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意外之變
那應該是座茶廳才對,四壁都是敞開的,視野很廣,看出去青天白日,遠山翠谷,花枝搖曳。
廳中鋪著厚厚的地毯,側面有一口白石砌成的池子,水深約四五尺,清澈見底,水面上飄著一些零落的花瓣,水中可能是灑了一種香料,氤氳著一種醉人的甜香。
而且水面上還輕散著一絲淡霧,池雖不大,卻也有三丈見方,作長方形,池邊有白石砌起了尺來高,兩尺寬的邊欄,南宮俊用手試了一下水道:「這水是溫的,奇怪了,莫愁湖這兒還有溫泉嗎?」
虞莫愁笑道:「少主,只要會動腦筋,哪兒都有溫泉,這也沒什麼難的,讓地底的水泉,通過一條竹管,經過一口長年不斷火的大鍋,然後再用竹管引到這兒來就是了。」
南宮俊道:「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我是見到水源來自那雕龍的口中,還以為是引地泉噴出來的,卻原來是用人工加熱的,夫人倒是好心思,不過這水燒得溫溫的,就無法養魚了,不是很可惜嗎?」
馬成笑道:「少主,這水池可不是養普通的魚,而是養美人魚的,那是從白樂天的長恨歌中得來的靈感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只可惜此刻沒人了,否則該是何等旖旎風光!」
南宮俊這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座浴池,倒是有點訕然,覺得自己太孟浪了,問出這種幼稚的問題,應該想也想得到的!
虞莫愁道:「那兩個小殺坯的剛來時很倔強,我把他們點了穴道抱進了水池,叫十二天魔女一起下去,陪著他們嬉水一番,才把他們的心嬉動起來。」
馬成道:「那怎麼得了,十二天魔女,光是那一場摩登伽艷舞,已經夠人消受了,何況還在水裡掩掩現現,挨挨擦擦,就是一個死人,也會活過來。」
虞莫愁笑道:「馬成,對付這兩個小孩子,還用得著什麼天魔艷舞,只不過是老娘小演了一出貴妃出浴,然後叫那些女孩兒們在他們身邊走動一下而已!」
馬成道:「這我倒不信了,那兩個孩子年紀雖然正在發育的時際,但是平素的定力還很不錯,假如你沒有用特殊的方法,很難引他們動心的。」
虞莫愁道:「笑話!毒蜂子,百花宮把我這金陵分宮定名為玫瑰宮,又豈是叫著好聽的,老娘若是沒有兩手,宮主肯把二十四名天魔女分給我一半嗎?你若不信,老娘就立刻拿你做個試驗,如果老娘跳下去洗個澡,你們兩個人能維持住不動心的話,老娘就認輸。」
南宮俊忙道:「不必!不必!我們不在這方面分勝負!」
馬成卻道:「虞娘子親施法身,演一次出水芙蓉,這倒是難得的機會,少主,我們可不能放過這場眼福。」
南宮俊道:「馬先生,這是很無聊的事!」
馬成道:「少主,如果我們還要跟百花宮作對下去,這就不是很無聊了。百花宮中,一些風月陣仗,尤甚於此,少主不妨先用她來一試自己的定力,如果連她這一關都躲不過,那就趁早別上總宮去。」
虞莫愁笑道:「對呀!少主,這也是對我的一番考驗,如果我這一手無法打動你,只有請宮主出馬了。」
南宮俊道:「如果要跟百花宮作對,不是在這種方式下進行吧!」
虞莫愁咯咯一陣嬌笑道:「南宮少主,看樣子馬成還沒有把百花宮的情形對你說得很清楚,如果你要找上百花宮,較量的方式可不是由你挑選的!」
南宮俊笑道:「笑話,至少對某些很不合理的方式,我可以拒絕接受吧,難道她們還能強迫我不成?」
虞莫愁笑道:「小夥子,說這話表示你對百花宮太不了解了,別的不說,我現在只是一個人,看你是否能夠拒絕我的那些挑戰方式,對不起,我去換件衣服。」
她飄身向一間偏屋行去,南宮俊忙攔道:「等一下!」
