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岳小玉怔了怔,忽然嘆道:「要是穆師妹在這裡,大家一起練功,那就好了。」
小惡女聽到這裡,忽然眨著眼問道:「穆師妹對你很好嗎?」
「當然好極了!」岳小玉得意地笑了笑,道:「本來,她是我師姊的,但後來卻變成了我的師妹。」
小惡女奇怪極了,道:「怎會這樣的?」
岳小玉道:「本來,她早已拜師在我義父門下,而我只是最近才成為義父的乾兒子的,若按照入門先後的規矩,年紀大的就一定做師兄、師姊,年紀小的,就得做師弟、師妹,所以穆盈盈本來是我的師姊,但結果卻還是做了我的師妹!」
小惡女「噢」一聲,眨眨眼說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啦!」
不知怎的,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了。
岳小玉看了她一眼,心想:「女兒家真是古古怪怪,莫不是她肚子餓了。」
正當他想得有點出神之際,忽然背後有人輕輕叫喚了一聲:「岳小哥兒!」
岳小玉登時兩眼發直,心中暗叫:「媽呀!這不是水瑩兒的聲音嗎?」
他驚喜得呆了好一陣,才能轉過身子來。
只見背後站著一個白衣少女,不是清麗絕俗的水瑩兒又是誰?
「瑩兒,真的是你!」岳小玉高興得直跳起來,若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此刻必已上前把水瑩兒整個人抱起。
「你怎會跑到這裡來的?」岳小玉興奮地問。
水瑩兒沒有開口,卻悄悄伸手向布狂風一指。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這便好極也矣!你師兄武功高明得要緊,你以後要多點向他討教討教。」
布狂風乾笑著,悠然的道:「我把瑩兒帶來,的確是要她在這裡好好練習劍法的。」
岳小玉道:「布公子劍術超群,瑩兒是你的師妹,你當然也會教她七、八種高明的劍法。」
「七、八種?」布狂風笑說道:「你以為劍法是什麼東西?是養豬、養牛、養羊、養狗嗎?」
岳小玉笑了笑,說道:「劍法當然不是豬,牛、羊、狗,但多練幾種,也是無傷大雅的。」
布狂風搖搖頭,道:「貪多務得,乃練武者之大忌,與其多練幾種,不如集中精神,來練好一套上佳的劍法。」
岳小玉「哦」了一聲,道:「布公子言之有理,小岳子明白啦!」
布狂風淡淡的說道:「但每人資質有所不同,有人窮一生之力,連一種武功也練不成功,但也有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就把最難練的武功,在極短促時間之內就練成了。」
岳小玉盯著布狂風的臉,笑道:「布公子想必是屬於後者啦!」
布狂風嘆了口氣,道:「江湖中人,近來把布某的能耐渲染得太出神入化了,其實,在當今武林之內,可以擊敗我的高手,最少也有二、三十人。」
練驚虹呵呵一笑,道:「老夫可不包括在內。」
布狂風乾咳一聲,微笑道:「練老先生說笑了。」
練驚虹搖搖頭,正色道:「老夫可不是說笑,若以劍法相比,老夫的確自愧不如,除非是比拼內力、掌功,老夫才有機會稍占勝算。」
布狂風目光閃動,說道:「環顧當今武林,形勢紛亂之極,你老人家有什麼打算?」
練驚虹想了想,道:「先在這裡待上一年半載再說。」
布狂風道:「但我卻要走了。」
水瑩兒一怔,道:「師兄,這裡不是個很好的地方嗎?為什麼卻要走了?」
布狂風微微一笑,道:「這裡是真正的世外桃源,當然一切都是很美滿的,但外面的形勢怎樣,你又可曾知道?」
水瑩兒的眼睛忽然有點濕潤,道:「我知道,如今整個中原武林,都正在水深火熱之中,但就憑你一個人的力量,又怎能扭轉乾坤,把邪魔歪道的勢力一一消滅?」
「你真是個傻丫頭!」布狂風親切地微笑,道:「你以為我在江湖上是孤立的?」
「不,我知道你有很多朋友!」水瑩兒怔怔地望著她這個偉大的師兄,道:「但我也知道,你有更多更可怕的敵人!」
布狂風淡淡道:「一個真正的戰士,就算敵勢如何廣大,也決不能示弱畏縮,否則,這人就不是一個戰士,而是一個怕死的懦夫!」
水瑩兒靜靜的望著他,目光里充滿著尊崇敬仰之意,道:「我已明白了,但有一件事我想問問師兄。」
「你是不是想問,什麼時候才可以和我一樣,在江湖上做一個真正的戰士?」布狂風微笑著說。
水瑩兒連連點頭,道:「是的。」
