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忽然,洪九郎神色一動道:「我們有客人來了,去通知小翠她們,要盡心侍奉,不可輕慢。」
小丹愕然道:「有客人來門上會通報的,爺沒得到通知,怎會曉得有人來了?」
洪九郎笑笑道:「打獵的都有一件好耳朵,聽得到各種聲音,更有一付好嗅覺,聞得同出奇怪的氣味,客人是不速而至,所以我才要盡心侍候。」
「不速之客?來人是闖進來的,這怎麼可能?此地防備之嚴,連蒼蠅都飛不進來。」
洪九郎道:「聽我的話絕不會錯,天狐宮的防備只能擋蒼蠅,卻擋不了蚊子,蚊子可比蒼蠅小得多。」
小丹和小紫連忙到了外面,沒多久,他就聽見了院中有叱喝聲以及兵刃交接的聲音,斗得很激烈。
他信步踱出去,但見小丹等六個女孩子平執長劍,圍住了四個小女人在狠命地交斗著。
說是四個小女人,是因為她們的身高都不到四尺,像個八、九歲的小孩子,但她們卻又個個身材飽滿,曲線玲瓏,是十足成熟的女人;而且個個都嬌嬈風情,正是魔女金妮身畔的幾名侏儒侍女。
她們的身材雖小,但是劍法卻十分凌厲,身形靈活,輕巧曼妙,小丹她們六支劍雖然也很凌厲,卻只能維持個平手局面。
洪九郎很悠閑地抱著手在一邊瞧著。
一名侏女看見了洪九郎,連忙道:「洪門主,我們是來拜訪你的。」
洪九郎微笑道:「是嗎?那是我門上的人太失禮了,也不來報告一聲,更沒有給四位領路,讓四位自己進來。」
那侏女略頓一頓道:「我們沒有經過門上。」
「這就難怪了,四位有什麼事?」
「奉大祭司之命,有要事請門主枉駕一談。」
洪九郎冷笑一聲道:「你們的大祭司以為自己是什麼人了?派個人來通知一聲,洪某就該奉召了嗎?我可不是她的裙下之臣,要這麼聽她的話,至少她該備個帖子。」
「門主誤會了,大祭司有一封函要我們帶來。」
「那你們該在大門口正式投貼請見呀!我們雙方是鬧得不太愉快,但只是跟赫連達過不去,對你們大祭司,我們還是客客氣氣的。」
「那只是你洪門主一個人作如此想,天狐門其他的人卻不是這種看法,我們若是經由正式的請見手續,一定見不到門主,而且大祭司這次邀請是十分機密的,也不想給本教的人知道,所以才要我們偷偷地前來。」
洪九郎笑笑道:「原來是這樣子,那倒是可以原諒的,小丹,既是她們另有別情,就應該客氣點,大家退下來,請她們到屋中上座。」
小丹一聲招招呼,六個女孩子都收劍退後,四名侏女也吁了口氣,但是忽地頂上撒下一片巨網,一下子將她們罩在裡面,跟著繩子一收,把她們吊了起來。
那侏女急忙道:「洪門主,這是做什麼?」
洪九郎笑道:「待客呀!你們知道我在天山是狩獵出身的,沒什麼好東西招待。只有這些狩獵用具。」
那侏女道:「洪門主,我們此來沒有敵意。」
洪九郎一笑道:「我知道,金妮如果是派你們來行刺,未免也把我姓洪的看得太低了,但是你們把天狐門當作無人之境,認為可以來去自如,也打錯了主意。」
那侏女道:「可是我們仍然進來了。」
洪九郎笑笑道:「天狐門的外府不設防,人人都可以進來,那沒什麼了不起,你們尚未進入此院,這兒就已作好了準備,可知天狐門的警戒並不差。」
那侏女道:「是,我們已經知道厲害了,請門主放我們下來吧!」
洪九郎大笑道:「那有這麼容易,聽說金妮手下八位侏女個個粉妝玉琢,雖然小巧玲瓏,但銷魂之處比一般正常的女郎尤甚,我正想找機會領略一下,難得你們自己來了,我豈能放過這個機會?」
那侏女道:「門主如果要我們侍候,那還不容易,到我們大祭司那兒去,我們八個人都會盡心地侍候門主的。」
洪九郎笑道:「那是你們侍候我,到了這兒,我要盡地主之誼來侍候你們,小丹,你們先替她們沐洗一番,西方的女郎美則美矣,就是身上有股騷味不敢承教,我回頭就去招待她們,卻不想她們身上帶來一點氣味。當然,她們身上的零零碎碎也要洗乾淨,不然正在賞心悅目之際,她們掏出些要命玩意兒,那就太煞風景了。」
