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涯飛霜悲鼓角
滬江支流江水洶湧,波流激湍,礁石星羅棋布,形成險灘,使水道逼仄,兩岸峭壁如刃藤蘿密翳,不亞於三峽天險。
在兩處亂礁間,泊著一艘三桅巨舟,艙面上立著一個帶刀黑衣武士,目光凝望著江邊。
遠處忽現出數條迅快如飛人影,疾如流星奔來。
但聞此丐佟青松哈哈大笑道:「林姑娘,你在此處設壇,堪稱形勝天險,人鬼不知。」
數條人影先後落在一塊烏油黝黑的大礁石上。
來人正是南儒北丐,金鳳幫主林風珠及郭錦虞風霞翠萍鴻七人。
林鳳珠伸手一理鬢間為風吹亂了的頭髮,嫣然一笑道:「此處原是一條峽谷,四山澗水匯注屍此,每當春雨水漲,山洪暴發,怒潮澎湃,一瀉千里,長年沖刷,形成奇險水道,再由此往下游七里,流於滬江正水,出口處蘆荻隱蔽,罕有舟舶行經。」
南儒司空陵星目眺望了一下形勢,笑道:「林姑娘必在扼要峻險處布下伏樁。」
林鳳珠頷首道:「晚輩年事甚輕,初當重任,殊欠周詳,望老前輩隨時指教,晚輩感恩不淺。」
司空陵笑道:「姑娘太自謙了。」
正說之間,巨舟艙中走出八個貌美宮裝少女,身似飛燕,掠登礁石上,嬌笑道:「幫主姐姐趕來了,我們在此已守候兩日。」
林鳳珠道:「如非霍少俠施救,我怎能趕來。」
八宮裝少女聞言面現驚詫之色。
林鳳珠為來人一一引見后,登舟進入內艙落坐,咄嗟間,已擺下一席盛宴。
佟青松拈杯長嘆一聲道:「老化子從未經歷過如此險惡風波,看來一場血腥殺劫,即將在武林間展開。」
司空陵劍眉一挑,道:「你這老化子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則甚,武林亂象險惡,誰不知道,還用你說,老化子,沅江雙凶功力雖稍遜你我一籌,但為何見得瀾滄五煞書信,竟俯首貼耳隨去,寧非怪事。」
佟青僅松播首答道:「其中玄虛,老化子迄今尚難理解,不如俟霍老弟轉返,方可水落石出。」
忽聞艙外高聲道:「霍少俠到!」
人影一閃,正是丰神倜儻的霍文翔含笑踏入艙中,手中執著一封瀾滄五煞沅江雙凶的書信。
佟青松不禁驚詫道:「老弟這封書信從何處得來?」
霍文翔道:「龍衛有意失落在院中,雙凶一則因晚輩說過道不同不相為謀,羞於求人,再知三位前輩必目擊一切,定然忖知函中蘊有惡毒陰謀……」說著微喟一聲,接道:「信中寫的俱是雙凶生平劣行惡跡,重大隱私,最後一頁紙上附有百花奇毒,他本驚心駭魄,氣神渙散之際,百花奇毒不由猛吸而入,半個對時后若不服下解藥,必身化膿血而亡。」
「這就更費人理解了。」
佟青松說道:「文桑已知身罹百花奇毒,何以不暗中示警於龍衛逃走么?百花翁如非有萬全從容準備,那能如此故作大方,是以文桑深知採取險著,反誤了他們兩人性命,何況我等難保不坐視不問。」
司空陵頷首道:「雙凶亦不失為機智過人之輩,不泄漏我等蹤跡,故意賣一個交情,失落書信之舉更是神來之筆,委實妙絕。」話音略頓,又道:「此信可否容老朽一瞧么?」
霍文翔道:「百花奇毒不能久留於紙上,已為風吹散殆盡,不過老前輩尚要屏住呼吸,以防萬一。」
司空陵接過書信,仔細詳閱,不禁長嘆一聲道:「百花老人果然詭計百出,料事如神,沅江雙凶處處都落入他計算中,看來百花老人有心網羅中原武林群雄以供驅策。」
佟青松哈哈大笑道:「你我在此稍避兩三日,略施詭詐,當叫百花老賊疑神疑鬼,躊躇不前,哼哼,莫謂中原無人。」
司空陵道:「計將安出。」
忽艙外走進一個金鳳幫武士,趨在霍文翔之前,低聲稟遭:「苗琛帶到!」
霍文翔哦了一聲道:「諸位暫且迴避,僅留林幫主在此。」
群雄走入鄰艙,林鳳珠手捧金風三令端坐在一把交椅上,霍文翔侍立一側。
須臾,只見兩個錦衣下士帶著一個眼蒙黑巾漢子跨入艙中,錦衣武士立時與那漢子鬆開蒙眼黑巾。
霍文翔笑道:「苗壇主,百花老賊詭詐狠毒,無孔不入,目下風雲險惡,難保苗壇主不落入老賊手中,權宜措施,望請見諒是幸。」
苗琛抱拳躬身道:「這個小的知道,在聚英客棧外曾發現林幫主不慎為沅江雙凶所制,小的俗率手下犯險施救,繼而,一想少俠在店內,林幫主必然無恙,果然不到片刻,發現幾個西域高手易裝商賈模樣進入聚英客樓內相偕沅江雙凶走出,神色黯傷,小的既慶幸林幫主已化險為夷,更警惕街頭巷尾充斥著形跡可疑人物,立即下令擇地隱秘藏起……」
霍文翔頷首道:「做得好,不負令主賞識。」
苗琛面現一絲受寵若驚之色,連忙躬身抱拳道:「小的還忘了參見林幫主及少俠。」
林鳳珠道:「免去俗禮,目前形勢雖險惡,但仍可挽救,百花老賊志在星河三寶並圖霸武林,急於找出諳悉三林寒潭途徑之人,本座臨來之際,韓少俠一再囑咐嚴密保護其叔韓夢雲安危,萬一其叔落在百花翁手中,則後果不堪想像。」
苗琛躬身答道:「韓夢雲現在嘉明鎮西紫霞庄王相國府中充當西席。」
霍文翔道:「在下立即隨苗壇主一往,免為百花老賊所趁。」
林鳳珠螓首微頷首道:「也好!」
當下霍文翔與苗琛告辭而出,苗琛一出艙外,錦衣武士立時將他雙眼蒙了起來,低聲道:「得罪了!」
苗琛只覺被霍文翔五指拉著手臂,拔足飛奔,身似騰雲駕霧,御風而行。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驀地,山谷中突起了一聲尖銳刺耳長嘯,苗琛猛感心頭一震,腦中昏旋倒地不起。
霍文翔身形隱在一片亂石荊棘叢中,只見山谷中現出十數條白色人影,疾逾流星奔來,現出西域怪異裝束,面目森冷的高手,在他潛身之處三丈開外停住,數十道驚異目光交相投注,勾輪格礫頻頻傾訴。
雖不知他們在說什麼,但從他們神色觀察似追蹤什麼人而來。
只見那十數西域高手談論了-陣掉頭如飛奔去,一抹靈機在霍文翔心頭閃過,藏在一堆亂石之後,發出低聲如梟鳴的長笑,笑聲迂迴飄蕩,似從四面八方送出。
笑聲逼入西域高手的耳中,紛紛心神大震,迅忙四散覓尋。