布狂風道:「這就看看你的武功練得怎樣了,人在江湖,可以沒有錢,可以穿得破爛的衣服,但武功卻不能太差,當然,有些武林人物武功平凡,但卻能事事如意,逢凶化吉,那全然是因為運氣十足所致,但我輩中人既以誅姦邪、滅妖魔為己任,倘若手底下功夫不倫不類,那麼縱使可以僥倖逃過一兩場大難,到頭來還是劫數難逃的。所以,你在江湖上行走,別的事情還可以慢慢商議,對於武功一事,萬萬不可以掉以輕心,倘若以為可以矇混過關,實際上卻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布狂風這番話,雖然是對著水瑩兒說,但卻也不啻同時在訓諭岳小玉,要他知道勤練武功,是何等的重要。
但是岳小玉卻聽得有點懨懨欲睡的樣子。
他並不是不尊敬布狂風,也不是不聽布狂風的說話,只是覺得這種論調沉悶極了。
「武功重要,小岳子早就知道啦!」岳小玉暗暗嘆了口氣,忖道:「打從這一天開始,老子若不勤練武功,就是他媽的裂殼脫尾龜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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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狂風走了。
他把水瑩兒帶到這個恬靜的世外桃源里,然後就孤身隻影飄然離去。
練驚虹沒有挽留他,也沒有跟隨著他一塊兒走。
岳小玉望著布狂風的背影,一直等到這背影完全消失,才問義父道:「布公子是不是有心事?」
練驚虹微笑,說道:「你怎會看得出來?」
岳小玉說道:「我是從他眼神看出來的。」
練驚虹淡然道:「你認為他有什麼心事?」
岳小玉想了想,才道:「他好像正在想念著一個人。」
練驚虹悠然一笑,道:「你認為他想念著的,是一個怎樣的人?」
岳小玉道:「是……是一個女人。」
練驚虹捋了捋顎下的鬍子,又問:「-個怎樣的女人?」
岳小玉道:「這個女人,一定很了不起,也很漂亮,而且還……」
「為什麼不說下去?」
「義父,小岳子說不下去了!」岳小玉訕訕一笑,說道:「你代替我說下去好不好?」
練驚虹愕然半晌,緩緩道:「我現在唯一想說的只有八個字。」
「這八個字是怎樣的?」岳小玉奇怪地望著練驚虹的臉。
練驚虹揚了揚眉毛,道:「請你馬上開始練功!」
岳小玉當即楞住,小惡女和水瑩兒卻已忍俊不禁,雙雙「噗嗤」一聲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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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濕了大地,濕了官道,也濕了一輛車廂四四方方的馬車和車夫的臉。
車夫的臉很圓,圓得幾乎不像是一個人臉,倒像是一個漲卜卜的球兒。
這張臉雖然圓得可以,但一對眼睛卻是狹狹長長的,這對眼睛不斷仰首望天,似乎想把雲層望穿,更好像想把太陽從雲堆里找出來似的。
拉動這輛馬車的,是兩匹灰馬。
趕車的人懶洋洋,馬兒也是跑得懶洋洋地,一點也不起勁。
車廂里忽然鑽出了一張憤怒的臉,這人剛把腦袋鑽出,立時便罵道:「老五,你這是幹什麼的?越跑越慢,簡直就像是蝸牛在牛糞上散步!」
罵人的是常老大,「密底算盤」常掛珠。
這「胖嘟嘟」也似的「老五」,自然就是號稱「鐵杖如山」
的鮑正行了。
鮑正行給常老大罵了兩句,登時為之深深不忿,便道:「越跑越慢的不是俺鮑老五,而是這兩匹像猴子多於像驢子的畜牲!」
「呸!放你媽的狗屁!」常掛珠怒道:「這兩匹是馬,不是驢子!」
鮑正行嘆了口氣,道:「這兩匹雖然是馬,但卻連驢子也不像,只像一對餓壞了的猢猻!」
常掛珠怒道:「在下雨天,灰馬是最好的,你懂不懂?」
鮑正行點頭道:「俺懂,俺懂!但那又有什麼用呢?這裡距離唐門還不知有多少千里,若要靠這對灰毛猢猻,只怕一輩子也見不著唐老爺子!」
車廂里忽然又鑽出了另一顆腦袋。
「你們吵夠了沒有?」那是身材矮小,但卻古怪主意多多的「玲瓏妙手」舒一照。
鮑正行立刻把舒一照揪出來,道:「你趕車,俺要進車廂里歇一歇腳。」
常掛珠瞪著他,冷冷道:「又不是你這兩條胖腿在走,歇什麼鳥腳?」
這三人吵吵鬧鬧的,馬車再也沒有人催趕。
那對灰馬也真是懶得可以,索性八蹄站立,動也不動。
