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他把鏈孔中的銀針取了下來,托在掌中,劉紫燕也持著鋼爪,兩人面對面走去,距離有兩尺時,雙手已伸手可及。
陸瘦翁道:「在這種距離下,姑娘任何的一種暗器,陸某都躲不掉了,姑娘怎麼還不施為發招呢?」
劉紫燕道:「光是暗器擊中莊主就算贏嗎?」
陸瘦翁道:「那恐怕不行吧,至少得讓陸某不痛不癢地受點輕傷,陸某也是一樣,一定要把姑娘制在手中為止,就是抓破一塊衣服,陸某絕不以為勝了。」
劉紫燕笑道:「就這樣說吧,鋼爪奉上。」
陸瘦翁輕輕接過,丟在地上道:
「陸某再也不會要了,銀針太細,你我男女授受不親,陸某以內力拋起到兩尺高時,姑娘就接過去,姑娘手觸針時,陸某就出手了。」
劉紫燕道:「那銀針我也不要了。」
陸瘦翁道:「那我就丟在地上,觸地為度。」
說著將銀針往地上一擲,聽見聲音時,他雙手猝發,對準劉紫燕抓去,劉紫燕仰身縱起,陸瘦翁仍然抓向她的手腕笑道:
「陸某的招式還沒發呢,劉姑娘,這下子你躲不掉了。」
眼看著劉紫燕的雙腕就要被握住,陸瘦翁忽而面色微變,因為他發現劉紫燕臉含詭笑,十指微屈,竟然朝他的掌心反抓過來,而尖細的指甲,有如十枚利刃,勁氣逼人,且色澤淡紅,似乎撩著鳳仙花汁,那原是女子的裝飾品,但陸瘦翁成名江湖多年,經驗老到,由指尖發出的勁氣感受上,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指甲。
武功修為到了他這種境界,對於內家勁氣的種類,已能由感覺上加以辨別,這分明是兵刃之氣。
換言之,這個女子的指甲也一定是偽裝的利器,而且凡是裝在女子手上的短兵刃,必然是專破罩門的銳器,兩下接觸,吃虧的必是自己,因此他猛地撤招,空中一扭身軀從劉紫燕的身邊擦過,腳才踏實地,傳來劉紫燕的聲音:
「陸莊主,承讓,承讓,不知道什麼時候把人交出來。」
隨著話音,腰上抵著一枚尖物,大概是劉紫燕的一雙手掌而且所指的部位正是腰間重穴上。
可是陸瘦翁神色自如,淡淡一笑道:
「姑娘輕功身法與招式的確高明,但陸某還不以為就這樣已分勝負。」
劉紫燕道:「莊主,妾身如若指上一加勁呢?」
陸瘦翁哈哈一笑道:「劉姑娘,陸某既然敢把背後空門露出來,自然有相當把握,如果姑娘具有貴幫主那等功力,陸某自將認輸,姑娘纖柔五指,還傷不了陸某。」
方梅影道:「這倒是句真話,陸莊主的斷魂鋼爪最拿手的就是反身一抓,他最得意的絕招也是故意露出背後空門,誘使對方出手,現在他沒有乘機會使出那一手,已經很客氣了,劉姑娘此刻還不能算得手。」
劉紫燕道:「那要怎樣才能定勝負呢?」
陸瘦翁笑道:「陸某說過了,必須要讓對方帶點傷才算數。陸某所擅不在招式,因此用不上點到為止那一套。」
劉紫燕道:「那麼我這一手勁力發出的是沒有用的了。」
陸瘦翁道:「不錯,陸某練的是鐵背神功,在我身後,那怕是龍泉太阿等前古寶劍,陸某也挨得。」
劉紫燕道:「那我根本就無法得勝莊主。」
方梅影在旁道:「那也不盡然,陸莊主的前半身都很虛弱,劉姑娘可以取他的前方。」
劉紫燕道:「我倒不相信,非要試試看。」
陸瘦翁道:「劉姑娘,剛才我不施展反身一抓,就是因為你不知道虛實,如果你不相信,那可是自找麻煩。」
劉紫燕道:「我寧可吃虧也要一試。」
說著指力突勁,果然遇到一股強硬無比的反彈暗勁,錚錚聲中五枚風磨鋼鋼的指甲齊根而斷。
而陸瘦翁連頭都不回,一雙右臂反抓過去,勁疾無比,劉紫燕退後再快,肩頭也被抓破了一塊衣服,雪白的粉肩上留下五道血痕。
陸瘦翁哈哈大笑道:「該我說承讓了。」」
話才脫口,他就怔住了,因為他忽感胸前一痛,五枚尖銳的淡紅色指甲,像梅花一樣釘在胸肌上。」
他把五枚指甲拔了下來,兀自不信地道:「這是誰的?」
劉紫燕笑道:「自然是我的,陸莊主的鋼背神功無堅可摧,妾身只好在前面施為。」