突然,一條瘦長如竹西域怪人飛落在霍文翔藏身那堆亂石之前,湛藍的眸子逼射出精芒似有所疑慮。
只見此人徐徐伸出右臂,吐勁劈出。
那知,霍文翔縱身躍起,迅如電光五指疾扣而出,一把扣住怪人腕脈要穴,長笑一聲,沖霄奔起,穿空電射掠去。
諸西域怪人聞聲驚覺,見狀大驚,紛紛追趕霍文翔,但霍文翔身法奇快,片刻時分,形蹤俱杳。
霍文翔帶著那西域怪人在一隱秘山谷中,也不理會於他,只負著雙手背立著怪人,迎著山風,衣袂飄飛,仰面凝視雲天,沉思出神。
西域怪人暗暗凜駭,他身負怪異武功,鋼筋鐵骨,刀劍不入,尋常點穴法難制住他,怎麼此刻功力宛如散去,軟綿綿地乏力,只覺渾身睏倦無比。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西域怪人似情急無奈,竟打著純熱的漢語道:「你我無仇無怨,尊駕何將兄弟擒來此地?」
有頃,霍文翔才徐徐出聲道:「原來閣下竟會漢語,難得之極,風聞西域第一高手百花翁老人率領門下多人踏入中原有所圖謀,先還不信,如今親眼目睹居然事實。」
西域怪人道:「這是人盡皆知之事,尊駕何必明知故問?」
霍文翔冷笑一聲道:「欲圖謀霸尊武林,覓取星河三寶,但非一蹴即得,眼下百花翁圖謀,只怕心勞力拙,空花泡影一場。」
「這也不一定。」西域怪人道:「百花師尊,算無遺策,尊駕最好不要從中作梗,否則,身敗名裂,後悔莫及。」
霍文翔微微一笑道:「就憑閣下一句話,我非要伸手不可。」緩緩轉過面來,聲音一沉,接道:「百花翁之一切圖謀,閣下諒已知悉,倘不照實說出,閣下身受之苦若非人所能禁受。」
西域怪人聞言,心底不禁泛起一縷奇寒,但卻寄望著同黨尋來此地相救默然不予作答。
須臾,西域怪人只覺周身氣血蠕蠕而動,宛如蟲行蟻走,初還熬受得住,強自撐持著,但氣血竟是越走越快,萬蜂噬體,痛癢難禁,豆大汗冒出,喉間呃呃出聲,躺在地上,面膚歪曲,顫聲叫道:「兄……弟……願……從……實……說出……」
霍文翔微微一笑,右手虛拂一掌,一股奇寒勁風拂向西域怪人軀體。
西域怪人只覺痛癢立時消失,目露驚愕之容道:「中原武林,果然不乏奇才異能奇士……」說著突轉話鋒道:「百花師尊眼前圖謀覓一人,從這人身上可得知三林寒潭奇門布設,現此人蹤跡已得,進入石林是指顧間事……」
「此人是誰?」
「這個兄弟就不知情了。」
「此人可是姓韓么?」
西域怪人不禁面色微變。
霍文翔冷笑一聲,銳厲目光似欲穿透西域怪人肺腑,道:「原來閣下還是心存詭詐……」說時右掌緩緩伸了出去。
西域怪人神色大變,忙道:「此事千頭萬緒,叫兄弟從何說起,但決未心存詭詐,這人確是姓韓,名夢雲,現在紫霞莊主王相國府中。」
霍文翔不禁大感凜駭,暗道:「我如不捷足先登,武林浩劫難戢止了。」遲疑了一下,道:「既知韓夢雲在相國府中,百花翁為何不將他擒住,以免夜長夢多了。」
「那韓夢雲在王相國府中充當西席,是欲謀取一塊御賜『瑁玉』,瑁玉有避水之異,只以年代久遠,珍物散失泰半,王相國後人紈褲年少,諒不知此物何存,韓夢雲又不便詢索,只有暗中探覓,百花師尊巳遣出多人,長線放遠鳶,欲人寶俱獲。」
「倘或韓夢雲無法尋出『瑁玉』呢?」
「那只有強行索取一策。」
霍文翔忽伸出兩指,一縷暗勁如刃向西域怪人胸前點去,只聽西域怪人悶哼一聲,應指倒地。
他冷冷一笑,抓起怪人屍體奔向百花翁潛跡之處,將屍體懸挂對柯上。
這一來,百花翁門下大感手足無措,岌岌自危。
畫棟飛雲,珠簾卷雨。
一個神采飄逸的中年文士靜靜的立在一片畝許水池前,水清見底,游魚歷歷可數,殘荷斷梗,凋柳禿楓,景物蕭瑟。
除此之外,花木蔥籠茂盛,並無一絲冬天氣息。
中年文士眉峰不舒,憂鬱的眼神凝注在水面,似有嚴重的心事困擾著。
忽聞園中傳來一個呼喚聲。
「韓師爺……韓師爺……」
中年文士緩緩轉過身去,只見一個體態略肥,身著一襲團花纖錦深綠色長衫之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息頻頻奔來,立即綻展微笑道:「東翁,呼喚學生何事?」
那人等了一下,喘息漸平,神色激動道:「兩三日來悶得發慌,欲去城中訪友,怎奈武師阻擋,說是韓師爺之命,不敢違忤,這是為何?」
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東翁不知你有性命之憂么?即是東翁杜門不出,學生亦難保意外,因此學生在此沉思對策,只覺無計可施。」
那人大驚失色,道:「我王效賢並未與江湖間有何恩怨,委實難以理解相信。」
中年文士正是韓夢雲,嘆息一聲道:「江湖之事,波詐雲譎,他們並未與東翁有絲毫宿怨,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們卻為了東翁一塊御賜『瑁玉』而來。」
王效賢神色一愕,道:「我府中那有『瑁玉』。」
韓夢雲道:「那是尊祖在朝為相時,聖上賞賜,年代久遠,東翁或許不知,此物有避水之異,江湖凶邪志在必得,東翁倘知『瑁玉』所在,獻出即可保全性命,難就難在東翁絲毫不知情,但凶邪並不相信,若認為東翁隱秘自珍,則性命危矣。」
王效賢面色慘白,喃喃自語道:「這如何是好?」
忽見一名武師奔來,道:「韓師父,宅外有一黃姓少年,堅欲求見,說是有要事相囑。」
韓夢雲神色微變,略一沉吟道:「韓某有請。」
武師聞言急急奔去。
一條寬闊平整青石箭道上,已有兩名驃悍武師阻住一面目森冷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冷冷說道:「在下身有急事,二位執意相阻,誤了大事別怨在下辣手無情了。」
左側一名武師沉聲道:「廢話!命你等候,韓師爺倘不見你,大爺立即攆你出去。」
紫衣少年大笑道:「憑你兩塊廢料,豈奈在下何?狗仗人勢,哼哼,在下如不打狗看主面,必然打斷你們狗腿。」
