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凌三施計

第五回 凌三施計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當李金貴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是置身在一個廟裡。

因為他一張開眼睛,首先映入跟中的便是一座垂眉跌坐的佛像。

這座廟顯然荒廢許多年了,連一線香火味都沒有,那座金身佛像,此時全身斑駁,灰塵滿布,給人一種頹敗的感覺。

李金貴的目光自佛像挪開,移向那蛛絲垂掛的殿頂,竟然發覺有好幾處破洞,仰望上去,可看到穹蒼的幾點星星。

那明亮的星星,閃爍著光芒,似是在跟他眨眼。李金貴摸了下腦袋,暗忖道:「我這是到了哪裡?」

眼前一暗,一個蓬頭散發的腦袋,將他的視線遮住,李金貴嚇了一跳,只聽那人道:「小子,你醒過來了?」

李金貴定下定神,才認清那人是凌三,他一手撐地,坐了起來,間道;「凌師兄,這是什麼地方?」

凌三道:「圓覺寺。」

李金貴哦了聲,道:「原來是圓覺寺.那麼離我家很近了。」

敢情這圓覺寺距離白家大院不足十里路,原先香火很是鼎盛,後來卻漸漸頹敗下去,連換了三位主持,都是不知為何死在禪房。

由於廟裡經常在夜深人寂時,有各種異像發生,並且有好幾次,打掃大殿的小沙彌看到已死的方丈出現,所以把廟裡的和尚都嚇跑了。

和尚既然棄廟而去,自然香客不會上門了,再加上鄉人傳說廟裡鬧鬼,更沒人敢踏進廟裡一步,時日一久,這座圓覺寺就因此頹壞荒蕪,任山野草叢生,狐鼠盤蹦……

李金貴一聽到圓覺寺之名,頓時想起古老傳說之事,心中有些凜栗,脫口道:「這兒是鬧鬼……」

「哈哈,有老夫在此,什麼鬼敢出現?」

李金貴望將過去,只見殿中已升了一堆火,葛仙童就盤膝坐在火堆之旁,火上有鐵叉架著-只剝去皮的兔子在烤著,油脂不時滴落火里,發出「吱吱」的聲音。

葛仙童笑著繼續道:「金貴,你不用害怕,凌三捉鬼的本事天下第一,什麼鬼見到他都避之唯恐不及……」

凌三哈哈一笑道:「誰叫我跟鬼王鍾馗是結拜兄弟呢?」

李金貴半信半疑地道:「凌師兄,是真的啊?想那鍾馗是唐朝的進士,又怎會……」

葛仙童道:「傻孩子,他是逗著你玩的。來!這隻兔子已烤了好半天,用來下酒是再好不過了,我們邊吃邊談……」

凌三乾咳-聲,打斷了葛仙童的話,道:「當然,師叔道法高深,早已辟穀多年.不食人間煙火,可是愚兄卻是道基淺薄,無法戒絕這口腹之慾,小子,你可別笑我!」

李金貴道:「我怎麼會呢?像師叔那樣已經修到了辟穀的地步,看來已經跟神仙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我們才能夠到達他老人家那種境界……」

凌三道:「師弟,你千萬不要看輕自己,其實你慧根深厚,這一輩子只要好好的把握住,起碼做個地仙沒有問題。」

他們邊說邊行,已經走到了火堆旁邊。

葛仙童取下鐵叉上的兔子,道:「凌三,你說的不錯,金貴雖遭兵解轉世,只為應劫,劫難一過,他再一堪破情關,便可修成天仙,以後恐怕你還得依靠他……」

凌三道:「小子,你聽到師叔的話沒有?」

李金貴道:「師叔這麼說,反而使我更加惶恐,不知道要如何應付那些未來的劫難。」

凌三撕下一條兔腿交給李金貴,道:「你別害怕,一切聽師叔的吩咐便是。」

李金貴見凌三抓著兔腿,似乎若無其事,誰知一接過來,幾乎燙得他跳起來,連忙換隻手,用衣袖承接著。

他不好意思地望了葛仙童一眼,發現就在說這兩句話的光景,葛仙童便已合目跌坐。

凌三道:「來,小子,你喝兩口酒,先暖暖身子,我們邊喝邊談……」

李金貴悄聲道:「當著師叔面前,沒有關係吧?」

凌三道:「他老人家此刻已經出神去了,恐怕是去查看朱老怪跟太白雙妖交手的結果……」

李金貴從許多書上看到有關於出神之事,不由敬畏地望著葛仙童。

跳動的火光閃動著,映在葛仙童的面上,顯得極為怪異。

凌三喝了口酒,將葫蘆交給李金貴,道:「你懂得出神是什麼嗎?修道人經過多年的修鍊之後,坎高既濟,龍虎交會,元嬰便會成形,只要煉成了元嬰便可出竅,神遊天下,萬里之遙,轉瞬之間便可到達……」

李金貴頷首道;「我小時候聽我媽說,八仙中的鐵拐李,便是煉成了元神出竅,經常到處遊歷,後來有一次出神的時候,他的徒弟沒有把他的軀殼護好,因此毀壞了,以致鐵拐李的元神沒法回到他的身體里,只得附在一個剛死的叫化身上……」

