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皖境馬鞍山武林的盟主府中,偃旗息鼓,籠罩著一片愁雲慘霧,已不象往常刁斗森嚴,不可一世,原來武林盟主突告失蹤。
但武林盟主失蹤之前,並無任何跡象,顯示盟主被人所殺,或者已經遇害。
因為一個月前,龐起還由「綠袍判官」婁森相陪,出巡中原,而且白馬素車,為母守孝,也曾贏得無數同道的讚譽,不過那些稱讚,多半是表面的,因為誰都知道龐起母親在世時,他並非孝子,死後變孝,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因此,龐起的失蹤,並未引起同道的關懷,也沒有派出大批部下去找尋,甚至有些高手(身手較龐起高的),私心竊喜,醞釀著聊盟統治武林。
此刻,在一個秘密地下室中,數十高手,正在商量一件大事。
這些高手,大約可分為兩撥,身手較龐起高的坐在正面坐上,有「銀弓小二郎」、「鬼王」康八,臉上蒙著青面罩,因他生得太丑,「掌仙」紀曉嵐,星宿海老人「蛇魔」蘇鐵城,「血手盂婆」,「十抓九穩」華振山,「半掌追魂」萬世芳,「血珠叟」和「墨弓大郎」等九人。
下首高手較多,有「鬼吹燈」,武林盟主府倉庫主人葉成龍(即岳家宇前往盜寶,以一套怪衣及短蕭脫身之處),「金彈銀弓」爐蒼,鄧子瑛,「粉蝶太子」曹典,「好好先生」上官玉,「笑面狼心」百里彥,「大頭翁」宮保和「天馬行空」裴憂等。
此刻這兩撥人成為兩個集團,竊竊私議,談論的焦點,並非為龐起複仇,而是立誰為盟主的問題。
顯然,由他們臉上的嚴肅神態看來,誰也不想獨當盟主之責,因為事情很明顯,龐起失蹤,不論是否被害,事經一月有餘,音訊杳然,而他背後撐腰的絕世高手始終未露面,足證已遇上了勁敵。
連那位神秘人物都不出面收拾殘局,就憑在場中的高手,任何一個都沒有資格覬覦盟,主寶座。
然而,這只是說他們還不敢也不願獨當一面,而非不想,因為盟主年俸為十萬紋銀,這數字超過當朝一品宰相若干倍,隨時有高手保護,但最重要的是武林大權集於一人,不啻南面王。
因此,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如果能由數人聯合統治武林,成為一字並肩王,眾志成城,實力大增,則不懼任何大敵。
但那些高手,雖有此意,卻誰也不願先提出這個意見,因九個高手之中,武功有高有低,到底應由哪幾個聯合統御武林?甚難決定。
因而,自午時商討到紅日西沉,仍無結果。
此刻「笑面狼心」百里彥突然站起來,向那九個高手抱拳道:
「在下有個建議,自認在目前勉強可用,但因人微言輕,易招嘩眾取寵之識……」
這九人之中,若認真評判,應以「銀弓小二郎」和「鬼王」康八二人聲譽最隆,是以其餘諸人都向二人望去。
「銀弓小二郎」為人極自負,看看眾人的面色,似正在等待他和康八發表意見,心中甚是受用,立即微微抱拳向康八道:
「百里兄素以機智見稱,既有高見,吾人自願與聞,康兄有何高見?」
「鬼王」康八冷冷地道:
「康某久居『黑暗別府』,甚少與同道接觸,對於這位百里兄,甚是陌生,百里兄既有高見,吾人自願與聞,不知兄台之見如何?」
「銀弓小二郎」冷冷地向四方掃視一匝,道:
「百里兄既有高見,我想各位自也樂聞……」坐在他旁邊的「墨弓大郎」突然撫拳朗道:
「吾弟說得不錯,百里兄一向機智,言之有物,各位必有同感,哈……」
此人確是「銀弓小二郎」的兄長,卻因不學武術,處處只會虛張聲勢,自抬身價,鬧了很多次笑話,無人不知,但他自己仍是恬不知恥,臉皮之厚,做鞋底可以穿上三年。
此刻所有的人,都以輕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卻無人表現得太露骨,那是看在「銀弓小二郎」的面上。