常掛珠「哼」的一聲,罵道:「果然是餓壞了的猢猻!」
舒一照皺了皺眉,道:「既然這樣,還是換馬再趕路好了。」
常掛珠冷冷道:「就算再換,也得先找個有馬的地方才可以換吧?」
舒一照伸手向西北方一指,道:「那邊有個大鎮,鎮長是個養牛的老頭兒。」
常掛珠橫了他一眼,冷笑道:「是不是換一對牛拉這輛車?」
鮑正行「吃吃」一笑,道:「牛拉車也有它的好處,最少可以讓咱們的屁股生得舒服一些。」
常掛珠冷冷道:「但這樣要多久才到得了蜀中唐門?是三十年?還是在三百年後?」
舒一照「唉」一聲,道:「那鎮長雖然是養牛的,但只養了一隻。」
「只有一隻?」常掛珠給他氣得兩眼翻白,道:「這就更加慢上八、九分了,你何不去找個養豬的?」
舒一照道:「鎮長的老婆,就是個養豬的,她養了幾十隻,每一隻都又肥又大的。」
鮑正行「咯咯」一笑,道:「你真的打算用豬來拉車嗎?」
舒一照道:「當然不是,咱們要找的既不是牛,更不是豬,而是兩匹好馬。」
常掛珠盯著他,道:「誰有好馬?」
舒一照說道:「鎮長的兒子就有兩匹好馬,一匹叫做『紫蹄』,另一匹叫『紅尾』。」
常掛珠奇怪地問道:「你怎會這樣清楚的?」
舒一照悠然一笑,道:「因為這鎮長的兒子,在三年前又欠了俺一百兩銀子還沒有清還,所以這廝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俺的耳朵。」
鮑正行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喋喋」笑道:「你的耳朵有多長?照俺看,連一隻剛出世的白兔也比不上。」
舒一照「哼」一聲,說道:「誰說消息靈通的人都有一對長長的耳朵?你不懂就少點開口,別老是像烏鴉似的整天『呱呱』亂叫。」
常掛珠皺著眉,揮了揮手道:「統統都給俺住嘴!」
他瞪著舒一照,隔了片刻才又再問道:「鎮長的寶貝兒子怎會欠你一百兩銀子沒還?」
舒一照「吃吃」一笑,道:「是他親自向我借的。」
常掛珠道:「借來何用?」
舒一照道:「付帳。」
「付帳?付什麼帳?」
「天王帳。」
「天王帳?」常掛珠莫名其妙,道:「酒帳、飯帳、嫖妓帳以至他娘的帳都聽過,天王帳又是什麼東西?」
舒一照淡淡一笑,道:「在三年前上元佳節前晚上,這公子哥兒跑到賭坊里賭牌九,他拿了一副地杠,誰知道莊家一張天牌一張彎九,於是這副天王便吃了公子哥兒的地杠。」
常掛珠一呆,說道:「這就叫天王帳了?」
舒一照道:「正是。」
常掛珠皺了皺眉,道:「就算地杠輸給天王,都也是稀鬆平常得緊的事,難道他輸了居然會沒銀子付帳嗎?」
舒一照道:「本來是有的,但賭輸之後卻沒有了。」
常掛珠說道:「俺越聽越糊塗了,怎麼忽然間會有,忽然間又會變成沒有了?」
舒一照道:「因為這公子哥兒輸了之後,莊家發覺他的銀子是假的!」
「假的銀子?」常掛珠怔住,過了片刻,終於恍然大悟,說道:「是你弄的把戲?」
舒一照悠然一笑,道:「這點雕蟲小技,實在算不了什麼,那公子哥兒又驚又怒,只好說這一注牌九暫時賒帳,明天再來付清。」
鮑正行道:「他是鎮長的寶貝兒子,賭坊一定答允吧!」
舒一照搖搖頭,道:「偏偏就是不答允,還說要把他綁上公堂治罪!」
鮑正行奇道:「這豈非分明不給面子嗎?」
舒一照道:「那又有什麼出奇的,你們可知道當時那賭坊的老闆是誰?」
鮑正行盯著他,道:「總不會是你這個混蛋吧?」
舒一照淡淡的說道:「舒某隻是一個不成大器的偷兒,又怎會做了賭坊的老闆呢!」
鮑正行道:「俺也知道-定不是你,但那賭坊老闆究竟是何方神聖?」
舒一照卻忽然不說話了。
常掛珠在他的鼻子上捏了一下,道:「老四,你怎麼啦?」
舒一照還是不說話。
鮑正行立刻望著常掛珠,道:「是不是你點了他的啞穴?」
常掛珠怒道:「你沒見俺正向他問話嗎?又怎會點了他的啞穴?」
鮑正行奇道:「但他怎麼忽然不說話了?」
常掛珠淡淡的道:「你去問他自己好了。」
鮑正行兩眼一翻,怪聲道:「這豈不是等於問一個啞吧嗎?」
「俺不是啞吧,也沒有給人點了啞穴。」舒一照忽然開口,黯然道:「俺只是感到難過。」
「難過?難過些什麼?」鮑正行奇怪地注視著舒一照的臉。
常掛珠卻仍然在繼續追問道:「那個賭坊老闆是誰?」
舒一照又長長的嘆了口氣,良久才說道:「是胡老二,胡無法!」
「什麼?是胡無法?」常掛珠登時直跳了起來,差一點連車篷頂也給他一頭撞穿。
舒一照嘆道:「就是他,他把賭坊買了下來,總共做了三天老闆。」