凌三一拍大腿,道:「不錯,就這麼回事,所以修道人出神的時候,廬舍一定要有人保護……」話聲一頓.道:「小子,看不出你出身農家,懂的事還真不少,怪不得白家那個小鳳兒……」

李金貴聽他提起白玉鳳,眼前頓時便浮起她那清麗的容貌,婷婷的玉姿,尤其是想到她臨走之前依偎在自己的懷裡,那等柔情萬千之態,更是使人難以忘懷……

凌三用手中的兔腿敲了李金貴一下,道:「喂!小子,你在發什麼愣?喝酒啊!」

李金貴輕嘆一聲,道:「唉!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古人說的不錯。」仰首便將葫蘆口對著嘴猛灌。

李金貴有個很開明的父親,李佃戶也一直很疼愛這個獨子,對李金貴的期望也很高,小時候自然管教極嚴。

但是自從李金貴束髮之後,李佃戶便一直對他非常客氣,每逢過年過節,宴客之際,都要李金貴出來陪客、敬酒,所以李金貴也頗能喝上兩杯。

不過李金貴以前所喝的都只是家中自釀的米酒,誰知凌三葫蘆里的酒,竟然是凶烈辣口的白乾。

李金貴一口酒才下肚,便覺好似一條火龍直燒胸肺,那股子辛辣,嗆得他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凌三一把搶過葫蘆,道:「小子,別槽踏我的美酒佳釀!」

李金貴用衣袖拭去面上的淚水,吁了口氣,道:「凌師兄,這酒好辣啊!」

凌三道:「這算得了什麼,想當年我……」

他發出-陣怪笑,道:「當年我跟你連拼三次酒,結果都是我醉倒了,小子,你還記得那回在酒泉,我們連喝七大壇的事嗎?」

李金貴搖了搖頭,道:「凌師兄,你說的大概是我們前世的事,我一點都記不得了。」

凌三拍了下腦袋,道:「唉,我老是記不得你又經歷一世的事情,小子……」苦笑了下,道:「師弟,你別怪我,我是叫慣了,一時改不過來,想當年,我樣樣都比不過你,所以每回見到你,都叫你小子小子的,現在卻改不過來了。」

李金貴道:「凌師兄,你能不能說一點我前世的事給我聽?」

凌三咬了口兔肉,搖頭道:「師父說你是應劫而來的,不能告訴你太多,恐怕會影響你的未來……」

李金貴道:「可是我什麼事都不明白,甚至連師父是誰都記不起來了,豈不是跟瞎子、白痴沒有兩樣?」

凌三道:「葛師叔叫我來的時候,我也曾經這麼問過他老人家,說是你既然轉世應劫而來,若是毫無本事,豈不是要受盡欺凌,吃足苦頭?」

李金貴頷首道:「對啊,師兄你講的一點都不錯,我就被玄妙觀玄月道人下過毒,若不是玉鳳相救,只怕已經死了!」

凌三道:「這事我也知道,其實就算小鳳兒不出手救你,我也不會讓你就這麼死去的……」

李金貴不解的問道:「可是那個時候,師兄你怎麼一直都沒有出現?」

凌三乾笑一下,道:「那個時候我一直在玄妙觀里,是為了要找出那些雜毛老道,為何要施毒害你這麼一個無拳無勇的農家子弟的真正原因。」

李金貴道;「是啊!我跟玄妙觀的雜毛老道無仇無怨,他們為什麼要害我?」

凌三道:「這完全是因為小鳳兒的緣故了,玄妙觀跟白家是對立的,他們不願意任何人被白家所用,此外,他們還希望能藉此引出白家的大鳳。」

李金貴遭;「師兄。你是說白大姑娘?」

凌三頷首道:「她們三姐妹是以金、銀、玉排行,金鳳姑娘是白氏家族的長女,唯有她得到當年白老爺子的真傳,功力最深;銀鳳多年來沒有露面,也不知道她目前隱身何在,至於玉鳳嘛……」

他仰首喝了兩口酒,道:「那小鳳兒的心地最好,修為也最淺,所以一遇到你,便被前世的情孽所纏,難以自禁,只怕將來,唉……」說著,搖了搖頭。

李金貴的面上浮起-絲羞慚之色,默默望著凌三在喝酒吃肉。

那閃動跳躍的火光,映在凌三的臉上,顯得頗為詭異。

李金貴添了兩根木柴在火堆里,心中湧起無限的疑團,一個連接-個,全都沒有答案。

他望著那僵坐一旁的葛仙童,暗忖道;「葛師叔的道行極高,他老人家既然說前世的事不能透露出來,想必有他的道理……」

凌三見他在發愣,伸出烏黑的赤足輕輕踢他一下,道:「小子,你在想什麼?還不吃點東西?這兔肉味道不錯……」

李金貴道:「師兄,小弟心中實在有許多的不解之處,此刻就算是把天下的美味一齊放在面前,我也吃不下去。」

凌三道:「小子,你別多想,告訴過你,你想是無益的,慢慢的,你便會了解了。」

李金貴道:「可是我這樣下去,心裡的負擔一天比一天沉重,恐怕……」

凌三凝目注視他,略一沉吟道:「好!小子你問吧!只要我能說的,我一定告訴你.」

李金貴喜道:「多謝師兄。」

他只覺心緒紊亂,有無數的問題要提出來,一時卻無法整理,定了定神,道:「師兄,小弟不知該如何問起,實在是有太多的問題……」

凌三淡然一笑.道;「沒關係,我且將眼前的一些事告訴你,讓你以後到了長春谷里不致迷失自我……」

李金貴訝道:「師兄,我怎麼還要到長春谷去?那兒不是太白雙妖住的地方嗎?」

凌三頷首道:「不錯,無極老魔和長春夫人多年以來,一直都隱居在長春谷里,他們在那兒建了座長春宮,極盡奢華之能事,裡面的氣派,一定會讓你看得目瞪口呆,我擔心你會迷失在裡面……」

