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花妙人已經帶了十來個人再度找上了門。
這次他的臉色很難看,一來先找上了洪九郎,冷笑道:「朋友,閣下原來是來找花某晦氣的……」
蝶舞上前道:「你別找錯了對象,尋你晦氣的是我,不是這位洪大官人,他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
花妙人不信地道:「你?憑你這麼一個女人?……」
「不錯,在樓上賞你一巴掌的是我,在樓下殺了你兩名馬師的也是我,你沖著我來好了!」
花妙人頓了一頓才道:「好,就算是你,你有這一身本事,屈身花叢,必然是另有所圖吧?」
「不錯,我的所圖就是你,我看中了你的旋風牧場,這些年你也撈足了,該挪挪窩,讓我們來賺幾文了。」
花妙人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我說的很清楚,無須再重複了,花妙人,我給你六個時辰的時間回去搬家,衣服細軟可以搬走,馬匹全部留下,每人可以騎一頭走,這個條件十分優厚了。」
花妙人怒極而發出一陣冷笑道:「是十分優厚了,不過花某還不明白,你憑什麼提出這個條件?」
蝶舞淡淡地道:「憑我西方魔教,夠不夠條件?」
花妙人連退了幾步,才算穩定住自己:「你們是西方魔教的人?」
「是的,我是西方孔雀黃金城的祭司妲妮,這次是專為你旋風牧場而來。」
花妙人道:「不可能,我跟你們赫連教主有過聯繫,大家互不侵犯,你們怎能破壞約定,吃到我頭上來?」
聽說花妙人與赫連達已有口約,蝶舞倒是微微一怔,但她看了洪九郎一眼,覺得這是更大的一筆財路,她必須要在洪九郎面前建樹起權威。
所以她只略一思考後道:「赫連達已經搬到江南去了。」
「但他卻是你們的教主。」
「本教體系與一般門派不同,他這教主的職權行使不到我們祭司身上,他所承諾的事,我們未必承諾。」
花妙人臉色一變道:「那你們是打算硬吃了?」
蝶舞道:「我已經放足了交情,給你六個時辰離開,但你若不領情,我們就只有採取行動了。」
花妙人臉色再度一變,但他大概也知道魔教勢力之大,硬擠下來,對自己大為不利。
因此他只有道:「旋風牧場雖是以我的名義而設,但實際卻是拙荊在經營,她的娘家佔了大部分的股子。」
「夫婦不分家,名義上是你的,你就可以做主。」
「我的情形不同,拙荊的兄長是黃河水道的總瓢把子,旋風沙場實際上是黃河水道的產業。」
蝶舞沉下臉道:「花妙人,你別抬出黃河水道來充場面,本教既然伸手了,就不在乎任何人架梁,你即便有黃河水道撐腰,也改變不了本教的決定,我們是要定了。」
花妙人忍住氣道:「魔教人多勢眾,花某惹不起,假如牧場是花某人的,立時就可以答應轉讓,正因為主權不屬於我,所以我要回去跟拙荊商量一下。」
「假如你老婆不答應呢?」
「那就不是花某的事了,你們自己跟黃河水道談去。」
蝶舞道:「花大場主,我們不去跟黃河水道談,也不必去談,牧場在名義上是屬於你的,你同意轉讓就夠了。」
「可是拙荊不會同意的。」
「她一定會同意,除非她不要你這個丈夫了。」
「這是什麼意思?」
「這就是說,委屈你花大爺暫留一下,我們去接收牧場,如果花大娘子不肯交……」
花妙人臉色急變道:「蝶舞,花某是因為跟赫連教主有過口約,不願意抓破臉,可不是真怕你們,如果你欺人太甚,認為吃定了我……」
蝶舞的臉色也是一沉道:「花妙人,既然牧場不是你真正當家,你為什麼不大方一點,做個順水人情呢?跟本教合作,絕對比你這個空頭場長強得多。」
花妙人知道無法善了,沉下臉來問道:「蝶舞,我只問一句話,赫連達跟我的口盟還算不算數?」