鮑正行臉上的神情也是很不好看,但他的嘴巴還是沒有閉上。
他也悠悠的說道:「胡老二就是一個這麼怪異的傢伙,只要興之所至,別說是賭坊老闆,就算是長生店老闆他也會幹一乾的。」
舒一照又嘆息一聲,道:「他喜歡鬧著玩,更喜歡捉弄那些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兒。」
常掛珠苦笑著道:「所以,他就要你去捉弄這鎮長的寶貝兒子?」
舒一照搖搖頭,道:「胡老二買下這賭坊,只是一時高興,可沒打算捉弄鎮長的寶貝兒子。」
常掛珠道:「這麼說,公子哥兒給人換了銀子,只是你自己干出來的好事了?」
舒一照道:「大概的確如此,但這賭坊若還沒有易主,這公子哥兒怎麼說也不會弄得如此狼狽。」
常掛珠道:「真是胡鬧!」
舒一照道:「現在俺已痛改前非,決不會再干這些無聊的事。」
常掛珠說道:「過去的事無聊與否,咱們也不必再提了,你現在有什麼好的主意?」
舒一照道:「那鎮長的寶貝兒子叫鄒中亭,咱們如今正好討債去也。」
「討債?討回那一百兩銀子嗎?」鮑正行問。
舒一照冷冷一笑道:「誰說一百兩銀子?」
鮑正行道:「你不是說過那鄒中亭借了你一百兩銀子嗎?」
舒一照說道:「但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鮑正行冷冷說道:「三年後又怎樣了?」
舒一照道:「不是一百兩,還要加利息!」
鮑正行道:「合共多少?」
舒一照說道:「三萬九千八百六十二兩。」
鮑正行聽得為之舌頭一伸,道:「這利息你是怎樣算出來的?」
舒一照冷冷的道:「隨便用口一算便可。」
鮑正行乾笑了一下,道:「你這樣演算法就只怕利息太重,連你也給壓得變成肉醬!」
常掛珠卻瞪了他一眼,道:「三萬九千多兩利息,一點也不算多,咱們這就前往追討可也!」
鮑正行一怔,道:「但咱們是『江東五傑』呀!倘若真的這麼干,豈非變成『江東五盜』了?」
常掛珠乾咳一聲道:「只要盜亦有道,就算偶爾盜他一盜,也是沒有什麼相干的。」
鮑正行又是一愕,繼而哈哈一笑,道:「還是老大說得對,咱們這就去追討本息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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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因為曾經歇了一會兒,那兩匹灰馬再行趕路之際,居然顯得精神爽爽,腳程爽快了不少。
不到半個時辰,馬車已來到了一座鎮甸之中。
鮑正行仍然負責趕車,他忽然回頭對舒一照道:「這只是一個小鎮而已,怎麼說是一座大鎮?」
舒一照「哼」了一聲,道:「這只是鎮南的一個小角落,若要走過整座大鎮,少說也要三幾個月。」
鮑正行冷冷道:「是不是以蝸牛的腳程來計算?」
舒一照道:「不是蝸牛,是烏龜,只有烏龜才有『腳程』三字可言,若是蝸牛,根本連臉也沒有,又怎能說是『腳程』哉?」
「荒謬!」鮑正行說道:「誰說蝸牛沒有腳?沒有腳又怎能一步一步的向前邁進?」
舒一照道:「蝸牛走路,只是憑著硬殼下的那一團軟肉,軟肉一揮動,它也就向前走動。」
鮑正行道:「那一團軟肉,其實就是蝸牛的腳。」
「軟腳?」
「不錯!若倒轉來說的話,也並無不可。」
「倒轉來說?怎樣倒轉來說?」
「『軟腳』二字倒轉來說,那就是腳軟了。」鮑正行悠然地說。
常掛珠聽得忍無可忍,罵道:「軟腳也好,腳軟也好,咱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換一對快馬再這樣消耗時候,沈總調度性命休矣!」他這麼一罵,舒一照和鮑正行才肯住口。
就在這時,迎面有兩騎人馬,徐徐地從長街北方走了過來。
這兩人一個作書生打扮,另一個卻是個神氣十足的公子哥兒。
舒一照一見,登時兩眼暴睜,叫道:「來的正好,鄒中亭那混蛋來也!」
他這麼一叫,那邊的公子哥兒登時臉色一變,怒道:「前面胡亂叫喚是的什麼人?」
舒一照哈哈一笑,從車廂里跳了出來,向那公子哥兒抱了抱拳,道:「鄒中亭,你還認得舒家大爺嗎?」
鄒中亭眉毛一揚,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等不懂進退,不知好歹,不知死活的無賴!」
舒一照又自一笑,道:「俺是無賴也好,有賴也好,此刻咱們狹路相逢,你欠俺的銀子,該當清還了吧?」