當他看到李金貴惶惑的神色,微微一笑,道:「不過你不用害怕,師叔既然讓你跟隨太白雙妖去,一定會對你有妥善的安排,不會讓你吃虧的。」

李金貴道:「玉鳳說過,她們無法維護我,只能讓我被太白雙妖帶走,還說過那裡的修鍊之術很快便會使人登堂入室,可是卻無法更上層樓……」

凌三道:「不錯,無極老魔乃是邪派中的高手,他所傳的太白一派,心法與正派不同,確有速成之效,短時間內便會有很大的成就,不過到了盡端終會走入魔境,也就是說終會遭到散功之苦……」

李金貴不解地道:「散功?難道練功也會散掉?」

凌三道:「但凡一個修道人,總會遭到許多的困境,這些困境便是所謂的劫難,就算是天仙也有劫難,若是能逃得過這些劫難,功力便更上一層樓,終會功德圓滿,臻於大成。」

他喝了口酒,繼續道:「這『大成』二字,對道家來說,便是元嬰煉成,脫竅飛升,從此不生不死,成仙了。對佛家來說,便是證得菩提,涅磐而去,到達西方極樂之處……」

李金貴聽得神往之極,道:「師兄,我若經歷了這些劫難,是否也能達大成的境界?」

凌三頷首道:「當然可以,你是有慧根之人,將來成就未可限量,只不過面臨那些一波波的劫難,你得要把握得住才行,稍一不慎,便會又墮入魔境。」

李金貴道:「小弟明白,此生一定會緊緊的把握住自己……」

凌三道:「邪派異術看來極為玄幻莫測,其實都是虛偽的,就像玄妙觀里的老道,便是屬於茅山一脈的分支,仗些符錄邪法來騙騙一般的老百姓的,比起北崆峒的朱老怪、太白山長春宮,還有海外七仙來,差得太遠了,更別說南海無相神尼,離火島極樂真人,北誨魔尊這些道法通神、玄功奇絕的當代異派宗師了……」

李金貴聽到凌三所提的這些人名,都是自己聞所未聞的,更別說是見過了,但他看過朱雲跟太白雙妖交爭的情景,可以憑想象推測出那些人物,該是何等的厲害……

凌三看到李金貴欣羨的神色,笑了笑,道;「師弟,你別認為這些異派宗師魔功無敵,便可橫行天下了,其實他們的功力愈高,隱憂愈大,隨時便會面臨散功的危險,到了那個時候,全身氣血爆開,骨肉拆裂,一生的修為齊都散去,只剩下一點靈魂,再去投胎托生……」

李金貴倒吸一口涼氣,道:「這真是太可怕了。」

凌三道:「所以魔道中人,最重視的事,便是如何能避免散功之苦,也就是說超越這個最大的劫難。可是他們的修鍊心法既與道家不同,又跟佛門有異,一旦練了,便非繼續下去不可,明知結果如何,卻不能中途停止,自古以來,沒有一個邪派的高手,能夠逃脫得了這個既定的命運……」

凌三深深的嘆了口氣,道:「師弟,你想有多少的奇才異能之士,只因為起初走錯了路,踏入邪道,便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豈不太令人難過?」

李金貴默然的點了點頭,一想到自己將要去長春宮之事,不禁心中一凜,道:「師兄,你這麼說,我可不敢到太白山去了,我……」

凌三一笑道:「傻小子,若是沒有法子可以超越散功之苦,師叔怎會讓你去?就是小鳳兒也不會不顧你,讓你將來氣血爆裂,骨肉紛飛啊!」

李金貴面有餘悸,道:「可是師兄你說……」

凌三道:「我說的是百年以前的事,近百年來,由於出了兩個奇人,使得江湖中的整個局勢都已改變,為此,也造成了無限的殺孽與糾紛,牽連之廣,影響之大,到現在還難斷定……」

李金貴默然的望著凌三,不敢插嘴,唯恐會打斷凌三的思緒。

凌三仰首望著洞穿的屋頂,好-會方始凝目注視著李金貴,道:「那兩個奇人-姓白,一姓葛,原是中表之親,他們幼年之時各有奇遇,表兄白劍青為漠北紅雲老祖收為徒弟,表弟葛朴卻巧遇青城散仙漱石子,得傳青城心法,那紅雲老祖法力無邊,傳了三個弟子,其中以白劍青的修為最高,二弟子羅岳和三弟子耿揚光要稍為差些……」

