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百花分宮

第十二章 百花分宮

宇文雷身形動了一動,似乎想要阻止而又來不及,但是這兩個小傢伙卻壞到極點,快到洞門前時,雙雙不約而同地把飛速前撲的勢子剎住,只用腳尖稍稍沾了一點門緣。然後只聽得一陣陣嗖嗖作響,洞口的兩端都射出了大蓬的銀芒,假如他們衝出去,剛好就被罩在那一蓬暗器中。

字文雷臉上得色才起,那一絲笑意立刻就僵住了。

這是個方形的院子,用高與人齊的圍牆隔著,就在日童與山童剎住身形,誘使對方埋伏著的暗器出手后的一剎那,留在較后的月女與海女悄無聲息,以極優美的姿勢以及難以相信的速度彈了出去,輕巧地翻落在圍牆外,接著只聽見兩聲輕輕的呼喊,兩個女孩子又從牆頭彈了回來。

她們手中握著一隻雪亮的匕首上還滴著血,神態極其輕鬆。

月女笑嘻嘻地道:「啟稟公子,牆外有兩個人躲著發暗器,婢子這邊已經解決了。」

海女道:「婢子這邊的也是一樣,他們躲在假山後面,婢子若不是居高臨下,還不容易發現呢!」

她稍稍歇了一口氣又笑道:「不過這也有好處,他們以為不容易被人發現,因此也沒有戒備,當然也不會想到婢子們會由牆頭上飛過去,一刀一個,也只來得及哼上一聲而已。」

這的確怪不得他們疏忽,當牆上開了一個很大的洞門時,誰都不會去越牆,尤其是這種洞門,只在牆上開一個圓洞,連門都不裝的,所以自從開設以來,從來沒有人會由牆上飛越而過。

如果已知牆外有埋伏,或許還有可能,可是那四個人幾乎是同時行動的,日、山二童沖向洞門,月、海二女只略遲一步運行而已。

她們由暗器發出的方向而找人近身突襲,行動之快,配合之精密,都可以說是妙到極點,也使得宇文雷措手不及。

好一會兒,他才由震驚中安定下來,這次他倒沒有憤怒,滿臉都是欽色,道:「佩服!

佩服!南宮俊,你手下這四個孩子雖是初出江湖,但經驗之豐富,武功之精湛,配合之密切,甚至於出手之利落,真是萬中難選其一,在下對訓練他們的人,深致無上敬意。」

日童笑道:「你別客氣了,訓練我們很不容易,老夫人不知道我們公子另有師承,以為他對武功不感興趣,而南宮世家的擔子,將來他遲早要逃起來的,所以集閤府中全部高手,每人各授最擅長的功夫,造就了我們八個人……』」

「八個人,你們另外還有四個?」

「瞧你嚇成這個樣子,告訴你放心好了,我們只來了四個,還有四個沒有來,我們原來不準備這麼早就出來行走的,不過老夫人聽到公子在彭城的作為,知道他另外承受了東佛一脈的武學,已經著手負起南宮世家的責任了,才派遣我們前來聽候差遣,更因為處理這件事,用不著太多的人手,所以只遣了一半來。」

這是海女說的,她一張嘴能言善道,滿口鬼話,居然說得絲絲人扣,誰都聽不出一點破綻來。

倒是她要說真話,恐怕還沒人相信,因為天人教是個極端秘密的組織,從沒有公開活動過,而南宮世家卻一直都在江南武林奔走著,也一直沒有中止過對新起人員的訓練。

南宮俊只皺皺眉頭,看了海女一眼沒有作否認,宇文雷卻完全信以為真,沉吟片刻后才朝日童道:「這位小友,我有個問題,請教一下,你們衝到門口,突地止步不前,是否已經知道後面有埋伏?」

日童微笑道:「不知道!」

宇文雷輕嘆道:「我也相信你們不可能知道,因為,我來的時候,才吩咐他們埋伏的,可是你們怎麼又會採取那種措施呢?」

「我們的職分是輔助公子行動,因此我們所受的訓練也不僅止是武功,還包括了很多應付各種情況的方法,剛才就是一種,我們忖度一下環境,假如要有埋伏,也必然是在洞門之後,所以才先行試一下,有埋伏,順手清理了,沒有埋伏,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宇文雷臉色微微一變,喃喃地道:「不錯!不錯!我今天犯了兩個大錯,一個是太輕估了你們四個人的實力。」

日童笑道:「我以為這是你犯下惟-的錯,你居然還能找出一個錯誤來。」

宇文雷道:「我第二個錯誤更大,那就是錯把你們當作了南宮世家的人。」

日童不禁一怔道:「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們不是南宮世家的人!」

宇文雷道:「我雖然知道你們是南宮世家的人,卻沒想到你們的行事會如此刁毒,跟其他的人完全不同。」

日童笑道:「以前南宮家人在外面行事,就是太講究仁義忠厚了,所以才經常為小人所乘;尤其是對付你們一幫人,假如再抱著那種態度,豈不太吃虧,所以我們的態度要稍稍改變一點,正如公子教誨我們的,大英雄行事,要存菩薩心胸,而行使霹靂手段!」

這傢伙的確是鬼精靈,滿口鬼話,卻說得頭頭是道,連南宮俊聽了都不禁為之微笑,而宇文雷卻一皺眉道:「南宮俊,今天你們既是索鏢拜山而來,咱們就以規矩行事,大家各憑真實功夫,一決勝負……」

他也是個善於見風使舵的角色,一見暗的行不通,又要求擺明的來了。

日童笑道:「宇文雷,你現在怎麼又講究規矩了?」

宇文雷也不理他,向南宮俊道:「鏢銀都在西跨院中,明天一早在下列陣恭候,你有本事就來拿。」

南宮俊笑笑道:「如果你在十天之前擺出這句話,我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難道你沒膽子接受?」

「不是沒膽子,而是我當初跟你訂了十日之約,今天是最後一天。」

「我可以同意你拖延一天。」

「這可不是你單方面就行了,當初我們訂約之時,還有很多的人在,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可為見證,我在今天找到你,恰好是在約期之內,如果明天再找你,就過了約期了。」

