?」
楚無情道:「不好,如果你嫁了過去,就是雷家的人,殺夫弒翁,行同禽獸,你不必為此而把自己毀了。」
黃菊英笑道:「你對我的名聲這樣注重嗎?」
楚無情一嘆道:「如果照我在泰山劍會時對你的看法,你根本就是個喪心病狂的小劊子手,我對你的一切都不會過問,可是,經過這一天一夜,我知道你是個本性很善良的小姑娘,因此,我絕不讓你做這些事。」
黃菊英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撲在楚無情的肩頭,哽咽地道:
「楚大哥,你是惟一真正關心我的人。」
楚無情皺眉道:「小妹妹,別忘了,你還有一個真正關心的人,那就是一直追隨你的林叔叔。」
黃菊英擦著眼淚道:「是的,可是他的力量有限,不能幫助我,惟一能救我跳出火坑的只有你。」
楚無情笑道:「別人對你的恩情不能以利害去衡量,那位林叔叔此刻正為你冒著生命的危險,不管是天劍盟也好,令尊也好,知道你的作為後,捉到他都是死路一條,你怎能把他看得這麼輕呢?」
黃菊英羞愧地垂下頭,默默地牽了馬來,側身坐了上去,雖然沒有直接碰到磨破的傷口,也忍不住皺皺眉頭,楚無情已經看見了,在馬上舒臂將她抱了起來,放在自己的身前道:「你還是坐在這兒吧,要逞強也不是這樣子逞法。」
黃菊英瑟縮著靠在他的懷中道:「楚大哥,你不怕讓人看見,了引起誤會,尤其是李大姐……」
楚無情笑道:「你對嬌嬌還不了解,天下最不會吃醋的女孩子就是她,有什麼可誤會的呢?」
黃菊英仰起頭問道:「什麼緣故呢?是她的度量大,還是她對人特別信任?她真的會不在意嗎?」
「兩者都是,如果你不信,當著她的面,我也可以這樣抱著你,我為人行事,只求問心無愧。」
黃菊英低下頭道:「但我卻是問心有愧。楚大哥,老實說了吧,這次把你邀出來,我是存心想接近你的。」
她偷偷用眼角去瞟楚無情,但見他的態度十分爽朗,微微笑道:「那也沒什麼,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否則我也不會不避嫌疑替你治傷,而且還一夜不睡,為你縫了這身衣服,這是我第一次為女孩子做這種事。」
他的語氣中雖沒有激動,態度卻十分懇摯。
黃菊英怔了半天,忽而抱住他道:「楚大哥,我是個很傻的女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但有了這身衣服,足夠我一生回味的了。楚大哥我會永遠感激你。」
她的真情終於發了出來。
但楚無情的態度卻出奇的冷靜,一面策馬而行,一面含笑道:「菊英,我對你的要求卻很多,而且我也知道你在做一件最有意義的事,如果你找到了天劍四老,為武林消弭一次浩劫,將來會有很多的人記得你,感謝你。」
黃菊英一怔道:「我是為你而做的。」
楚無情道:「不管你為誰,一件有意義的事,就是一件偉大的事。一個人的一生中只要有一件這樣的事,就不負此生,對得住自己,也對得住自己所學的武功。」
黃菊英默然了,心中默念著一句詩:「道是無情還是有情!」
是的,這個名叫楚無情的男人,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呢?恐怕連跟他最接近的李嬌嬌也無從答覆。
但黃菊英心中也明白,不管楚無情對自己是有情或無情,他給予自己的絕不是那種男女之情。
黃菊英有點惆悵,但她也很了解自己的處境與地位,因此她又有點高興。
假如楚無情對自己只能付出近乎兄妹手足的友情,就證明他是個很珍視感情的人,如果要想進一步去獲取他的感情,還得靠以後的機緣與自己的表現,而現在正是一個最好的機會,去獲得他的好感。
一天相處,幾番深談,她相信自己對楚無情這個人多少也有點了解,他喜歡的是什麼?怨惡的又是什麼?