「不算數,他已經讓出了這個地盤,凡是他所答應的一切都不算數了,現在是由我們來接管一切。」
花妙人惡極反笑道:「好!花某人倒要看看你們憑什麼敢如此蠻橫?」
蝶舞飄身而出道:「憑我手中的功夫!」
說著話,她的手已經飄飄地拍了出去,姿態美妙,招式精絕,縴手一揮之間,狀若舞蹈,竟揮出了二十幾手攻式,每一式都是虛實莫測。
花妙人一直都在備戰中,但是等她出手后,卻也不禁呆了。
他竟分不出那些招式是虛是實,只要一個判斷錯誤,輕易去封架,立將為對方所制,所以他只有緊握雙拳,氣沉丹田,不閃不動地等待著,等對方作決定性的攻擊時,再做適當的反應。
這是被動的戰法,自然是吃虧定了,蝶舞的雙手迫近到他身邊時,突出攻擊。
花妙人的雙拳揮出架擋,已經慢了一步,蝶舞的身手輕滑,已攻入空門,「啪啪」兩響,他的左右臉頰上各挨了一掌。
這兩掌打得不算重,花妙人只退了兩步,但也不算輕,因為他的雙頰上立刻腫了起來,頰上印痕宛然,在燈光下都清楚可見。
蝶舞打完后,身軀輕妙地一旋而飄開笑道:「花妙人,你原來是浪得虛名,卻只有這點本事,真叫人失望,姑奶奶對你是手下留情,否則現在你已經躺下了。」
花妙人的臉色更紅了,被一個女人兩次打耳光的滋味可不好受,上次還可說是男不跟女斗,不便與個風塵女流一般見識,這次卻是雙方挑明了身分,在眾目睽睽之下挨下的揍,怎麼說也無法遮羞了。
他在地方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實在丟不起這個人,因此他怒吼一聲,衝上來雙拳齊發,瘋狂似地向蝶舞攻去。
蝶舞身材輕盈美妙,或間或架,姿勢好看已極,就像是在舞躍,完全看不出與人拚命打架的樣子。
可是她卻將花妙人洶湧的攻勢全化解開了不說,還不時蹈空進招,不是輕擂上一拳,就是拍上一掌,落手都不重,也不足以造成對方的傷害,但也證明她的身手高出花妙人很多,就像是貓在逗著耗子玩兒。
就這樣糾纏到了六十回合,蝶舞突然拔高身形,一拳敲落在花妙人的頭上,這一拳用力較重,把他打昏了過去。
然後蝶舞又踢了他一腳笑道:「姑奶奶懶得陪你玩兒了,你乖乖地躺著吧!」
跟花妙人同來的還有幾名馬師,見狀大驚失色,紛紛要上前救護。
蝶舞卻厲聲道:「站住!花妙人都不行,你們難道還會比他更高?對花妙人,我因為還用得著他,所以才留下他這一條命,對你們我卻不會客氣了,你們若是不要命,不妨上來試試看。」
一那幾個馬師被她嚇住了,止步不前。
蝶舞又道:「回去通知花妙人的老婆,就說西方魔教看中了旋風牧場,六個時辰以後去接收,她最好乖乖地交出來,否則就要準備做寡婦了。」
那幾名馬師相互對看了一陣,終於回頭狼狽而去了。
蝶舞卻笑哈哈地吩咐將花妙人抬下去綁上,然後對洪九郎道:「洪大官人,你看本教的武功如何?」
洪九郎笑著道:「姑娘的身手自然是值得佩服的,可是這姓花的太差勁了,簡直不像個成名的江湖人物。」
「你看得很仔細呀!」
「我雖然不太懂武功,但是我那兩個保鏢卻是一流的好手,我看過他們跟人動手,比這姓花的強多了。」
蝶舞微笑道:「花妙人在西北高手中是有名的人物,倒不是悻然的,他的身手的確不錯,只不過在我面前施展不出罷了。」
洪九郎道:「你說他會對你特別客氣,我倒不覺得,我看他的樣子,恨不得一拳把你揍扁了。」
「他是有這個意思,只不過空有此心而已,我們魔教有種精神功,能於不知不覺中施術於對方,一經施術后,對方立刻精神萎靡,反應遲鈍,功力減退,十分的本事只能施展到兩成。」
「剛才你就是對他施了術?」
「是的,不然他哪有這麼好打發的。」
洪九郎恍然道:「我說呢!這個花妙人簡直不像個高手的樣子,原來你在他身上施了術,姑娘,你這功夫可真厲害,絕頂高手,到了你面前也沒用了。」