「銀弓小二郎」側臉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肅然道:
「百里兄請講!此刻盟主失蹤,群龍無首,吾人若不各抒己見,共挽狂瀾,必將各個被人消滅,不論尊見如何?無人敢於恥笑於你!」
「笑面狼心」百里彥肅然道:
「現在事實擺在眼前,盟主和那位前輩既然都不敢出面,顯然已不重視這個職位,而且亦顯示對吾道與衰存亡,已不關心,吾人雖不便責難,卻有謀求自保的義務,不過……」
這傢伙環視一匝,謹慎地道:
「那位前輩都不出面收拾他自己一手創立的局面,顯然有所顧慮,證明對頭必是一位極了得的人物,所以吾人若想屹立不倒,必須推舉幾位德望與武功並臻之人,出面維持殘局,重振聲威,然而,今天商討半日,迄無結果,並非各位高人不敢出面,而只互相謙讓,這正是一種極好的現象,因此,在下建議有所有之人同時以不記名投票方式,選出八位高手,名為『八馬聯盟』,聯合統治武林,以八位高手的合一,其聲勢之大,當今任何高手,亦不敢產生貳心,不知各位大俠尊意如何?」
「鍛弓小二郎」雖同意他的建議,卻反對由八個人聯治,因為這九人之中,至少有二三個人沒有資格與他平起平坐。
他立即微微一笑道:
「百里兄意見甚佳,八人聯治,固然眾擎易舉。但人數太多,意見不易一致,有待商榷……」
他對康八肅然道:
「康兄之意如何?」
康八冷冷地道:
「康某沒有意見!」
「銀弓小二郎」輕哂了一聲,又向「血珠叟」陰陰地道:
「百里兄之意頗佳,至於人數多寡問題,亦由全體於不記名設票時註明希望幾人聯治,則屬公允之舉,以得票最多寡及按順當選,一旦決定,無人敢予反對,不知兄台是否同意?」
「銀弓小二郎」知道「血珠叟」的意見,正代表這九人中大多數人的意見,不便反對,立即抱拳向眾人道:
「在座各位如不反對二位的高見,吾人就立刻以不記名投票方式,選出數人聯治,維持武林大計。」
地下中竊竊私議一陣,然從眾口同音,道:
「敝人贊成此法……」
「笑面狼心」立即準備一些紙片和筆墨方具,肅然道:
「在下尚須略予補充一下,一人可同時選出二位,而且可設自己的票,選舉結果,可能有一二位在座得票較多,也可能有三五位同樣各得一票,在些情形下,由多數人,稱讚由幾人統治者抽籤決定,以便湊足人數,此地雖不太理想,可能滄海遺珠,但也沒有更佳之法,因目前若以印證方式,動手比試,似欠妥當……」
眾人同聲贊成之下,選舉開始了,每人將選出之人寫在紙卷上,然後放人一個木匣中。
「銀弓小二郎」肅然道:
「這點票與抽籤之事,統由百里兄偏勞!」
開票結果,「銀弓小二郎」得了五票,「鬼王」康八五票,紀曉嵐三票,蘇鐵城三票,萬世芳三票,「血珠叟」,「十抓九穩」畢振山,「血手孟婆」各得一票,「墨弓大郎」居然也得了一票。
顯然,他這一票是他自己寫的,在座任何人也不會選他,因為他的身手不見得比「笑面狼心」高明。
統計選舉者希望盟主的人數,其中有十二人同意為八人,就那是說,除了「墨弓大郎」外,其餘八人都是有資格。
現在很簡單,只要四個獲得一票的抽籤決定,就可以選出八人。
然而,這裡幸與不幸,反正總有一人落選,如果「墨弓大郎」走運,抽籤人選,另外一人落選,該人必定不服。
所以第一次選舉,並不緊張,但這次四人抽籤,卻緊張萬分,象「血珠叟」,「十抓九穩」畢振山及「血手孟婆」三人,任何一人落選,都不會服氣。
百里彥做好了四根簽,捏在手中,肅然道:
「簽已做好,請四位就此抽籤決定!」
「墨弓大郎」毫不客氣,昂首挺胸大步走近,伸手就要去抽,突聞「銀弓小二郎」沉聲道:
「你先等一等,待別人抽完剩下一根才是你的!」