小丹等人笑笑嘻嘻地上前,那四名侏女連忙運功戒備,以備掙扎。
那知小丹卻取出了一塊羅帕,迎風一抖,一股甜香襲來,四個人嗅進鼻中,頓時四肢如綿,軟軟地動彈不得,網子放了下來,四名小美人被拉了進去。
由六名女郎擺布四個女孩子,首先就是脫光她們的衣服肥她們的身上洗得乾乾淨淨,這一次是真正的「洗」。
小丹等把她們發中、腋下、肚臍中的毒針、毒藥,完全地搜了出來,堆了有一大堆。
洪九郎進來看了搖頭道:「真想不到,你們這麼小的身體里,居然藏得下這麼多的東西?」
小丹笑道:「她們倒是真會利用女人的本錢,有些致命的武器,藏在你再也想不到的地方。」
洪九郎道:「我怎麼會想不到,這是我告訴小紫,叫她特別注意的。」
「爺怎麼知道她們把兇器藏在那兒的呢?」
「這是她們魔教的特色,黑道中最有名的凶人勾漏九梟抓到了兩名魔教女弟子,留了下來,七天後,九梟全部中毒而死,每個人都是下體潰爛,我才知道她們的銷魂手段中,也藏著殺人的利器。」
這四名侏女被洪九郎留了四個時辰后才放回去,是洪九郎派人用車子送去的,她們四人骨軟筋疲,連路都走不動了。
金妮十分詫然地道:「小小,你們是怎麼了?」
小小憤然地道:「大祭司,那個洪九郎簡直不是人,是頭畜生!」
金妮一笑道:「他最多把你們當女人而已,那又怎麼樣,你們本來就是女人。」
「可是他玩弄我們時,簡直不把我們當人。」
金妮的臉色沉下來道:「小小,我現在才知道,何以你們對男人的吸引力比不上一個普通的弟子了,那與體形無關,你們的身體嬌小,只會使男人更憐惜,更為你們著迷才對,主要是你們的態度,你們一個個都高高在上,自以為是女王了,沒有一個男人喜歡陪著女王睡覺的。」
小小囁囁地道:「大祭司,在洪九郎面前,我們可沒有端什麼架子,可是他卻把我們當母狗一樣。」
「他跟你們上過床沒有?」
「上了,四個人都上了,他就像是一具鐵人,我們幾乎送了命,他卻不肯停止,我們四個人差點沒把命送掉。」
「這話像是魔教的弟子說的嗎?」
「大祭司,我們在教中學的本事都沒有用,不知道他使用什麼手段。幾下子我們就熬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直到兩眼發白為止。最後還要聽他一頓奚落。」
金妮笑道:「他有這麼大的本事么?」
小小道:「是的,我們現在全身都酸痛,幾乎見了男人就怕了,這個傢伙的確不是人。」
「我倒不相信,等他來了,瞧我如何擺布他!」
小小頓了一頓才道:「大祭司,他不來了。」
「什麼?他不來了?」
「是的,他看過大祭司的信后,放在火上燒了,然後說對天魔奼女大陣他胃口缺缺,從我們四個人身上,他已經領略夠了。」
「這個畜生,他敢如此瞧不起我們?」
小小頓了一頓又道:「他說天魔奼女大陣之所以迷人,不過是新奇而已,我們四個人他連一毫一發都看過了,已無新奇之感,更看過我們的狼狽相,他認為已經夠了。他說,大祭司如果能找到一批跟大祭司差不多的人來,同操此陣,他或許還有興趣一試,否則就大可不必了。」
金妮聽了臉色又是一陣激變,良久后才嘆口氣道:「他說得不錯,這次我派你們去送信,的確是做錯了,你們給他這一陣撥弄,已經失去了吸引力。天魔大陣雖以惑心為主,但還是施展人的魅力,你們的人對他已不具魅力,陣法再好也無由施展了,算了!你們去歇著吧!我另外來想辦法,從西方去搬人來。」
小小道:「是的,婢子等自承道行不夠,大祭司要收服這條孽龍恐怕要把你的四位姊妹請來。」
「要動用到勾魂四姝?他有這麼大的道行嗎?」
「是的,洪九郎的天狐門主,他們天狐門有一套男女參研合修之道,他身邊有十個女孩子,個個都嬌美如花,更攻內媚之道,尋常的陣仗是奈何不了他的。」