陸瘦翁道:「真是你的?」
劉紫燕卻冷冷地道:「莊主此一問豈非多餘的,妾身以懦弱婦人而側身江湖,自然要有一二項自衛的利器。」
陸瘦翁道:「據我所知,丐幫門下是嚴誡用毒的。」
劉紫燕笑道:「丐幫門下可不禁止殺人的,不僅是毒藥而已,我不承認鏢上有毒,卻不否認鏢上另有殺人的手段,莊主不妨把我的靈燕鏢拿到裡面去,請行家監視一下,但在半個時辰內,必須要出來給我一個答覆,超過半個時辰,我就很抱歉,就是莊主答應交換,我也無能為力了,只能請莊主依照前約,把司空湛放出來。」
陸瘦翁呆了一呆,勉強地露出一個微笑,朝眾人打了個招呼道:
「各位如果不急,就在此稍候片刻,陸某去去即來,如果各位等不及,就直接去闖關記行,陸某當另行遣人引導,請恕陸某暫時失陪。」
說完他召來兩個侍女,吩咐他們在廳上侍候大家,自己卻匆匆地走了。
洪擎天這才問道:「副舵主,你的鏢上果真淬了毒嗎?」
劉紫燕道:「屬下怎敢違背門規而使用毒器呢?」
洪擎天道:「只要是在兵刃上使用毒藥而致人於死,都算是用毒,這一點我必須問清楚。」
劉紫燕道:「屬下明白,鏢上絕對沒有用毒,只是屬下所用鑄鏢的材料有些特別,百年前,江湖上有一柄殺人的第一兇器,名日斷魂刀,幫主想必知道。」
洪擎天道:「我知道,斷魂刀謝飛霜是聞名一時的女煞星,在她的刀下是從無活口,據說那柄刀本質特異,只要挑破一點皮,稍稍見血,就永不收口,一直等到對方的血流盡而死,你的鏢也是同一性能嗎?」
劉紫燕道:「是的。斷魂刀就是屬下先曾祖母,她老人家下嫁曾祖后,就封刀退出江湖,淬鑄斷魂刀的方子也帶到了劉家,屬下的靈燕鏢就是這樣鑄成的。」
方海影笑道:「斷魂刀雖是天下第一兇器,卻不是毒器,這倒是不能說劉姑娘用毒,但我聽說斷魂刀傷人之後,沒有任何方法能止血,難道劉姑娘已布解法了嗎?」
劉紫燕道:「先曾祖母因為這種兵器過於狠毒,曾立下誡言,劉氏子孫若非研出解法,就不準再鑄此類兵器,所以斷魂刀絕跡江湖已達八十年之久,直到先父這一代,總算有了成績,為我鑄了這一套彈指靈燕飛嫖。」
方梅影道:「原來如此,這下他們可被考住了,我相信他們一定在死命地研究那鏢上淬的是什麼毒呢。」
江夢秋用手沾點創口血水,聞嘗之後,道:
「你中了難解之毒!非要獨門解藥不可!」
劉紫燕道:「我把鏢讓他帶進去,就是讓他知道,我的鏢上沒有毒,但也足以致命。」
洪擎天輕嘆道:「可是你不必如此,如果他們不肯交出解藥,我寧可放棄司空長老而保全你。」
劉紫燕笑道:「幫主放心好了,他們一定會低頭的,因為陸象九在魔宮中的地位很重要,天聖君萬萬不願拿他來跟我一搏,陸象九自己是不好意思低頭服輸,所以才叫他進去研究一下我的兵器,就是給他一個下台的機會,他自己是用毒的大行家,早就知道研究不出來結果的,再等一下,他們一定會把司空長老與解藥送出來的。」
盧滄客一直沒開口,也一直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劉紫燕,這時忽然道:
「劉姑娘,如果不嫌冒昧,能否由盧某看看傷口,也許盧某可以把你的毒解了。」
方梅影連忙道:「對了,我竟忘記這兒還有一位大行家了,盧先生遊蹤遍及四海,見聞廣博……」
盧淪客笑笑道:「論醫法之精妙,盧某絕不敢說比江老弟高明,但盧某比他多跑幾個地方,海外多偏方,據我所知,有許武林名手所用的淬毒兵器,毒方多求自海外,中原知者極少,遂自誇獨步,此實非正途,可是我這個專門攻乎異端的旁道人物,說不定會有辦法的。」
劉紫燕道:「那就謝謝先生了。」
大方地走過去,盧滄客也像江夢秋一樣,沾點創口的血水,聞嘗之後道:「江老弟判得高明。」
方梅影急了問道:「盧先生能解嗎?」
盧滄客道:「目前還不知道,我要進一步診斷。」
說著翻起她的眼皮,看一下她的瞳孔,最後笑道:
「沒關係,我能解,而且葯到毒除,絕不費事。」