「南宮俊!你別太過於逼人了,話已經講出來了,你愛接受不接受都行,惹了我,拼著大家都撈不到,我把那批銀子都沉到江里去!」

「你可以那麼做,我也不在乎,我能夠找到這兒,當然對你們橫江一窩蜂的底細摸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毀了那些銀子,我也可以不擇手段,把你們橫江一窩蜂趕盡殺絕,相信江湖同道,也不會說我行事太狠,因為這是你們自己言而無信,而且那些受過你們所害的人,聽說我們那麼做,叫他們傾家蕩產,拿出錢來,補上那筆賬款,也是願意的。」

宇文雷怔住了,他沒有想到南宮俊年紀雖輕,做事說話,卻深思遠慮,半點過門都行不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南宮俊道:「今天是十日之約最後的期限,你若是要講規矩,今天就擺下道兒來,我還可以考慮,如果你想耍賴,我也不照規矩行事了!」

宇文雷怒聲道:「你不照規矩又能如何?」

南宮俊一指地下道:「這兒躺著兩個,圍牆後面還擺著兩雙,這六具屍體中,只要有一具是那天跟你一起在彭城現身露面的,就證明我沒找錯人。那麼我不管殺多少,也都有個交代!」

「你知道這所宅子里是多少人?」

「我不管,但是只要是你們橫江一窩蜂的人,都是死有餘辜之輩。」

宇文雷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得道:「好!南宮俊,今天解決就今天解決吧!老子不相信你真能吃定了我們!」

南宮俊笑道:「我也沒有說一定有把握,不過既然約定了,總得見個真章……」

字文雷道:「一個時辰后,我在西跨院候駕,你們不怕死就來!」

說完匆匆轉身而退,那邊的劉恭正以詫然的眼光看著南宮俊,半響才道:「真看不出,公子這四個從人有這麼俊的身手,而公子本人更是深藏不露!」

「老先生也是此中好手了。」

「不!老朽只是略諳技擊,不過老朽的這對眼睛倒頗為精確,只要看到一個人的擊手,立刻就能知道他的路數以及造詣的深淺。」

南宮俊哦了一聲。

劉恭正又道:「南宮公子,以老朽觀察所得,公子的出手是不必說了,你既是東佛傳人,自然就不會是家傳武學,就是這四位尊屬,也定然不是南宮家所出。」

月女立刻道:「何以見得呢?」

劉恭正笑道:「老夫說過,這一雙老眼尚稱精確,看一個人出手就知道路數,姑娘與那兩個小友的出手詭異,實非中原的實數,倒有點像西域的路數。」

南宮俊道:「老先生法眼高明。」

日童介面道:「但是你只看出我們的武學淵源,卻並不能因此就判定我們不是南宮家的人,南宮世家並沒有家傳武學。老主人身兼百家之長而超出任何一家,自不能說屬於哪一家……」

文恭正道:「話誠然不錯,但是天下武學,萬流歸宗,縱然是分支千萬,總有其一貫的脈絡可循,小友的手法,卻與中原完全不同,是以老夫作此推斷。」

日童突然道:「你的眼光不能說不高明,但是見聞思想卻太窄仄了。」

劉恭正居然一點不生氣,雙手一揖道:「請小友多加指點,啟我茅塞。」

日童道:「南宮門下,奇士如雲,對練武的人,只有心地純正,稟性正直,胸懷浩蕩而有一技之擅的人,莫不尊以上賓,所以才能匯百家而成其大,三世四代,一直被尊為武林盟主,就是這種兼容並蓄的胸懷所致。」

「這一點老夫絕對承認。」

「那你就不能說我們不是出於南宮門下,南宮門士是一種極高榮譽,卻不是門戶的派別,你的話如果被教我們武功的師父們聽見了,就是一種侮辱。」

「是!是!請小友原諒,老夫不是江湖中人。」

「但你卻與橫江一窩蜂為伍。」

「這個嘛,老夫不是橫江一窩蜂中人,但有個賓主關係,何況連橫江一窩蜂自己都不承認自己是江湖人,老夫自然更不能算了。再說老夫沒有正式練過武……」

「江湖人也不一定就是門戶派別,而是行事與所事所屬而言,而更不是自己承認了就能算,自己否認就不算的,有些武術世家,他們勤練武事,卻是為著投身軍旅,搏殺疆場之用,因此他們即使全家個個都精於武事,卻不能算是江湖人,你既然跟橫江一窩蜂有賓主關係,就是個江湖人。」

「小友這麼說法,老夫倒是無以為辭,就算是江湖人吧!」

「你若是江湖人,就不能說那種沒見識的話,你不是江湖人,就少充行家說外行話,言多必失,禍從口出,你總該知道的,就憑你說我們不是出於南宮門下這句話,就可以惹來一場大麻煩,你對南宮門下的人,每一個都認識嗎?」

「這個老夫怎會每個都認識呢,老夫所知,只是經常在外走動的那幾個。」

「你既然不知道南宮門下有多少人,又憑什麼來斷定那些人是南宮門下,哪些人不是呢?」

「這個……老夫雖然有點武斷,但是卻也多少有個根據的,江南第一武林世家出來的人,都有一股雍容的氣質與恢宏的胸懷,即使是動手與人爭鬥,也一定是用雄渾壯闊的招式武功,有如江河之濤涌,不像小友的出手,招發即致人於死……」

南宮俊的臉色微紅,劉恭正的話,使他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日童卻笑道:「老頭兒,你倒是很有點見識!」

「南宮世家的盛名如日中天,即使不是江湖中人,也都知道,老夫聽得多了,自然知曉一二。」

「不錯!南宮世家的人,以前都是那種作風的,這固然贏得了江湖中同道的尊敬,但是也為武林中留下了很多的隱患!」

「哦!這個老夫倒是未聞之也,請小友多加指點,怎麼會留下隱患了?」

「因為南宮世家過去的作風太君子,太仁慈了,對許多惡跡昭彰的兇徒們過於寬厚,以致於造成邪惡坐大的機會,橫江一窩蜂的行為與手段,你應該是清楚的,假如南宮世家很早就採取了雷厲風行的霹靂手,豈會容他們猖獗至今。」