金妮冷笑一聲道:「我倒不信這個天狐門,居然可以跟我們魔教一爭,看樣子非得好好地斗他們一下不可。」
第二天,她放出了五頭信鴿,這五頭信鴿在飛出蘭州后,就被一批鷂鷹抓了下來。
鴿腳上銅管中的字條被取下送到洪九郎那兒,字條是用梵文寫的。
天府八狐中人才濟濟,岳無玲自己就精習梵文,她看過後笑道:「你上次玩的那一手使金妮大感失了顏面,決心到西方去搬請她的四個姊妹來對付你。」
洪九郎道:「我在一個叫細細的侏女口中問出了西方魔教的情形,金妮有四個師妹,也是她的同胞姊妹,叫勾魂四妹,在魔教中的地位很高。」
「九郎,這可是你惹出的麻煩,赫連達很聰明,放棄了西南西北地區留給了金妮,現在變成我天狐門要獨自來對付西方魔教了。」
洪九郎一笑道:「西方魔教不可能傾全力來到中原的,最多撥一部份人手來支援而已,他們大部份的實力要留守黃金城,維持住那一方根據地。」
「但也相當可觀了,他們的黃金城中有二十萬教民,西方教主獨孤長恨兼任城主,臣民個個習武,儼然已成為西方之霸,這股力量非我們所能敵的。」
洪九郎道:「二十萬人,不可能全數派來用,照我的估計,他們能派遣五十個人就很不錯了。」
「就算是五十人吧!也夠壯大了,這五十名必然是絕頂高手,集我天狐門全部精華,也湊不出五十名好手來。」
洪九郎一笑道:「我不會讓他們來到中原的,我西出陽關,在大漠上截住他們去。」
「你怎麼找得到他們?」
「大漠上的主人是維吾爾人,我在維吾爾人中有很多朋友,他們會幫助我找到他們的。」
「就算找到了,又怎麼對付呢?這五十人非同小可,幾乎是等於三千雄師。」
「也不過是三千雄師,大漠的胃口卻大得很,十萬雄兵,也能一口吞下去。」
對洪九郎的決定,岳天玲向不多作詢問的,她只是道:「那你必須打點一下了,魔教的信鴿雖然被截了下來,但他們一定還另外派專人前往的,這方面他們做得很秘密,我注意多年,也未能找出根由來。」
「沒關係,我打算把鴿子也放回去,讓他們傳好消息回去,我才好在大漠上安排攔截。」
「你準備帶多少人手?」
「天狐門最原始的班底,六姐的小丹小紫,大姐的心心和芳芳,然後由青娘子尤素芬領隊。」
「就這五個人,你夠嗎?」
「此去全憑智取,不跟他力敵,我要利用大漠的天然環境陷住他們,人多了沒有用。」
「好吧!你幾時走了?」
「今天就離開,此行最重要的就是不動聲色,我先走一步,在陽關等她們來會合,她們五個人也要分成三批出發,限十天內趕到陽關。」
「十天趕行近千里,不太急促一點嗎?」
「沒有那麼遠,不過才七百多里,沿途都有官道,可以放馬疾行,我可以在五天內趕到那兒,先作準備,所以不能耽誤,因為在大漠中布置還要花很多時間,那才是最重要的地方。」
一望無際的漠野,高可接天的山嶽,狂風疇,沙浪如濤,然而在有水草的綠洲卻又奇花生樹,風光秀麗一如江南,這就是大漠。
洪九郎回到這兒,彷彿回到了久別的故鄉,人也開始清醒了,精神了。
不過,他隨行的五名女郎卻沒有這麼高興,她們被烈日晒得頭昏腦脹,被沙漠的乾燥氣候吸去了皮膚上的潤澤,顯得病懨懨的。
其實也難怪,她們原都是嬌生慣養的女孩子,雖然都是侍女的身分,卻都是在別人的呵護中長大的。
尤其是小紫和小丹,樂天湘太寵她們了,她們吃的苦也最多。
所幸有個尤素芬在照料她們、幫助她們,才維持著她們不倒下來。
洪九郎還打趣她們道:「姑奶奶們,我還打算在忙完魔教的事情后,帶你們到大漠上來牧馬為生的,現在看樣子這個主意行不通了,每天光是侍候十位姑奶奶就能把我累死,什麼也別做了。」
尤素芬笑道:「爺,四位妹子已經夠苦了,她們實在沒經過這種生活,以後自然會好得多。」
心心苦著臉著:「爺,我們以後真要上這兒來生活?」