「胡說!」鄒中亭怒道:「本公子幾時欠你銀子來著?」
「呵呵,真懂得賴!」舒一照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欠俺連本帶利總共是三萬九千八百六十二兩,今天少還一兩也不可以!」
鄒中亭更急,道:「放屁!本公子只是借了一百兩……」說到這裡,倏然住口,接著又對身邊那書生解釋,道:「其實那並不是借,而是給這騙子騙了才是真的!」
那書生大概二十八、九歲年紀,雖然相貌並無任何突出之處,但卻氣度沉穩,與鄒中亭囂張、自以為了不起的態度絕不相同。
鄒中亭向他說完之後,這書生才「哦」的一聲,點了點頭道:「是借也好,騙也好,區區一百幾十兩,就由在下代為清還好了。」
鄒中亭大不以為然,正要反駁,書生已把一錠銀子取出,向舒一照道:「先還二十兩。」
「兩」字出口,那錠二十兩的銀子已徐徐地向舒一照飛了過來。
鮑正行卻叫道:「別接,小心銀子上塗了劇毒。」
他這麼一說,舒一照果然立刻避開,誰知那錠銀子一掉落地上,立刻就爆炸起來。
舒一照雖然已給鮑正行一語驚醒,但卻也只是以為那錠銀子可能會有毒而已,怎樣也想不到那錠銀子居然是一團炸藥。
這爆炸聲雖然不算太響亮,但威力卻相當驚人,只聽得「砰」然一聲,車廂已給炸掉一截,而舒一照也當場倒下,身上滿是鮮血。
車廂里還有人。
就在爆炸響起之際,車廂里有兩個人同時衝天般飛起。
這兩人,一個是「扇卷神州」白世儒,另一個則是血花宮碧血樓台總調度沈必理。
沈必理中了唐門劇毒,如今正在昏迷之中,他能夠衝天般飛起,那是因為白世儒抱著他之故。
鮑正行大怒,鐵杖一盪,人如出柙猛虎般沖向那個穿白衣的書生。
白衣書生冷冷一笑,道:「鼠輩橫行,真是可惡可怒!」隨手一揮,十五根透骨釘向鮑正行直射而至。
眼看鮑正行已閃躲不過,忽然一塊長形鐵板擋在他面前,十五根透骨釘立時紛紛落下。
那塊鐵板,其實正是常掛珠的密底算盤。
白衣書生輕叱一聲,倏然從馬鞍上飛躍而起,反手一掌向常掛珠迎面劈下。
掌風陡起,常掛珠已身形一矮,白衣書生這一掌便落了空。
但這白衣書生掌法奇詭,雖然一擊不能中,但卻能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身子滴溜溜一轉,又再向常掛珠背門直劈過去。
常掛珠生平經歷大小戰陣最少數百,但從來也沒有遇過那樣刁鑽快速的對手。
只聽得「啪」一聲響,常掛珠背上已中了白衣書生一掌,登時臉色變成死灰,踉踉蹌蹌地向前直仆出去。
鄒中亭看得眉飛色舞,興奮地叫道:「二十四少爺好武功,殺得好,殺得妙!最好把這些混蛋全都殺掉,殺得一個不留……」
白衣書生聽到這裡,忽然住手回頭盯著他的臉,道:「你說什麼?」
鄒中亭一怔,隔了半晌才陪著笑道:「我是說,二十四少爺應該重重教訓這些無賴,好讓他們知道蜀」
「住嘴!」那白衣書生臉色倏地一寒道:「就算這幾個都是騙子,那也罪不致死,但你卻非要我殺人不可,那是什麼居心?」
鄒中亭呆了一呆,好一會才能勉強笑道:「殺人的確不好,二十四少爺自己拿主意好了。」
白衣書生臉色一沉,道:「我現在的主意是不再跟你這種人交朋友!」
說完,身形一展,瞬即消失在街角里。
鮑正行扶著常掛珠,怒聲道:「這龜兒子心狠手辣,事後還說這些風涼話,真是爛肉瘟神倒路屍,沒你娘鳥興殺他媽的九千九百刀!」
常掛珠這時臉色已稍為好轉。
他盯著鮑正行,忽然苦笑了一下,問道:「你近來武功進展怎樣?」
鮑正行乾咳一聲,道:「好像還是和從前差不多。」
常掛珠嘿嘿一笑,道:「但你罵人的功夫,卻是越來越出神入化,只怕那些老虔婆、潑婦也比不上了。」
鮑正行道:「這傢伙用下三濫手段傷人,難道還要對他客客氣氣?」
常掛珠嘆了口氣,道:「若說別人下三濫,舒老四的手段也好不了多少。」
這時,舒一照已站了起來,鮑正行急問道:「你傷得怎樣啦?」
舒一照搖搖頭,道:「不重,只是皮肉損傷。」
鮑正行才吁了口氣,道:「算你走運!」
常掛珠道:「那些炸藥,本來就是炸不死人的。」
鮑正行道:「如此威力,怎會炸不死人?」
常掛珠道:「那只是虛張聲勢的騙人玩意,否則老四現在還能站起來嗎?」
鮑正行一怔,道:「這是什麼意思?」
常掛珠道:「這個什麼『二十四少爺』武功比咱們都厲害,但心腸卻不壞,至少不肯隨便動手殺害無辜者。」
鮑正行哼一聲,從地上拈起一根透骨釘,道:「這些難道又是騙人的小玩意了?」話猶未了,臉上忽然現出了怪異的神情。