「這……南宮世家並非不想找他們,而是他們行蹤太隱秘,找不到他們。」

「這倒不然,橫江一窩蜂雖然善於掩藏行跡,但是要有心,仍然一找就找到的,像我們這次就是個例子。」

劉恭正的神色微微的動了一下,笑道:「不錯!不錯!天下沒有絕對的秘密,小友的話大有道理。」

「何況南宮世家以前也不是沒有找到過橫江一窩蜂!」

「這個老夫跟他們賓主相處,也有幾年了,怎麼沒聽說過呢?」

「很多人都聽過的,像金刀俠楊公直跟神鞭俠彭奇當年合夥開設鏢局,跟橫江一窩蜂結下了怨,幸得有南宮世家的主人出頭,才保全了彭奇的一家老小。」

「那件事老夫倒是知道,南宮老英雄一身藝業果真無敵,聽說橫江一窩蜂那次有十二個人都敗在老英雄的劍下無功而退,那次后,他們好好地歇了一陣子。」

「那次老主人如非存仁慈劍下留情,見一個殺一個,橫江一窩蜂雖不致於絕了種,總還得多安分幾年。」

「那倒不見得,橫江一窩蜂的人很多,不是一下子殺得盡的,何況那次去的,還不是精銳人物。」

「不錯!但是老主人如果也像橫江一窩蜂那樣趕盡殺絕,或是留下幾個活口,施以苦刑逼供,不難把老窩給掏出來。」

劉恭正沒有開口。

日童繼續又說道:「自從那次以後,南宮世家的人與橫江一窩蜂零星相遇也有幾次,都是因為要維持英雄豪傑胸襟,沒有先發制人,結果反而遭到了暗算,下落不明!」

劉恭正一震道:「這些小友怎麼知道的?」

「死的是我們南宮家的人,我們自然要追查原因的!」

「這麼說,你們已經把橫江一窩蜂調查清楚了!』,「要是沒調查清楚,我們怎麼能一下子就找到了這裡,又怎麼會派我們前來聽候公子的差遣呢?」

「你們是專為對付橫江一窩蜂的了?」

「對什麼人使什麼手段,反正南宮世家已經覺悟到已往的弱點所在,不會再上當了。」

劉恭正神色又是一震,才道:「這些話小友該對宇文雷說去,老夫不是橫江一窩蜂的人,對老夫說可沒有用。」

「不錯,老頭兒!兵戰凶危,回顧橫江一窩蜂不知將使什麼手段,而我們要回敬什麼手段更是難說,所以你不必跟去了,免得受到了波及。」

劉恭正頓了一下才道:「老夫雖沒練過很高的功夫,但是,對各家的武功路數都還懂得一點,各位跟宇文雷之戰,必然是精彩絕倫,如此好戲,放過豈不太可惜!」

「你不怕受到波及?」

「老夫離得遠些就是,在這所宅子里,老夫忝為居停,也該給各位領個路才是。」

「那就麻煩您老爺子了。」

他一直稱對方為老頭兒,這時忽然改口稱老爺子,變得客氣起來,倒使得劉恭正為之一震,道:「不敢當,這是應該的。」

「老爺子這麼大的歲數,又還在病中,要給我們帶路,這實在太不敢當了,橫江一窩蜂那伙人可不懂得什麼尊賢敬老,要是他們不擇手段亂髮暗器,射到老爺子身上,我們就不好意思了。」

「那還不至於吧,老夫多少是此地的居停,他們是借居的房客,再怎麼不講理,也不會把老夫也傷在裡面的。」

日童笑笑道:「但我們公子卻不能這麼想,這樣吧,讓我的兩個同伴侍奉老爺子,他們的身手也還不錯,保護老爺子不受誤傷,大概還能稱職,月女、海女,劉老爺就交給二位了。」

劉恭正忙道:「不必,不必!老夫自己有兩名侍兒,她們能照顧得了。」

月女笑道:「這兩位姐姐嬌滴滴的,看上去一陣風都吹得倒,婢子實在不相信她們能照顧得了您,還是由我們來吧!」

說著一左一右,已夾在劉恭正身邊,各扶著他一條胳臂,把他給架了起來,兩名女郎神色為之一變,正待上前攔阻,月、海二女雙手輕揚,軟劍脫鞘抖直,劍光如電,把她們逼退下去。

日童笑道:「老爺子,您看,她們比起我們可差多了,還是由我們保護的好,二位大姐,你們可要放明白點,我們不是跟二位客氣,實在是為老爺子好。」

兩個女郎伸手摸向腰邊,想去拔劍,日童笑道:「二位大姐,小弟剛才還送了二位一對龍鳳玉鐲,為的是戴在二位的手上很好看,要是沒有手,那對鐲子可往那兒戴呢?」

他的嘴說著話,卻瞧著兩個女郎的手,意思很明顯,她們如若想拔劍,他就會先出手了,這等氣勢懾住了兩個女的,果然使她們不敢妄動。

劉恭正冷哼一聲,道:「沒有用的東西,滾下去吧,你們真叫我瞧了生氣。」

日童道:「不過二位大姐也還下去不得,老爺子的腳不太好,不能久站,二位還是得抬著他這架軟榻,萬一老爺子要歇腿時,好有個坐處。」

「不必了,老夫走得動。」

月女笑道:「老爺子,現在是我們架著您,回頭忙的時候,可能就分不出一隻手來了,您又是有身份的人,不能把您放在地上,軟榻還是帶著,等用得著的時候,立刻送過來,不是很好嗎?」

劉恭正兩臂一振,忽地臉色變道:「你們在老夫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月女笑道:「沒什麼呀!」

「胡說!老夫的真氣突然受阻,分明是你們下了毒手暗算!」

日童笑道:「原來老爺子已經把真氣練到能收能發的境界了,那可是真不容易,在表面上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南宮俊心中也暗自吃驚,他知道劉恭正與橫江一窩蜂的關係必然密切,也知道劉恭正說沒練過多深的武功是託詞,他能對各家武學了如指掌,絕非泛泛之輩。