「這兒有什麼不好?獵野千里,一望無垠,任意馳騁,尤其是牧馬,根本不要你去放牧,只要去抓,老天把它們喂得肥肥壯壯的,我們一群群地捉回來,馴得服人後,就能整群的賣出去,錢好賺極了。」
小丹道:「我們一定要靠養馬捉馬來維持生計嗎?」
「是啊!這就是求生最容易的方法,我除了一個大老婆外,還有十個嬌滴滴的小老婆,這麼一大群的女人要我養。靠打獵是不夠的,只有這一門窩易賺錢。」
小丹道:「要是牧馬這麼容易賺,怎麼也沒見大漠上出現幾個大財主呢?我們這一路行來遇見不少牧人,個個窮得穿破褲子,倒是中間經手的馬販子還有幾個錢。」
洪九郎笑逗道:「牧馬能賺錢是不錯,卻要找得到門路,知道野馬出沒的地方,我們遇見的那幾個人可不能算牧人,只是偷馬賊而已,他們在維吾爾人那偷來幾匹馬,哪兒能發財?」
「爺都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整片天山,我閉著眼睛都能進出,哪兒有什麼,我最清楚了。」
「可是爺也沒發財呀!」
「從前我只要養我跟老師父兩個人,用不了許多錢,所以我打獵就夠了,將來要養活很多人,我只有找個容易賺錢的行業。」
尤素芬笑道:「要是為錢的事兒,爺倒是不必這以苦,我自己就有一大筆財產,十位妹子,自己也都有一筆可觀的嫁妝,我們十輩子也吃喝不完。」
「那可是你們的,不是我的。」
「有什麼差別呢?我們連人都是爺的。」
「不,大不相同,大漠上靠老婆生活的人最沒出息,他們不禁多妻,越有辦法的人才養得起多餘的老婆。」
尤素芬笑道:「我和這些妹子都不要你養,爺做什麼,我們都要奉陪,只是我們也不想那麼辛苦,該我們份內工作,我們花錢僱人來干行不行?」
洪九郎一怔道:「你怎麼想出這個餿主意的?」
尤素芬道:「這可不是我想出來的,爺忘記蛇姬了,她就是住在牧人中問的,所以我也知道牧人的風俗習慣,他們的女人是比較辛苦,可是有錢的女人能花錢僱人來工作,一樣過得很舒服。」
「這……可不行,在我家中不能這麼做。」
「爺不要我們的財產吧?」
「我當然不要,最沒出息的男人才要女人的錢。」
「那我們的錢,自已怎麼花,爺都管不到,爺規定我們每天要捉幾頭野馬,我們照數交上就是了。」
洪九郎嘆道:「那樣一來,生活還有什麼情趣可言?」
尤素芬道:「牧馬、狩獵,都是你的情趣,我們可不習慣,大漠上的女人也都是待在帳篷中的時間多,並不是整天野在馬背上,爺,你離開大漠時,年紀還輕,以為那就是生活了,生活不是那樣子過的。」
「生活該怎麼過呢?」
「我也說不上該如何,假如我們窮得必須去做苦工才能活下去,那自然沒話說,但我們不必去求生而操勞時,就不必自找苦吃了,牧馬、狩獵都是很有意思、很好玩的事,但當成了職業,就完全不好玩了。」
洪九郎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將來不可能過那種日子的,天狐門的擔子挑上了,什麼時候能放下還不知道,我描繪的只是一種理想的生活而已,你可真會煞風景。」
「那種理想生活只是屬於爺一個人的,爺卻忘了身邊還有十一個女人,爺該現實一點,想想該如何把我們都安插進去才對。」
洪九郎又嘆了口氣:「生活中多了女人總是會增加許多麻煩的,現在麻煩已經來了。」
他們棲息在一處水源之畔,那是一片平靜如鏡的湖面,湖面還長著長長的水草,現在水草中的小鳥已不安地飛起,表示有人來了。
地上也起了微微的震動,那是馬群的聲音,尤素芬忙問道:「會是什麼樣的人來呢?是不是維吾爾人?」
「不是,這是一片小小的綠洲,而且是瓦刺兒族主公的私人牧地,別的維吾爾人不會來的,我跟瓦刺兒的王公康拉大汗是生死弟兄,他才告訴我這個地方,允許我隨時可以前來歇息。」