原來他拈著的那一根透骨釘,居然只是用泥團搓成的。
他用力捏了一下,透骨釘便已完全散裂開來。
鮑正行大奇道:「這……這算是什麼暗器?」
常掛珠苦笑了一下,道:「這個二十四少爺根本就不想傷人,更不想殺人,但他一出手卻聲勢奪人,膽子稍微小一點的非要給嚇個半死不可!」
鮑正行皺著眉,喃喃道:「這二十四少爺是何方神聖?」
舒一照臉色一沉,道:「問問那個姓鄒的傢伙可也!」
這時,鄒中亭已給白世儒點了穴道,但仍然可以開口說話。
舒一照怒氣沖沖的揪住他的衣襟,喝道:「好小子,你欠老子的銀子,究竟還不還?」
「還,還!豈敢不還?」鄒中亭苦著臉,道:「但是我只借了一百銀子……」
「一百兩?哼!」舒一照道:「就算是一百兩也罷,但老子為了收這筆帳,弄得遍體鱗傷,這又怎麼計演算法?」
鄒中亭叫苦連天,只得說道:「這是誤會,閣下海量汪涵,一定不會記掛在心上的。」
舒一照怒道:「你這雜種累得老子皮肉受苦,豈可不了了之?」
白世儒忽然淡淡一笑,道:「說得好,鄒中亭是個雜種,你卻是個雜種的老子!」
「呸,呸,呸!」舒一照大叫道:「雜種是雜種,老子是老子,兩者之間連一丁點兒干係也沒有!」
常掛珠倏地喝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雜什麼鳥種老什麼屁子!」說著,把舒一照推開,兩眼圓睜地瞪著鄒中亭。
鄒中亭給他瞪著汗毛直豎,正想開口說話,常掛珠已在他的鼻子上用力捏了一下,道:
「現在,俺問你每一件事,你都要老老實實回答,否則,嘿嘿……」
鄒中亭忙道:「大俠有問,鄙人一定據實相告,不敢稍有半點隱瞞。」
常掛珠道:「那個什麼二十四少爺,到底是何方神聖來著?」
鄒中亭乾咳一聲,道:「是蜀中唐門二十四少爺唐飛。」
「唐飛?」常掛珠怔了一怔,道:「他就是蜀中唐門的二十四少爺?」
鄒中亭點點頭,道:「是的,他的確就是唐門的二十四少爺……」
常掛珠眉頭一皺,道:「他來到這裡幹什麼?」
鄒中亭道:「試馬。」
「試馬?試什麼馬?」
「就是這兩匹……」鄒中亭穴道被點,全身上下不能動彈,只能用目光瞧著身邊兩匹馬作為示意。
常掛珠也向那兩匹馬瞧了瞧,道:「這就是紫蹄和紅尾?」
鄒中亭大感詫異,道:「你怎麼知道這兩匹馬兒的名字?」
常掛珠冷笑道:「俺是當世之伯樂,一眼就看出這兩匹馬兒不是凡品!」
鄒中亭只得陪笑道:「大俠說的是,說的是!」
常掛珠道:「唐飛願意出多少錢買這兩匹馬?」
鄒中亭一怔,道:「誰說二十四少爺要買這兩匹馬?」
常掛珠道:「若不想買馬,又還試什麼鳥?」
鄒中亭嘆了口氣,說道:「大俠誤會啦!這兩匹馬兒,本來就是唐飛二十四少爺的。」
常掛珠一愕,奇怪地望著鄒中亭道:「既是二十四少爺的馬,何以不養在蜀中,居然會養在這等窮鄉僻壤之地?」
舒一照忙道:「誰說這裡是窮鄉僻壤?這鎮上的大財主不知凡幾……」
「閉嘴!」常掛珠叱道:「俺現在要弄清楚的人是唐飛,可不是鎮上的大財主、小財主!」
鄒中亭苦著臉,道:「二十四少爺把這兩匹馬寄養在我家,是因為準備搬到這鎮上住下來。」
常掛珠更奇道:「蜀中唐門的子弟,怎麼會跑到這兒來居住?」
鄒中亭道:「這就不知道了。」
鮑正行嘆了口氣,道:「管他二十四少爺喜歡住在什麼地方?總之,咱們把紅尾和紫蹄帶走便是。」
常掛珠冷冷的說道:「帶走這兩匹馬兒又怎樣?難道你沒看見車子已給炸毀了嗎?」
鮑正行皺了皺眉,道:「可以再去買一輛。」
常掛珠道:「但俺現在不想找車子,倒想先去找一個人。」
鮑正行道:「找二十四少爺?」
「嗯,對了!」常掛珠點點頭,道:「沈總調度中的是唐門毒藥,這唐飛既是唐門中人,只要把他捉住,也許很快就能夠得到解藥了。」
「高見,高見!」鮑正行拇指一豎,咧嘴笑笑,道:「常老大不愧是常老大,每隔十年八載,都會想出一個很好的主意來。」
「放屁!」常掛珠罵了一聲。
鮑正行立時又笑道:「屁倒是每天都放七,八次的。」
常掛珠給他氣得惱火了,一拳便打在他胖胖的大肚子上。
鮑正行也不閃躲,硬挨了這一拳,接著居然還嘻嘻一笑道:「甘願受罰,大大的不打緊之至。」
常掛珠也不再去理睬他,目光一轉盯在鄒中亭臉上,道:「唐飛在什麼地方?咱們找他有事商量。」
鄒中亭苦笑了一下,道:「他是著名的飛少爺,喜歡東飛西走,我怎知道他跑到那兒去了?」
「呵呵,你罵人倒有點本領,真是一絕,一絕!」常掛珠忽然怪聲怪氣地笑說著。
鄒中亭一楞,道:「我幾時罵人來著?」