他目光一閃,望著李金貴,只見李金貴屏息聆聽,凝神靜氣,顯然全神貫注,於是話聲稍頓,繼續道:「那白劍青得到紅雲老祖的真傳,法力高強,甫出江湖,立刻震動天下,後來,他遇到了葛朴的妹妹葛娘,由於他們是自幼便許下的親事,所以很自然的便在白家的一位族叔主持之下,結為連理……」

李金貴聽到這裡,脫口道:「師兄,你說的白劍青,是不是玉鳳的先祖?」

凌三沒有回答他,繼續道:「白劍青的婚禮極為美滿,婚後未及三年,便已生下一男一女,就在這時,葛朴得到了漱石子的真傳,下山行道……」

他說到這裡,只見葛仙童沉聲咳了一下,道:「凌三,不要饒舌。」

李金貴吃了一驚,側目望去,但見葛仙童雙手伸了個懶腰,雙眼一睜,射出爍亮的神光,不由驚喜地道:「師叔,你回來了?」

葛仙童道:「嗯,我到了一道玄妙觀,看到了太白雙妖,果然我料想的不錯,朱雲無法抵擋大白雙妖的『奼女天魔舞』,已經遁回崆峒,此外,我還到了一趟青城,跟你師父談了好一會,這才趕回來。」

凌二道:「師父有什麼吩咐?」

葛仙童道:「你師父知道你太愛護金貴了,怕你會泄漏天機,影響到金貴以後應劫的能力……」

凌三道:「師叔,我可沒有多嘴,只是說-些江湖掌故給師弟聽,免得他什麼都弄不清楚,反而誤蹈入魔境。」

葛仙童頷首道:「嗯!這個倒可以告訴他,也好增加他慕道的決心。」

活聲一頓,望向李金貴,柔聲道:「金貴,你先聽你師兄將這百年來江湖上劫難的經過大致的說一遍,心中打個底,等會兒自然能諒解我們要讓你隨太白雙妖而去的苦心……」

李金貴肅然道:「弟子一定服從師叔的吩咐,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他眼見葛仙童身在此處,元神卻能出竅而去,不但到了玄妙觀,而且還遠去青城,這等神異之事,怎不使他死心塌地,視葛仙童為活神仙?

葛仙童道:「凌三,你還有半個時辰可以跟金貴相聚,方才你師父說天亮之前便要將金貴送回玄妙觀去。」

凌三仰首望了望道;「此刻尚不到二更,為什麼要這麼早便將金貴送走?」

葛仙童道:「你師父說天亮之後,太白雙妖便要動身回去,為了免得她們起疑,所以要早些將金貴送去。」

李金貴道:「師叔,為什麼我一定要跟太白雙妖去呢?」

葛仙童道:「這是天意,也是你一生劫難的開始,我們無法逆天行事,只能在旁幫助你,讓你少受些苦,不過我保證你一定不會有性命之憂。」

李金貴唯唯諾諾,不敢再多問,目光望向凌三,只見他側首凝目,似乎望著斑駁的牆壁在出神。

凌三突然立起,對著空中抱拳道:「多謝師父教誨,弟子一定全心扶助金貴度過劫難。」

李金貴隨著凌三所望的方向看去,驚喜的道:「師父來了?」

凌三道:「他老人家此刻身在積石山,如何會到這兒來?方才他是以千里傳音之法,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

李金貴沒等凌三把話說完,急忙站了起來,大聲道:「師父,師父,請您老人家可憐可憐弟子愚昧無知,連親聆您老人家訓誨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親眼見到您了,可憐我……」

「金貴!」一縷話聲,如風傳入李金貴的耳里:「你是我最鍾愛的弟子,為師自你兵解之後,不惜耗損半載修為,以一點靈光,護住你的魂魄,投身這南陽府外李家,多年來且數次趕來此地,就希望能將你再度收歸門下……」