可是虞莫愁的動作很快,已經滑進了門,南宮俊正要追進去,卻見虞莫愁已脫掉了外衣,裸出了後背,這種情形下,他自然不能再進去,只得順手替她把掛起的珠簾放了下來。
虞莫愁笑道:「謝謝你了,其實你放不放帘子也是沒關係的,我換衣服可不怕人偷看!」
給她那樣一說,南宮俊更加不好意思,忙走到離遠一點的地方,連簾間隱約的身形都不見。
馬成過來道:「少主,人鄉要隨俗,我們既然要跟這一批魔女作對,就必須準備接受她們的一切。」
南宮俊道:「可是這個不是太沒意思了!」
馬成道:「虞娘子只是宮主身邊的侍女,道行尚淺,正好拿她一試自己的定力,通得過她這一關,才可以談到總宮去。再者,我們還要對付另一個地方,就是訓練那四個小鬼的百寶齋,他們把一個人的天性強自壓制,屬下也想研究一下,要如何才能化去他們的魔性。」
南宮俊道:「馬先生這話是怎麼說的呢?」
馬成道:「所謂魔者,就是佛家所說的六欲,是人的心意中種種與生俱來的慾念而已,百寶齋則反其道而行之,屬下想了解他們著魔的程度,想法子破除其魔性!」
南宮俊道:「我們總不能也用這個方法吧?」
馬成道:「那倒不必,南宮世家,自然不能用這種方法,不過屬下可以用藥物來達成同樣的效果。」
南宮俊皺皺眉道:「用藥物,那些葯是犯忌的!」
馬成道:「少主,葯是用來治病的,任何一種葯,都有它治病的效能,只不過有些葯被用錯了地方,才使得那種葯變得邪惡了,就以助興的春藥而言,對一個先天虧弱不足的病人說來,的確是良藥,但是如果用錯了對象,給一個沒有病的人服用了,才有邪惡的效果!」
南宮俊道:「話雖這樣說,可是我們對付的人……」
馬成道:「屬下已經研究過日、月、山、海那四個孩子,發現他們的魔性,都是為了那種反常的抑制而引起的,只要解除那種抑制,他們就會緩緩的漸趨正常,所以屬下才主張讓虞娘子把他們擄了去,以毒攻毒去解除他們的魔性,現在已知見了效,屬下就可以對症下藥了。」
南宮俊道:「他們的魔性真能解除嗎?」
馬成笑道:「慢慢來,一定可以的,這個屬下可以保證,當然工作並不簡單,但只要方法用得對,絕沒有問題,屬下想領略一下虞娘子的銷魂妙術,也是一種研究的方法,藉以了解一下要怎樣的程度,才能見效!」
南宮俊吐了一口氣道:「只要先生認為有用,我倒並不在乎試一試什麼風月陣仗,而且我也相信自己的定力,東佛對她們那一套知之頗詳,練功首以養氣澄慮為主。」
馬成道:「少主,東佛對魔教的一些邪功了解,都是二十年前的,經過這些年來,妖孽們養精蓄銳,都成了氣候,自然功夫也非同往昔可比了。」
南宮俊笑道:「萬變不離其宗,東佛指示的都是魔教中一些武學的最高境界,至少尚無人能達到過,這方面倒是不必擔心他們能玩什麼花樣來,只是他們在別的地方搗鬼,比較討厭,我相信那兩個小鬼是把她們的人帶走了,因為我想到那兩個侍女中,必然有一個是有問題的,否則日童和山童沒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制住十二名已失本性的天魔女,找出機關秘道,這必定是百寶齋的勾當,也是一種手段,令人防不勝防!」
馬成道:「屬下也是想到這個情形,好像百寶齋那邊已開始要有所行動了,少主倒是不可不慎重!」
南宮俊點點頭道:「我知道,我正在動腦筋,想個什麼辦法,把百花宮跟百寶齋先挑出來,借用百花宮的力量,使得百寶齋的內情公開出來。」
馬成道:「對呀!目前可不就是一個好機會,虞莫愁對十二名天魔女的失蹤很不甘心,只要把百寶齋透露出去,她自然會找了去,這不就成了嗎?」
南宮俊道:「問題就是在這兒,我們只是忖測,沒有實在的證據,總不能空口說白話就栽在他們身上去!」
「這倒也是,慢慢再想辦法好了,反正我們總會知道結果的,到時候看是怎麼處置好了。」
說到這兒,他忽又咦了一聲道:「虞娘子是怎麼了?換身衣服要這麼久。虞娘子,』你快點好不好,你的花容月貌我們已經領略了,再怎麼打扮也變不出第二個樣子來。」