那武師大怒,右掌一式「拔草尋蛇」劈出,帶著一股強勁的掌風揮向紫衣少年的左脅。
紫衣少年冷笑一聲,右手一晃,迅如電光石火伸出,一把扣住武師腕脈穴道,一擰一推。
只見那武師身不由主地,懸空直翻斛斗,摔落在兩丈開外。
顯然摔得不輕,那武師哎喲一聲,久久爬不起來,骨節宛如被折散一般。
另一武師又驚又怒,大喝一聲,刀光乍起,一縷銀虹疾如奔電攻向紫衣少年,堪近胸前之際,腕力一振,幻起九點寒星,罩襲向紫衣少年諸大要害重穴。
此一式刀招凌厲已極,無論紫衣少年避向何方,均在他那刀勢之下。
武師狂笑甫起,一刀砍在紫衣少年胸骨上,面色大變,只覺腕骨劇痛欲折,一柄鋼刀脫手射出半空,叭的一聲,插在一株柏樹桿上。
但見那武師滿面淌出豆大的汗珠,慘白如紙,一條右臂腫得紫茄般大,目露驚駭悸之色。
紫衣少年冷笑道:「酒囊飯袋,也敢出手傷人,快去通知韓師爺,命他出見在下。」
說時,正巧一名武師匆匆奔來,見狀面上變色,卻又震懾紫衣少年威勢,敢怒而不敢言,注視了紫衣少年一眼,大聲道:「韓師爺有請。」
紫衣少年面寒如水,道:「速速帶路。」
那武師面現不忿之色,倏地轉身,道:「請!」
片刻,已到水池,韓夢雲一見紫衣少年不由目露驚愕之色,道:「不知黃少俠找我韓夢雲有何要事,望請明告。」
紫衣少年不即回答,望了王效賢一眼。
韓夢雲心神一震,蓄勢戒備出手,忙道:「這位是韓某東翁。」
紫衣少年略略頷首為禮道:「情勢危急,無暇寒喧,你我擇一隱秘之處商談如何?」
韓夢雲當即會意,道:「東翁請便吧!」
王效賢呵呵朗笑道:「我命廚下治席恭候二位就是。」略一抱拳,與那武師快步行去。
霍文翔見二人走遠,從袖底取出一串古錢。
韓夢雲大驚,改顏正色道:「原來黃少俠乃令主所遣,不知有何吩咐?」
紫衣少年道:「令主詢問『瑁玉』得手了未,交與在下帶交令主,百花翁相率門下一二日內定然來犯。」
韓夢雲神色憂慮,長嘆一聲道:「韓某為了『瑁玉』,耗費盡心機,怎奈遍覓無著,東翁王效賢自己也不知祖上遺留有否此物,難就難在此處,百花翁之事已有耳聞,韓某布置停妥,但似嫌人力過於單薄。」
紫衣少年略一沉吟道:「百花翁西域第一高手,非但武功曠絕,而且精擅迷魂魔法,紫霞庄平庸武師如何能抵擋得住,在下意欲派遣一位輕功能行之人,去往寒潭調來高手多人,或能阻遏一時。」
韓夢雲道:「府中武師關你我何事,你我急於找出『瑁玉』所在,一旦到手立即鴻飛冥冥。」
紫衣少年冷冷一笑附在韓夢雲耳旁密語一陣。
韓夢雲不禁神色大變,逭:「百花老賊居然如此狠毒。」
驀地——
一聲慘嗥騰起,來自不遠,紫衣少年目光一變,道:「想不到他們發動如此之快。」
韓夢雲雙肩一晃,循聲撲去,紫衣少年接蹤而去。
只見樹桿旁倒著一名武師屍體,胸骨全裂,紫血汩汩溢出,目瞪嘴張,死狀猙獰恐怖之極。
屍旁立著一雙全身紅衣緊扣,背插奇形兵刃凶煞,左側一人約莫五旬開外年歲,一張黑慘慘臉膛,濃眉蝟須如刷,鈐眼蒜鼻,唇厚露齒,目光陰沉。
另一個刀瘢削臉,慘白如紙,魚眼鷹鼻,稀發無須,森冷悸人。
韓夢雲低聲向紫衣少年道:「這兩人是黔靈喪門弔客,武功怪異,出手狠辣,但久不在江湖行走,亦不知所蹤,怎奈今日竟找到紫霞庄來。」
紫衣少年道:「看來,喪門弔客二怪已受百花老賊網羅,此來必是探聽紫霞庄虛實,這些武師酒囊飯袋,用來送死徒然則甚?」.
韓夢雲眉峰微皺,低聲道:「武功精純上乘的武師均派在藏珍樓附近。」
奇怪,黔靈喪門弔客二怪目光森冷凝視著韓夢雲與紫衣少年身上,一言不發,氣氛沉悶之極。
韓夢雲微微一笑道:「黔靈二怪到我紫霞庄則甚?江湖規矩,血債血還,難道二位不知么?」、
喪門許平弔客紀靈是當年江湖有名殺星,聞言發出陰惻惻悸人心魄長笑。
紀靈道:」我倆出道江湖以來,殺人不計其數,雙手血腥,區區一個武師還嚇不了我。」
韓夢雲道:「你敢藐視我紫霞庄無人。」嘬嘴送出一聲尖銳嘯音。
白石小徑內飛掠而出四個巨靈大漢,身高九尺,太陽穴高高隆起,身形靈活,一望而知四人學有非常造詣。
許平正眼也不望那四人一眼,森森一笑道:「韓夢雲,你休派這些無用之人送死,識相的,趕緊交出『瑁玉』。」
韓夢雲朗笑道:「兄弟如果知道『瑁玉』所在,還會留在紫霞庄么?」
許干陰陰-笑道:「此話倒是實情,有勞韓老師領我黔靈二怪面見宅主王效賢,只要韓老師置身事外,我兄弟倆絕不為難於你。」
韓夢雲朗笑一聲道:「好說!好說!敝東翁現在藏珍樓,即就是在下置身事外,二位也恐難如願。」
紀靈目中精芒怒射,喝道:「韓老師是說還有人相阻?哼哼,是誰?」
韓夢雲道:「就是在下這雙肉掌。」話才出口,身形如電向黔靈二怪欺了過去,右掌斜腕一刁,出式「星宿飛河」力沉勁猛,望許平肩頭拍去,左手駢起兩指,「魁星奪鬥」迅如電火,點向紀靈「玄璣」要穴。
一式兩招,奇奧精詭,雷厲電閃,黔靈二怪措手不及,被迫得縱身一躍,分向躍開去。
黔靈二怪老於江湖,深謀歷練,知同向避了開去,韓夢雲必如影隨形攻來,佔盡先機,故而分向躍開,使韓夢雲無法兼顧。
那知韓夢雲比二怪更鬼,一式出手,暗中扣在右掌心三支「無影燕尾釘」趁著紀靈躍開之際猛發射出,身形如附骨之蛆向許平跟蹤而去,雙掌一錯,運出五式,無一不是辛辣狠毒奇招。
紀靈身形還未沾地,突感身後三樓微嘯暗勁襲來,心說不好,倏地一個燕青十八滾,貼地滾了開去。
叮叮叮三聲,三支燕尾釘深沒於磚石中。
紀靈一躍立起,跟前人影疾晃,只見四個巨靈大漢已將自己團團圍住,不禁怒火如焚,猛萌殺機,右臂反掠,將肩后一柄奇門兵刃「三棱兩刃刀」亮了出來。
這件兵刃通體用紫金砂與風磨銅合鑄而成,柄粗如卵,紫斑燦爛,鋒口犀利寒光閃閃。
四個巨靈大漢各持著一柄牛耳潑風大砍刀,凝式站立不動,八隻深沉目光注視著紀靈。
休看這四人貌像粗魯,其實諳守著武功上乘心法,敵未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十二字法訣。