這個聲音忽東忽西,忽大忽小,在空洞的古廟裡聽來,極是詭異,可是李金貴卻是一點都沒害怕,也不敢懷疑。

他在話聲響起之時,便已跪倒於地,垂首聆聽,連頭都不敢抬起來,聽到這兒時,已是感動得熱淚盈眶,喉頭哽塞,只覺師恩浩蕩,無邊無際,一股孺慕之情自心中湧起。

李金貴喃喃道:「師父,弟子發誓此生無論遭到多少劫難,都一定要重回師門,親炙師尊訓誨……」

「痴兒,痴兒!」

李金貴突然覺得聲音愈來盒近,彷彿就在耳邊響起:「老夫為了你,又要在人間多停留三十載,唉!這也是我緣未了所致。」

李金貴霍地抬起頭來,只見一個身著白色長袍的青年人,就站在身前不遠。

那人長得面目瘦癯,劍眉斜飛,眼神如電,白色的長袍上綉著一個火紅的太陽,背後斜背一支長劍,鮮紅的劍穗微微拂動,瀟洒中透著英武,可說是丰神朗逸,如同玉樹臨風……

李金貴呆了一下,只見那白衣人伸出右手虛虛一托,道:「痴兒,一切聽從你師叔的吩咐,你我師徒相聚之日便不遠了。」

李金貴被一股柔和的勁道托起。還沒來得及說話,似見那白衣人左袖一拂,頓時眼前一花,白衣人如同一縷輕煙,倏然消失。

李金貴有一剎那的怔愕,等他定過神來,再也看不到白衣人了。

他的目光閃動,四下尋覓一會,只聽凌三道:「師弟,你在找什麼?」

李金貴道:「師兄,你看到師父了沒有?他老人家……」

凌三笑道:「師父他老人家此刻遠在萬里之外的積石山,怎麼會來此地?大概是你的幻想吧?」

「真的。」李金貴道:「我明明看到他老人家,而且還跟我說話……」

他有些興奮,又有些迷惑,大聲地道:「他老人家剛剛還在這裡,就這一會才走的。」

凌三搖頭道:「我可沒看見……師叔,你看到沒有?」

葛仙童道:「沒有。」

李金貴見到葛仙童都不相信自己,更加焦急,道:「師叔,弟子不敢說謊,明明方才師父出現過,還跟我說了好幾句話。」

葛仙童頷首道:「嗯,我相信你,師兄他神通廣大,或許念你誠心,運出元神,飛越萬里河山到了這裡,讓你見上一面也不一定。」

凌三問道:「小子,你說說看,師父是什麼樣子?」

李金貴道:「他……他老人家看起來很年輕,好像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

凌三一笑道:「師父道力通玄,青春永駐,六十年來椰是那個樣子,若是外人見了,還以為我是他的長輩呢!」

他伸了下舌頭,作了個怪樣,道:「等你看到師娘,你更是要愣住了,她老人家就跟白家的小鳳兒一樣,又年輕,又漂亮……」

葛仙童叱道:「猴崽子,不要胡說八道,小心雷劈!」

凌三摸了下亂草似的頭髮,問道:「小子,你且說說看,師父是什麼打扮?」

李金貴道:「他老人家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袍上綉著一個火紅的太陽,頭上梳著一個高髻,插著一根烏黑的木簪,背後斜背長劍……」

凌三-拍大腿,道:「對!這就是他老人家了,當年他初出江湖,便博得玉面神君的美名,這數十年來都沒改變衣束裝扮……」

李金貴興奮地道:「那麼我是真的看到他人家了?」

葛仙童道:「你所見到的,只是師兄的元神,並非他的法相,看來他是垂憐你一念痴心,所以特地趕來見你一面的……」

凌三道:「師父對這小子實在是太好了。」伸手拍了拍李金貴的肩膀,道:「有時候想起來,我都不免會妒忌你!」

李金貴不知說什麼才好,傻傻地笑著。

葛仙童長嘆口氣道:「金貴一向都很乖巧,深得師兄的疼愛,想當年他惹上了北海魔尊,因在玄陰七絕陣中,沾上了奇毒的三寶靈砂,半邊身子都已爛了,師兄聞訊趕去,力破七絕大陣,與北海魔尊在花濺斷崖決戰,拚鬥了三個時辰……」

李金貴聽來極為神往,見到葛仙童說著說著,竟然停了下來,忍不住問道;「師叔,後來呢?」葛仙童搖頭道:「嘖嘖,那真是我這輩子所僅見的大決鬥,北海魔尊手下的十二弟子全都毀於一旦,那時你師父施出九轉玄功,與北海魔尊交手,你師母則對付那些魔崽子,我嘛,動手救你……」

凌三道:「嘿!那時還是我為你護法的,師弟,你大概不記得了。」

李金貴苦笑著搖頭,道;「不記得了!」

凌三道:「師叔用本門純陽真力替你抗拒毒性蔓延,還給你服了碧羅金丹,卻因為你中毒大久,終致不治,唉!」說著,長長的嘆了口氣。

葛仙童道:「那三寶砂乃是天下之至毒,本門碧羅金丹縱是用七十二種藥物煉成,仍然無法解毒,逼不得已,只得讓你兵解托生……」

古廟寂靜,跳躍的火光爍著、襯著頹敗的牆壁,垂落的蛛絲,構成一幅詭異而怪絕的圖樣……

李金貴置身其中,聽得凌三跟葛仙童述說自己「前生」之事,似是置身於夢幻里一般。

那些片斷的話語在他的腦海里,似是片片破裂的拼板,隨著一塊塊的集中,拼合成一張清晰的圖畫,逐次的展現在他的眼前。

一會兒,他似是看到師父玉面神君與面目猙獰的北海魔尊在拚鬥玄功。

一會兒,出現眼前的又是他陷身在七絕大陣中的情景。

剎那之間,他又彷彿變為身中三寶靈砂,巨毒入骨,躺卧海巔之上等死的可憐蟲……

當他想到自己的前世死得那麼慘,被淚水濕濡的眼睛,禁不住一陣模糊。

葛仙童道:「孩子,你想起了前世的事了?」

此情此景之下,何者是真?何者是幻?

李金貴自黃昏之後所經歷的事,比他以往所過的十六年歲月中經歷的事,還要複雜、奇妙得多。

一個人在面臨這些真實的遭遇后,還會不相信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事嗎?