室中居然寂無迴音。
馬成神色一變,飛身過去,到了門帘前面道:「虞娘子,你再不回答,我就要進去了。」
屋中依然沒有回應,馬成用他那隻鋼手探前一鉤,把珠簾整個鉤了下來,屋中居然空無一人,四壁肅然,竟是空空的,敢情這是另一座升降的屋子,她已經乘上去了,向上一看,又深又黑,不知頂在何處。
南宮俊也過來問道:「是怎麼一回事?」
馬成恨恨地道:「這個賊婆娘,居然溜掉了。」
南宮俊把屋中的情形看了一遍道:「恐怕不是溜,而是把我們關在這個下面了,這個女人倒是很厲害的!」
門口傳來虞莫愁的聲音道:「南宮少主、毒蜂子,你們給我聽著,我已經上來了,這是惟一的一條路,除非我來放你們,否則誰也無法把你們救上來了。」
兩人又搶出門外,發現聲音是從一座小的玉雕美人口中吐出的,那必然是用只管子連通下來的通音裝置。
馬成怒叫道:「虞婆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們捉了我十四個人,我只能把你們兩個扣下作抵押,向南宮世家交涉去,把我的人還給我,就放你們出來。」
馬成叫道:「鬼婆子,你講不講理,怎見得你的人是我們劫走的,我們也沒有看見那兩個小鬼。」
虞莫愁道:「是他們下來后,我的人才失蹤的,自然是他們嫌疑最大,我找上南宮世家的人,不怕他們不交人。」
南宮俊道:「夫人,南宮世家的人也不知道他們上哪兒去了,只有我自己出來,才能找到他們。」
馬成跟著說道:「是啊!虞娘子,你別胡鬧,讓我們少主上去好找人,我留下來給你作抵押好了!」
虞莫愁笑道:「毒蜂子,你以為自己的分量重得很呢!老娘看你卻不怎麼樣,因此,老娘也不上這個當!」
南宮俊道:「怎麼會是上當呢?我們既然答應你的事,從無反悔,要不然我留下來讓馬先生上去。」
虞莫愁笑道:「為什麼要你們上來呢?該辦些什麼事,你們寫張字條,我替你們辦得好好的,假如我不方便,就由你們指定交給誰都行,放人的事就免開尊口了。」
說完聲音已漸漸遠去,馬成再在底下叫,上面已沒有迴音了,馬成不禁恨恨地道:「這個臭婆娘真不是個人。」
然後又對南宮俊道:「少主,對不起,這都是屬下多事,才惹來這場禍事,屬下真不知要怎麼說才好!」
南宮俊笑道:「不怪先生,是我自己也要下來的,虞莫愁既然存心要把我們陷在底下,總有辦法的!」
馬成苦笑道:「我們難道就這樣被困住了不成?」
南宮俊道:「目前似是如此,但是也不盡然,我們沒有試過,看看自己是否能攻出脫困的路呢!」
馬成道:「大概不容易,這座地下室我是聞名已久矣,除了她允許放下來的人,別的人如果想進來,無異登天,換句話說:底下的人,如果不得其允許,上去也是不可能的!」
南宮俊笑道:「那倒未盡然,連日童和山童都能找到一條秘道出去,我們難道就不如他們了!」
馬成苦笑道:「少主,是有原因的,而且可能有人幫助他們,再說,僅此一條秘道已經被他們破壞了。」
南宮俊道:「也許還有另外一條路呢!」
馬成道:「這所地下室是虞莫愁鳩工興建的,她如另外還有秘道,就不敢再把我們關起來了。」
「虞莫愁接掌莫愁分宮有幾年了?」
「五年了,以前是由一位退仕的老翰林所有,虞莫愁施展了狐媚的手段,嫁給那個老頭兒為小妾,不上兩年,就把那位老翰林擺布得一命歸西,她才順理成章地成為遺孀,承受了這份產業,才開始著手修建。」
「馬先生看了這地下寢宮的規模,可是五年之內能完成的?不說別的,光是挖這麼大的一個坑,也得好幾年工夫,更何況要雕玉為柱,刻花為壁,每樣都是要費時費力的,這五年來,她不會是一直在動工吧!」
「那倒沒有,好像只花了一年多的時間,這個地方竣工已經三年多了,屬下三年前就來過一次。」
「這絕不可能是新建的,很可能是原來已有規模,她只加以修建改造一部分而已。」