這一手頗使在座諸人心折,但「墨弓大郎」卻朗笑道:
「二弟,早抽晚抽都是一樣,俗語說『乘馬坐轎修來福,推車挑擔命里該』,武林盟主這等大事,應屬命中注定,豈能僥倖……」
說著退了下去,洋洋自得,好象他自信必定當選似的。
另外三人各抽一根,「墨弓大郎」才把最後一根抽在手中,他此刻毫不緊張,因為他也有自知之明,當選自是幸運,落選也不冤枉,況且即使落選,以後談起此事,當亦可以噓吹曾經問鼎盟主,只是抽撿落選,非戰之罪也。
他不緊張,另外三人卻有點緊張,面色嚴肅,鬆手一看。
「哈……」「墨弓大郎」狂笑一陣,當真是旁若無人,笑聲一停,抹去眼上興奮過度的淚水,擎著竹籤,道:
「各位看準了,俗語說:運氣來了,城牆擋不住,天生該當盟主,早已註定……」
眾人凝目望去,簽上有「當選」兩個小楷,不由一齊色變。
這個後果,主要在於「笑面狼心」那句話,「自己也可以選
自己」和「不記名投票」,事實上不必說明可以選舉自己,只要不記名投票都行了,因為不記名投票,寫上自己的名字,誰也不知道。
要這具不學武術的窩囊廢來當武林盟主,那真是不堪想象之事,由於他已當選,顯然另外三人之中有一人落選,於是所有目光都向另外三人望去。
此刻「血珠叟」冷哼一聲,抖手擲出竹籤,「奪」地一聲,抽人磚牆之內竟有兩寸多深,而且不是插在磚縫之中。這手勁也夠驚人的。
「血珠叟」瞪了「笑面狼心」一眼,陰聲道:
「百里彥,老夫認為,『墨弓大郎』並不窩囊,窩囊的是你,最低限度,他還有問鼎盟主心,而你卻是一個自甘下人奴才,老夫深信,『不記名投票』這個主意,乃是向『銀弓小二郎』討好,搖尾乞憐!」
「笑面狼心」面色一肅,搓著手道:
「這……這是從何說起?在下建議這投票方式,其目的是不埋沒人才,第二次抽籤,各憑運氣,在這名期與運氣雙重試驗,仍是失敗下,足以證明……」
「怎樣?」「血珠叟」厲聲道:
「百里彥,你心裡清楚,第一次他得了一票,是他自己選的,第二次運氣,老夫無話可說……」
百里彥看了「銀弓小二郎」一眼,他為人極為精細,剛才「銀弓小二郎」雖然斥呵「墨弓大郎」最後一個抽籤,那不過是一種手段,萬一入選,別人不會以為是沾他的光,因此,百里彥知道,他們之間的手足之情,仍然未斷。
百里彥見「銀弓小二郎」目注屋頂,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心頭大定,理直氣壯地道:
「怎能證明你那一票不是你自己寫的?」
「血珠叟」老臉一紅,百里彥心中雪亮,又看了「銀弓小二郎」一眼,冷笑道:
「既然尊駕和他一樣,第二次運氣又不佳,還有什麼理由,證明尊駕德高望重及紅運當頭?」
百里彥乃勢利小人,甘冒得罪「血珠叟」,因為他已看清了這個局面,設若「血珠叟」落選,和他的身份差不多,而他暗中幫了「墨弓大郎」的忙,「銀弓小二郎」不會不領情,八個盟主上任之後,分明以「銀弓小二郎」和康八為首,而康八又不象愛管事的樣子,因此,大權必落在「銀弓小二郎」手中,那麼百里彥這一記馬屁算是拍對了。
「血珠叟」勃然大怒,雙目中滿是血絲,俗說:人是一口氣,神是一柱香,在這九人之中,使他服氣的也有四五人,「銀弓小二郎」的絕世射法,「鬼王」康八的頭上工夫「金剛頂」,紀曉嵐和萬世芳的掌上功夫,自是無話可說,至於「血手孟婆」,蘇鐵城以及「十抓九穩」畢振山等人,他尚且未放在心上,遑論「墨弓大郎」。
「血珠叟」冷峻地道:
「能給光棍打大傘,不給飯桶當軍師,什麼廟裡就有什麼神,老夫犯不著同流合污……」
「銀弓小二郎」臉上泛出一抹殺機,但他為人也十分深沉,此刻雖已選定八人,他已與康八以多數當選,但這件事主要因他的兄長引起,為避嫌,不宜開口,況且「血珠叟」並非罵他們兄弟二人,而是把九人全罵了!