「那也許是康拉大汗來了。」
「康拉大汗要去草原上一年一度的王公大會,別的王公也是一樣,他們都不可能前來。」
「那就是康拉王公的部下。」
「更不可能,這種地方是王公的私產,除了王公本人,他的手下是不準前來的,只有一種人,才會成群結隊地來到而毫無顧忌。」
「是些什麼人呢?」
「是專事破壞草原上紀律的,也是所謂的馬賊。」
幾個女孩子一聽都緊張起來了。
洪九郎笑道:「別緊張,來騎不會超過四十人,還有一半是女人或俘虜,大家注意些,你們這一路上走來很辛苦,老天爺怕你們太吃苦,給你們送奴隸來了。」
那些女孩子們都聽不懂。
洪九郎又為她們解釋了是怎麼回來,她們算是懂了。
但尤素芬道:「爺怎麼知道呢?我們只遠遠看到騎塵而已。」
「經驗,騎塵進行的並不快,但是前面的幾騎又進行如飛,又不時地回去接應,只有馬賊押著俘虜,才會有這種情形,我這次出塞,本來有一個計劃,後來怕麻煩才放棄了,這批人來得正好,財寶、女奴,都給我送上來了。」
「爺打算黑吃黑,把他們吃過來?」
「在大漠上,在馬賊手中搶來的財貨,都是戰利品,照例可以據為己有的,連人也是一樣,可以向失主開價,叫他們買回去,不願意賣,也可以自己留下。」
「這是什麼規矩?」
「草原上的規矩,風行多年了,雖然我也認為不好,但大家都這麼做,我也無法改變,現在暫時不去管大漠的規矩,你們都準備好,貼身藏起短兵,我沒發出號令前,絕不準動手,我一聲令下,殺人絕不變情。」
尤素芬道:「這點不用爺招呼了,爺要我們殺人,可是從來不會誤事的。」
來騎終於接近了。
他們很小心,雖然眼中見不到一個人,但他們仍然仔細地四處搜索了一下,確定沒問題了,才向後面招招手,叫大隊過來。
所謂大隊,也不過是二十來個人,由一個滿臉虯髯的大鬍子率領著,還擁著一批女人,都是回族的維吾爾婦女。
從她們的服飾看,她們可能都是一些王公的眷屬和妃子,因為她們都穿著貴族的服裝。
貴婦人都是比較嬌貴的,這批女人尤然,每個雖然馬騎得還不錯,但是從馬上下來,卻嬌呼連連,好像累得不得了似的,有幾個還撒嬌地向那些大漢嬌嗔,怪他們不來扶一把。
這些大漢們笑著上前托住了她們,還趁機在她們身上摸一把、掏一把的,又引起了一陣嬌呼,看來像是生氣,實際上卻是一點惱意都沒有。
那個虯髯大漢卻大聲地罵道:「好了,好了,你們這些騷婊子,別忘了你們都是有老公的人了,也別忘了你們都是王妃的身分,別一個勁兒地賣騷。」
一個女人嬌聲道:「大汗,我們情願跟著你,不想回到自己的部族裡去了。」
虯髯大漢大叫道:「別叫我大汗,老子只是沙漠中的盜賊,可不是什麼大汗!」
女人道:「大汗太謙虛了,你明明是東呼爾族的汗主,是名正言順的大汗。」
「我那一族是沙漠上最小的,才一百多人,我這個汗主連個百夫長都不如。」
「大汗太客氣了,誰不知道金加大汗是大漠上最英勇和最偉大的汗主。」
虯髯大漢大笑道:「偉大個屁,老子只是大漠上最可惡的強盜,你們的丈夫們千方百計,懸下重賞,要買老子的腦袋。」
「這個我們不在乎,大汗也好、大盜也好,反正你是最英勇的人,我們可是心甘情願地跟你出來的。」
「你們不情願也不行,老子是看準了機會,趁著你們的丈夫去開王公大會,把你們撈了來,準備好好地敲他們一筆,你們每個人的身價都是五千兩金子,老子留下你們一個,就要損失五千兩金子。」
那女人道:「大汗就捉錯人了,我只是我丈夫的第五名妃子,沒那麼值錢,那個老鬼視錢如命,絕對不肯拿金子來把我換回去的。」
「你最好希望你的身價值錢點,若是你的丈夫不答應用錢贖你回去,我們只好把你留下來了。」
女人欣然道:「我那個死鬼老頭子絕對捨不得拿金子來換我回去的,他是個小氣鬼!」
「可是我卻知道他非常喜歡你,他是花了五千兩金子把你從康貝王公那兒買出來的,所以他是不會在乎再花五千兩金子買你回去。」