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瓶子,傾出一堆五顏六色的小兒,取了一粒綠色的用手砸碎了,灑在受傷的部位,他的葯果然靈,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傷口的紫黑色立刻消失了。
方梅影道:「畢竟還是先生高明。」
盧滄容笑道:「這不足為奇,因為陸象九用的是海外偏方,為本草丹書所不載,江老弟自然不知道,許多名醫束手的奇症,走方郎申卻能治好,這並不是走方郎中的醫術高明,只是碰對了路而已。」
江夢秋十分欣慰地道:「偏方氣死名醫,家嚴也說過,醫道之途萬千,沒有一個人可以窮通萬味的,但不知道陸象九爪上的毒是什麼,先生用的解藥又是什麼?」
「老弟!這可把我問住了,陸象九的毒方系得自海外紅毛之國,但也不是他們發明的,紅毛多海客,深人窮荒,擒獲蠻人販賣為奴,是為崑崙奴。」
方梅影道:「崑崙奴,是不是墨色漆黑如猿的怪人?唐人筆記中多有記載,這種人連骨頭也是黑的,解跳如猿。」
盧滄容笑道:「崑崙奴在當時由海客載人,但後來就少了。躍以我們的見聞只能以前人的筆記為準,然澄諸事實,卻又失之千里了,崑崙奴在海外被稱為黑奴,膚色漆黑如墨是不錯的,但骨頭卻是白的,他們只是一些未經開化的蠻荒人,陸象九的毒方就是取材於崑崙奴的蠻區,他們以一種樹刺為兵器置於竹簡中,我這解藥是從海上紅毛胡商處取得,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語畢拿起那個小瓶道:「這裡面有七種極毒的葯,都是海外的方子,我但知用法,卻不曉得是什麼東西,我也研究過,在中原,可能是地氣之異,竟找不到一種可以代替的用品,因此對江老弟的問題,我倒不是秘技自珍,實在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正說著,陸瘦翁與一個中年人出來了,赫然正是瀟湘劍客諸葛晦,他朝眾人一揖道:
「各位還是找來了。」
方梅影笑笑道:「諸葛兄,我們是綴著段天化來的,崔大姊被擄,我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諸葛晦道:「崔娘子姑侄二人已被地靈夫人接去了,暫時可保無虞,各位可以回去了!」
方梅影道:「崔大姊不脫困,我們絕不離去!」
諸葛晦一嘆道:「魔宮中高手如雲,憑你們這點人就想把人救走是不可能的,只有把自己也陷進在裡面!」
方梅影道:「我們既然來,總得試一試才死心!」
諸葛晦不說話了。
陸瘦翁道:「劉姑娘,你要的人已經由貴幫的龍虎雙丐帶走了,這兒有他們二人的親筆憑證在此,而且諸葛兄也可以作證,你信得過嗎?」
說著遞出一張字條,上面果然是龍行天與羅小虎雙雙畫的押,說明九現雲龍司空湛已由他們二人帶到豫東分舵待命。
諸葛晦道:「這一點我可以證明,確實無誤。」
方梅影道:「為什麼不交給我們呢?」
陸瘦翁道:「因為司空湛知道本官的事情太多,目前不能讓他跟各位見面,聖君給他服了一種迷藥,必須昏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清醒,交給各位反而增加累贅,反正人送到豫西分舵陸某的賭注已經有了交代了。」
洪擎天道:「龍行天與羅小虎呢?」
陸瘦翁道:「他們兩個人被擄之後,一直關在地牢里與人隔絕,什麼也不知道,不過聖君也給他們服了慢性的毒藥,這兩個人的身價是十二萬兩銀子,如果貴幫要保全他們的活命,可以四十九天之內,將銀兩存人本宮指定的銀號中,自然可以得到解藥。」
洪擎天道:「十二萬兩銀子,敝幫還拿得出。」
陸瘦翁道:「本宮做事向不落空,丐幫不肯拿,他們兩人的家裡也會拿出來的,我們已經通知他們的家人,這筆銀子是賺定了,司空湛曾任九結龍頭幫主,對丐幫的人,本官是以職級討價的,每結一萬兩,只可惜這九萬兩被陸某輸掉了,但陸某會從你們身上賺回來的!」