紀靈此時已知紫霞庄表面鬆懈無防,骨子卻藏有無數內家高手,得手不易,絲毫不敢大意,一雙鬼眼亂轉,只見韓夢雲與許平搏鬥猛烈,各展出乎生絕藝,許平依然不能占絲毫上風,紫衣少年立在一旁卻虎視眈眈,暗暗驚心。
只見他目光轉了兩轉,突然一鶴衝天拔起,忽聽四聲大喝中,刀光電奔,潑浪掀濤般劈向紀靈原存身之處-
這正如紀靈所料,突聽紀靈發出一聲桀桀怪笑,但見一道銀虹驚天而下。
兩聲凄厲慘嗥同聲傳出,血光進射,一雙巨漢為紀靈奇門兵刃在胸腔劃開尺許口子,仰身倒地。
其餘一雙巨靈大漢手中兵刃脫手飛起半空,嚇得面如土色。
紀靈怪笑未落,一條紫影巳電閃而出,面色大變,喉中發出一聲悶哼,身形蹬蹬蹬退了三步方始停住。
只見紀靈長前胸前被紫衣少年指力划裂尺許口子,鮮血涔涔滲出。
令紀靈驚心的卻是紫衣少年傷他的一式,就是方才自己用來傷四武師的一式奇招,不由瞪目問道:「尊駕武功是何人所授?」
紫衣少年冷笑道:「在下精擅偷襲別人獨門心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何不可。」
話聲微微一頓,又道:「在下未施煞手之故,系原諒二位此來,並非有意,迫不得已,奉勸二位懸崖勒馬。」
紀靈面色又是一變,道:「尊駕何不明白說出?」
「百花翁是么?」
紀靈面上不禁泛起一絲苦笑道:「能制住黔靈二怪的人,武林中尚不多,尊駕知道就好,恐怕相繼來犯紫霞庄之人尚不僅我黔靈二怪。」
紫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承蒙見告,感激不淺,奉勸紀老師轉告百花翁,不要枉費心機,剛愎自用,徒使盛名付之流水,廢於一旦,說著忽揚手向一株樹葉叢中虛空拍出一掌。」
啊呀一聲,一條身影懸空墜下,叭噠一聲,顱裂氣絕而死,此人裝束是江湖普通打扮,紫衣密扣,由於頭顱粉碎,漿血模糊,面目已不可辨,但從腰旁攜帶凸鼓革囊可以瞧出是鼠劫之輩。
紀靈心頭暗感一震,那面韓夢雲與許平巳對接了一掌,顯然許平功力稍遜一籌,身形未穩住樁,惱羞成怒,倏地掣出肩頭兵刃,忙嚷了聲道:「老大,我們走吧!」
許平聞聲一怔,轉面瞥見紀靈胸前長衫被割裂一大塊,流血雖已止住,幅上卻遺有血漬,知今日他們必討不了好處,冷笑道:「韓老師,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相見有期。」話畢,與紀靈雙雙轉身疾奔而去,轉身即杳。
紫衣少年微喟了一聲道:「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紫霞庄巳捲入一片驚濤駭浪中。」
韓夢雲點點頭,不勝憂慮道:「如今計將安出。」
紫衣少年略一沉吟,道:「還是依在下之見,命人趕往石林請援。」
韓夢雲道:「遠水救不了近火奈何?」
「不然!」紫衣少年道:「武林群雄如今均知韓老師潛跡紫霞庄,志在覓『瑁玉』只要你我不離紫霞庄,他們投鼠忌器,必然暗中防護你我安危,因為韓老師尚不知『瑁玉』藏在何處,百花翁雖愚,也不致出此下策。」
韓夢雲目中神光一振,道:「對!就是這麼辦!」說著又面色微變,道:「派人趕往石林不明路徑也是枉然。」
紫衣少年道:「萬全之計,莫如在下親自趕回,不過令主急需覓獲『瑁玉』,此間情勢惡劣,人力單薄,在下不可輕離,韓老師請繪於圖形,由在下去嘉明鎮派苗琛壇主兼程趕往。」說著微微一頓,道:「在下現去察視庄外情勢,恐此刻庄外已是暗樁密布……」
韓夢雲搖首道:「無須,你我先去藏珍樓,以二人之智或偵了一絲端倪,兵貴神速,事不宜遲。」
紫衣少年暗暗發笑,知韓夢雲對他無一絲疑慮,故作沉吟須臾,點點頭道:「也好,或許『瑁玉』久已散失,我等徒然心勞力拙。」言不下勝悵然。
韓夢雲轉身疾奔如風走去,紫衣少年隨後,只覺紫霞庄佔地甚廣,林園遼闊瑰麗,不覺行在-楓林中,楓葉凋殘殆盡,禿桿枯枝上尚留有一兩片萎黃楓葉,迎風瑟索,林木中建有三層石造樓宇,石道巳作灰黑,令人有陰沉森森之感。
一進藏珍樓,不時發現暗處屹立著黑衣武師,戒備異常森嚴。
進入藏珍樓后,紫衣少年目中神光流盼四顧,察覺此樓辟有多間獨室,分門別類擺設珍玩,雖只一晃而過,卻瞧出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韓夢雲忽轉面道:「藏珍均經兄弟整理過,其中不乏珍品,但世俗之物,不堪寓目,三樓有一間暗室,獨存古玩多種,兄弟對其中十數種尚難明了珍貴之處……」
紫衣少年道:「韓老師是說那暗室中或可找出瑁玉下落。」
驀地——
戶外雲空遠處送來一聲清嘯,韓夢雲不禁神色微變,忙道:「兄弟事先已繪下進入石林地形,少俠請速遣苗壇主趕往請援,等兄弟誘來犯勁敵進入藏珍樓。」
紫衣少年道:「在下必須至深夜方能離開,天下事不能操之過急,急則生變。」
韓夢雲嘆息一聲道:「但願他們如少俠所料,投鼠忌器才好。」說時已登入二樓,掠入暗中。
紫衣少年守在門外,只覺門內火不一亮一暗,韓夢雲翩若驚鴻般閃出,手中拿著一張疊折成塊的羊皮紙地圖,正色道:「全仗少俠了。」
紫衣少年道:「但願用不著此圖。」
韓夢雲不禁怔得一怔,說道:「這卻是為何?」
紫衣少年道:「苗琛攜古錢符而往,自有人帶入晉見令主,本用不著此圖,但武林各大門振高手已紛紛趕往石林,阻止令主獲得星河三寶,若石林暗樁自顧不暇,則必須依仗此圖,萬全之備不能不防。」
韓夢雲點點頭道:「少俠緊隨兄弟腳步,禁制已由兄弟引發,來人只要妄入一步,必遭慘死。」
紫衣少年心中暗驚,緊隨著韓夢雲身形步法,默記韓夢雲所經之處。
只見韓夢雲已跨出藏珍樓外,紫衣少年是暗疑韓夢雲舉動離奇,此刻他步步為營,暗道:「天下事欲速則不達,只要功夫深,那怕他不墜入我手中。」
楓林外人影幢幢,寒光閃閃,忽聞一聲高喝道:「韓夢雲出來回話。」