女人獻媚地走到他身邊,笑著靠近他道:「大汗,但是我卻不想再回去,我要侍候你,你要金子我給你。」
大汗的目中閃出了光:「你有金子?」
「我沒有,但是我的丈夫蘇魯有,我知道他的黃金藏在哪兒,我可以帶你們去搬。」
「去搬?他藏金的地方難道沒人看守著?」
「當然是有幾個,可是怎麼敵得過大汗這些無敵的勇士,你們輕而易舉就可以解決他們了。」
這個金加大汗的反應是令人難以想像的,他忽地拔出了刀,把這女人砍成了兩截。
其他的人見狀,全都怔住了。
一名手下道:「蘇魯王公的富有是大漠上著名的,大汗不是一直在想法子知道藏金所在嗎?為什麼要殺了這女人呢?」
金加哼了一聲道:「因為她不是女人,而是一條卑劣的母狗,老子最痛恨的就是母拘。」
「可是這條母狗值幾百萬兩金子呢!」
「在老子心目中,母狗就是母狗,連一兩金子都不值,所以老子不想再浪費精神帶著她,好了!別嚕嗦了,這兒是瓦刺兒王公康拉大汗的私用水源,咱們是偷偷溜進來的,快灌滿水壺,我們就離開。」
「康拉王公是王公大會的主席,他不會來到這兒的。」
「可是他的衛隊有時會巡邏過來的。」
「那怕個鳥,幾個人而已,砍了他們就是。」
金加沉下臉道:「我們想要在大漠上立足,就別去得罪康拉,老子什麼人都敢搶,就是沒有搶過瓦刺兒的一草一木,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難道他比別人多長了一顆腦袋?」
「他只有一顆腦袋,但是比別人多長了十幾隻手,每隻手中都執著武器。」
「世界上有這樣的人,那不成了怪物了?」
「他不是怪物,那十幾雙手也不是長在他身上,只是他有許多好朋友,都是中原有名的劍客,這些人個個武功高強,來去無蹤,惹上了他,就等於惹上了十幾名劍客,那不是件聰明的事。」
「那些人難道比大汗更強嗎?」
金加大笑道:「沒有一個能比老子強,一個對一個比斗,來十個老子能破他五雙,可是這些中原的劍客殺人時卻不像咱們大漠上的勇士,他們專長在暗中偷襲、下毒、暗算,無所不為,令人防不勝防。」
「大汗難道就怕他們了?」
「老子當然怕,老子再強也是人,不是殺不死的神,一樣會怕人偷偷地割掉老子的腦袋。」
「大家小心一點就是了。」
「小心?怎麼小心?老子總不能整天不睡覺、不拉屎、不吃飯,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刺上一劍?」
「大汗休息的時候,我們可以守衛。」
「靠你們這些混蛋,老子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靠大汗自己也不行,人到要死的時候總要死的。」
說話是從水邊傳過來的,一個漢子正在彎腰裝水。
金加怒道:「是哪一個混蛋跟老子說話?」
說話的人仍是跪在地邊彎腰裝水,傳來他的聲音道:「是老子,難道老子的話說得不對,閻王註定三更死,親娘難留到五更。」
金加跳了起來,怒聲叫道:「他媽的!馬扎兒,你要造反了?居然對老子這樣說話?」
「這有什麼不對,你能自稱老子,我自然也可以。」
一個漢子道:「大汗,他不是馬扎兒,聲音不對。」
金加怒瞪他一眼道:「我當然知道,難道我會聽不出馬扎兒的聲音,喂!朋友,你是什麼人?」
裝水的人沒理他,金加一揚手,發出一串寒光,喳喳聲中,六支飛刀整整齊齊地釘在馬扎兒的背上,馬扎兒連動都不動。
金加的臉色變了,只有死人才會挨上六支飛刀而毫無動靜。
這個在水邊裝水的人必然就是他的部下馬扎兒了,而且也必己是死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那麼剛才是誰在說話呢?