因此在以後的幾天行程中,她開始變了,變得馴服、溫柔、聽話,像一隻依人的小鳥。但有些地方,卻又表現得成熟、含蓄,完全一改以前那種咄咄逼人的銳氣。
到歇宿時,楚無情必須為她的腿上換藥,她非常地坦爽,毫不忸怩做作,好像把楚無情當做自己的兄長,沒有一點避忌。她使楚無情覺得她完全是一個孤立無助,對他充滿了信心與崇拜的小女孩。
另一方面,她又表現著少女的情懷,穿上了色彩鮮麗的新衣,而且薄施脂粉。
她成功了,同行的第四天,楚無情開始以一種詫異的眼光看著她,終於忍不住道:「菊英,你好像變了?」
黃菊英笑道:「是嗎?我自己倒不覺得。」
「你好像一下子長大了許多!」
黃菊英嗤的一聲笑了起來道:「楚大哥,我並沒變,我只是表現真正的自己而已。變的是你的觀念,你一向把我當做一個小女孩子,但是我並沒有承認,我知道自己已不小,而且是一個十足的大人了。」
楚無情哈哈大笑道:「那你還是個小孩子,因為一個大人不會希望自己是個成人的。」
黃菊英一怔道:「那麼一個成人希望自己是什麼?」
楚無情道:「是個小孩子,因為人真正成長后,才知道逝去青春的可貴,拚命想保持一點童心。」
黃菊英搖搖頭道:「我不懂你的話。」
楚無情笑道:「當你真正成長時,你就懂了。那個時候你會後悔自己的成長,而且希望自己還沒有長大。」
黃菊英望著他嫣然一笑道:「我不會有那一天,除非我離開了你,因為在你眼中我始終是個小孩。」
楚無情輕輕一嘆道:「但是你總要離開的,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等我們的事辦完了……」
黃菊英道:「楚大哥,你不要我跟你在一起嗎?是為了什麼呢?你說李姐姐不會嫉妒的,何況我也沒有引起她嫉妒的理由,我只想做你的小妹妹。」
楚無情笑道:「不是嬌嬌的原因,任何人跟我在一起她都會歡迎,但你得回到你父親那邊去。」
黃菊英道:「我不回去行嗎?」
楚無情一怔道:「你不回去?」
黃菊英道:「是的,如果我幫你瓦解天劍盟,殘滅天劍四老,爹一定恨死我了,還會容我回去嗎?」
楚無情奇道:「你父親與天劍盟不是站在敵對的立場嗎?」
「是的,但不是現在,爹的意思是要利用天劍盟跟你們這些敵對的勢力對拼之後,他就可以接收天劍盟的一切,稱雄武林,如果我們先將天劍盟擊潰,對他只有害而無利,他會饒過我嗎?」
楚無情道:「你怎麼不早說呢?」
黃菊英道:「我不是把目前的局勢以及我爹的意圖都告訴你了嗎?難道你還沒有聽懂?」
楚無情道:「懂,但是我沒有想到會導致你們父女反目,早知如此,我會另有一套做法。」
黃菊英道:「什麼做法?放棄這一次姑蘇之行?」
楚無情道:「那不行,目前可慮的是天劍盟,如果能把天劍盟擊破,則各大門派都沒有了威脅,我們的助力就增加了。
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一個人來做這件事不需要你參加,這樣你就可以維持父女之情於不墜。」
黃菊英道:「那我現在退出也不遲。」
楚無情道:「不行,太遲了,我們已經同行了幾天,總會有人看見的,你父親一定也會知道,遲早你都脫不了關係,對你父親已解釋不清了。」
黃菊英笑道:「只要對你有利,你可以不必管我。」
楚無情搖頭道:「不,我不能這麼做。」
黃菊英笑道:「你可以這麼做,只是姑蘇之行我非參加不可,因為除了我之外,誰也無法找到天劍四老,整個天劍盟中,除了他們的幾個心腹之外我是惟一能辨識他們的人。天劍盟的全部實力,整個掌握在那四個傢伙手中:剪除了他們,就等於瓦解了天劍盟,你能把我撇開嗎?」
楚無情皺起眉頭,黃菊英又笑道:「你不必為難,如果你不歡迎我參加你們,我會自尋去路。」
楚無情道:「不是不歡迎你,而是天劍盟一破,我們就正面與令尊作對了,你在我們這邊不是很為難嗎?」
黃菊英道:「我不跟你們在一起就不為難了嗎?父親恨我入骨,一定想盡方法來搜捕我,殺死我,到那個時候,我是束手被殺呢?還是拔劍反抗?」
楚無情嘆道:「你不要說了,是我一時沒想通,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盡全力來保護你。」
黃菊英笑笑道:「我也不是弱不禁風,非要人保護不可。除了我父親、叔叔、哥哥三個人,我不能跟他們對抗,此外九華劍社的任何一個人我都不在乎。我之所以要求跟你在一起,就是希望遇上這三個人要殺我時,替我擋一下。」
楚無情道:「這當然沒問題,可是你們父女就反目定了。」
黃菊英道:「楚大哥,人必須要做個選擇,有些時候,公義與真理比親情更為重要。」
楚無情聽了她這番大道理,只有默然了。
如果有第二個辦法能找出天劍四老,他絕不願意將黃菊英拖進來,可是從已經得知的一些零星資料與具體的事實來看,天劍盟不僅是個嚴密的組織,天劍四老更是厲害萬分,要想除去四個老魔頭,除了借重黃菊英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方法能找出他們了,因此只好讓黃菊英在親情與正義之間作一番選擇。
他還有點慶幸,幸虧這少女是非分明,毅然地站在正義這一邊,也幸虧天劍四老為了保密,把控制武林各大門派的機密,藏在他們自己肚子里,沒有讓太多的人知道。
如果他們正面出頭,公開爭霸武林,縱然能除去他們,也無法消除他們在整個武林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