令人吃驚的是月、海二女出手就能制住劉恭正的手法,於是忙道:「月女!你們對劉老先生不可太無禮。」

月女道:「沒有啊,婢子們扶著他老人家,恭敬得很呢!」

南宮俊臉色一變道:「月女!是我在對你說話,你該如何答覆我!」

月女這才惶恐地道:「婢子們在他的氣海穴上,刺進了一枚細針。」

南宮俊怨聲道:「你們怎麼可以用這種手段!」

月女道:「這也怪不得婢子,是這位老爺子自己不好,針是他自己吸進去的,婢子扶住他的時候,只把手抵在氣海穴上,這位老爺子功力深得很,他如果要用勁的話,一掙就可把婢子震開了,可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氣才運起來,立刻又猛收回去,於是婢子夾在指縫中的細針就被他那一吸之力,由毛孔進人體內去了。」

南宮俊道:「老先生是這樣嗎?」

劉恭正哼了一聲道:「老夫自承曾經收回內力,但是怎麼會將針吸進去呢?」

月女道:「那針比牛毛還細,肉眼難辨,質地極脆,你如果用足了勁外震,一碰就斷,那是絕對傷不了你,就算是我們用勁,也很難把針刺進穴道,只有你自己用力內吸,才會整枚進入體內,不信的話,我這兒還有一把,你自己看。」

她很是大方,在長指甲中倒出幾支極細的毛針,攤在掌上,湊到劉恭正的眼前,劉恭正道:「老夫不信,如果是一枚刺進去,怎麼老夫全無感覺!一定是你們在別處施了手腳。」

月女笑道:「這種針的外層塗了麻藥,觸人經脈,就使那兒麻痹沒有知覺……這不能怪我們,你明明有一身功夫,卻偏要裝傻,是何居心?」

日童笑道:「那還要問,他自然想叫我們不去防備他,然後出其不意,對我們也來上那麼一下。」

「胡說,老夫豈是那種人!」

日童道:「你若無此心,此舉對你也沒有害處,最多不能用勁而已,行動一如常人,十二個時辰以後,這種針自己會在體內化盡,你又可以如常了,我們是怕你扮豬吃老虎,不得不防上一手而已。」

劉恭正氣得滿臉鐵青地道:「老……老夫……」他也不知該如何說了。

日童卻道:「我們是拜山索鏢而來,自然不惜一戰,但要憑本事公開地對搏,如果是傷在暗算之下就不值得了,老爺子的功夫如此精純,卻要裝成一副病危之狀,跟我們在一起,實在叫我們難以放心……」

劉恭正道:「好!好!小友你真夠精明,老夫一生用奇,今天居然會栽在你們幾個小孩子手裡,老夫也只有認了,現在放下老夫吧……」

「老爺子不是要給我們引路的嗎?」

劉恭正嘆口氣道:「領個屁路,老夫見你們實在太鬼,所以才想抽冷子給你們一下的,既然被你們拆穿了,老夫還跟去幹什麼!」

日童笑道:「老爺子不想去,我們卻捨不得呢!宇文雷那傢伙也是不擇手段的,我們不怕正面交手,卻很忌諱他施暗算,所以,要把老爺子請在一起鎮壓他一下。」

「老夫跟橫江一窩蜂各不隸屬,怎麼能鎮壓得住呢?」

日童笑道:「老爺子具此身手,自然地位不比宇文雷低,相信老爺子說句話叫他們守點規矩,他們必不至違抗!」

「老夫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那麼把實情告訴他們,叫他們施詭計陰謀時,別把老爺子也坑進去。」

「老夫說過了,沒這麼大的面子。」

「那就很不幸了!老爺子如果對他們連這點影響力都沒有,也只好認倒霉了,誰叫您老人家要跟這種人為伍的呢!」

南宮俊這時對這幾個小鬼,倒是真佩服了,他們整起人來,的確高明,因此笑笑道:

「劉老先生,你既然早對我們存有不善之心,此刻受點委屈也是應該的,我們不能耽擱太久,就請老先生辛苦一下吧!」

劉恭正見事已如此,自己的心思完全被人摸透了,只有嘆口氣道:「老夫今天算是認栽了,不過有一點不明白。」

日童道:「老爺子有話儘管問,小可一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們是早就有計劃對付老夫了,但是又怎麼知道老夫的功力深淺呢?」

「老爺子能與宇文雷分庭抗禮,當然不會是泛泛之輩。」

「這……不是理由吧!」

「這不是理由,但對老爺子卻很適合,如果說出了真正理由,怕老爺子生氣。」

「老夫既已認栽了,還有什麼好氣的,我自信我的藏晦功夫,已經相當到家了,在外表絕對看不出來,又有著退職知府的身份,你們絕不可能一開始就知道老夫底細的,老夫只想明白錯出在哪裡。」

「錯在老爺子的話太多,太喜歡賣弄了,您老人家能把一身武功練到深藏不露的境界,那是很不容易的事,可是您老人家偏又喜歡開口多說話,發表您的武學高論,這一來不是又等於穿了幫嗎?您說的那些話可是聽不來,學不會的,只有多年的深刻的武功浸淫,才能體會得出來,試想有您這麼一位武林高手在旁邊,我們怎麼不多一分小心呢?」

劉恭正只差沒有昏過去,勉強地擠出一絲乾笑,道:「好,好見解,南宮少主,你這四位尊屬真叫人眼紅,不僅資質是上上之選,更兼心思靈活,技藝出眾,一個就能抵得上十個高手,公子得此四人,自然無往而不勝了。」

日童笑道:「老爺子可真謝謝您金口美言了,您把我們說得這麼好,可真叫我們又高興又慚愧,可是公子還不滿意,說我們比家裡的那四個差遠了。」

「另外還有四位?」

「是的!我們一共是八個人,四男四女,這次只派了我們較差的四個來聽候公子驅策,要是另外那四個來了,您老爺子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他們為什麼不來呢?」

「老爺子,瞧您這話問得多新鮮,辦事兒嘛,講究量才而用,像今天這種事兒,用不著他們,我們已經可以對付了。」

劉恭正不開口了,因為他發現再說下去,只有暴露自己的缺點,換來一頓譏笑而已,那個小鬼太可惡了,他雖然滿口老爺子,但語氣之尖刻,比他稱呼老頭兒時還可惡。

日童在前,月、海二女架著劉恭正居后,那兩個女郎抬著軟榻又跟在後面,山童侍奉著南宮俊,開始向西跨院行走。

日童一面走,一面還不閑著,說道:「老爺子,您多招呼著點,我知道這兒兇險重重,路不怎麼好走。」

劉恭正想不理他,但仍忍不住說道:「怕危險就別來,你以為是來遊山玩水的?」

「我可不是為自己擔心,而是怕您老爺子吃虧,萬一有什麼響動,在場的人,以您老爺子的行動最慢,對那些飛鏢飛針的,閃躲起來不會太如意,可是那些施放的人,不知道您老爺子這會兒行動不太方便,還以為您是平常的龍馬精神,絕不會在乎那些玩意兒,一下子招呼過來,那豈不是糟了,所以小可是一片好心,想代您老人家先打個招呼。」