金加的腦筋飛快地轉了一下,突然飛身躍了起來,人在空中時,他那柄彎月寶刀已出了鞘,直刺馬扎兒身前的水中。
他判斷的很正確,人必然是隱身在水中,才能躲過他們的視線。
他在空中時也看見了水中的陰影了,所以這一刺又狠又急,可是他在刃尖裝及水面時,蹲在水邊將水的馬扎兒忽地朝前一栽。
噗地一響,他的刀刺進了馬扎兒的後背,自己也掉進了水中。
他惟恐遭受到攻擊,飛快地抽出刀子,四下亂舞,濺起了大蓬的水花,然後雙腿一縱,跳出了水面,狼狽不堪地落到了岸上,卻見一個人先他上了岸。
那是一個很雄壯、很英俊的漢子,穿著回人的服裝,卻是個十足的漢人。
金加定定神問道:「漢子,是你戲弄老子?」
對方點點頭道:「我原來的目的是要殺你,後來看看你的行事,覺得你這頭大漠之鷹遠不失為一個漢子,所以才留你一命?」
金加看看眼前的漢子才沉聲道:「你要殺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誰嗎?」
「知道,你是大漠之鷹金加王公,雖然你是大漠上最小的一族,但是你們這一族人從不放牧,專事劫掠,你是草原上最兇悍的強盜。」
「你也該知道老子是大漠上最偉大的勇士。」
「這一點卻是真的不知道,恐怕也只是你自己說說而已,別的王公懸下了萬金重賞,要買你的腦袋,對一個偉大的勇士,他們不會如此態度的。」
「原來你是為了賞金而來殺我的?」
「賞金不過萬兩而已,但殺了你,從你身上所得的戰利品,卻有幾十萬之多,那才是我的目的。」
金加大笑道:「從老子在草原上闖蕩開始,至少有兩百個人想要我的腦袋,結果他們自己的腦袋反被老子砍了下來。」
青年笑了一下道:「我跟那些人不同,我從中原來的,正是你最怕的那種劍客。」
金加大笑道:「老子怕的是暗中偷襲的劍客,現在你已經跟老子照了面,老子還怕個鳥!」
青年微笑道:「我雖然跟你照了面,卻不見得會跟你面對面地交手,我若要殺你,還是會用些看不見的手段。」
金加的笑聲更大:「老子橫行沙漠二十年,難道還會相信你這種鬼話。」
「恐怕你心中已經有點相信了,你一向都是很乾脆的人,在動手之前極少開口,今天卻說了許多廢話。」
金加的心中的確感到十分不安,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青年非常扎手,他並不認識對方,但是已攻過一招,那一刺是他畢生精華之所聚,從沒有人能躲過那一招的,對方卻躲了過去。
他的手下不清楚,以為對方是用馬扎兒的屍體擋了那一刺,只有他自己明白,別人要躲過一那刺,要比自己躲開的那一刺多耗十倍的時間。
對方能做到這一點,無疑是必能躲開那一刺。
這一刺當然不是他全部的武功,可是這個年輕人也必然是個勁敵。
金加的心中在發毛,但是他卻無法表示屈服,他在那些部屬臣民們面前,他是尊永不會敗的神。
因此,他大聲地道:「老子不信,老子倒要看著,你能用什麼法子把老子殺掉?」
青年又微微一笑道:「金加,你一定要看,我自然不會叫你失望,但是你會十分後悔的。」
「放屁!老子這一輩子從沒做過後悔的事。」
青年笑著舉起了手,迅速地往下一落,只說了一個字:「殺!」
殺聲之後,金加已舉起了刀,做了個戒備的姿勢,他知道這個神秘出現的神秘人井不是在說大話,必然有些厲害的手段,他已將自己全身都置於嚴密的戒備中,可以接受任何外來的攻擊了。
青年的殺手也施展出來了,只不過他的殺手並非由他本人施為,所以施為的對象也不是金加。
青年的那一聲「殺」只是一個口令,下達給另一批隱藏的殺手而已,一聲令后,金加那些手下一個個地倒下去。
有些人是被背後突然的長劍刺殺的,有些被飛來的暗器擊中了要害,有些則是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倒地后才從他們的身邊游出一條青色小蛇。
眨眼間,三十條大漢就這麼倒了下來,沒有一個是活著的,那些女人們都為這突來的變故嚇得大部分暈倒了,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金加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見從樹草的影子中竄出了幾條人影,快得像閃電,然後就看見自己的手下一個個地倒下去,倒得很快,連還手抵抗的餘地都沒有。
然後他看見這批突出的殺手了,那竟是一批嬌滴滴的女人,總數是五個,她們都穿著綠色的衣服,跟樹葉青草是一樣的顏色,難怪她們藏身樹叢中難以發覺了。