常掛珠臉色一寒,嘿嘿的笑說道:「你把天下間所有人都當作獃子嗎?剛才你嘛!分明在罵唐二十四少爺是個雞,是只狗!」
鄒中亭大吃一驚,駭然道:「我幾時這樣罵過二十四少爺了?」
常掛珠冷冷道:「你剛才不是說過,飛少爺喜歡東飛西走?」
鄒中亭呆了一呆,說道:「哦,是又怎樣?」
常掛珠道:「這句話分明是從雞飛狗走這四個字轉變過來的,正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你還敢狡辯嗎?」
鄒中亭一聽之下,登時為之面無人色,扯直著嗓子叫道:「沒這回事,絕對沒有這回事!」
常掛珠冷冷道:「話已說出了口,這時候才再抵賴,未免是太沒種了,倒不如老老實實跟咱們合作,總之,俺答應不把這件事向唐飛說出來便是。」
鄒中亭額上冷汗如雨,道:「要怎樣才算是老老實實?」
常掛珠乾咳一聲,默然半晌才緩緩道:「咱們有點事要找唐二十四少爺相商,你若告訴俺他的下落,俺人頭保證,絕不會把這句話轉送到他耳朵去!」
鄒中亭苦著臉,隔了片刻才道:「二十四少爺也許曾在羊牯坑裡作客,但卻不一定會在那裡……」
鮑正行掄起了拳頭,喝道:「他媽的,你這種說話模凌兩可,騙得了誰?」
鄒中亭苦著臉,叫道:「正因為說得模凌兩可,那才是最老實的說話,倘若鄙人一口咬定飛少爺就在羊牯坑中,反而顯得這是騙人的鬼話。」
「他媽的灰孫子,臭屁王八還敢嘴刁……」鮑正行聲音更凶,正要一拳揍下去,卻給常掛珠伸手攔住。
「算了!這公子哥兒說的話,倒也不無道理。」常掛珠淡淡一笑,盯著鄒中亭道:「那羊牯坑在什麼地方?」
鄒中亭道:「羊牯坑就是羊牯坑,又會在什麼地方了?」
常掛珠立刻沉下了臉,道:「俺是問,從這裡到羊牯坑有多遠?該怎麼走法?」
鄒中亭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常掛珠厲聲道:「你若不知道,又怎曉得說出羊牯坑這個地方來?」
鄒中亭苦笑道:「知道這個地方的名字,可不等於知道它在那裡!」
常掛珠微一沉吟,道:「你不知道,誰知道?」
鄒中亭想了很久,忽然叫道:「對了,有一個人他一定知道羊牯坑在什麼地方。」
常掛珠立刻追問道:「這人是誰?」
鄒中亭道:「就是『九省棋俠』錢有多。」
「錢有多?」常掛珠登時臉色一變,道:「你是說那個只會下棋騙人的老騙子?」
鄒中亭一愕,道:「你領教過他老人家的棋術嗎?」
常掛珠眨了眨眼,道:「俺曾否跟他下過棋,干你鳥事?」
鄒中亭一凜,忙道:「不相干,不相干!」
常掛珠說道:「你知道錢有多在那裡嗎?」
鄒中亭道:「他前兩天到了本鎮,如今大概還在客棧里。」
「那一家客棧?」
「老悅賓客棧。」
常掛珠在鄒中亭臉上虛劈了一掌,道:「你不騙俺?」
鄒中亭忙道:「鄙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撒謊。」
常掛珠冷冷的道:「看你也沒這個膽量!」
鮑正行道:「咱們真的要去找錢有多,然後再到羊牯坑,跟著看看是否找得到唐飛?」
常掛珠點點頭,道:「正是這樣。」
鮑正行皺著眉,說道:「如此轉來轉去,能否找得到唐飛已是大疑問,就算真的可以找到這位飛少爺,也未必能夠取到解藥,唉!這種笨人笨事,還是不幹為妙。」
常掛珠冷冷一笑,道:「你不喜歡就別干,俺己決定如此,總之,咱們非要找到唐飛不可!」
鮑正行無奈,只得跟著常掛珠前往老悅賓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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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悅賓客棧,是一間古老得發霉的客棧。
它古老的程度,簡直就像是隨時都會坍塌下來一樣。
這客棧的老掌柜,也和這客棧一樣古老而頹敗,看來全無半點生氣。
常掛珠在櫃面前站了半天,這老掌柜才懶洋洋的抬起頭,兩眼半開半閉地說道:「這位客倌,想要房間么?」
常掛珠在櫃檯上輕輕敲了幾下,才說道:「俺不是要房間,只是想找一個老頭兒。」
「老頭兒?」老掌柜乾咳兩聲,道:「我也是個老頭兒啦……」
常掛珠搖了搖頭,截然道:「俺要找的老頭兒可不是你這個,而是他媽的錢有多。」
老掌柜一愕,道:「你要找他媽的還是找錢有多?」
常掛珠道:「當然是錢有多。」
老掌柜立刻揮了揮手,道:「不必找了,他不在這兒啦!」