劉恭正冷哼道:「您的心實在太好了,簡直比我的親孫子還孝順。」

日童笑道:「老爺子,您有家人沒有?」

劉恭正一瞪眼,道:「你問這個幹嗎?」

「關係很大,如果您有家人,可以叫了來,把您的情形告訴他,讓他對宇文雷說一聲,別對您亂招呼,假如您沒有親人,反正是孤老一個,死了也沒有人關切,那就算了。」

劉恭正氣得渾身直抖,喝道:「小畜牲!你現在儘管在口頭上佔便宜好了,回頭就有你受的,老夫不把你撕成片片的,就不姓劉。」

「老爺子,您這哪像做過官的,連一點涵養都沒有,君子絕交,不出惡聲,小可對您如此尊敬,縱然您不領情,也犯不著惡言相向,您這麼破口大罵,倒像是市井匹夫子。」

劉恭正怒喝道:「南宮俊,你難道是聾子,由著你這個小鬼對老夫如此侮辱!」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你老先生如果不是與那些匪人為伍,又何至受人如此輕慢呢?」

劉恭正怒道:「放屁,老夫怎麼與匪人為伍了?」

南宮俊道:「你跟橫江一窩蜂在一起總是事實,橫江一窩蜂的所作所為,你總不會全無知聞,匪人兩字還算客氣的!」

「南宮俊!橫江一窩蜂只不過殺人取財而已,如果你惹惱了老夫,那就會叫你南宮世家死無噍類!」

南宮俊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來,劉老先生的身份地位,似乎還高於橫江一窩蜂了!」

劉恭正咬牙不語。

南宮俊又道:「在下曾經遇見了另外兩個人,自稱是蜂王座下的使者,地位雖較字文雷略低些許,但是不相隸屬,想來老先生也是蜂王的臣屬了。」

「老夫不必告訴你這麼多,反正有你後悔的就是。」

「在下無意得罪劉老先生,不過是想看看老先生在宇文雷心目中的分量而已,如果老先生在他眼中無足輕重,得罪老先生的一定是他們,如果老先生在他眼中夠分量的話……」

「那又如何?」

「也沒有什麼,在下不會拿老先生做人質去向宇文雷談條件,叫他退還失鏢的。」

「希望你別存這個幻想,那是不可能的,我們之間各有所司,雖然有相互關照之義務,卻不能妨礙到彼此的權責,你們若以老夫為人質,他們就可以斷然不顧,但是傷了老夫,這筆賬就記在你們頭上。」

南宮俊笑道:「月女,回頭不管有什麼人對你們出手,你們都拿劉老先生擋上去,我們跟橫江一窩蜂已經是沒完沒了,又何在乎多記上一筆賬呢!」

「你們敢?」

日童笑道:「老爺子,只希望您長命百歲,多活幾天,就可以知道我們敢不敢了,哎呀!說來他們就來了。」

就在他說話的當兒,一陣振鈴聲,一聲響箭帶著吊鈴,叮鈴鈴地掠空射來,徑直射向領頭的日童。

這是作為警告的招呼,箭發並不急,日童本可以輕而易舉地接住的,可是他居然一閃身子讓過了,聽任那支箭射過來,而且是對準劉恭正射至。

劉恭正見狀大驚,作勢欲閃,可是月、海二女把他架得緊緊的,動都動不了,那支箭一直射中了劉恭正的肩窩。

劉恭正的身子一顫,好在那支箭的勁道不足,到他的肩口時,箭勢已竭,只在肩窩上撞了一撞,又叮鈴鈴地掉在地上。

劉恭正的臉都嚇白了,雙腿一軟,就差沒有跪下去,日童笑嘻嘻地道:「還好,這支箭是拔去了箭鏃的,否則老爺子這一下雖不致送命,可也挨得夠重了。」

他彎腰拾起箭,便見箭桿上綁著一塊白布,布上寫了些字,就打開來念道:「『莫及無辜,放手一決……』哈!老爺子,看來您老人家還真有分量呢,橫江一窩蜂居然為您撇清說您是無辜的呢!」

劉恭正額上冷汗直淌,但是他卻道:「老夫本就無辜的,你們跟宇文雷衝突,與老夫何干?」

「橫江一窩蜂行事向來講究不留痕迹,找上誰都是趕盡殺絕,雞犬不留,他們還敢說出莫及無辜的話,何況你老兒跟他們還關係密切,怎能算是無辜,我們就是殺了你也不為過。」

他的口氣不變,目中已瀉出殺機,而劉恭正卻沉聲道:「你竟然敢對老夫說這種話,老夫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日童笑嘻嘻地道:「你在我們掌握中,還敢講這種狠話,我倒是得佩服你,只是,你頭上流那麼多汗幹嗎?來!我給你擦擦。」

他就拿了那寫字的布,往劉恭正的臉上抹去!

劉恭正拚命跳腳掙扎,口中嘶聲叫道:「不要……不要……」

但是他功力被閉,又有兩個人架著,哪裡掙得掉,還是被抹了兩下,一張蒼白的臉,頓時又成灰色。

兩個抬著軟榻的女郎也趕忙丟下軟榻奔上前來,見狀發出一聲驚呼!