李金貴別說還是個十六歲,沒有見過世面的孩子,就算他是個飽經世故的中年人,他也會相信,這些親所遭遇的事。

他默然點了點頭,淚水已滔滔流下。

凌三安慰地道:「唉,小子,你別難過了,十幾年前的往事,畢竟已經過去了,如今你又經歷一生,只要不重蹈復轍就行了。」

李金貴擦了一擦眼淚,又點了點頭。

葛仙童跟凌三交換一個眼色之後,道:「金貴,我方才在想,如果你在前生時,能被告戒不要惹上北海魔尊,那麼在遇上他的女弟子時,或許可以避過此劫,不致遭到兵解之痛……」

李金貴道:「師叔,你是說玉鳳的前世是北海魔尊的女弟子?」

葛仙童道:「嗯!他是北海魔尊最疼愛的孫女兒,所以當羅岳獲悉你們相愛,震怒無比,終至釀成一場大禍,你們倆人也因此含恨而死……」

李金貴一愣,問道:「凌師兄,你剛才說的紅雲老祖有三個徒弟,那羅岳……」

凌三頷首道:「不錯,羅岳便是紅雲老祖的二弟子,他後來定居北海之濱,江湖人稱北海魔尊。」

葛仙童道:「金貴,你知道羅岳為何痛恨本門中人嗎?」

李金貴搖頭道:「弟子不知。」

葛仙童道:「家父葛朴,出身青城散仙漱石子門下,你的師父姓耿名武陽,他父親耿揚光便是紅雲老祖的三弟子……」

孿金貴啊了一聲,道:「那麼紅雲老祖的大弟子白劍青便是白玉鳳的祖父了?」

葛仙童道:「不是祖父,而是曾祖,所以按照輩份來說,我該算是白金鳳的舅公才對……」苦笑一下,道:「不過,他們白家絕不認我這個舅公。」

李金貴詫異地道:「為什麼?」

葛仙童嘆了口氣,道:「說起來痛心之極,這個中間的關鍵,你可以問凌三。」

李金貴側首望著凌三,只見他把手中啃剩的骨頭扔出老遠,然後胡亂地擦了擦手。

凌三乾咳一下,清了清嗓子,道:「人一生汲汲經營,不是為名,便是為財,習武的人則看重武學秘笈租珍奇寶劍,而我們修道入重視的則是如何避過無常,脫殼飛升……」

話聲一頓,繼續說道:「剛才我不是跟你說過,修鍊邪道心法之人,雖然是可煉成,但是終究逃不過散功之苦,當年邪派的第一大宗師紅雲老祖,可說已修至功參造化的境界,到了後來,也在天魔將至之際,屍解而去,無法白日飛升……」

葛仙童道;「凌三,不要扯這麼遠,把要點跟金貴說清楚,我還要花點時間傳他本門劍法。」

凌三道:「師叔,他要到長春宮去,若是傳他劍法,不是會有泄密的之虞?」

葛仙童道:「你師父已將終南古洞得到的劍訣參悟出來,囑我傳金貴三招散手,將來萬一有急用時,也有防身之能。」

凌三道;「這太好了。」

李金貴抱拳一揖道:「多謝師叔。」

葛仙童揮了揮手,道;「你能明白師門對你的苦心就行了,還多謝什麼?」

凌三道:「對,小子,你上輩子糊里糊賒的死,這輩子可別這樣,勞動本門上下都為你應劫之事面忙……」

李金貴面上浮起一絲羞慚之色,道:「小弟一定謹言慎行,俾不負師門重任。」

凌三笑道:「好了,別在我面前賣弄,坐下來,聽我把白家的事跟你說清楚。」

李金貴盤膝坐下,聽凌三道:「紅雲老祖屍解之後,他門下三個弟子便各分東西,其中白劍青娶了表妹葛花娘,後來葛朴下山……」

李金貴默然的聆聽凌三述說這段百年前的往事,整個情緒都隨著凌三說的故事在起伏上下,終於他明白了白家大院為何會遷至南陽,以及白家至今剩下三名孤女的經過……

敢情當年白劍青在目睹紅雲老祖凄然屍解的慘狀后,對邪道心法起了極大的恐懼,亟思解脫那未來的困境。

就在那時,葛朴自青城學成之後,返家祭祖,獲悉妹夫的困擾,乃將習藝時無意中得自一個古洞里的一本少陽真解,交給白劍青,並應允偕之共同參詳其中奧秘,從裡面找出一條途徑,可以消除邪道心法之隱憂……