洪擎天笑笑道:「洪某身價九萬,另外還有兩個人,秋舵主是六結,劉副舵主五結,一共是甘萬兩銀子呢,只是不知道你們用什麼方法來賺取?」
陸瘦翁道:「幫主九萬兩是不錯的,這位劉姑娘既然是內定的繼任幫主,也該值九萬兩,一共是甘四萬兩才對!」
洪擎天道:「就算如此吧,但我們是否該付呢?」
陸瘦翁道:「至少劉姑娘那九萬兩是賺定了。她如果不想死,必須招解藥連同九萬兩一起交出來!」劉紫燕笑道:「我的交換條件是一命換一命!」
防瘦翁道:「那是你開的價,陸某卻沒有同意,在司空湛身上輸掉九萬,陸某發誓一定要嫌回來!」
劉紫燕道:「假如我不同意呢!」
陸瘦翁道:「那也無所謂,陸某陪上這條命而已!」
方梅影道:「你這位大總管只值九萬兩銀子嗎?天聖君也未免太小氣了,難道他除了銀子什麼都不認了嗎?」
陸瘦翁憤然道:「方女俠,你不必挑撥離間,聖君並沒有這個意思,是陸某堅持如此的。」
方梅影道:「你也犯不著為了九萬兩銀子拚命呀。」
陸瘓翁道:「我必須如此,因為我身為總管,把宮中的公款收人輸掉了,就得想法子嫌回來。」
方梅影道:「陸莊主,你也太小氣了,據我所知,你當年行走江湖時伸伸手就是幾十萬的進帳。」
陸瘦翁道:「不錯,那是以前,陸某自人魔宮后,就不再干那個營生了,多年積蓄,不下五百萬兩,但也全部捐給本官作為建設的基金,此刻陸某身無分文。」
方梅影笑道:「你投人了幾百萬的財產,卻連九萬兩銀子都無法提用,這是為什麼呢?」
陸瘦翁道:「為了本宮日後輝煌的未來,那是值得的,不僅陸某一個如此,舉凡自動投人本宮的,莫不輸家以助,戮力同心,才創下魔宮今日之局面,以聖君之能,如果只想發財,天下的財富是可以盡人掌握,但聖君不肯這麼做,一絲一縷,莫不取之有道而不傷廉。」
方梅影道:「擄人而勒索取酬,那是正當的嗎?」
陸瘦翁笑笑道:「方女俠,你要弄清楚,我們並沒有主動去擄人,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在任何一家門派中,像你這種行為都是有死無生,本宮只叫他們拿錢來買命已經算客氣了,還有什麼不對嗎?」
劉紫燕道:「本幫的司空長老也是自己來的嗎?」
陸瘦翁笑道:「不錯!四十九天之後,他就清醒了,他自己可以證明,是不是我們強擄他而來的。」
劉紫燕道:「四十九天之後,他必可清醒嗎?」
諸葛晦道:「不會錯,不僅神智全復,連功力都絲毫無損,天聖君即將稍尊於武林,當必言而有信。」
方梅影心細毫髮,從即將兩個字中,她已聽出了一個端倪,連忙問道:「四十九天之後,天聖君將公開於世了?」
陸瘦翁微怔道:「方女俠從何得知的?」
方梅影笑道:「你們放了司空湛,卻又給他服了迷藥,要等四十九天後才清醒,怕他對外說出內情,可見你們是在四十九天之後,即將對外公開活動,不怕他說出去了。」
陸瘦翁頓了一頓才道:「不錯,聖君原不宜這麼早就對外公開的,可是這個地方已經被你們找到,而且有天齊與丐幫的兩位掌門人在此,伏牛山的魔宮之秘,已經不能稱為秘密了,不得不提早對外公開。」
方梅影道:「還是用八煞門作為名義嗎?」
陸瘦翁道:「八煞門只是本宮一個初步的試探行動,可是這第一炮就沒打響,連老窟都被各位挑了,如何還能夠使用,本宮將以乾坤門的名義公諸於世。」
方梅影道:「干天坤地,武林一統,好響亮的一個名目,只怕有點名不符實吧。」
防疫翁道:「天聖君功力蓋世,天下無敵,當得起這個名稱,怎麼會名不符實呢?」
方梅影笑道:「據我所知,他與地靈夫人雖為夫婦,卻是貌合神離,這乾坤之門尚未能協調一致。」
陸瘦翁道:「方女俠知道得不少,但也不夠多,天聖地靈雖意見相左,但對外行動卻是一致的。」
劉紫燕卻道:「陸莊主,閑話不說,我們之間的交易還沒有談妥,你一定要九萬兩銀子才肯交出解藥嗎?」