喝音響若洪鐘,震耳欲聾。
韓夢雲飛步走出,只見林外散立著十名黑白兩道群雄,其中著名人物有沅江雙凶龍衛文桑,南儒司空陵,北丐佟青松,尚有數人裝束怪異,面目冰冷,江湖上均未曾見過他們這些人走動。
以韓夢雲昔年久走江湖,竟識不出此數人來歷,又不是百花翁手下,不禁大感納罕,遂朗笑道:「是那位呼喚兄弟?」
忽從數裝束怪異人中邁出一個紫醬臉膛滿面于思的大漢,聲若洪鐘的道:「在下衛大剛。」
韓夢雲不禁神色微變,抱拳道:「原來是霹靂金剛衛老師,兄弟心儀已久,今日得能瞻仰丰采,實三生有幸,但不知有何指教?」
衛大康道:「韓老師是明知故問!」
「可是為了『避水瑁玉』而來么?」
「不錯!」
韓夢雲劍眉一閃,放聲朗笑道:「縱使瑁玉為兄弟取得持以相贈,衛老師亦不能安然離去。」
衛大剛沉聲道:「衛某要來就來,要去就去,韓老師不必杞人擔憂。」神情狂傲,目無餘子。
奇怪的是場中群雄無一人出聲,屏肅凝立,似存心瞧熱鬧來的。
場中氣氛異常沉悶,煞似心頭如壓巨石,逼得喘不過氣來。
韓夢雲本足智多謀,詭詐若狐,此時的他已感計窮力絀,大感困惑。
忽覺身後起了一陣沉重步履聲,心中一怔,疾然轉面,只見王效賢捧著一支四方擅香木匣快步走來,高聲道:「王某方才在書室后一舊架頂上尋得此匣御賜瑁玉,不知有無避水之異,王某非武林人物,不願見紫霞庄捲入江湖殺劫中。」
霹靂金剛衛大剛目中神光一亮,快步向王效賢走來。
沅江雙凶龍衛文桑發出陰惻惻冷笑,縱身如電疾射,四掌猛推,厲喝道:「站住!」
狂飈如潮,猛向霹靂金剛衛大剛襲去。
衛大剛已自身形如電,掠在王效身前,五指疾伸方搭在木匣上,忽感腕脈一麻,如遇蛇噬,猛然回縮,身形踹空拔起。
那股狂飈方欲撞在王效賢身上,王效賢身形突然一挪,神奇無比地竟滑開七尺。
這一突然巨大的變化,不由把韓夢雲驚得呆了,他只道王效賢聲色犬馬,手無縛雞之力,何來如此精湛的武功。
紫衣少年也不禁暗噫了聲,目泛異光芒。
沅江雙凶及霹靂金剛衛大剛飄身落空,目中怒焰如熾,發鬚根根蝟立。
只見王效賢冷冷一笑道:「王某早年雖習武功,目的不過防身而已,非與諸位逐鹿武林,爭名好勝可比,這塊『瑁玉』引起江湖殺劫,殊非王某所預料,但王某決定割愛,卻不知得主所屬。」
佟青松大笑道:「匣中真是『瑁玉』么?」
王效賢望了佟青松一眼,回面喝道:「出來!」
楓林中兩個漢子疾步走出,抬著一盛滿清水木盆,放在王效賢身前。
只見王效賢抽開木盆,取出一塊形如涼枕,黛翠深碧,夾著雲形花紋石塊,微微一笑欠腰緩緩放在水中。
武林群雄一霎那間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凝注在那塊「瑁玉」上。
顯然「瑁玉」並非膺品,盆水立時中分,溢噴盆外,須臾,盆內滴水無存。
王效賢呵呵大笑,迅疾無比將「瑁玉」放回匣中。
文桑突伸右臂,電光石火向木匣攫去。
驀聞王效賢大喝道:「且慢!」
文桑不禁怔得一怔。
王效賢身形飄了開去,冷笑道:「王某隻消右掌略使暗勁,『瑁玉』立成碎粉。」
此舉立時將文桑震懾住。
王效賢道:「只要諸位決定得主誰屬,王某絕不吝惜持以相贈,現存在藏珍樓內,期以三日,逾期王某當毀之無惜。」話落,緩緩轉身走入楓林,步向藏珍樓而去。
韓夢雲神色微變,高聲道:「東翁慢走!」
只感腕脈一緊,一陣飛麻襲體,身後忽伸來一支手臂,五指銳利如鉤扣住,但聞龍衛陰惻惻怪笑道:「韓夢雲,你走得了么?」
韓夢雲不禁冒出機伶伶寒氣,打一寒顫,突感腦後「風市」穴上被針尖猛戮了一下,禁不住悶哼一聲。
此刻四外群雄一涌而上,南儒司空陵道:「龍老大,你制住韓老師用意何在?」
龍衛冷笑道:「他與王效賢狼狽為奸,在他身上定可得回『瑁玉』。」
司空陵道:「龍老大,你這是言不由衷,『瑁玉』對你一無價值,沅江雙凶,威震天南,名望隆尊,豈可為虎作倀。」
此言一出,龍衛不禁神色在變,獰笑道:「窮酸,你此話是何意?」
司空陵朗聲大笑道:「你們二人是受命百花翁為擒走韓夢雲來的是么?試想這紫霞庄外群雄雲集,將韓夢雲挾持而去無異痴人說夢。」說著五指疾拂而出,喝道:「放開!」
龍衛冷笑道:「未必見得!」右手一帶韓夢雲身軀,疾轉如輪,左手一式「撩雲拂月」,望司空陵來掌迎去。
兩股暗罡猛接,「啪」的一聲大響,氣流漩盪,捲起一片黃塵,兩人身形搖撼了兩下,各自撤出數步。
龍衛狂笑道:「名列四奇的南儒功力也不過爾爾,恕龍某不能奉陪了。」
驀地——
庄外傳來一聲龍吟長嘯,只見牆外掠來紛紛人影,為首者是一個白袍老人,身法絕快。
群雄中忽有人驚詫道:「百花翁!」
來人禿頭尖額,風眼壽眉,銀須及腹,兩手特長,蓄有修長指爪,身穿一件雪白長衫,兩目開閹之間,精芒如電。
隨後來的是百花翁門下西域高手,穿著五彩繽紛異色長衫。
百花翁正眼也不望武林群雄一眼,向龍衛頷首微笑道:「及時制住韓夢雲,可挽救武林殺劫,功莫大焉。」
北丐佟青松笑道:「大言不慚。」
百花翁聞盲目中精芒逼射,冷冷答道:「老朽向不作無補實際空言,但除了老朽之外有誰可挽救中原武林浩劫,若待鬼臉老賊攫得星河三寶,則中原精英將死無噍類矣。」
佟青松道:「無疑你也是覬覦星河三寶而來,看來,你白白耗費一番心血,恐難如願了。」
「這話由何而指?」
「韓夢雲真會將石林寒潭確址供出么?哼哼,只怕你那迷魂魔法亦無法逞其技。」
百花翁不禁一怔,向沅江雙凶道:「此話作何解釋?」
沅江雙凶如墜五里雲霧中,渾然摸不著頭腦,遲疑不能即答。
佟青松笑道:「鬼臉老人的來歷諒你也忖出幾分,他心性為人,控制手下之法比你尤為狠毒,方才龍衛以襲制住韓夢雲手法,『陰手抓魂』無疑是你所授獨門武功,怎知韓夢雲及時吞下了老賊為之所配追魂毒藥,非老賊趁虛點他穴道莫能解開,老化子說你枉費心機一點都錯不了。」