白劍青得到少陽真解之後,欣喜若狂,他一方面為了妻兒的安全,-方面為了能找個清靜的地方可以修鍊參詳少陽真解,乃舉家遷至南陽府。

白劍青唯恐遺害子孫,當時並沒將得自紅雲老祖的邪道心法傳授獨子,所以白家的承繼人是個讀書人,連一點功夫都不會。

白劍青經過了三十年的苦心修鍊,終於在葛朴的幫助下,參悟出少陽真解的全部奧秘,解脫生死,得證大道。

其時,羅岳立派北海,廣收子弟,獲得江湖邪派推崇,尊為北還魔尊,而耿揚光則名揚南荒,江湖號稱南荒魔君。

耿揚光性好女色,後來遇到青城女弟子至苗疆採藥,欲加染指,惹來青城五子聯手攻擊,耿揚光敗走之後,聯絡九大魔頭,同上青城尋釁。

當時青城一脈,幾乎全都毀在那十大魔頭手裡,幸好白劍青到峨眉伏虎寺與主持彗空下棋,聞訊趕至,加以阻止。

耿揚光受叱之後,當場翻臉,十魔聯手,將白劍青、葛朴、慧空圍住,雙方各施法力,激戰一晝夜之久。

白劍青眼見眾魔人性盡失,乃施出少陽十三式神功,終於引發潛伏在那十大邪派魔頭體內的隱憂。每人都面臨天魔噬體,散功化骨的危機。

耿揚光臨終之際,靈智清醒,請求白劍青收留耿武陽為徒,白劍青見青城弟子傷亡慘重,再者鑒於耿揚光一片誠心,乃答應將耿武陽轉庶為葛朴門下……

自從十魔會青城之後,白劍青名動天下,誰都知道白劍青從邪道入門,卻融合道家心法,別走蹊徑,另闢一途,降伏於魔之秘法。

首先是北海魔尊羅岳尋上門去,請求白劍青傳以秘法,未獲允,羅岳在羞惱成怒的情形下,與白劍青翻臉成仇,當場指揮弟子出手攻擊,結果慘敗而逃……

其次陸陸續續,有來自五湖四海的邪派高手上門,終因白劍青道法高妙,難以應敵,紛紛知難而退……

可是到了三十年前,白劍青終以八十八歲高齡,得證大道,飄然仙去,沒有多久,白家在一夜之間,遭到三撥強敵入侵,整個家族數十口,在奮勇抵抗之下,一齊殉難……

這一段有關白家的往事,凌三足足說來半個時辰才說完,李金貴在這段時間裡,時喜時悲,可說整個情緒都被凌三所操縱。

凌三說到這裡,長長的吁了口氣,喝了兩口酒,潤潤嗓子,葛仙童接下去,繼續道:「當年白家遭劫時,師祖已經仙去,可惜他老人家留下的偈言,沒被先父注意到,而且當時他正在水火洞閉關,以致我們接到白家飛書求援,無人敢作主……」

他嘆了口氣,道;「等到你師父跟同門兄弟討論過後,再趕至南陽府,白家已剩下一片殘骸……」

李金貴問道:「難道白家連一個活人都沒有嗎?」

凌三敲了他一下腦袋,叱道:「呸!你這傻蛋,白家沒有後人留下,你那小鳳兒難道是從石頭縫裡長出來的?「

李金貴羞澀地笑了笑。

葛仙童道:「當時我們並不知道白家有沒有人逃出去,因為那時有些屍體的面目很難相認,直到後來,才知道白家最小的一個兒子適時正在外面看戲,避過了一劫,那也就是白玉鳳的父親白儀方……」

李金貴哦了聲道;「玉鳳還有父親在莊院里,怎麼我兩次都沒看到?」

葛仙童道:「不但白儀方還活著,據你師父推測,白金鳳的母親還活著,不過他們都深藏在莊院里,絕不露面罷了……」

李金貴問道:「師叔,難道你們沒有進入白家大院里去過?」

葛仙童道:「由於當年青城支援太晚,白家遭致大劫,所以白儀方對我們產生很大的誤會,甚而懷疑我們也參與暗殺之事,目的是為了那本少陽真解以及白劍青的親手註解,其實這是很冤枉的。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白家大院布滿了禁制,不容外人輕易侵入,為了避免更深一層的誤會,我們絕不涉足其中……」李金貴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這樣……」

凌三道:「多年以來,除了白家邀請的人外,沒有一個人能進入白家后,還能生還的,當然,你是例外,你跟白玉鳳兩世情孽,她絕不會殺你的……」

葛仙童道:「金貴,今後要排解白氏一族與本門的誤會,除了你之外,沒有其他人了。

李金貴頷首道:「弟子若是見到白伯父,一定把師父當年……」

葛仙童打斷他的話,道:「不!你千萬不能對他說出你乃青城弟子,否則後患無窮,今後,你到了白家大院,只要慢慢探聽他們是否已經知悉三十年前的大仇,再來通知我們……」

李金貴恍然道:「哦!師父是想要替他們報了仇,藉此表明心意,取得白伯父的諒解……」

葛仙童道:「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此外……」

他似是聽到什麼,面色一凝,作出側耳傾聽之狀。

葛仙童道:「金貴,你師父方才傳音給我,要我授你三招劍法,然後由凌三送你回玄妙觀去……」

伸手自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交給李金貴道:「這是我手錄的三招劍法,你要秘密藏好,一遇有空,便要苦心鑽研,今後,無論你在哪裡,凌三都會派人跟你聯絡的,至於聯絡的暗號,他會在路上告訴你。」