陸瘦翁道:「不錯!其實這九萬兩銀子只是買你的一命而已,天聖君學究天人,他已經看出你所用兵器的質地,最多只能使傷處血流不止,他已經為我裁住了血脈,最多不出十天,他必可研究出解法,陸某根本不在乎!」
劉紫燕笑笑道:「莊主受創的部位在胸前,如果血脈不通,等上十天的話,這一身武功至少要毀掉六成了!」」「
陸瘦翁道:「不錯,但是這不足為害,聖君另有練功的秘訣,陸某隻須將養半年,又可以恢復的!」』「「
方梅影道:「一個月就能恢復一成功力,這太玄了!」
陸瘦翁笑笑道:「這並不玄,本宮中所以能拉攏這麼多高手為用,就是感服聖君這種神妙的德政,有很多人都是因為與人爭鬥時受傷而功力減退,甚至被仇家毀去了武功,聖君以最短的時間使他們恢復了原狀,有的還較前精深多倍,所以大家才死心塌地,臣服於聖君治下!」
方梅影心中一動,這是魔宮中的另一個秘密,她以前正在奇怪,因為魔宮所網路的人手,大部份都是窮凶極惡之輩,而且生性桀驁不馴,侯浪萍用什麼方法收眼他們呢?這個答案總算在陸瘦翁的口中泄漏了。
那些人行為乖張,為正道人士所不容,廢掉了他們的武功是很可能的事,而侯浪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他們的武功,自然使得他們死心臣服了。
因此她把劉紫燕又拖到一邊,低語一陣,劉紫燕含笑上前道:
「陸莊主!你身為宮中重要執事人員,而貴宮大舉在即,你若是在這段時間內為養傷而練功,很可能功成之後,這個職務已為別人取代了!」
陸瘦翁眼中泛起一陣猶豫之色,但又咬咬牙道:
「那也沒有辦法,反正我必須賺回九萬兩來!」
劉紫燕道:「九萬兩銀子不算多,只是我不願意在這種情形拿出來,但我也不願意害陸莊主荒廢了半年的時間,何況天聖君還不一定能研究出解法來,我現在先奉上解藥,使莊主的傷處停止流血
陸瘦翁道:「不行!你必須再附上九萬兩銀子!」
劉紫燕道:「我這解藥是奉送的!」
說著取出一包藥粉遞給他道:「敷在傷處,一個時辰內立即見效,莊主儘管拿去好了!」
陸瘦翁頗感意外地道:「你不是用來交換的?」
劉紫燕指指自己的肩頭道:「我已經不須要解藥,自然也談不上交換,因此只有奉送了!」
陸瘦翁道:「不可能,我用的毒方可以說無人能解!」
盧滄客道:「不對,你只能說中原無人能解,但在下曾遊方海上,弄到了一顆解藥,恰好解了閣下的毒爪!」
陸瘦翁呆住了,也沒有伸手去接劉紫燕的藥包,盧淪客接過藥包,在懷中又取出一張銀票,夾在一起道:
「但盧某仍然想向閣下交換一顆解藥,這是銀票,面額是十萬兩的?莊主記得回頭找我一萬兩!」
陸瘦翁道:「你已經能解毒了,還要解藥幹嘛?」
盧滄客笑道:「在下的那顆葯自海外取得,雖然知道可以解得莊主指上那種毒、卻因為僅此一顆,不敢研碎來看看是什麼東西,因此還想要一顆來以防不時之需。」
陸瘦翁道:「你研究不出結果的,這種追魂毒素傳自大秦,陸某拿來請教過許多行家,在中原找不到代用之物。」
盧槍客道:「在下只想留作不時之需,並不想去了解其中成分,因為以後在下少不得還有與莊主交手的機會,有一顆解藥在手,心裡就可以踏實得多。」
陸瘦翁笑了一笑才道:「如果是別人,陸某一定不肯答應的,但此請於先生,陸某倒是不便拒絕,陸某奉上三顆解藥好了,餘下的兩顆請先生得暇時,詳細研究一下,因為陸某自己所存的解藥也不多了,再到異方去購買,陸某既沒有這個時間,也沒這份能力,最好是先生能分析出其中成分,能找到代替的葯,對陸某也方便不少。」
說著從懷中取出三個杏子大小的藥丸,交在盧滄客的手中,盧滄客也含笑接過,藏入懷中。
陸瘦翁又道:「各位是否還準備繼續闖關進宮?」
盧滄客點頭道:「當然了,九關已去其七,剩下的兩關不試一下,心裡總是有點遺憾了。」
陸瘦翁道:「好,那麼陸某領路,請各位來吧。」
他領先在前面走著,大家跟在後面,諸葛晦走在最後,方梅影有意無意的落了下來,諸葛晦低聲道:
「方女俠,崔娘子姑侄已得地靈夫人翼護,暫時可保無虞,你們實在不該輕身犯險,趁現在退還來得及。」
方梅影也低聲道:「我知道,但遲早我們總會取魔宮斗一下的,利用這個機會去了解一下也好。」
諸葛晦道:「乾坤教行將公開江湖,那時一切都公開了,遲早也不爭這一會兒時間,魔宮勢力之盛,絕非你所能想像,更不是你們這幾個人應付得了,還是快點離開去跟仁翁會合擴邀人手,或許尚能碰一碰。」
方梅影道:「那是最後決定性的一戰,如果不行的話,整個武林將永淪於魔宮之手了,我想先了解一下也好。」
諸葛晦無可奈何地道:「你想了解的,仁翁早已知道了,我上個月把詳細的情形全告訴他了。」
方梅影微微一怔,諸葛晦以更低的聲音道:
「魔宮中暗植勢力時,仁翁已微有所聞,叫我設法打人魔宮,我費盡心力才滲透進來,也直到上個月,才找到一個機會,把消息傳了出去,所以你們實在不必再涉險了。」
方梅影低喟道:「江老爺子瞞得我們好苦。」
諸葛晦道:「這件事只有他跟我兩個人知道,現在你是第三個人,因為我知道你把持得住,不至於泄密。」
方梅影點點頭,忽而笑道:
「江老爺子找到你,倒真是選對了人,你在武林中的聲譽亦工亦邪,毀譽參半。」
諸葛晦嘆道:「我行事一向不欲為人知,也不在乎別人對我的批評,但真正了解我的,只有江老爺子一人,少不得只有為他老人家賣命盡心了。」
方梅影笑道:「你對崔大姊如此傾心,據我所知,地靈夫人黎素貞對你也頗有好感,她怎麼肯幫助你的?」
諸葛晦頓了頓道:「方女俠,你說這話是對地靈夫人的了解還不夠。像她那樣一個滴仙般的人,怎麼對我這個凡夫俗子有好感呢?」
方梅影微怔道:「伏牛山中的人都是這麼說的。」
諸葛晦一笑道:「他們可以這麼說,因為他們的心中只有這個思想,但方女俠可不應該如此想,地靈夫人對我與眾不同一點,是因為她認為我這個人尚堪為友,而我們之間的關係,也僅止於友誼而已。」
方梅影笑道:「那倒是我誤會了。」
諸葛晦道:「其實你稍加細心一想,就連這點誤會也不該有。
如她對我真的有情,天聖君還會容得下我嗎?他生性奇妒,會讓我經常跟地靈夫人接近嗎?」
方梅影道:「那不足為奇,地靈夫人常常召青年男子面首入宮,天聖君也是不聞不問。」
諸葛晦一笑道:「方女俠相信這種說法嗎?」
方梅影道:「我已經見過她身邊的侍婢,知道她是利用她們做替身而增進功力,自然知道她不是淫亂的人。」
諸葛晦道:「那不就結了,天聖君是何等人還會不知道嗎?他知道地靈夫人仍是玉潔冰清之身。」
方梅影更為奇怪地道:「侯浪萍知道與他交合的都是她的替身?」
「當然知道,天聖君是色中之魔,御女無數,豈會不知道陣前換將之事?」
方梅影輕輕一嘆道:「這對夫婦真是怪人。」
諸葛晦道:「其實也不算怪。你見過地靈夫人後就會明白了,她的姿容丰儀,美艷而脫俗,任何男人都不忍心去破壞她的貞節。」
方梅影道:「但侯浪萍不同,他是她的丈夫。」
諸葛晦道:「只要他是個男人,就沒什麼不同,何況侯浪萍比尋常男子更懂得這一份神聖的感情,所以多年來維持著這一份假鳳虛凰的感情,明知得鹿非真,卻依然閉著眼睛來享受那一份空虛的溫存。」
「他不是受了黎素貞攝魂術的迷惑而意亂情迷?」
諸葛晦道:「天聖君修為之深,當世無出其右者,怎麼會輕易受惑呢?他只是裝作人迷而已。」
「為什麼呢?」
「因為他知道大家裝糊塗,還可以把關係維持下去。縱使臨陣之際換了人,但事先地靈夫人仍是以真身周旋,玉人在抱,一樣足慰相思了,如果揭穿開來,恐怕連這點虛情的慰藉都難以得到了。」
方梅影大感意外地道:「可是這麼做犧牲很大。」
諸葛晦道:「不錯,每交合一次,也要損耗一部分功力,但他仍然樂而為之,因為這部分功力並非虛擲,仍然可以轉注在地靈夫人身上去,可是天聖君也不糊塗,他知道不能轉注得太多,如果等黎素貞功力高過他時,這一切都將成泡影了,因此到了某一個關頭,他就適可而止,而且把地靈夫人遣走到別的地方去一段時間。」