蝶舞道:「可以這麼說但也不盡然,如果遇上一個定力特別堅定的人,不受我法術的影響,我也沒辦法了,所以我這門功夫也不是對任何人都有效的。」
洪九郎吁了口氣:「不過也相當難纏了,光憑你們這一門武功也可以無敵於天下了,對了,這門功夫是不是人人都會的?」
蝶舞笑道:「哪有這麼簡單,這是我們做祭司的特有的功夫,在本教只有五六個人習過,連兩位教主都不會。」
洪九郎裝傻地問道:「你們怎麼有兩位教主?」
「本教原立足於西方,在孔雀黃金城中的獨孤教主是西方教主,在江南的赫連達是東方教主。」
「一教二主,這可不是好事。」
『哪倒不會,東西各據一方,沒有爭權上的衝突,有困難時可以互相支援,這是很好的制度。」
「你們又是屬於哪一方呢?」
「祭司們在教中地位超然,不隸屬於那一方,平時我們負責教義之闡揚,法術之精修,協助教主發展教務,有時對教主亦有監督之權。」
「那你們不是教中的太上皇了?」
「也不是這麼說的,教主仍然是教中最高的職司,我們仍是十分尊重他的。」
洪九郎嘆口氣道:「算了!你們的內情太複雜,我也弄不明白,好在我只是跟你們合作做生意,用不著太明白。」
「對了,跟我們合作,你會有很大的好處,除了安全上的保障外,我們還可以供應你許多珠寶,都是西方的精品,由你去賣了,我們平分利潤。」
「姑娘,你別開玩笑了,在珠寶業中,沒有平分利潤的合作,如果你有珠寶,我可以買下來,然後再轉賣。」
「我們有多少珠寶你知道嗎?」
「不知道,但再多我也吃得下來,就算一次吃不掉,分批的我也能吃得掉。
蝶舞道:「我們擁有的珠寶價值在數十億黃金。」
洪九郎笑道:「這是你們自己的估價,卻不是我的估價,所以這個數目不可靠。」
蝶舞在身邊取出一個布包,裡面是一塊亮晶晶的鑽石,晶瑩奪目,約有鴿卵大小,她交給洪九郎道:「你估一下,這個值多少?」
洪九郎拿在手中,看了一看,掂掂它的重量,又就著燈光下照了一照,然後道:「假如賣給我,我出價一千兩黃金,這已經比別人高出一倍了,別的珠寶商最多只給你出到五百兩左右。」
蝶舞不說話了,顯然地,她找別的珠寶商人估過價,而洪九郎的評估十分正確。
因此她欽佩地道:「你的確是內行,我找過六個珠寶商估價,他們有兩個出到五百兩,其餘的只能出到三四百兩,為什麼你能高出一倍的代價買下來呢?」
「因為我能找到出高價的買主,他們找不到,我能把它賣到三千兩黃金,別人最多只能賣到一千兩左右。」
「你在中間一過手,就白賺了兩倍去,不太黑心了?」
「不,這是很公平的代價,這也是我們的本事,你要知道,這只是一塊頑石而已,也許一個錢都不值,是我們這些珠寶商人運用智慧,鼓動人們的虛榮心,才使它們身價高漲而變為稀世奇珍。珠寶的價值不在它們本身,而在於我們對它的評估,這評估的大權,都操在我們這些珠寶商人手中,尤其我是這一行的權威……」
蝶舞笑了笑道:「好了,隔行如隔山,我弄不懂你這一行,只有看著你發財去,今天我要忙著接收旋風牧場去,沒空招待你,明天我們再詳細談談。」
洪九郎很識相的告辭了,不過他又擔心地道:「你們只是拿住了花妙人而已,他那旋風牧場人手眾多,你們應付得了嗎?」
蝶舞傲然地道:「你放心,本教高手如雲,不在乎他們人多,吃掉他們絕無問題的。」
洪九郎終於走了,他回到了旅館。
尤素芬裝成的傭人和紅狐於天正、黑狐劉天雄扮成的保鏢都在等著他,四個人在屋中商量了一陣。
劉天雄道:「花妙人和赫連達關係頗為密切,這一點是頗為可信的,這次他們居然吃到旋風牧場頭上,倒是個造成對方內鬨的機會,我們大可利用一番。」
洪九郎點點頭道:「小弟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他們制住了花妙人,他的老婆可能因為投鼠忌器而放棄了牧場,那樣就衝突不起來了。」
