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素手安下屠龍計

春心唱出求鳳聲

三個人都默然不作聲,相對凝視良久。

梅華忽地輕輕一笑道:「侯行夫著人此去投奔的地方一定是五台山那邊,好在我們遲早都要跟他們碰一下的,於老也不必懊喪……」

于飛卻氣呼呼地道:「我不是為這些懊喪,侯行夫走了不打緊,他把『歸化秘笈』也帶走了,使我功虧一簣……」

梅華微笑地問道:「於老對『歸化秘笈』的功夫難道還沒有研究透徹?」

于飛輕嘆一聲道:「侯行夫那人十分狡猾,他並沒有將秘笈交給我,只是每次批錄一小段,經過幾個月的參研,大致都已差不多了,只是最後一部分歸化神功上講的是運氣化力之道,我只要學成了這種功夫,就不怕內力衰竭了……」

梅華頗感興趣地道:「以於老的見識閱歷,聞一足以知百,就是缺了一部分,相信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加以補救……」

于飛搖頭道:「這種功夫與普通武功無關,完全是講究如何將血經逆行,以發揮人體中天然之潛力,我現在只能做到一半……」

梅華雙目一亮道:「血經逆行有這麼大的好處嗎?」

于飛點頭道:「不錯!人體之潛力寓於血,生於膽,膽助血長,達於四肢百骸,乃生超人之力,其實只是將血液迫入許多無法達到的地方,這些地方之所以很難達到,就是因為它們都是生在血經相逆的地方。」

梅華興奮地道:「不錯!這個理論在醫學上曾有所載,卻是個無法達到的境界,因為人體的構造上有著許多限制……」

于飛輕嘆道:「歸化神功就是打破這種限制的方法,我經過多日苦練,已能使上半身發揮到這種程度……」

梅華想了一下道:「以於老之能,發揮到一半也夠了!」

于飛搖頭道:「不行,假如我把力量集中到上半身,勢必與下半身發生衝突,正逆相抵相消,一點用都沒有……」

梅華笑笑道:「假如用一個方法將上下的經脈隔斷呢?」

于飛微怔道:「那當然可以,可是用甚麼方法隔斷它們呢?」

梅華一笑道:「在下對於岐黃之道略有心得,我可以用金針閉穴的方法將人體上下隔離,於老若有興趣,我們不妨試一下!」

于飛興奮地道:「梅老弟假如有這種本事,我就不怕任何人了,即使只能發揮到半身的潛力,我相信也可以高出韓祺很多……」

梅華笑著從身邊取出一個金屬匣子道:「我們現在就來試試看!」

于飛略加沉吟,毅然坐在地上,擺好姿勢道:「梅老弟,請施為吧!」

梅華打開匣蓋,取出一把金針,走到他身邊,將金針一根根插入他身子下半截的穴道中。

等她事畢之後,于飛立刻運掌向路邊的一塊巨石推去,掌力所及,相距二、三丈外的巨石立刻化為-粉。

他一共發了十幾掌,一邊的山岩整個地坍了下去,于飛卻毫無倦態,興奮地大叫起來道:

「行了!行了!這個方法真好……」

梅華笑著道:「於老請把功夫收去,使血脈恢復正常,我才能起出金針,讓你-愎行動,否則上下血經沖逆……」

正說到這兒,忽然看見於飛頭上青筋暴起,汗出如漿,兩隻眼睛不停地翻動,形相頗為恐怖,不禁驚問道:「於老,你是怎麼了?」

于飛慢慢地恢愎了平靜,喘著氣道:「不行!我怎麼換不過來了……」

梅華一怔道:「換不回來?哪有這種事!」

于飛急了道:「是真的,現在這全身血脈好像完全不受我的控制……」

梅華閉目沉思片刻,忽地跌足叫道:「於老,這下子可是我害你了,肝為血之海,腎為精之源,我剛才沒有想到這一點,把你的腎脈給隔絕了!」

于飛瞪大了眼睛叫道:「那便如何?」

梅華輕輕嘆息一聲道:「那很糟,恐怕你這上下兩截要永遠脫節了,腎脈為調經之本,未經過腎脈,你自然無法把血經換回原狀……」

于飛用掌一拍地下,擊出一個深坑叫道:「這不行,那我不是要成個癱子了?」

梅華道:「這倒不至於,我可以替你把金針起出,使正逆的血經互相對沖,看是那一邊的力量較強,不過……」

于飛著急道:「不過怎麼樣?」

梅華道:「無論正逆兩方如何對消,你都能恢愎行動,就是你的功力即將因此消失,將與常人無異……」

于飛怔然道:「與常人無異?你是說我再也不能與人動手了?」

梅華道:「三、五個莊稼漢你還是勝之有餘,只是比起一般高手來就差得多了,當然更別說是與韓祺爭雄……」

費長房也急了道:「這就糟了,韓祺在一兩天就要來了,我們將如何應付呢?梅老弟,你這下子可真是害人不淺……」

梅華苦笑一下道:「韓祺倒不足慮,我絕對有辦法對付過去,問題是於老,他英雄一世,突然叫他喪失武功……」

于飛立刻叫起來道:「不行!那樣我倒不如死了乾脆……」

梅華惋惜地道:「是啊!叫於老過那種日子,豈非生不如死……」

于飛閉目長嘆一聲道:「我是絕對不能失去武功的,可是我成了個半身不遂的癱子,有了這一身武功又能作甚麼用呢?」

梅華道:「這倒不盡然,你剛才隔空毀石,功力可及數丈,就是坐在地上不動,也沒有人能傷害到你……」

于飛嘆道:「可是用來對付韓祺就不行了,我掌力可及五丈,他若是站在五丈之外,我只有對他乾瞪眼……」

梅華想了一下道:「好在這件事並沒有外人知道,只要我們不說出去,誰也無法利用你這個缺點,何況這還有個補救辦法!」

于飛連忙道:「甚麼方法?」

梅華一笑道:「世上半身不遂的人很多,他們也沒有枯守在家中!」

于飛恍然道:「你是說叫我坐在車子上?」

梅華點點頭道:「不錯!你只是雙腿無法行動,我們可以製作一輛特殊的座車,使你用雙手自行操縱,照樣可以行動自如……」

于飛想了一下,黯然長嘆道:「恐怕也只有這個法子。費老弟,你趕快叫人製造座車,否則我行動都要仗人扶持,豈不逼死人……」

梅華連忙道:「那車子可以用鋼鐵作架,輪子外圈鑲以熟革,行走的時候輕穩無聲,登山越嶺如履平地,只是有一個缺點!」

于飛連忙問道:「甚麼缺點?」

梅華一笑道:「不能爬樓梯……」

于飛這才知道她是開玩笑,輕輕一嘆道:「梅老弟,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梅華笑笑道:「不是開玩笑,王屋山中神仙居,處處都是高樓,韓祺來的時候,我們總不能在平地上接待他……」

于飛一愕道:「對啊!老韓是個鬼精靈,要是給他看見我雙腿不便,他一定會利用我這個缺點,那該怎麼辦?」

費長房想想道:「這倒沒關係,我們可以在平地上搭個天棚……」

梅華搖頭道:「不妥!不妥!於老不能一直坐在棚里等他前來,好在目前最難對付的只有一個韓祺,除去此人,就是明曉得於老行動不便,也無人能佔到便宜,我倒是另外有個辦法,韓祺來的那一天,於老乾脆搭架子……」

兩個人的眼光都凝注在她身上,等她說出下文。

梅華笑說下去道:「於老的座車上可以安上轎桿,選四個妙齡少女抬著出場,於老的態度再裝得尊嚴些,韓祺絕對看不出破綻!」

于飛叫起來道:「好極了!那天可以叫李芳菲、夏綠姬、董雙成與連素姿四人抬轎,老韓再鬼也猜不透我們的機關……」

梅華神色一庄道:「這些布置只能用一次,於老當好自為之!」

于飛怔怔地道:「這話怎麼說?」

梅華沉聲道:「我是說韓祺只會受騙一次,假如他……」

于飛擺擺手道:「你不必說了,我明白,老韓不會有第二次的機會了,我絕不能叫他看出我是個殘廢……」

梅華笑笑道:「你明白就好,只有除去韓祺,你才能以這殘廢之身而稱尊天下,我是怕你顧念到多年的友情而下不了手……」

于飛的臉色轉為陰沉道:「只有在勢鈞力敵的狀態下才能談到友情,假如不是大悲那老禿驢,我們天外之魔早就火併起來了!」

梅華點點頭,轉向費長房道:「神君,你把於老送回房中安息,我去找人趕製座車,不過對於這件事我們千萬要暫時守秘……」

費長房點點頭,架起于飛逕直而去。

當他重新來到梅華身邊時,梅華正在自己的房中繪製車圖的式樣,他守在旁邊,耐心地等她完成工作。

梅華畫完最後一筆,註上大小尺寸,再把圖式交到他手中時,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輕輕一笑道:「恭喜神君,今後整個武林將都是你的天下了!」