「這就是地靈宮要遷到伏牛山的原故。」
「是的,表面上看來,似乎是地靈自己不甘寂寞,要出去以便行動自由,但整個大局掌握在天聖之手,如果沒有他的同意,那有這麼方便呢?」
「地靈自己是否知道天聖已經發現內情呢?」
他們雙方都在做戲,心裡都是明白的,但誰都不去揭發,以免難堪。」
「這兩個人都不簡單。」
諸葛晦笑道:「此言出之方女俠之口很不容易,你是很難誇讚人的,不過兩者之間,還是天聖高明,他知道是一個假局還裝作糊塗而人迷,地靈知道他已發現偽局,也繼續維持下去,這一點卻是旗鼓相當,可是天聖高在能讓地靈相信她不知道天聖已明白她所設的偽局。」
方梅影設:「這又高在何處呢?」
「雙方都知道假戲真做而不拆穿,地靈還以為控制全局從為天聖是受她的魅力影響而不敢揭穿,但天聖能使地靈相信他明知其偽設之局,卻不知自己所設之局對方識破而故意如此,則主動仍操之在天聖。」
「你的解釋太曲折了,我一時還不明白。」
「這個內情是不容解釋清楚,我也不知該如何才能使你明白,」
江夢秋忽然退後兩步道:「由我來作個比喻好了。」
諸葛晦一怔道:「老弟,你已經聽見我們的談話了。」
江夢秋笑道:「是的,小弟在耳目的聽聰上自幼即下過一番苦功,二位談話聲音雖低,小弟已約略可聞,諸葛先生,小弟不知道您跟家祖已有連繫乃致多有冒犯,前些日子在伏牛山上,多承蒙先生手下留情了。」
諸葛晦道:「老弟別客氣,在下雖受仁翁重託,但為了掩人耳目,手底下並未稍留分寸,是老弟的功力,絕高於在下,才應付得天衣無縫,這些話都不必去談了,方才我們說的是天聖地靈之間,老弟已經能瞭然了嗎?」
江夢秋道:「小弟以一得之愚,不知是與不是,現在小弟作個最淺的比喻,小弟幼時在家中,逢年過節,都與家祖博彩為戲,情形倒與此大同小異。」
方梅影道:「你說說看,我不信你能明白了。」
江夢秋一笑道:「我們是擲骰成彩為博,起初是小弟常輸,有一年小弟與家父出外到市上遊玩,家父為一時興起,揭穿了一個詐賭行騙的賭局,那骰子是內心灌鉛的,可以隨意控制點數,家父揭穿后,把那個無賴申斥了一番走了,小弟卻童心猶存,把那一副骰子藏了起來,帶回家中與家祖又對博。」
方梅影笑道:「這種江湖手法怎能騙得過江爺爺?」
江夢秋道:「那自然是騙不過,但家祖故意裝作不知,讓小弟勝了很多次,這情形與諸葛先生所說類似。」」
方梅影道:「嗯,江爺爺故意讓你贏,正如天聖君明知地靈之偽而人局,可是後來呢?」
江夢秋道:「小弟也知道家祖已知骰中有假,是故意讓我贏的,於是也裝糊塗繼續贏下去。」
方梅影道:「後來又如何呢?」
江夢秋道:「我贏得很多,還是不肯歇手,可是到了後來,我的手風開始壞了下去,家祖也用手法,把小弟所贏的錢全部贏了回去,而且還落了一頓狠教訓。」
方梅影忙道:「這正是關鍵所在,他如何教訓你的?」
江夢秋道:「家祖說他明知其偽而不忍拆穿,是為了使我高興,因為祖孫之間,博彩之戲,也是一種天倫慈愛的興趣。」
方梅影道:「不錯,天聖之對地靈,也是一片愛心使然,關鍵在以後的話,他老人家怎麼說的。」
江夢秋道:「他認為我應該看出來了。」
江夢秋笑道:「小弟雖然看出來的,卻因為他老人家不拆穿,才不肯歇手,他老人家申斥我是為此,他說你明知道我是故意讓你贏,也知道我是為了喜歡你而讓你贏,而運用局勢,造成利己的情況,不失為聰明。但你卻不知道自己在我心中的份量有多重,能讓到什麼程度,適可而止,這才是該打之處,而我稍示顏色時你還不歇手,更為該打,那已經表示我不能忍受了,也就是說,主動之勢,已經轉到我手中了,你不知道我已經發現你在利用我的愛心,仍以為你能操縱我,這是愚不可及的行為。」
諸葛晦一嘆道:「老弟比喻得對極了,地靈差了一籌,就是她不知道天聖之所以如此,是胸有成竹,她知道天聖有意裝糊塗,卻不知天聖也知道她也曉得天聖在裝糊塗,這一來她自以為能操縱的局勢,已轉到天聖的手中,正如仁翁對江老弟對博的情形一樣,地靈所持者,為天聖一片愛心,等這片愛心不足情之時,情況就不同了。」