「怎麼可能呢?他們即便被迫放棄了牧場,也不會是心甘情願的,黃河水道日後自然會跟魔教糾纏沒完。」
洪九郎輕嘆道:「這勾魂四姝的魅力非同小可,若是花妙人在她手中久一點,很可能就會成為她裙底的俘虜了。」
「那也只是他一個人而已,黃河水道跟魔教仍是沒完沒了呀!尤其是那個王月英見到老公被搶,自然更不甘心,要動員娘家全部力量與魔教為敵了。」
洪九郎道:「黃河水道人多,卻沒有什麼高手,水道盟主王漁祥把妹妹嫁給了花妙人,也是為了他的武功,王月英是個厲害的角色,一手把持了牧場,使花妙人當不了家,夫婦的感情並不好。花妙人也在私底下培植了一部份人,想擺脫黃河水道的勢力,如果花妙人被銀妮俘虜了過去,利用花妙人,很可能把黃河水道也吃掉的。」
他頓了一頓又道:「花妙人與赫連達交好,也是為了結交外援,所以今天最重要的關鍵不在旋風牧場而在花妙人,我們也該在花妙人身上動腦筋。」
於天正道:「老九,動腦筋的事你比我們行,你說好了,要我們怎麼做?」
洪九郎想想道:「銀妮擒下花妙人,只是一個下馬威的手段,趁她還沒有施展柔情之前,花妙人正是滿肚子怨恨,我們去救出了花妙人,擺明了身分把他拉過來。」
「他肯過來嗎?他對你正是一肚子火呢1」
「他對洪一官一肚子火,對洪九郎可沒什麼火,了解到我們是為抵制魔教東侵,他應該能體諒的,現在我們分頭去辦事二位,兄長火速馳援旋風牧場,我則去救出花妙人,再合力擊退魔教,爭取他們的友誼。」
尤素芬道:「其實相公剛才一伸手,擊殺了那個魔女,不就是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不是那麼簡單,魔教在此地暗設這麼多的人手,我們竟然毫不知情,那是很危險的事,若是開了殺戒,對方也採取報復行動,吃虧的是我們,他們的人在暗處,我們卻是在明處。
這個理由十分充分,別的人都沒話說了。
劉天雄與於天正直接以天狐門的身分,馳援旋風牧場,那是名正言順的事,天狐門標榜的就是協助中原武林同道,抵抗西方魔教的侵略,魔教對旋風牧場開刀,天狐門義不容辭地加入抵抗。
洪九郎則帶了尤素芬,再度潛入了那家妓院。
蝶舞大概是帶人接收牧場去了,院中靜悄悄的,只有兩三個人。
倒是廚房旁邊的柴房門口,站著兩名執刀的漢子,不住地搜巡往來,還不時地伸頭到窗里看一看。
顯然地,花妙人是被囚禁在此地。
洪九郎略一算計,他還希望以洪一官的身分跟蝶舞廝混一下,此時不便抓破臉,所以他叫尤素芝去配合他的行動去了。
等沒有多久,廚房那邊失火了,是尤素芬放的火。
火勢很大,熊熊的火舌穿窗而出,院中的人都來救火了,兩個看守的人也不免分神,走過去瞧了一下。
洪九郎就趁這空檔,一溜煙似的進了柴房。
花妙人故綁了雙手,躺在柴堆上,洪九郎上前首先解開了繩索,把花妙人翻了過來。
花妙人看清楚是他,倒是一怔道:「是你?你來幹什麼?」
「小弟特來相救花兄出困。」
花妙人冷笑道:「姓洪的,你別來賣好套交情,你跟西方魔教套交情合作,將成為眾矢之的,中原的武林同道都不會放過你的。」
洪九郎微笑道:「小弟洪天泉。」
「什麼?你叫什麼?」
「洪天泉,也就是俗名叫洪九郎的,小弟身為天狐門主,專事與魔教作對,總不會跟他們合作做生意吧?」
「那麼洪一官呢?」
「這是小弟臨時喬裝的身分,逗著那個魔女玩的。」
花妙人呆了一呆才道:「洪門主這一逗著玩,可把花某逗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花兄言重了,小弟知道他們要向旋風牧場下手,專程前未馳援的。」
「可是閣下馳援的方式卻叫人不敢領教。」