康八冷峻地道:
「血珠叟老兄,你說說看,我們廟裡應該有什麼神才對?」
「血珠叟」一時忿怒,自知失言,沉聲道:
「在下說的不是尊駕!」
康八嘿嘿獰笑道:
「大概不光是『銀弓大郎』一人吧?」
這句話揭了底,「血珠叟」不能不面對現實,冷冷地道:
「坦白地說,在九位高手之中,真正名至實歸的僅有三四位,其餘連本人在內,都是浪得虛名之輩……」
這幾句話有極大反應,這四個高手心裡在已經有數,那就是「銀弓小二郎」「鬼王」康八,「掌仙」紀曉嵐及「半掌追魂」萬世芳,因為他們早已看出「血珠叟」對其餘五人的神態十分輕蔑。
這四人心中自是十分舒服,等於間接地被拍了一記馬屁,但其餘五人,卻不禁惱羞成怒,只見「蛇魔」蘇鐵城驀地站起,厲聲道:
「此人心懷二志,值此大敵環伺之時,若不除去,實為一大憂患……。」
「十抓九穩」畢振山冷冷地道:
「在下對蘇兄的意見略同,此刻不容自亂陣腳!」
「血手孟婆」白髮根根豎立,一頓賓鐵拐,哇哇怪聲中,已自座位上彈起,凌空掄拐,挾著風雷之聲,向「血珠叟」當頭砸下。
「血珠叟」陰哼一聲,不進不退,挫身仰頭,面孔漲紅,咯地一聲,張口射出一顆血珠,大如雞卵,疾奔「血手孟婆」的小腹。
「血手孟婆」雖是性如烈火,但身手不弱,也不敢輕估對方,巨拐下沉,一式「頂天立地」,以拐柄迎上。
「當」地一聲,血星暴射,震耳欲聾,「血手孟婆」素以臂力見稱,竟被震了一個斛斗,落在一丈之外,而「血珠叟」也踉蹌退了兩大步。
「奪奪奪奪」!那一口「心血來潮」乃是一口罡氣凝血吐出,與巨拐相撞,發生高熱,立即凝干,變成一些奇硬的血塊,戳入四周圍磚牆之中。
其餘高手不禁暗自點點頭,這老魔敢犯眾怒,的確有一手,顯然「血手孟婆」技差一籌。
「血手孟婆」面孔醬紫,怪吼一聲,欺身論拐,又攔腰掃去,雷霆萬鈞,顯然動了真火,不遺餘力。
「血珠叟」也誠心想給她來個下馬威,不避不閃,竟伸手向拐身抓去。
「血手孟婆」獰笑一聲,連人帶拐,作孤注一擲,而「血珠叟」抓住拐身,虎口已裂,但此刻騎虎難下,鮮血順著拐身淌下,卻咬牙一帶。
「血手孟婆」本以為對方絕對抓不住拐身,即使抓上,也必手腕折斷,竟未防對方反噬。不由向前一衝。
「血珠叟」再忍痛一抖,賓鐵拐已奪了過去,不由哈哈大笑一陣,道:
「就憑這點道行,也想為武林盟主?哈……」
「血手孟婆」目眥皆裂,怪嘯一聲,論掌自碎天靈,「卜」一聲,象摔破了一個大西瓜,血花四濺,倒地而亡。
這兩人交換三四招,不過是眨眼間之事,此刻已經倒下一個,另一個手持巨拐,鮮血「嗒嗒」滴在地上。
地下室中一片死寂,那些次流人物,不能不服,自不免為
「血珠叟」抱屈,因為「血孟盂婆」尚非敵手,畢振山,蘇鐵城之輩也好不到哪裡去了,至於「墨弓大郎」更是不值一談了。
「銀弓小二郎」冷冷地道:
「這是他沉不住氣,自趨死路,與尊駕無尤,來人把她抬下去,予以厚葬。」
他儼然以盟主口吻,沉聲道:
「尊駕若有意同舟共濟,攜手合作,現在已經出缺,可以……」