方梅影道:「情況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諸葛晦道:「目前還沒有,但天聖已有警覺,尤其是地靈借安樂丸羈縻了一部份好手,意圖使那些人成為天聖的阻撓時,他更提高了戒心,否則也不會撤消伏牛山的基地,全部撤回到此地來了,天聖對地靈百依百順,惟獨他獨尊武林的野心,不會因她而打消。」
萬梅影道:「如此說來,天聖已經打算公開露面,逞威於武林了。」
諸葛晦道:「這個我不知道,因為我在伏牛山,對這兒的情形較為隔閡,不知他準備得如何了,但是就憑你們這點人手,是萬萬無法與魔宮抗衡的,你們此來的目的是要救崔娘子姑侄,她們既為地靈所救,暫時可保無事,依我看,你們還是先退回去吧!」
方梅影苦笑道:「諸葛兄,如果你早點打個招呼,或許我們不會逞險一行,現在說太遲了,就算我們肯走,盧滄客與丐幫的人也不會退走的!」
諸葛晦道:「可以不必管他們,天聖不會太難為他們,因為他們都是大財主,天聖正需要他們的財力支持。」
江夢秋道:「諸葛先生,他們是我們請來幫忙的,如果不顧他們而退走,小弟實在無部命。」
諸葛晦道:「事有權衡輕重得失。」
方梅影忽而一笑道:「諸葛兄,難怪大姊一直無法對你生出好感,就因為你把得失看得太重了。」
諸葛晦微憤道:「我曉得,但我所為的不是個人得失,我為的是大局,對世人的毀譽得失,我早已不計較了。」
方梅影道:「我知道,行俠的人有兩種,一種是做人,一種是做事,你與江老爺子都做事的那一類人,因此你能屈身辱志。江老爺子則不在乎別人,對他的批評,裝成逍遙事外而暗中從事盪魔大業,你們都極為可敬,但江兄弟卻是做人的那一類,他可以不計本身的生死利害,卻絕不肯做一點有愧於本心的事。」
諸葛晦道:「是嗎?」
方梅影道:「你別誤會,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說那種話,也沒有減卻對你的敬意,只是說明你們兩種人不同之處,江兄弟為了一個侍女,曾經勇闖伏牛山,這個在你就做不到吧!」
諸葛晦道:「那要看情形。」
方梅影笑道:「真是這個話?江兄弟卻不看情形的,江老爺子對他認識很清楚,所以才不把他放在身邊,讓他單獨闖蕩,崔姊也是這樣的人,她們始侄,也是激於義憤,協助江兄弟到伏山去的,你要取得崔大姊的勞心,除非是在功成之後,讓她真地了解你!」
諸葛晦不禁默然。
方梅影道:「就算真正地成功,也只是改變她對你的看法而已,不一定就會對你傾心,因為你們根本就是兩個類型的人!」
諸葛晦一聲輕嘆道:「我只是盡我的一份心而已,這麼多年來,我已經不存厚望了。」
方梅影道:「我如見到崔大姊,會替你儘力解釋一下,但是否有用,我就不敢保證了。」
諸葛晦苦澀一笑道:「我也不敢妄求,如果她能找到更好的歸宿,我並不想非要得到她不可,那麼多年來,我破壞了她很多次可能成就的婚姻,都不是為我自己,只要有一個寧死不肯放棄她,我早就袖手不管了!」
方梅影笑道:「這個你放心,崔大姊倒沒有為這個怨過你,反的還很感激你,事實上你不加破壞,她也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她擇人很嚴,看人也很准,那些傢伙如果被你嚇退,也不會被她看中,你只是幫她早一點認清對方而已。」
諸葛晦道:「這些話不去談它了,江老弟既然不肯中途退出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但望你們自己小心點,目前我是無法正面助你們的,因為我還要留在這兒!」
說完他快走幾步,追上前面的陸瘦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