費長房不禁一怔道:「梅老弟,這是怎麼說呢?」

梅華笑嘻嘻地道:「這就是我想出來的錦囊妙計,一石二鳥,假于飛之手除去韓祺,然後再假他自己的手了結自己……」

費長房猶自不解,梅華放低聲音道:「運氣逆血之法,醫書上早有記載,可是卻無人敢嘗試,因為人體的組織乃順乎自然而成,一旦反其道而行,雖可見效於一時,卻因耗損體力過巨,不出一個月必將力竭神枯而死……」

費長房詫然道:「那于飛所習的歸化神功……」

梅華微笑道:「歸化神功的確可以打破這種限制,可是于飛被我施過手術,他的壽命不會超過半個月……」

費長房更糊塗了,梅華放低聲音道:「我替他施行金針閉穴並不是將他上下隔絕,而是將他下半身的血液完全逼送到上半身去,使他的功力突然增加了一倍,所以才有那麼大的威力,可是他的壽命也將減卻一半……」

費長房怔然道:「那他可以不殘廢的?」

梅華點頭道:「不錯!我只要拔去金針,由於他下半身根本沒有血了,逆血下行,絕對不會衝突……」

費長房一怔道:「你何必這樣做呢?即使讓他自己行動,他最多也只能活上一個月,把他弄成殘廢,豈不是反而增加麻煩?」

梅華道:「一個月的時間他足夠找到侯行夫,把剩餘的部分學全了,他就不會死了,那才是天大的麻煩……」

費長房想想道:「半個月的時間他也可以找到侯行夫……」

梅華一笑道:「所以我必須把他弄成殘廢,使他的行動不能自主,我們只須守住他半個月,天下大事定矣……」

費長房嘆了一聲道:「老弟心計之工,天下無人能及,我只要重新得回神仙居中安靜的生活,此別無所求矣,爭雄天下,還是該由老弟這種人才去擔當……」

梅華微笑道:「兄弟雖有此心,卻無此力,因此只能在幕後出出主意,神君若是不棄,俟二魔伏誅后,兄弟當追隨左右……」

費長房的心意有點活動了,可是他未作明白表示,僅只淡淡地一笑,端詳著手中的圖式道:「這等以後再說吧,不過我還是不放心,萬一于飛不死心,自己試著把金針拔出來,老弟將何以自圓其說呢?」

梅華笑笑道:「我以為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吧!」

費長房搖頭道:「不!我送他回房時,見他的神情十分痛苦,幾次想自己伸手拔針,雖然被我勸住了,難保他不會再試……」

梅華笑道:「現在拔出來也沒有用了,我當時故意留住他說了半天的話,就是要把時間拖延過去……」

費長房怔然道:「拖延時間有甚麼用呢?」

梅華笑道:「人體的筋絡全靠血液滋潤,失血過久,筋痿脈枯,仙丹也救不了,我把時間算準了才離開的……」

費長房駭然道:「那他現在就是拔出金針也無法行動了?」

梅華點頭道:「不錯!我叫他回房時,筋絡已枯,這一輩子是殘廢定了,不過他這一輩子最長也不會超過半月……」

費長房嘆了一聲,拿著圖樣走了,梅華一個人坐著想了半天心事,才和衣躺在床上,隔屋傳來孫冬如雷的鼾聲。

這個傻大姊才是真正的渾金朴玉,身處龍潭虎穴,居然不懷一點心事,吃飽了就睡……

梅華聽著她的鼾聲,不禁輕輕一嘆道:「冬姑,我真羨慕你,我若能像你一樣,該是多麼幸福,無憂無慮,也不必操這些閑心了……」

正在嘆息間,孫冬翻了一個身,震得床板「砰砰」直響,接著又迷迷糊糊地「咕嚕」一陣,說起夢話來了。

「小兄弟,你可別丟下我,我知道我丑,我吃了很多苦才變得好看一點,我也知道我傻、我笨,那可沒辦法……」

梅華聽得鼻子一酸,不禁又低嘆道:「我看錯她了,她還是有煩惱的,跟我一樣的煩惱,情關勘不透,煩惱就不能免,她畢竟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正在嘆息之間,孫冬又叫起來道:「混賬,壞蛋,你脫我的衣服幹嘛?打死你……」

接著是「啪」的一聲,梅華以為她還是在說夢話,可是聽見那一聲脆響,又好像是真正打在人身上的聲音。

連忙起身,掌著蠟燭走過去,卻見房門緊閉,房中一片漆黑,而且還有人動手相搏的聲音。

她一腳將房門踢開,燭光照進去,她卻呆住了!