「這一點小弟致歉,可是花兄也看明白了,與魔教合作,總是沒有好結果的,儘管跟赫連達攀上了交情,但他們要整你,還不是照整不誤。小弟為了讓花兄看破他們的嘴臉,不得不叫花兄受點委屈,現在那個魔女銀妮已經帶了人去硬吃旋風牧場了,小弟的兩位兄長已先去馳援,花兄也請快點趕回去吧!」
花妙人正欲爬起身來,卻用不出一點力氣。
洪九郎道:「花兄怎麼了?」
花妙人道:「我感到全身便不上力氣,真氣阻滯不通,恐怕他們還點了我的穴道。」
「是什麼穴道受制?」
「不曉得,他們是在我昏迷的時候下的手。」
「小弟來試試叩穴看,一定要試出花兄的受制之處,才可以著手解穴。」
於是他用手指在花妙人的身上輕輕地叩著,連叩十幾處都沒有反應,一直叩到左右將台處,花妙人才皺眉呼痛。
洪九郎道:「是這裡了,他們也真夠狠的,竟然點了這種重穴,如果六個時辰不解穴,花兄就要終身殘廢了。」
花妙人咬牙道:「沒關係,怎麼來的怎麼去,那個賤人如果落在我手裡,我會叫她好受的!」
洪九郎笑道:「花兄可別說氣話了,還是先解穴為要。」
他開始在花妙人的胸前推拿著,觸手處總覺對方體內真氣凝塞不通,乃運起內勁,由手上湧入,去幫助沖開那股阻塞的穴道,口中還詫異地道:「魔教的點穴手法倒是夠難人的,居然能把穴道閉得如此之緊。」
花妙人滿身都是汗,連話都無法說了,顯然他也是以極大的努力在運氣沖穴,在兩人一起用力之下,閉塞的穴道突地一通。
花妙人跳了起來道:「行了!」
洪九郎卻坐在地上直喘氣,這一陣推拿沖穴,他所花的體力比花妙人多,累得也厲害,所以閉目作息。
就在這時候,他忽而感到自己的身上一痛一悶,剛提起的一口氣立刻阻塞不前。
睜開眼睛一看,花妙人剛好抽回了手,顯見得是花妙人反點了他的穴道,不禁詫然道:
「花兄,你這是做什麼?」
花妙人笑笑道:「洪門主,你跟我開玩笑;叫我被人制住丟一次人,我也跟你開玩笑,叫你也被人制住一次。」
洪九郎道:「兄弟乃是為了不得已,這時候可開不得玩笑,快把兄弟的穴道解開。」
花妙人笑道:「洪九郎,你別做夢了,我不是跟你開玩笑,而是安排一下陷阱來捕捉你這頭狡猾的天狐。」
說完又朝後道:「銀妮進來吧!一洪九郎已為我獨門的點穴手法所制,相信他跑不掉了。」
柴房門大開,蝶舞帶了幾個人,仍然是如臨大敵般地進來。
花妙人笑道:「你那麼小心幹嘛?我說制住了就絕不會有問題。」
說著抬腿一踢,洪九郎連翻了幾翻,一直滾到蝶舞的腳下。
她彎腰伸手,一把提了起來,劈劈拍拍,在他臉上連摑了十幾掌,落子很重,洪九郎的臉不但腫了起來,而且嘴角也滲下了血水。
她這才相信洪九郎是真的制住了,脫手把洪九郎丟在地L道:「你這制穴手法能維持多久?」
「六個時辰如果不解開,勢將終身殘廢,洪九郎倒是很有見識,居然說得出來。」
蝶舞笑笑道:「那就別解了,讓他終身殘廢吧!這傢伙又奸又滑,若是好好地放了他,不知他又要作什麼怪。」
說著又笑著對洪九郎道:「洪九郎,你從出道以來,一直所向無敵,不知造成了本教多大的損失,這次也叫你嘗嘗失敗的滋味了。」
洪九郎目注花妙人道:「你早就跟他們串通好了?」
花妙人道:「不錯,而且整個計劃都是我設計的,洪九郎,你天狐門使盡了威風,現在也該輪到我們神氣了。」
洪九郎卑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只制住了我一個人,天府八狐還沒有垮,足夠跟你們一戰的。」
蝶舞笑道:「沒有八狐了,我的三個師姐妹都在旋風牧場上等著,劉天雄和於天正一去正好自投羅網。」
「我那兩位兄長可不是省油的燈。」
「我知道他們的武功都不錯,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們會注意魔教的人,不會防備牧場上的人……」