百花翁聞言心頭暗感一震,冷然笑道:「老朽卻是不信。」目光凝注在韓夢雲臉上,果然發現韓夢雲眼神有些獃滯,黯然失去光彩,雖為龍衛五指扣住,面上卻不見半點痛苦難禁之色,不禁向龍衛詢問當時經過詳情。
龍衛扼要說出,百花翁失聲詫道:「王效賢手無縛雞之力,乃逐情聲色無用之輩,怎會有此精湛武功,其中必有蹊蹺。」
佟青松大笑道:「鬼臉老賊已捷足先登,老化子說你枉費心機一點不假。」
百花翁不禁咬牙切齒,頓足怒道:「你這臭化子為何不早說。」
此丐佟青松長嘆一聲道:「老化子也無須臉上貼金,就在你來到之前才悟出其中玄虛,鬼臉老賊此刻必已逃向石林,老化子雖在紫霞庄外布下嚴密暗樁,老賊擅於易容,武功已臻化境,但難以阻止於了。」
紫衣少年一直屹立在一株楓樹旁,似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在沉思探索,聞得老化子之言不由面現驚愕之色。
百花翁鼻中冷哼一聲道:「此話老朽似難盡信。」
他口中雖這麼說,其實內心卻有九分信服,要知他乃是城府深沉機警之人,眼前情勢變化,無一不與老化子所說絲絲入扣由不得他不信。
如說是佟青鬆手下或同道人物所獲,盡可得手后安詳離去,為何要在黑白兩道群雄之前炫露,豈非自相矛盾,那麼鬼臉老賊此舉分明意在使群雄困惑躊躇,讓其有寬裕時間遠去無法讓人追蹤。
南儒司空陵笑道:「既然閣下不信,王效賢現在藏珍樓,閣下何不前往察視。」
說時一條人影如飛掠至,現出一鳩衣百結,鬚髮蓬亂的老叫化,向佟青松躬身稟道:「佟長老……」說時眼角瞥見百花翁,不禁失聲驚噫,目光發楞。
佟青松見狀大感惶惑,問道:「你這是為何?」
那化子道:「方才屑下親見這位百花前輩背負布囊,一般裝束,望滇境方向走去,形色從容之極。」
此言一出,武林群雄不禁嘩然色變。
百花翁瞠目問道:「是尊駕親眼目睹么?」
老化子答道:「不錯,而且尚有十數名弟兄均曾目擊。」
佟青松微笑道:「老化子所料如何?你的一舉一動,均落入此人所算中,你來時他尚未離去。」
百花翁成名以來,從未吃過如此暗虧,他潛跡之處頻頻發現強敵侵擾,來敵形蹤飄忽如魅,火警頻傳,使他疲於奔命,倘無此事,如及時趕來豈能讓此賊得手而去,痛恨不已,經佟青松一激,愈發殺機猛萌。
霹靂金剛衛大剛道:「佟老師,何不明言此人來歷?」
「鬼臉老人。」佟青松正色道:「至於真正來歷迄今為止猶是武林不解之謎。」
衛大剛冷哼一聲道:「真要是他,衛某要將石林夷為平地。」
佟青松大笑道:「石林何辜,遭此禍劫。」
衛大剛面上一紅。
突然,百花翁疾轉身軀,伸手如電抓住韓夢雲。
韓夢雲僅面上浮出一絲痴笑。
司空陵疾逾閃電掠至韓夢雲身後,冷冷說道:「你是欲將韓夢雲挾持而去么?」
百花翁怒道:「在他身上可得知老賊來歷,你是欲與老朽為難么?」
司空陵正色道:「武林是非自有公道,百花老師既有挽救武林之心,就該坦誠相待,韓夢雲罹受禁制未必是你獨自一人能解,眼下來此皆是武林中出類拔萃高手,集我等智慧或能解開韓夢雲所受禁制。」
百花翁道:「佟化子不是說韓夢雲吞下迷魂坶葯么?」
佟青松笑道:「此乃老化子猜測之言,但觀察韓夢雲神色,卻為老賊獨門手法點中穴道。」
百花翁疾然轉面,目注韓夢雲鬚臾,暗道:「佟化子之言果然不差。」忽伸手拍向韓夢雲脅下穴道。
韓夢雲猛然瞪目上翻,嘶啞嗥叫一聲,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百花翁不禁面紅耳赤,忽振吭一聲長嘯,踹足凌虛拔起半空,挾著韓夢雲電射掠去。
西域高手及沅江雙凶隨著紛紛騰空拔起,去勢如電,轉眼已遠在數十丈外。
衛大剛大喝道:「追!」
武林群雄亦隨著魚貫竄起,司空陵發出一聲長笑,騰空兩臂猛張,宛如一頭展翅大鵬,身法美妙,去如流星電閃,投向庄牆外疾杏。
佟青松目注紫衣少年微笑道:「在韓夢雲身上弄了手腳是老弟所為么?」
紫衣少年不禁一怔道:「並非晚輩所為,真是老賊么?」
佟青松面色一變,搖首嘆息道:「此非老賊,而是另有其人,看來情勢變化愈來愈複雜了。」
紫衣少年道:「韓夢雲已將石林地圖交與晚輩,晚輩意欲兼程趕往石林寒潭,先老賊奪取星河三寶。」
佟青公長嘆一聲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老弟你去吧,老化子別無所能,最擅挑撥離間,扇動百花翁與鬼臉老賊拼個你死我活,讓老弟從容得手。」
紫衣少年正是霍文翔,聞言抱拳一拱,道:「有仗老前輩了。」身形一晃電射而去。
佟青松迎風巍立,眺望紫霞庄內景物一眼,正欲離去之際,忽見一條嬌俏身影翩若驚鴻般一閃而至,現出冷梅傲霜的虞風霞姑娘。
虞風霞道:「老前輩,他們人呢?」
佟青松道:「情勢變化得極為離奇複雜,大出老化子意料之外……」
話未說完,虞鳳霞似焦急不安道:「霍少俠人呢?」
佟青松似有所見,面色微微一變,忙道:「姑娘,此地非暢談之處,速速離去。」用手一拉虞鳳霞穿空而去。
藏珍樓內冒出一虯髯赤面老人,捷如鷹隼電瀉落下,宏聲道:「都走了么?」
樹蔭叢中躍出四個黑衣大漢齊齊躬身道:「都走了!」
赤面老人目光炯炯生威,道:「我等功成身退,也可離去了。」右掌一擺,紛紛疾隱於林中不見。
這一切卻是夢一樣的謎,猶如霧裡看花,令人不禁有似是而非之感。
石林奇景,騷人墨客遊蹤其處,不禁瞠目結舌,嘆為觀止,只緣其僻處南荒滇西峽谷,道路崎嶇,旅人甚少涉足,由滇西路南東北十餘里入山,於絕頂下望,只見山麓下簇擁著一堆亂石,神似棋盤上黑白棋子,毫無引入入勝之處,但身入其境,即蔚為奇觀,根根聳立數十丈,宛如萬筍朝天,停足凝視之下,其形象光怪陸離,莫可言宣,或如傴支頤老人,或如怒目金剛一臂擎天,或如無數奇獸怪禽,咆哮騰躍,張牙舞爪,糾結成群,步履其間,無數景象變化在眼前湧現,令人目不暇接,有如身入太虛幻境。