孫冬坐在床上,上衣整個地解開了,連緊裹在胸前的白布也解開了,露出一對豪乳……

而房中還有兩個人在動手相搏,一個是連素姿,她上面系了一方肚兜,赤著雙膊,下身整個地赤裸著。

肚兜的一角遮著私處,兩條腿光光的,背後除了系住肚兜的絲帶外,腰臀畢露,一派醜態。

跟她動手的是一個壯漢,鐵青著臉,二人打得十分激烈,梅華認得那壯漢正是跟隨花燕來到此,化名王剛的連進。

梅華一看就明白了,連素姿雖已中年,姿色猶自不惡,正當虎狼之年,如何能長耐寂寞?

她一定是看上了孫冬的精壯魁偉,所以才偷偷地摸進來想找她一慰饑渴的,所以才脫成那個樣子。

孫冬若是個男子,對著她那種樣子,就是鐵石人也無法抗拒,可惜孫冬偏偏是個假貨,所以才打了她一下。

至於連進,他雖然因為花燕來與費長房夫婦失和,連帶著他們夫婦也翻臉成仇,然而也無法忍受妻子偷人。

他一定是跟著進來捉姦的,雙方就糊裡糊塗打了起來。

梅華的動作何其迅速,不等他們發現孫冬的真相,趕忙閃身擋在她前面,一隻手暗示孫冬把衣服穿好。

另一隻手卻高舉著燭光喝道:「你們幹甚麼?」

連進怒聲道:「梅……相公,這個賤人太不要臉了,他……」

連素姿卻冷笑道:「姓王的,你別假裝好人了,你到了此地后,就對老娘勾三搭四的,老娘偏偏瞧你不上眼!」

連進氣得混身發抖,因為他臉上搽了易容葯,看不出臉色的變化,然而他的眼中卻爆出了怒火,厲聲大叫道:「放屁!你簡直不要臉……」

連素姿「哼」聲冷笑道:「老娘再不要臉也不會看上你這種瘟生。我問你,跟在老娘背後偷偷摸摸地幹甚麼?」

連進跳起來叫道:「我要宰了你這個淫婦……」

連素姿冷笑道:「老娘喜歡那小夥子,你管得著嗎?」

連進又想發作,卻被梅華用眼色阻止了。

連素姿一轉臉對梅華笑道:「梅相公,很對不起驚動了你,可是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管,我自知這種行為不對,然而……」

梅華一沉臉色道:「你別忘記你是個有夫之婦!」

連素姿冷笑道:「我丈夫早死了!」

連進跳起來叫道:「放屁……」

梅華用力瞪了他一眼,又將他鎮壓了下去,連素姿以為梅華是在幫她,連忙以諂媚的口氣道:「梅相公,你替我想想,我在二十三歲死了丈夫,至今虛渡了二十年寂寞的歲月,我總該為自己找點樂趣吧!」

梅華寒著臉道:「你的行為我管不著,可是我不能讓你誘惑我的人……」

連素姿好像已經豁出去了,一擺頭蠻橫地道:「我沒有誘惑他,是他誘惑我的,他叫我今天晚上來找他,否則我怎麼會做出這種沒廉恥的事……」

梅華猶未答話,孫冬已從床上跳下來叫道:「你胡說!我幾時說過……」

她這一出來,倒使連進與連素姿怔住了!

原來孫冬的腦筋很笨,沒有看懂梅華的手勢,也沒有把衣服穿好,仍是裸胸袒膛沖了出來。

連進只不過驚詫而已,連素姿卻現出猥瑣的神情,冷冷地一笑,用十分邪狎的聲音譏嘲地道:「看來我倒是表錯情了,真想不到這麼一個精壯的小夥子會是個假貨。梅相公,你們之間當真是主僕的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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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樹梅花一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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