正說著,一名夥計上來道:「蝶姑娘。」
「去他的蝶姑娘,洪九郎已然被擒,我也不是什麼蝶舞姑娘了,恢復教中的稱呼。」
「是,大祭司。」
「有什麼事嗎?」
「牧場上傳來消息,三位大祭司在那裡十分順利,已經擒下了劉天雄和於天正。」
蝶舞(銀妮)大笑道:「好極了,我們這邊也得手了,叫她們把人押回來,我們一起轟轟烈烈地回蘭州,跟岳天玲那老婆子談條件去。」
洪九郎即道:「如果你想拿我們三個人去跟岳大姐談條件,那就打錯算盤了,天狐門不會妥協的。」
銀妮冷笑道:「如果她不妥協,你們三個人就會很悲慘了,我們會用魔火煉魂大刑來對付你們。」
「你殺了我們都沒有用,天狐門中本就是各修其道,不受任何牽制的。」
「我倒不信岳天玲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你別不信,我告訴你,岳大姐不但不會屈服,而且會變本加厲地對付你們,碰得上的魔教徒眾盡屠一空。」
銀妮卻冷笑道:「岳天玲只要不低頭,我就當眾煉了你們三個人,然後再跟她較較勁兒,她有種也可以儘管殺我們的人,那怕把我們全體賠上都行,我們只是魔教的一部份,在黃金城中,還有著大批的人手呢!」
洪九郎又看向花妙人道:「花妙人,天狐門是為了中原同道所請,出來抵制魔教入侵,你倒反而去幫助他們?」
花妙人冷笑道:「你所謂的中原武林同道只是九大門派而已,可沒有我姓花的份,也沒有黃河水道的份。」
「你們跟魔教早有勾結了?」
「不錯,九大門派自居於名門正派,既沒有把綠林道放在眼中,也沒有把我這種人放在眼中,平時就處處打擊我們,要不是靠著魔教暗中幫助,我們早就被吞掉了,你想我該幫哪一邊?」
洪九郎倒是沒有話說了,九大門派門下多半是在各地開設鏢局,有些則是大家富戶子弟,在鄉下教練壯丁,成立團練,習武自衛以阻盜匪。
西北地方,盜風很熾,官府的力量無法全面顧及,鄉鎮完全要有自衛的武力,才能保住不受盜侵,這些工作都由各大門派的子弟長老擔任了,他們與綠林道根本是對立的。
魔教把勢力伸向綠林道去,卻是無可奈何的事,因此他只有冷笑一聲道:「大丈夫講究恩怨分明,至少我是為了保全你而來的,你不該對我恩將仇報。」
花妙人笑道:「我們早就預防到天狐門會來插一腳,整個行動都是計劃好了要對付你,你不來魔教也不會對我怎麼樣,因此,你對我也說不上恩了。」
「你跟魔教合作,遲早會後悔的。」
「魔教入主武林,我們還有好日子過,九大門派加上你們天狐門得了勢,我們連飯都吃不著了,你說我是個怎麼後悔法?」
「你用狡計制住了我們,天狐門的宗旨是不肯吃一點虧的,勢必以全力來對你和黃河水道展開報復行動,那時你就後悔莫及了!」
銀妮道:「洪九郎,你別嚇人,魔教自然會給他們全力的保護與支援的。」
「你們保護得了嗎?天府八狐的勢力遍及西北。」
「本教的勢力比你們更大。」
「赫連達已經把大部份人手撤到江南去了,光憑你們現有的一點人力,絕對不夠看的。」
「只要捉住了你,赫連達就會回來的。」
「他在江南那邊已經勉強站穩了腳,怎麼會回來,何況他跟你們並不十分相投,要他放棄江南的基礎,回來支持你們,你這不是在做夢?」
銀妮初到中原,對情形還不十分了解,剛要開口,花妙人卻是知道的、連忙道:「銀姑娘,這倒是不錯,赫連達教主因為天狐門在這兒的實力太強,不願意硬拼,才撤到江南去了,你若是靠他來支援,那是不太可能的。」
銀妮咬牙道:「那就憑我們的力量來拼。」
洪九郎笑道:「拼得過嗎?赫連達那麼雄厚的勢力,也不敢跟天狐門硬碰,你們這點人手拼得起嗎?」
銀妮也有點著慌了,頓了一頓才道:「那要怎麼辦?總不成抓了洪九郎,又把他放回去?」