日童笑道:「這敢情是布上的墨跡沒幹,所以一擦上去,就把臉給染灰了,這位老爺子也真是的,抹上一臉墨,洗了不就行了,哪裡就會嚇成這個樣子!」

說著把布塊又遞向一個女郎道:「大姐,這一半是乾淨的,沒有沾上墨汁,你給老爺子擦擦乾淨吧,他怎麼就昏過去了呢?」

那個女郎如同見了蛇蠍似的一下子就跳得好遠,日童卻伸手握住了另一個女郎的臂,要把布塊塞給她,那女郎也是驚極而叫道:「不要碰我,布上有毒!」

日童也像是嚇了一大跳,忙把布塊丟在地上道:「布上有毒,什麼毒?」

那女郎的一條手臂還在他的緊握中,掙脫不得,只得道:「是一種叫做無形七步追魂的毒粉,肌膚沾上一點,不出七步毒氣就會攻心。」

日童道:「難怪那老爺子嚇昏了,敢情是這麼回事,他們的手段也太毒了,居然在箭桿的通信布條上染毒,不想竟害到老爺子,這毒有解藥沒有?」

遠處射來了兩點白影,同時有人喝道:「紅兒,接好!」

那個跳開躲走的女郎伸手接住。

遠處那人又道:「一顆給劉老服下,另一顆給那個小畜牲,這次算他的運氣好,老子是先給他一點警告,告訴南宮俊,趕快滾,如敢再前進一步,老子就要他們有來無回!」

那個叫小紅的女郎把接在手中兩顆藥丸拿了過來,日童道:「這是解藥?」

小紅點點頭道:「是的,一服即愈,不過要快,再慢就來不及了。」

劉恭正的臉色已經由灰而變黑,可見其毒性之烈,小紅似乎知道如果那解藥不給日童,絕不會讓她去解救劉恭正的,所以先拿了一顆給他道:「你快服下去吧,別耽誤我救劉老總管。」

日童接過一顆笑問道:「劉老總管,原來他只是總管而已,他是什麼總管?」

「百花宮第十二分宮總管。」

南宮俊心中瞭然,所謂百花宮,必然是蜂群的總組織,百花宮主,也就是女王蜂了,這些人用蜂群的組織為系統,倒是別出心裁,有意思得很。

因此,他又問道:「宇文雷又是什麼呢?」

「他是橫江一窩蜂的領班。」

「他在百花宮中是什麼地位?」

小紅遲疑了片刻才道:「大概與分宮的地位相等,不過也很難說,有時他要聽分宮的,有時分宮要聽他的,看肩負任務的性質而定。」

「百花宮下有多少分宮?」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此地是第十二分宮,最少也不會少於十二處吧!」

南宮俊道:「你說了這些會遭受到處分嗎?」

小紅的臉色一變道:「那要看情形,我們的任務是保護總管,你們制住了總管,我們就已經難逃失職的處分,只有希望你們能夠擊敗宇文雷,我們的責任才輕一點。」

南宮俊微笑道:「你是希望我們獲勝了。」

「橫江一窩蜂的職司是戰鬥,如果分宮遭受到侵擾,就由他們去應付,如果他們應付不了,那就不是我們的能力所及,否則的話,我們的處分,會很嚴厲,總管會怪我們保護不力,貪生怕死。」

「這個規定很不合理,劉恭正的武功高出你們很多,怎會要你們去保護他?」

小紅道:「我們實在不知道劉老爺子有很深的武功,平時他只打打太極拳,活動一下筋骨而已,從不和人動手,所以總宮才派我們保護他,因此他實在不能死,只有他活著,才能證明我們確是武功不如人,而非保護不力。」

「你們分宮做些什麼?」

「通常的工作只是把蜂群采來的花粉,製成花蜜,解繳總宮,或是打聽得有花粉的地方,通知蜂群前去採取!」

「花粉通常是指什麼呢?」

「是指值錢的東西,如珠寶古玩之類,花蜜就是金銀。」

「原來是探風銷贓的地方。」

小紅道:「公子這麼說就是這麼回事吧!」

「橫江一窩蜂殺人越貨,所得俱是贓物,你們難道不怕被人發現?」

「不會的,我們有很好的身份掩護,再者,這兒銷的珠寶,都是他們在別處所得,拿到這兒來,還要經過換面,然後再賣給一些大人家或是鉅賈……」

南宮俊笑笑道:「很聰明的辦法,難怪橫江一窩蜂橫行多年,積財無數,卻沒有露出一點痕迹,小紅姑娘,謝謝你的合作。」

小紅道:「我是盡知道的說,只希望你們別傷害我,留下我的性命!」

日童道:「我們並沒有殺死你的意思啊!」

「可是你的手已經沾上了毒,如果拿你的手摸我一下,我就死定了。」

日童道:「你們不是有解藥嗎?那還怕什麼!」

小紅道:「七步斷魂的毒性劇烈,解藥卻難配,只有總管的身份才能享用,我們若是中了毒,就只有一死了。」

南宮俊皺眉道:「你們對自己都這麼刻薄,不是太過於殘忍了!」

小紅道:「身份高,得到保護多,他們的責任較重,我們這些下屬雖然沒有太多的保障,卻可以盡量地求生,就像我現在把一切的秘密泄露,那是允許的。」

「你的話怎麼前後不符呢?」

小紅道:「如果總管受了傷害,就是我們失職,處分會很嚴厲,反之如果是我們受制,只要能保全自己,什麼方法都不受限制,自然也包括有問必答,說出機密在內,只要是當著別人的面泄密,責任不在我們,而在司掌行動的采蜜使!」

「為什麼責任是在他們呢?」

「因為他們必須把知道秘密的殺死,以防止秘密外泄。」

「那麼你告訴我們這些,就是要他們殺死我們了。」

「這是他們的事,是否能殺死你們,與我們無關。」

日童道:「你們的規矩真邪氣!」

「也不算邪氣,我們在百花宮中的地位不高,得到的享受也不會多,本來就不能要求我們太多,我們在此兩年一共被人侵入三次,都是用這個方法保全我們的生命,但是那些侵入的人,也沒有能把秘密帶出去,我們的能力有限,分宮也不會給我們太多的保護,就必須我們自己設法保全自己了。」

「不錯,這個方法很公平,如若對你們要求太苛刻,反而會使你們心懷怨恨而生離心了。」

小紅道:「是的,所以百花宮的人雖多,卻很少有叛離的,因為在某些地方,我們的待遇也很寬大的。公子,我知道的都說了,你是否可以叫他放開我了,我真怕那隻手會不小心碰我一下。」