李金貴接過那本小冊子,就著火光翻了一下,只見上面畫了幾個人像,一時不及細看,揩進懷裡,道:「多謝師叔,侄兒我一定會用心研習。」

葛仙童道:「我這本書是用秘術所寫,你若是看不懂,可就著燭火上烤一烤再看,便可明白,好,你去吧!」

李金貴跪倒地上,磕了個頭,道:「師叔,我走了。」

葛仙童扶他站起,道:「金貴,好好的為師門效力,有機會我會去看你的。」

李金貴還待說話,凌三一把挾過他,道:「小子,別再婆婆媽媽了,時間不早,我們走吧!「身形一動,便已出了圓覺寺。

他的身法極快,每個起落之間,都是二丈多遠,李金貴起先還敢睜開眼睛,到後來眼見兩旁樹木飛快地后移,弄得頭都暈了,乾脆閉上眼睛。

夜風呼呼地在耳邊吹拂,李金貴彷彿覺得自己在騰雲駕霧一般。

他原先的膽子便大,此刻經歷過那些奇遇,復又聽到如許多聞所未聞的奇事,更加見識大開。

是以他雖被凌三挾在肋下,卻一點都不害怕。

他睹忖道;「如果有一天我練成了本門的法術,那麼也能飛天遁地,到處邀遊了……」

他幻想將來跟白玉鳳合借雙修,做一對神仙伴侶,該是何等美妙的事……」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中,耳邊風聲一停,凌三已將他放了下來。

李金貴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就在玄妙觀后的樹林里,從林中望將出去,很清楚地看到玄妙觀後門上懸著的兩盞燈籠。

凌三道:「小子,我們已經到了,現在你聽好,我要吩咐你幾件事,你要記住。」

李金貴頷首道:「師兄你請說。」

凌三道:「第一,本門為了偵查當年殘害白家的兇手,已經派出許多人,潛伏在各大派中,不只玄妙現里,連長春宮也有我們的人,聯絡的暗號是這樣的……」

他用左手做了個手訣,右手三指合併,在胸前比劃兩下,道:「你看清楚了沒有?」

李金貴點了點頭。

凌三道:「你若是遇到有人跟你比了這麼個手勢,便口中吟道:『但使龍城飛將在』,對方假使答一句:『綠水青山兩悠悠』那便是本門派去的弟子,不管他在那兒做什麼,你儘管相信他,有事可以與他商量……」

李金貴問道:「不管什麼事都可以?」

凌三道:「那個聯絡的弟子,如果無法當時答覆你,第二天便會再度與你聯絡,回答你的要求,記住,你不必主動與人聯絡,自會有人來以暗語跟你聯絡的,不管那人是男是女,你都可信任他!知道嗎?」

李金貴額首道:「我知道了。」

凌三道:「第二,那太白雙妖深通媚術,據我猜測,她們看上你,也許不是要拿你作采陽補陰的工具,但是為了防範萬一,我給你準備了一顆丸藥。」

說著,從身上取了一顆錫紙封住的藥丸。

李金貴道:「師兄,這顆丸藥是……」

凌三道:「這叫鐵石丸,乃是專門用來對付太白雙妖那種女人的,你只要遇到她要引誘你,或者在你的酒飯里下了春藥,使你感到亢奮,情緒難以自禁之時,你便可以用茶水將這顆丸藥服下,立時便心如鐵石,慾念全消……」

李金貴臉孔有些緋紅,道:「師兄,如果太白雙妖再三糾纏……」

凌三笑道:「這顆丸藥效力宏大,可以持續一個月之久,你想,如果太白雙妖果真淫蕩難禁,經過兩次以上的試驗,都無法使她們達到目的,她們還會對你有興趣嗎?」

李金貴訕訕地把丸藥收了起來。

凌三道,「小子,你也不用難為情,其實據我看來,小鳳兒既然讓你被太白雙妖帶走,必定有她的深意,不會眼見你毫無武功,便送你入火坑的……」

李金貴暗忖道:「師兄說的不錯,玉鳳不致於那麼狠心吧?也許她是借這個機會來考驗我……」

凌三道:「不管她用意如何,反正你只要心向著她,她總會想辦法救你的。」

李金貴暗忖道:「玉鳳說在一年內,要練那『煉心大法』,莫非那便是少陽真解上所記載的功夫?」

凌三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你要記住,除了我們和白家姐妹之外,無人知道你的本來面目,更不知道你跟白玉鳳相識,你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泄露這兩個秘密,知道嗎?」

李金貴道:「知道。」

凌三叮囑道:「江湖險詐,人心陰毒,除了本門的弟子外,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暴露身份,否則白家的仇人遍布天下,你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謹記,謹記。」

李金貴肅然道:「小弟一定牢記師兄訓誨,謹慎行事,師兄,你還有什麼吩咐?」

凌三略一沉吟,道:「嘿,你此去如果遇到無極老魔要收你為徒,或別人要傳你武功、道法,盡可放心答應,以免使人疑心,引致不測。」

李金貴道:「這個玉鳳也答應過我,說是只要能把握住自我,便不會迷失,無論投身何人門下都是一樣的。」

凌三頷首道:「哦,原來她早就有了打算,看來事情不像原先所想的那樣簡單……」

李金貴詫異地道:「什麼?師兄你的意思是玉鳳……」

凌三截斷了他的話,道:「時間已經到了,我得趕緊離開此地,你這就去吧,記住,醒后若有人問你經過,你只要回說一切都不知道,一直在昏迷中便行了……」

李金貴還想說話,凌三伸手一拍,已閉住了他的「睡穴」,然後挾起了他,飛掠玄妙觀的後門,將李金貴放在石階上,這才轉身高去。

夜,更加深了。

遠處有野犬的低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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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凌三施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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