「不在這兒又在那兒?」常掛珠臉色一變,道:「是不是去了羊牯坑?」
「羊牯坑?」老掌柜呆住,道:「羊牯坑是個什麼東西?是個羊牯?還是個深坑?」
常掛珠怒道:「他媽的,你不懂就少問!」
老掌柜忽然給他粗聲罵了兩句,不禁吃了一驚,再也不敢答腔。
就在這時,一個灰衣青年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道:「掌柜的,我想找一個人。」
老掌柜打量了他一眼,半晌才道:「這位哥兒又要找誰?」
「錢有多。」灰衣青年人說道:「他住在那一間房間?」
老掌柜呆了一呆,道:「你也是找錢有多的?」
灰衣青年一怔,看了常掛珠一眼,才道:「尊駕莫非也在找我大哥?」
常掛珠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道:「你大哥?你也姓錢嗎?」
「不,我姓方,叫方孟海。」灰衣青年說道:「錢大哥是我的結拜兄長。」
常掛珠眉頭一皺,道:「錢有多最少比你年長几十歲,怎麼居然和你稱兄道弟起來?」
方孟海冷冷道:「這大概是緣份所致吧!」
常掛珠道:「錢有多不錯曾經在這裡,但如今卻已去如黃鶴,不知去向。」
方孟海一愕,問老掌柜道:「他真的走了?」
老掌柜道:「走了就是走了,老漢騙你們作啥?」
方孟海頓足道:「這可苦也,唉!真是……真是急煞人也!」
鮑正行走了過來,盯著方孟海笑道:「這客棧准有茅廁,若急得厲害不妨進去解決瞭然后慢慢再說。」
方孟海乾咳一聲,道:「小弟沒有什麼好說了,茅廁留待尊駕慢慢享用,咱們後會有期……」說著,掉頭便走。
就在這時,一個農村打扮的女子直衝進來,一開口便大聲叫道:「找到錢老兒沒有?」
「還沒找著……」方孟海應了一聲。
「他奶奶」這女子大不耐煩,但才叫出這三個字,立刻就當場呆住了。
她呆住,是因為看見了兩個人常掛珠和鮑正行。
常掛珠和鮑正行看見了這個女子,也是同樣呆了半天,才異口同聲地叫道:「是你!」
「常老大、鮑老五,哈哈!不是老娘又還是誰!」這女子倏地發出一聲興奮的呼叫:
「老娘找得你們好苦也!」
老娘!
一個才只有二十幾歲,而且還是雲英未嫁之身的女子居然自稱「老娘」!
這「老娘」不是呂足金又還會是誰?
「江東老娘」呂足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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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五傑」在江湖上相當出名。
這幾個盜不盜、俠不俠的漢子之所以會出名,絕不是因為他們的武功,更不是因為他們有什麼特殊的地位或者是過人的權勢,而是因為這幾個人勇在一個「闖」字。
闖蕩江湖,實際上也可以說成是闖禍江湖。
「江東五傑」在還沒有出道江湖之前,就已經常在家裡闖禍,街上闖禍。
五人結拜之後,大家聯袂一起闖禍的機會就更多了。
不但多,而且所闖的禍還越闖越大。
但「江東老娘」呂足金比這五個人加起來還更出名。
她父親在江東一帶,是開設客棧的,而且分號有十幾家之多。
五年前,呂足金的父親死了,除了留下這十幾家客棧之外,還留給了女兒一柄刀。
那是一柄金刀,而這金刀的名字,就叫「足金金刀」。
足金金刀並不太鋒利,但卻沉重之極,無論是誰的脖子都絕對挨不住她手裡足金金刀的一擊。
但她在江湖上出名,絕不是因為她有這一柄足金金刀,而是因為她實在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特別的女人,總是最容易闖禍的。
她比「江東五傑」更常闖禍,所以,她也比「江東五傑」更加出名。
就在這時候,白世儒來了。
在他前面,有沈必理還有舒一照。
他和舒一照在鎮上找到了一副擔架,而沈必理現在就躺在擔架之上,動也不動。
當白世儒看見呂足金之際,臉上的表情顯得訝異極了,就像是忽然間有幾個肉包子從半天掉進他嘴裡一樣。
呂足金卻好像根本沒有看見白世儒,只是兩眼直視著擔架上的沈必理,忽然叫道:「啊呀!這是什麼人來著?咽了氣沒有?」
白世儒倏地叱遭:「你才咽了氣!」
呂足金立刻「哇」的一聲,道:「小白,半年不見蹤影,一見面就咒罵老娘,這算是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