路南石林,地質學考察屬於二疊紀石灰岩,迄今已有兩億八千萬月,雄偉壯觀,氣象萬千,石南峭壁上刻有甚多擘窠大字,譽之為「天開異境」,「天造奇觀」,「彩雲深處」,「磊落萬古」與「天下第一奇觀」,實不能比擬其萬一。
寒潭俗稱劍峰池,深藏石林之內,峭林團聚,僅一孔隙可達,池水湛碧奇寒。
午刻時分,一輪紅日倒映在池水中,鮮麗奪目,卻未帶來暖烘烘的感覺,依然有料峭寒意。
劍峰池東面如刃峭壁上,巍然矗立著兩條人影,一個頭髮花白半禿,薑黃臉瞠,眸子白少黑多,身著一襲團花綉錦茶褐色長衫,面色庄肅。
另一個是戴著金色面具老人,穿著-身油光滑亮緊身衣靠,陰冷目光中含有焦急之色。
兩人久久不發一聲,沉寂得宛如眼前一潭死水般。
半晌,金面老人目光流動,啞聲道:「丘老師,老朽一向行事沉穩,抱著人定勝天之心,瑁玉志在必得,亦可稍滅凶危。」
瞽目神卜丘知易冷冷答道:「一飲一酌,莫非前定,人何能逆天行事,那瑁玉得主並非令主而另有其人,錯過今日,要想星河三寶更難了。」
金面老人道:「老朽全然不信。」
丘知易冷冷一笑道:「令主不信,丘某再說也是枉然。」
金面老人鼻中冷哼一聲,目中更顯得陰冷駭人。
只見一條黑影在數十丈開外石林一閃,飛快絕倫,如流星掠來。
來人身法絕快,轉瞬即至,身影甫定,即躬身稟道:「瑁玉已被百花老人所得,向石林兼程趕來。」
金面老人大驚道:「那韓夢雲呢?」
「為百花老人擒住。」
金面老人厲聲道:「你等速分頭攔截,誘他深入遁甲奇門困住。」
丘知易嘆息一聲道:「未必能困住他,看來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那人已疾如流星而去。
金面老人沉聲道:「丘老師,別盡說些喪氣話,時機稍縱即逝,老朽意欲潛入寒潭覓取星河河三寶,能為老朽一卜否?」
丘知易道:「行事貴在當機立斷,何必問卜。」
就在此刻,遠處忽現在一道旗花沖霄奔起,爆放漫空紅焰流彩。
金面老人不禁一怔,轉面凝望漫空流焰紅彩,目光駭異道:「百花老兒竟來得這麼神速。」
尚未回面之際,對面峭壁現出一條紫色人影,迅疾無比地一式魚鳶入水,穿入寒潭內,咚的一聲,激起尺許水花泡沫。
金面老人聞聲惕然四顧,道:「丘老師,你有否所見?」
丘知易冷冷說道:「毒龍捲尾所致,令主,人不可逆天行事,紫府書生前車可鑒,縱然星河三寶為令主所得,也不克久享。」
金面老人不答,在懷中取出一隻玉瓶,傾出九粒紅藥丸吞下,閉目合睛,俟藥力散發全身。
約莫一盞茶時分過去,金面老人只覺渾身熾熱如焚,筋膚似欲脹裂般,突然一鶴衝天拔起半空,一式「鷂子翻飛」,身軀輪轉,頭下足上穿入寒潭中。
丘知易長嘆一聲,面色激動,目光凝望藍天白雲,喃喃自語道:「武林間又見一片血雨腥風,人力豈能勝天。」眸中不禁流出兩粒晶瑩淚珠。
只見他激動的面色漸漸平復下來,探手入懷,取出五枚金錢,反覆數擲,細推卦象后,嘴角竟泛出一絲笑容……
且說紫衣少年嘴躍下寒潭后,立即沉入潭底,只覺池水寒冷如冰,但仍禁受得住,迅疾無比撤出肩后的射陽劍,睜目四巡,凝神察視星河三寶何在?
只緣池水甚深,天光不能透入池底,窮極目力,僅能窺及五尺周圍以內景物。
他小心翼翼挨著潭壁緩緩持劍搜索,發現潭壁孔穴甚多,暗道:「莫非星河三寶深藏在孔內,由毒龍守護著,這倒是煞費周章之事。」
突然猛感一股奇猛的水力如柱直撞向自己而來,身形不由自主地望潭壁退去,只覺身軀一個旋轉,被逼入一方孔穴內,不禁大駭。
他只覺這股奇猛的水力竟是有增無減,遂將自己身形退至一方死角藏身,幸虧潭底孔穴宛如珊瑚礁,四通八達,不致被堵住,為之寬心不少。
紫衣少年正是霍文翔,他忖測不出這股奇猛無比的水力是何原因,漸見眼前水色竟是愈來愈亮,不禁大感駭異。
待他凝目瞥清,發現一頭獨角龍首停在孔穴之外,那光亮系目射出,張牙舞爪,卻似畏懼霍文翔那柄射陽劍,躊躇不前。
自武夷山佛面人屠鐵少川奇襲北斗令閻鵬展后,霍文翔奉命出道江湖,星河三寶在武林傳言中竟是人言人殊。
第一次傳聞系紫府書生夫妻行經天山冰河絕谷,為寒罡水颯所阻,避於天然冰穴中,竟發現「星河譜」武林秘笈,展閱之下,非服天龍丹不可習成,攜回故居暫封於秘處,夫婦雙雙覓至寒潭,與毒龍惡鬥,終因潭水奇寒,又罹受重傷,寒侵骨髓,返回故居后遭強敵毒手所害。
但霍文翔知道星河譜為恩師閻鵬展所得,卻在武林中仍是一個謎。
再有一項說法,就是虞冰夫婦攜星河譜至寒潭取天龍丹,后因罹受重傷,寒侵骨髓,自知無望成星河絕學,一氣之下,索性將星河三寶棄置寒潭留待有緣。
當時尚有甚多傳聞,附會渲染,與事實違背太遠,不可持信,但天龍丹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之物,服下后不但武功倍增,而且能駐顏長壽起死回生,即是無星河譜,也志在必得。
這時,霍文翔目睹獨角蛟龍張牙舞爪,作勢欲撲,他本極聰明之人,忖道:「莫非『天龍丹』就藏在這附近孔穴內。」遂留神附近孔穴內有無天龍丹,不禁身形轉動。
那知毒龍張口噴出一股水柱,將他身形撞在石壁上,痛得幾乎張口出聲,但霍文翔堅守著心神,手中射陽劍使勁劃出一抹青虹,逼得青龍迅疾退後數尺。
一人一龍就在水底僵持著,由於霍文翔穿著寶衣,身前潭水能逼開寸許無虞空氣匱乏。
毒龍亦深通靈性,前次與虞冰夫妻惡鬥,亦受重傷,痛定思痛,不敢妄自逞凶,存心將霍文翔逼住無法換氣,窒息死在寒潭內。
雙方這一僵持,反予金面老人可乘之機,金面老人雖服下耐寒丸藥,卻依然感覺潭水奇寒澈骨,深知動手要快,挨延時刻,反增自己性命之憂。
他穿入水底,即發現毒龍盤踞一方孔穴之前,僅回著望了金面老人一眼,便棄置不顧,貫注在霍文翔身上,一瞬不瞬。
毒龍通靈,見霍文翔手持射陽劍,即知是一強敵,不敢絲毫懈怠,因天龍丹就藏在霍文翔存身之處附近,而一柄神兵玉勾斜又抓在後爪上,是以將金面老人不置於懷。