南宮俊道:「日童,放開她吧!」

日童笑了一下道:「是!大姐,對不起,驚嚇了你,我給你賠罪!」

說著用那隻摸過布塊的手,在她的頸上拍了一拍,小紅臉色如土,嘶聲叫道:「你……

怎麼這樣不守信用,我什麼都說了。」

南宮俊也作色道:「日童!你怎可如此!」

日童卻笑道:「公子,屬下只是想試試我手上的毒究竟有多重。」

南宮俊道:「你也不能用別人的性命來試,這種行為太不應該了。」

日童笑道:「沒關係,屬下這兒有解藥。」

他把那顆白色的藥丸舉了一下,小紅的頸上已經泛起淡淡的灰色,眼睛盯著那顆解藥,道:「你肯把解藥給我嗎?」

日童道:「我可以分一點給你。」

他果真掰了一小塊下來,塞進小紅的口中,小紅吞了下去道:「一顆解藥只夠用來解一個人的毒,如果分成兩半,只能使毒性稍緩,卻仍然無法使毒素消清的。」

日童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先給你一小部分,讓你安心,也使你的毒暫緩發作,等一下我會把其餘的都給你。」

「都給我,你自己呢?」

日童哈哈笑道:「我如果沒有那份本事,又怎麼會輕率地去接觸那支響箭,橫江一窩蜂行事歹毒,不擇手段,我知之最稔,怎麼會被他們所乘!」

「你沒有中毒?」

「你看看我的手就知道了,可曾有中毒的徵狀,我們是專為對付武林宵小鼠輩而來的,早就打好了底子,個個都百毒不侵。」

他伸出那隻染黑的手,果然仍是潔白紅致,一點都沒有變色,小紅不禁懷疑道:「你用什麼方法竟能拒絕七步斷魂。」

日童笑道:「這個卻不必告訴你,只要你知道我沒有中毒,可以把解藥完全給你就行了,你如果要想活命,就得多合作些。」

小紅遲疑地道:「我知道的全說了。」

日童道:「我卻認為還不夠!」

南宮俊忙道:「日童,我想她是沒什麼可隱瞞的了,她在百花宮中的地位不高,不可能知道得更多的了。」

日童笑笑道:「這個小的知道,有關百花宮的事,我們可以向劉老兒請教,他是一宮的總管,所知一定比他們多,不過屬下以為這位大姐還可以告訴我們一些這兒的事。」

小紅苦著臉道:「這兒什麼事?」

日童笑道:「比如我們要進西跨院,將會遇見些什麼阻礙之類。」

「這個我怎麼知道呢?這兒是宇文雷負責的,他如何安排我們誰都不知道。」

「至少你可以告訴我們,他有些什麼班底,或者我們要遇上些什麼樣的攔截。大姐,尋常人,斷難知道,你們卻在箭射出后,立刻知道了,可見……」

小紅道:「那是因為第一關把守的人是毒蜂子馬成,此人一身是毒,他經手的每樣東西都帶毒,所以我們才知道。」

「毒蜂子馬成也是橫江一窩蜂的人?」

「是的,凡是外號中帶個蜂字的人,都該是橫江一窩蜂的人,否則這個名字一定叫不起來,假如有人無心巧合,用於個蜂字嵌在外號中,定會遭到芟剪的。」

日童點頭道:「好極了,小紅姐你這句話對我們的啟示倒是很大,使我們對橫江一窩蜂又多了一層認識。」

南宮俊問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是在外號中帶個蜂字呢?」

日童笑道:「近十年間,一共出了十三個人,自然可能還不止此數,不過較為有點名氣的,也只有這麼多。」

「現在這十三個人都還在嗎?」

「沒有,前前後後,共有九個人橫死,目前,只剩四個人,毒蜂子馬成是成名最久的一個,沒想到,他竟是橫江一窩蜂的人。」

「另外還有三個呢?」

日童道:「這還是請小紅回答的好。」

小紅看看日童,見他捏著那大半顆的解藥,似乎有搓碎的意思,只得說道:「胡蜂胡士叢,蜂腰娘子陸仙兒,黃蜂刺傅仁心!」。

日童道:「大姐的記性比我好,居然還多想出一個胡土叢來,我倒把這個傢伙給忘了,還以為是黃蜂刺客凌飛呢!」

小紅道:「本來是有他一個的,可是,三天前被紅粉女金剛大姐慕容婉殺死了。」

南宮俊心中一動,道:「你們跟紅粉金剛也衝突上了?」

小紅忙道:「不是我們,是橫江一窩蜂,據我所知,宇文雷與凌飛在另一條路上去截斗慕容婉,原來作疑兵之計,分散你們的注意力,哪知道你們居然還是摸來了!」

日童道:「小紅姐,你實在很合作,小弟無所為敬,只有借花獻佛,把這解藥再分一塊給你了。」

說著又掰了塊給她,小紅忙不迭地放進口中咽了下去,然後道:「還剩下一小塊,你為什麼不一起給了我?」

日童笑笑道:「我想那已經夠你消毒的了,我手上沾的毒本就不多,抹到你頸上的更少,現在,你中的毒已經消退了!」

「不!那只是外表上的消毒了,侵入體內的部分還是會發作的。」

日童笑道:「至少暫時不會發作,大姐請放心,我說過給你,一定會給你的,我沒中毒,留著解藥也沒用,只是還有麻煩大姐的地方,請大姐多多幫忙而已。」

小紅急了,問道:「你到底還要我幹嗎?」

日童道:「我們進人到西跨院去奪取失鏢,一戰自是難免。」

「這個我不可能幫你們的忙。」

「我也不敢勞駕,只是我們卻不想把精神和力量用在提防暗算的布置上,到那個時候,請大姐提醒一聲。」

他把那一小顆葯就捏在指頭上,笑了笑又道:「大姐,你看見了,我如果一緊張,手指就會不知不覺的上勁,這葯一捏成碎粉,恐怕就無法再收齊了給你,因此大姐為了你自己,也別叫我緊張的好!」

一晃肩背,離得遠遠的,笑著又道:「大姐,你在前面為我們帶路吧!你比較熟悉,至少可以避免很多叫我緊張的事情。」

日童語畢又示意月、海二女,叫她們在劉恭正與那個小綠的女郎人中處捏了一下,把他們激得蘇醒過來,笑笑道:「對不起,二位受驚了,這可不能怪小可,是你們自己的人在整你們,希望二位打個招呼,最好別再施什麼毒了。」