不過也因為那個青年的突然出現,跟自己談了那一陣扣人心弦的話,才吸引了每一個人的注意,才使他的部下在措手不及的情形下被集體屠殺了。
金加這才發現自己上了個大當,他雖然說過不會後悔的話,現在他卻後悔的要死。
他怪叫了一聲,不顧一切地揮刀向青年衝去,只想把對方一刀劈成兩半,用的根本不是刀法,只是揮刀亂舞而已。
他卻忘了對方也是個絕頂高手,他最精奇的刀招都無法傷及對方,這種亂劈柴的招式自然更沒有用了。
青年只是一伸手,就從空門中攻進一拳,擂在他的胸膛上,把他打得坐倒在地上。
金加還要爬起來拚命,背後又挨了重重的一腳,是個手中玩著蛇的女人踢的,那女人的靴尖上還包著鋼,一腳踢得真重,使他摔了個狗吃屎,連手中的刀都丟了。
然後聽到那女的道:「人家赤手空拳就打倒了你,男子漢,輸了要認輸,別像個女人似的撒潑賴皮。」
這一腳一罵,把金加的鬥志全都罵掉了,他低垂下頭道:「好,老子認輸,你們殺了老子吧!」
青年笑笑道:「我如真要殺你,早在殺死你部下時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你又不要殺我了?」
「不要,從一開始我就不要殺你,只不過我需要你的幫忙與合作。」
金加幾乎跳了起來:「什麼?你要我幫忙與合作?」
「是的,我也知道大漠之鷹是不會幫人忙,也不會跟人合作的,所以我才殺死你的手下,陷你於孤立無助之境,只有乖乖地跟我合作了。」
「你殺光了我最得意的部屬,再來要求我的合作,你知不知道,我的這些部屬在大漠上的評價。」
「知道,他們每一個都是大漠上最忠勇的死士,個個以一當百,但他們也是草原上最兇殘的兇手,不知道殺死了多少回族的同胞,如果這些人不死,你永遠也無法取得其他的人諒解。」
「我為什麼要別人的諒解?」
「因為你以後不能再以搶掠為生了,你和你的族人必需要用自力謀生。」
「我的族人都不習慣自力謀生了。」
「他們必須立刻開始學習,否則他們只有餓死。」
金加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拒絕跟你們合作行不行?」
青年搖搖頭道:「不行,根據大漠的規矩,你已經被擊敗了,失敗的人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
「但是我有權利殺死我自己吧?」
青年微笑道:「當然可以,可是你的族人就沒有族長了,他們在大漠上已充滿了敵人,若是沒有一個英明的族長領導,他們只有被人消滅掉。」
金加不禁默然,慢慢地流下了眼淚。
大漠上的男人是很少流淚的,流淚就是屈服。
青年也不去理他,等他流了一陣淚后,才遞給他一袋子酒。
金加接過了青年手中的袋子酒,喝了一口,又差點跳了起來:「他媽的!這是什麼玩意兒?是火藥?」
「是一種從內地來的烈酒,叫燒刀子,給男人喝的。」
「你……還以為我是一個男人?」
「大漠之鷹始終都是不折不扣的男子漢,只不過今後你只是東呼爾族的大汗,不再是草原上的大盜了。」
「你把我最得力的部下都殺光了,我怎麼跟你合作?」
「你那東呼爾族中還有一百多名戰土呢?」
「他們有一半是女人。」
「女人也能成為戰士的,你看看我的這些女人,並不比男人差吧?」
金加吐吐舌頭:「她們簡直比男人凶十倍,對了,弄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人?」
「洪九郎,天山的獵人。」
「你就是那個被稱為飛狐的獵人?」
「是的,想不到你也聽過我的名字。」
「你是很有名的獵人,草原上的人都很尊敬你,所以我的族人從不踏進天山一步,就是為了避免碰上你,聽說你到內地去了,成了什麼天狐門主。」
「天狐就是天山之狐的意思,我們都是不忘本的人。」
「你要我如何合作,總不會把天狐門推到草原上吧?」
「我沒有這個打算,我是要你合作去對付一批更為兇狠的敵人。」
「我行嗎?我是你手下的敗將,能幫你多少忙?」
洪九郎道:「你不行我不會找你,金加,別太看不起你自己,你仍然是草原上最偉大的勇士。」
「最偉大的勇土是不會被擊敗的。」
「你錯了,金加,真正的勇士常常被擊敗,只是不會被擊倒,失敗並不可恥,可恥的是倒下去后爬不起來、」
金加跳了起來,大聲叫道:「好,我們合作,但是合作是朋友之間的關係,而我們……」
洪九郎微笑道:「誰說我們不是朋友呢?」
他伸出了一隻手,握住了金加的手。
這是友誼和平等的表示,金加也忍不住熱淚盈盈,望著洪九郎,喃喃地道:「謝謝你,洪九郎,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