「血珠叟」「當」地一聲,丟下巨拐,肅然道:
「在下已無盟主之意,但願就此歸隱……」
說畢,微微抑拳,道:
「在下就此告別,希各位共挽狂瀾,開萬世之太平……」
說畢,轉身向地下室門外走去。
「笑面狼心」百里彥焦灼地向「銀弓小二郎」望去,希望他能下令除去,因為百里彥已經得罪了「血珠叟」,今後遇上遲早難逃毒手。
哪知「銀弓小二郎」沉聲道:
「開門讓他出去。」
百里彥微微一愕,大為尷尬,立刻後悔自己的一番心計,好處還未得到,已樹立了一個大敵。
「嘩啦」一聲,地下室大鐵門敞開,「血珠叟」揚長出了大門,竟「嘎嘎」大笑一陣。
這一笑引起康八的殺機,冷冷地道:
「此人笑聲中蘊藏著殺機,居心不善,此時不殺他,實為不智!」
「銀弓小二郎」尚未表示意見,百里彥連忙作了個羅圈揖,正色道:
「康大俠之言,確有至理,目前大敵未滅,苦先自亂陣腳,放虎歸山,實為心腹之患……」
「銀弓小二郎」又何嘗不想殺死「血珠叟」,只是不願背上教唆殺人之責而已,立即肅然道:
「依各位之見……」
「掌仙」紀曉嵐和畢振山同聲道;
「殺——」
次流人物,不敢表示意見,因為他們將來要受這八個人統治,犯不著招惹是非,但其餘高手,卻同時表示支持。
康八厲聲道:
「就請紀、畢二位偏勞,立刻除去此人,以絕後患……」
紀曉嵐和畢振山雙雙掠出地室,眾人也跟著了出去。此刻紀、畢二人已經失去身影。
「銀弓小二郎」立刻下令,堅守此堡,並大聲宣布他與康八、紀、畢、萬及「墨弓大郎」七人聯盟,共主武林大計,從現在開始,各守崗位,靜待頒布公法,在公法未頒布以前,怠忽職守者殺無赦!
四周百十大漢,一齊歡呼,因為他們正自人心惶惶,莫適莫從,這些人物吃慣了這碗江湖飯,改邪歸正之後,干那一行也不對胃口,也可以說陷得太深,已不可救藥。
如今七個高手聯座盟主,在他們心目中,算是堅不可摧的七尊偶象,即使「墨弓大郎」濫宇充數,有六個高手,已不懼任何大敵。
是以他們幹得更加起勁!至於是非黑白,他們從不去想,也從未想過,象追污逐臭的蒼蠅一樣。
此刻的紀曉嵐和畢振山,已經追上了「血珠叟」,「血珠叟」回頭一看,知道人家不想放過自己,如果就此逃走,有失身份,乾脆停了下來。
紀曉嵐抱拳道:
「紀某和畢兄來此,乃是遵七人協議,請尊駕返堡,重行前議,似不必介介於大郎一人的去留問題……」
「血珠叟」心知道是先禮後兵,也不便抓破臉皮,抱拳道:
「在下也並非介介於大郎之去留,只是感覺浪跡江湖大半生,一事無成,而且新人輩起,自感不學無術,因而心灰意冷而已……」
畢振山道:
「尊駕不必灰心!此番聯盟,實力雄厚,就是絕世高手二三人聯袂而來,只要八人合力同心,也可以應付過去。況且吾輩刀頭舔血,奔波一世,所為的也只是這一點!揚名顯姓,此其時矣!還請三思!」
「血珠叟」微微搖頭道:
「在下去意已決,請二位轉告幾位朋友……」
畢振山冷笑一聲,撤下龍頭爪,沉聲道:
「好話說盡,不知抬舉,這是你自取滅亡,可怪不得別人!」
「血珠叟」陰聲道:
「二位奉命來此,目的是取老夫之命,似乎不必抹彎拐角,二位乾脆一塊上吧!」
紀曉嵐冷笑道:
「對你這等貨色,本不須二人聯合,但為了爭取時間,以便回去共商聯盟公法,只得從權便宜行事了……」
紀老賊語音未畢,已劈出一勁烈掌風,畢振山龍頭爪飛瀉怒射,爪爪不離「血珠叟」的上盤。
「血珠叟」讓過一掌三爪,自知剛才施出「心血來潮」,內力耗損不少,不到十二萬分,不易再用,思忖間劈出三掌,只守不攻。
紀曉嵐綽號「掌仙」,掌上工夫自有過人之處,掌勁虛實不定,暗勁飄忽無常,但若接實,力道卻大得驚人。
畢振山雖稱「十抓九穩」,但眼前這個對頭非同小可,而是「十抓九空」,事實上他也不敢讓對方抓住索爪。
這樣一來,壓力無形中減低,「血珠叟」堪堪自保,但若時間一久,就必須以「心血來潮」絕技取勝,反之,對方僅是游斗也會把他累死。
紀曉嵐沉聲道:
「畢兄,這樣打法,難免弱了咱們的名頭!加點勁速戰速決!」
「呼呼呼」!紀曉嵐連拍三掌,狂飆呼嘯,土石激濺,畢振山絕爪盡出,左三右四,前七后八,眨眼工夫施出二十一爪。
「卜」地一聲,抓在「血珠叟」的左肋下。
「血珠叟」深知厲害,急忙一掙,連衣帶肉,被抓下杯口大的一塊皮肉,這還是他反應快,深知被此抓上,時間愈久,抓得愈深,抓端有倒鉤,扯下來就是一大塊。
這工夫紀曉嵐厲喝一聲「著」!人隨掌進,拍向「血珠叟」的右肩,快得不給人喘口氣的工夫。
「血珠叟」大喝一聲,有如困獸怒吼,張口吐出一道血芒,逕奔紀曉嵐的前胸。
紀曉嵐冷冷一笑,雙拳齊推,三丈之內,土石暴卷,地殼顫動,轟然大震,塵土翻翻滾滾,形成一個黃色霧球,把三人包圍起來。
「血珠叟」內力略差,又耗損了一半,自不是對手,血球四濺,身子被拎起,竟被畢振山的龍頭爪住大腿。
可是畢振山急切中未看清抓的是誰?唯恐誤抓了自己人,所以並未收抓。
這工夫塵霧不散,抖手收索,「血珠叟」的身子立即拖了過來。
畢振山左掌一接,拍向「血珠叟」的後腦,這一按雖僅有四五成力道,但「血珠叟」已是鼻口滲血,內傷極重,必死無疑。
只聞一聲大喝,塵霧中出現一個人影,抓住畢振山的手腕一扭,把龍頭爪奪去;哈哈怪笑道:
「仙子,這老賊空負盛名,卻是個繡花枕頭!」
紀、畢二人悚然一驚,只見此人生得奇醜,元寶頭,捲髮,禿眉,豬眼,苦瓜鼻,雙下巴,雙唇上下翻飛,露出大板黃牙。
「啊!」紀、畢二人同時冷聲道:
「原來是『勾漏三殘』的跛子……」
二人同時側頭望去,不由一愣,但立即面色大變,紀曉嵐肅然抱拳道:
「不知仙子芳駕到此,有失遠迎,尚請恕罪……」
三丈外站著一個宮裝美婦,雲鬢堆鴉,艷光四射,體態婀娜,正在攬鏡自照,旁若無人。
此婦正是「櫻花仙子」中村鈴子,騷首弄姿,好象根本未聽到紀曉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