「不行,你們是闖關而來,在下把守這一關,而且在下是以毒為擅長,因此你們要想通過這一關就得經過毒的考驗。」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文士打扮的人,這時正從一堵矮牆的上面探出半個身子。

日童迫前一步,笑道:「毒蜂子馬成,你這一關對我們恐怕沒什麼用,剛才的情形想必你很清楚,我們都有百毒不侵之能。」

馬成冷笑道:「我用毒一生,倒還沒有遇見過有百毒不侵的人!」

日童笑道:「今天,你就可以開開眼界了!」

馬成冷笑道:「敝人正想領教一下,我相信你的確有些鬼門道,能拒我七步追魂無影之毒,但是,我不相信你們能夠抗住我的穿腸散。小紅,把他們帶進來好了!」

於是小紅引著一千人,穿過一道洞門,來到一座廳堂前,馬成當門而立,身前放著一張茶几,几上有三隻杯子,斟滿了三杯酒,他用手一指道:「無影之毒著於肌膚,你們能擋過最厲害的七步追魂,其他的就不必試了,這是有形之毒,入口穿腸,你們把這三杯酒喝了就算通過!」

日童看了一眼,道:「我們非喝不可嗎?」

馬成道:「不喝當然可以,只要繞過桌子就行,我絕不阻攔,那就算不得闖關,到時我們不交出鏢銀,你們也怪不得誰!」

日童笑道:「是每人一杯呢,還是一個人喝三杯呢?」

「隨便!只要有人把這三杯酒喝下肚去就算數。」

「喝下有解藥沒有?」

「有!如果你們挺不過,可以開口,我立刻就會奉上解藥,不過闖關之舉,就到此為止,你們再也無法索取失鏢了。」

「這不公平,條件全由你們開。」

「這是江湖規矩,你們如果不遵守江湖規矩而行,我們也可以耍個賴!」

「耍賴!你們也有耍賴的本事。」

「我們不要別的本事,只要撤退一走就行,如果你們敢再追纏不清,咱們就到南宮世家講理去,現在還是南宮老夫人當家,她如果也說我們不對,我們就認了,雙手把鏢銀交上,看看她是否有臉收下來!」

這一著倒的確夠狠的,南宮俊道:「好,高明!看來我們只有喝你三杯了。」

日童卻上前道:「公子,且慢!他們先前矢口否認是江湖人,現在看情形不對,卻又搬出江湖規矩來約束我們了。」

南宮俊道:「日童,這是沒辦法的事,他們可以反覆無常,我們卻必須遵守江湖規矩,這就是正邪不同,否則我們與他們一樣,又憑什麼向他們索取失鏢呢?」

日童笑笑道:「公子,小的不是要擺脫江湖規矩,小的所受的教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違背江湖道義……」

劉恭正冷哼道:「你們對老夫的手段就大大的違背了江湖道義!」

日童笑道:「老爺子,這話可不上路了,假如您老爺子真是一位悠遊林下的老封翁,我們找上您是我們的不是,可是您在做知府的任上時,就已經是百花宮的總管了。身為黎民的父母官,居然與盜賊同流合污,站在武林的道義而言,對你這種人,真該殺而無赦,我們對您已經夠客氣的了。」

劉恭正被堵上了嘴,日童又道:「我今天不是要規避江湖規矩,而是要強調一下我們的立場,你們以江湖規矩擺下了道兒,我們也以江湖規矩來應付而已。」

馬成道:「很好,在下恭聆高論,只要你能說出個不喝這三杯酒的道理,在下自然也不敢勉強!」

日童道:「我沒說這種話,江湖規矩,講究的是公道,你擺下這一個飲毒的陣勢,就得要自己也準備接受同樣的考驗,道兒是你計劃的,至少你自己就先走一遍!」

馬成哈哈大笑道:「小友的意思是要我也喝一下這種毒了,這個當然沒問題,我擺下了這毒陣,自己當然能撐得過。」

「沒這麼簡單,你自己出的題目自己做,那還稱什麼公道,要公平,你就得也接受我們的考驗!」

「你們的考驗?」馬成不解地問。

「不錯!你既然以毒為題,我們就在這個上面來較量高低,你喝下一杯我給你準備的毒酒,我也喝下你的毒酒,看看我們兩個人誰能撐得過,這才算本事。」

馬成道:「你也懂得用毒?」

日童笑笑道:「南宮世家的人不會用毒,但對付你們這種用毒的人,另有一套辦法,我只要隨便找點東西,也能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馬成大笑道:「我馬某人一輩子窮研用毒之道,不敢說獨步天下,但是還沒有聽說過有能毒死我的毒藥,這倒要試一試!」

「好,那就是咱們兩個人賭這一場就行了。」

「我這兒是三杯酒。」

「你說過並不限定多少人喝。」

「我一個人喝三杯行不行?」

「那……當然行,可是這種毒藥一滴穿腸,你一個人要喝三杯,那不是……」

「既然一滴就可穿腸,我喝三杯不說也是一死,如果一杯酒毒不死我,那麼三杯酒也未必有用,你說對嗎?」

馬成道:「好!好!我們就賭一杯好了。」

日童拿起一杯酒,潑在地下,立刻冒出一縷青煙,可見毒性之烈。他卻毫不在乎,由身邊取出一個小瓶子道:「我借這個杯子用一用,立刻就來相試。」

他也沒跑遠,只是到水池邊端了一杯水,把瓶中的葯投入一粒,然後把杯子旁邊擦乾了,端了酒回來道:「就是這一杯。」

馬成拿起那一杯水先放在鼻前聞了一下,又嗅嗅它的氣味,最後甚至於伸出舌尖,舐了一舐杯口上的水漬,緊皺著眉頭,似乎弄不清楚這杯中的毒藥是什麼?

日童端起另一杯毒酒,一直笑哈哈地望著他,馬成沉吟了良久,最後還是顯得有點猶豫地道:「小朋友……這究竟是什麼毒?」

日童笑道:「你不是自誇用毒無雙,無毒不識嗎?怎麼連這一點,都認不出來了!」

馬成有點訕訕然地道:「這個……我的確是沒有見識過,似乎是在一千零九種毒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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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粉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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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百花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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