花妙人也急了道:「放不得,拿住洪九郎是你要我配合下手的,如果放了他,天狐門挾恨報復到我們頭上,我們可真的惹不起天狐門。」
銀妮道:「不過我看天府八狐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們不是一下子就逮住了三個?」
花妙人一嘆道:「那是我們配合得好,出其不意,利用他猝不及防之下才得手,再者也是趁他們落單之際,否則憑我們的武功,還是奈何不了他們的。天府八狐中,最難對付的是天狐岳天玲和飛狐樂天湘,她們一個武功高不可測,手下實力雄厚,一個擁有五毒殺手門為班底,專事暗殺狙殺……」
銀妮想想道:「擒下洪九郎是出自大師姐的指示,我想她已有了通盤的計劃,我們只有把人交給她去處置了。」
花妙人點頭道:「是的,還是交給大祭司去處理吧!姑娘初來中原,對中原的情形還不夠了解,也沒有一個妥善的應付之策……」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洪九郎可是我擒下的。」
花妙人淡淡地道:「姑娘只不過配合得好而已,設計的是大祭司,下手的是敝人,姑娘若是憑一已之力,恐怕反而會被洪九郎制住了。」
洪九郎忽而一笑道:「你們也別得意了,我不過是想了解一下你們在搞些什麼鬼,才故意讓你們擒住的,否則以你們這兩塊料,想製得住我嗎?」
花妙人也冷笑一聲道:「洪九郎,你也別為自己找下台階了,我不相信你有這麼大的勇氣敢故意失手。」
洪九郎道:「為什麼不敢?你們雖然擒下了我,又敢拿我怎樣,連我一根汗毛都不敢動。」
銀妮道:「我不敢動你的汗毛,但我敢殺你!」
洪九郎冷笑道:「借給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
銀妮一火之下就要拉刀。
花妙人忙攔住她道:「銀姑娘,洪九郎倒的確殺不得,有他在手中,天狐門或許還有點顧忌,你要是殺了他,岳天玲必然會大事報復了。」
「我不怕,叫她來好了。」
「你不怕我怕,旋風牧場上有一大堆人,黃河水道更有上千條性命,我們可不想樹下天狐門這個強敵。」
「我殺了他我自己負責。」
「姑娘負不了責,一千多口性命,誰也負不了責。」
「花妙人,這是你對我說話?」
「不錯,銀姑娘,你要弄清楚,你到此地只是客人的身分,皋蘭地面上是我在負責的。」
「但你卻是在我的轄制之下。」
花妙人神色一沉道:「難怪姑娘一直傲氣凌人了,原來你一直自居於上司的地位。」
「我是祭司,地位本就在教司之上。」
花妙人冷冷地道:「看來你們還沒有跟赫連教主談洽,我們當初跟赫連教主談的條件是大家合作,有事互相支援幫助,平時互不干預,我們可沒答應臣服於魔教。」
銀妮怒聲道:「沒這事兒,魔教至尊,一統天下,只有臣服,沒有合作,赫連達發展教務的手段根本就有違本教基本之法的規定。」
花妙人冷冷地道:「赫連教主跟我談過這個問題,說你們根本昧於世務,不知天高地厚,這是中原,不是黃金城,把你們那一套搬到中原來,將無立足之地。」
銀妮沉聲道:「好,他敢這麼說,我要在長老會議上彈劾他,罷除他教主的職務。」
花妙人也道:「那是你們的事,我跟赫連教主所談的合作條件才是我們所能接受的。」
銀妮道:「那麼你是不肯聽我的指揮了?」
花妙人道:「不錯,不但我不能聽你的指揮,根本我也認為你不夠資格指揮,最好你去跟大祭司談談清楚以後再出來辦事,連大祭司也承認我們是合作的夥伴。」
「我不相信大師姐會答應這種條件。」
「不,你錯了,我答應過花場主了。」
這個聲音是從門外飄進來的,緊接著金妮的身形也飄了進來。
銀妮一怔道:「大師姐,你怎麼來了?」
金妮冷笑道:「我若是不來,你就把事情弄得一團糟了,銀妮,我要你們來是幫忙的,不是來當太上皇的。」