潭底光潔,無半絲泥砂,毒龍身長五丈余,鱗甲燦爛,后爪握著連鞘玉勾斜,龜紋斑斑,可以瞧得逼真,金面老人不由心中竊喜。
金面老人目中卻蘊著一抹憂慮,因未發現「天龍丹」何在,「天龍丹」對他關係重大,暗道:「嘗聞紫府書生虞冰吐露口風,『天龍丹』為一堅硬鐵匣封存其內,非神兵寶刃不能削開,毒龍監視守護甚嚴,那孽蓄也深知若服下龍天丹便可得上九天,但始終未悟出『玉勾斜』犀利無匹,可削開鐵匣,人獸智愚分野亦在於此。」
他默默權衡形勢利弊,自知無法在水底久留搜覓「天龍丹」何在,不如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下「玉勾斜」,再用玉勾斜殺死毒龍,浮起水面換氣后從容搜覓天龍丹。
他這一心念既定,探手匣中揣出一柄鋒芒犀利的匕首,長僅六寸,身形慢慢躡近毒龍體后。
那毒龍一心貫注在霍文翔身上,霍文翔身形突然迅疾無比滑至孔穴另一方。
霍文翔知道毒龍如此嚴密防範著自己必有緣故,兩道目光四處搜視。
驀地——
他發現孔穴通往另一孔穴水道中有著一支鐵匣,寬厚僅尺許,猛然悟出匣中必是天龍丹,他盤算出手部位后,倏地伸臂出劍,疾逾奔電向鐵匣撥去。
毒龍大怒,備力吐出一股含有毒液的水柱,清水立變渾濁,水力洶湧如潮。
射陽劍經水柱一衝,立時盪了開去,霍文翔只覺虎口一震,射陽劍幾乎脫手,不禁微微一凜。
但霍文翔目睹水色渾濁不清,知毒龍吐出毒液,暗道:「時機不再,尚等待什麼。」
他不畏劇毒,身形如箭滑至鐵匣藏處,左手抓起,一摸之下,不禁一怔,原來這具鐵匣是整體燒鑄而成,心中忖道:「若將鐵匣攜出寒潭,此時石林四周雲集武林高手,泰半卻是覬覷『天龍丹』而來,倘有失手便鑄成大錯。」猛然萌生以射陽劍削開鐵匣之念。
渾濁水色由濃轉淡,毒龍認為噴出毒液,來人必禁受不住,離開孔穴逃去,那知大出意料之外,目睹鐵匣已在霍文翔手中,右手射陽劍已向鐵匣削去,不禁又驚又怒,知弄巧成拙,急噴出一股水柱,前爪攫抓霍文翔而去。
水力奇猛,力逾萬鈞,由不得霍文翔不把身形挪閃開去,但見毒龍右爪銳利如鉤攫向左肩而來,逼得他后中射陽劍改弦易轍向毒龍右前爪削去。
毒龍諒認出射陽劍犀利無匹,斬金斷玉,不可強攫鋒芒,爪勢一斜撥水衝激來劍。
霍文翔在水底孔穴地勢逼狹,不能展開手腳,又因潭水重壓阻滯劍勢,經毒龍水力一衝,射陽劍不禁震得橫向前削去。
那知無巧不巧削在鐵匣上,克嚓微響,鐵匣中裂分成兩半,二粒嫣紅奪目,大如龍眼的天龍丹順著人力水沖向霍文翔面前。
霍文翔情急生智,張口將兩粒天龍丹吞入腹中。
毒龍目睹自己守護多年,珍逾性命的「天龍丹」為霍文翔服下,不禁劣性大發,眼中幾乎噴出火來,突然一個回身竄去,耳聞掀濤如雷潮聲,把霍文翔搞得莫明其妙。
霍文翔服下天龍丹后,至感渾身倦怠,兩眼沉重閹閉,暗感不妙,心欲起身浮出寒潭上,但心有餘而力不濟,漸漸神昏睡去。
毒龍四竄,便是金面老人攫取毒龍爪上「玉勾斜」之時,金面老人目睹毒龍毫不防備,認為有機可趁,手中鋒芒犀利的短匕猛向毒龍后爪脛骨戳去,左手五指施展混鷹爪力一把抓在劍鞘上沉勁一擰。
短匕寒光電奔猛戳在毒龍脛骨上,鱗堅甲厚,雖未傷及內肉,但金面老人功力絕乘,勁沉如山,卻痛澈入骨,不禁尾部一搖,身軀疾轉了過來。
金面老人混元鷹爪力未將玉勾斜奪出爪外,卻被毒龍巨身旋轉之勢,帶得旋起,不禁暗怒道:「孽畜,老夫如不殺你,誓不在扛湖上行走。」右手依然緊抓在玉勾斜劍鞘上不放,身形猛然貼緊龍腹,右手匕首連連戳向龍腹要害。
人龍立時展開一場激烈搏鬥,池水揚沸騰空,激起尋丈波浪,驚險駭極。
且說石林入口有處石林鋪小小鎮集,不過四百戶人家,矮檐瓦屋,僅一條狹仄短短街道,市面蕭條。
這日晨曦方起,石林鋪竟突形熱鬧起來,三五成群的武林人物形色匆匆奔向這小小鎮集,茶樓酒館充斥著各色各樣的江湖豪雄。
往常江湖人物卻是喧嚷不絕,開懷痛飲,顧盼自雄,今日卻意外的沉默緘言,一杯在手,目光卻凝望向外面,等候著什麼似的。
突然——
街衢上忽揚起一個粗豪語聲道:「百花翁已奔向石林方向來啦,遲則無及,走!」
武林群雄聞聲紛紛躍起,各自留下茶錢酒資,竄向門外,趕奔石林入口山上。
石林入山途徑,異常峻險,兩旁峭壁聳天,光潔如塹,猿揉難上,僅兩人並肩寬五尺崎嶇小道,堪稱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這時山道上寂寥無人,氣氛異常肅殺,陰沉。
只見遠處十數條人影疾如流星,飛奔而來,一至臨近,正是百花翁率領著西域高手,身形飄風,轉眼即至。
百花翁倏地停身,道:「這就是石林入徑么?」
身後疾然跨出一個上身半裸,下體著一襲獸短裙,腰帶上系著幾隻小鉤,頭戴束髮金冠,面目陰鷙獷悍的少年,銳厲的目光打量了山勢地形一眼,答道:「恩師,這正是石林入山途徑。」
百花翁沉聲道:「隗丹,風聞金面老兒在此石林周近設下先天奇門,布有嚴密伏樁,你去察觀一下。」
聲還未落,峭壁之上隨風送來一聲陰沉悸人的冷笑,只見五條黑影捷逾鷹隼,電瀉疾落在百花翁七丈開外,現出五個黑衣勁裝背刃老人,太陽穴高高隆起,精芒閃蘊,一望而知都是內外兼修,武功絕頂的上乘好手。
百花翁微笑道:「五位都是金面老兒手下么?」
居中一個面色白晰,五綹黑須的老者答道:「正是,閣下是否西域第一高手百花老人?」
百花翁含笑道:「老朽本是中原人士,遊蹤西域,倦鳥知還,風聞貴瓢把存有霸尊武林之雄圖,願求一見。」
那老者冷冷答道:「閣下身懷『瑁玉』,覬覷寒潭三寶,居心叵測,敝當家曾吩咐下來,閣下如願獻出『瑁玉』,那是同道至友,不然,閣下恐難生離此滇西。」
百花翁面色一寒,道:「真的么?隗丹,你去取他項上人頭。」
隗丹應了一聲,一躍而出,右臂疾伸如電,一式「玄鳥划沙」向那老者頸間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