銀妮張大了嘴道:「大師姐,你真承認他們是以平等的條件合作?」
「不錯,旋風牧場與黃河水道只是我們的盟友,不是我們的下屬,我忘了告訴你這一點,所以以前你犯的錯我不怪你,以後你對人的態度可要客氣些。」
「可是根據教規……」
「教規是死的,人是活的,中原的情況不同,不可能一教獨尊,我們的能力做不到這一點。」
這句話中有一個強烈的暗示,就是以後他們的勢力可以征服天下時,情況自然就不同了。
花妙人也聽出來了,連忙道:「大祭司是說我們的平等合作只是暫時的,以後我們仍將臣服於貴教之下?」
金妮一笑道:「也不盡然,武林中強者為尊是必然之勢,假如花場主能創下一番局面,足以跟本教平分秋色,我們仍然是平等的地位,否則的話,談這些就沒有多大意義了,目前,我們是雙方需要下才合作的,花場主以為然否?」
花妙人閉口無言。
金妮笑笑又道:「合作是要在相對的條件下才能平等,否則是誰大誰吃誰,黃河水道何嘗不是如此,令尊黃河龍神王必魁老英雄,當初也只是一個水寨的寨主而已,慢慢他的勢力大了,當年合作的夥伴都成了他的部下,才形成這個黃河水道,你要想不受人控制,最好是壯大自己,發展出一般雄厚的實力來。」
花妙人輕嘆一聲道:「談何容易,黃河水道限於人力財力,能保持現狀已經不錯了,那裡談得上發展。」
「花場主太客氣,你雄才大略,不是個肯安於現實的人,你開設這個旋風牧場,就是想把實力擴展到陸上。」
「我們只是販馬做生意而已。」
「花場主太客氣了,每年你們賣出幾千頭駿馬到各地,錢卻沒有一兩銀子回籠的,那是你們各地分舵的經費,已有二十四處之多,每處都有近十名好手,這才是你爭霸綠林的本錢,相信不出五年,你必可成為北六省水陸兩道的總瓢把子了。」
花妙人臉色一變道:「大祭司對花某調查得很仔細。」
金妮道:「我們也不是隨便找人合作的,若非我們調查清楚了,光是憑黃河水道和旋風牧場上那點人手,我們還沒看上眼。」
「我那二十四處分舵合起來還不到三百人,黃河水道卻有上千名好漢」
「好漢只是亡命之徒,你們已把好手分散在二十四處分院上,那才能算是實力,花場主,你別緊張,我們是合作的盟友,我又不會去對付你的這些分舵。」
「那是我們用來暗抗九大門派欺凌的,若不是我們預藏著這些人手,暗中支援各處水寨,黃河水道早被人挑掉了,因此我並不打算將他們公開出來。」
「我也沒有意思要場主公開呀!本教東入中原,主要對象也是各大門派,大家目標相同,在必要時,請場主支援一下,應該沒問題吧!」
花妙人想了一下道:「假若真有必要,在下自然不吝提出來以供驅策的。」
「場主太客氣了,我們是互相合作,不敢說驅策這兩個字,何況那些人除了場主以外,別人也指揮不動,真到要動用到那些人手時,為求事權統一,我們只有將本教的人員,也撥到場主靡下,聽命行動。」
「這個敝人可不敢當。」
「花場主太客氣了,你的雄才大略,本教聞之久矣,你的確具有雄霸一方的才具。」
花妙人笑道:「只是雄霸一方而已,不足以霸天下。」
金妮道:「不足?因為場主一開始就把路走死了,只能在綠林道上稱雄,另半邊的江湖圈子是你進不去的。」
這句話很傷人自尊,但花妙人卻無話可說。
他雖然列名高手,但是名聲卻一直不太好,為白道俠義所不齒,那半個圈子的確是他進不去的。
因此,他只有解嘲地冷笑一聲道:「總有一天我要叫那些白道上的人刮目相看的。」
金妮笑笑道:「只要跟本教合作無間,花場主一定有機會揚眉吐氣的,雖然場主進不了他們的圈子,但至少可以叫他們每一個人見了場主,都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絲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