「少主見解極是,屬下竟沒有想到。」
「既然她只是修建改造,那很可能對這內部的建設,自己也不清楚,如果我們細心地找一找,說不定還能找出一條她都不知道的秘道呢!」
馬成自然難以相信這種話,可是他看南宮俊朝他不住的打眼色,知道南宮俊必有所指,遂不再出言辯駁了。
兩個人在屋中前前後後找了一遍,卻連一絲痕迹都找不到,馬成低聲道:「少主,當真會另有秘道?」
「一定有,即使沒有的話,我們也能挖呀!」
「什麼?我們自己挖出一條路來!」馬成失聲驚呼,但是只叫出了什麼兩個字,就被南宮俊用眼色瞪回了其他的話,改用細聲說了出來。
南宮俊卻很從容地用低細的聲音道:「先找找看,實在找不到,我們就自己挖一條。」
「少主,你可曾算過挖一條地道要多久?」
「算過了,最長不過兩個時辰。」
馬成差一點又要叫了起來,勉強又忍住,他知道這位少主,雖是經驗稍缺,但在運計構思、觀測策劃上,往往能過人一籌,他說的挖地道,必然另有一種新的主意了。
找了一遍后,南宮俊又開始找第二遍,最後指著一個角落道:「就是這裡,挖出一條新的地道來。」
馬成不敢多問,只是道:「少主請示,屬下如何著手?」
南宮俊笑笑道:「把裡面的東西移出來一點,再挖兩個洞,夠我們容身就行了,我想要不了太大的工夫的。」
馬成道:「可是我們又如何才能上去呢?」
南宮俊道:「當然還是由升降機上去。我的秘密通道是往升降機去的捷徑而已。」
馬成略微一想,倒是明白了,心中十分慚愧,南宮俊的辦法並不十分新鮮,可是自己卻偏偏想不到。
動手時實在很簡單,那個角落實際是間小小的貯藏室,以綉錦為幕,擋住了裡面零亂的什貨,兩個人只把東西重新整理一下,使人能躲進去就行了。
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已經安頓好了,於是靜坐調息起來,卻是過了兩個時辰后,才聽見虞莫愁的聲音道:「南宮俊!毒蜂子!給你們送飯去了,就在靠池的右壁,有個小方洞,我用籃子把食物吊下,你們自己取下來。」
兩人都不理她,又過了一會兒,他們看見了那個小方洞處果然有一小竹籃垂了下來,虞莫愁在上連聲催促,兩個人都不理她,只見竹籃又提了上去。
食物原封不動,一定使得虞莫愁大為奇怪,就這樣熬到了第二天,虞莫愁終於忍不住了。
一陣咕里咕嚕的索鏈聲響,那幢作為升降的小屋又降下來了,首先出來的是四名劍婢,她們出來后,四下分散,各處找了一遍,才又回到了屋前回道:「夫人,沒有人!」
虞莫愁一直很小心,在裡面控制著機鈕準備隨時急速上升,聽見報告后,她才徐步而出,手握長劍道:「怪了,難道他們真找到了留下的秘道出去了?」
那些劍婢都沒有回答,虞莫愁想了一下,忽而將手一揮道:「這次小心一點,仍然每個細節都別放過,我倒不相信這個地方還真會有另一條秘道?」
於是四名劍婢作嚮導,她們又開始了做第二次的搜索,直等她們搜到一個較遠的方向時,南宮俊與馬成一個招呼,同時飛身而出。擋住了那架升降機。
虞莫愁聞聲回頭,南宮俊已經攔住了進人升降機的路,忙挺劍過去罵道:「南宮俊!你好卑鄙!」
南宮俊也掣劍在手,一面招架,一面笑道:「虞夫人,這卑鄙二字用在我身上沒什麼道理吧,我是上了你的當,被你關在下面的。」
「可是你卻使弄詭計,把我們哄了下來。」
「我即使把你們哄下來,也沒什麼不對,可是我只是找一個安靜的角落,養養精神,不說話而已,那也算是哄你嗎?」
「怎麼不算,我以為你們已經走掉了。」
「你以為的事情可不見得就是真實的事情,正如你以為下面的人不見了,是我那兩個侍童帶走的……」
「本來就是他們帶走的,我還會瞎說不成!」
「沒有人說你瞎說,你的人不見了是事實,不過究竟是不是我的人帶走的,卻難以料定。」
「難以料定,難道說你也不知道?」
「我的確不知道,我到下面找了一遍,也找到了他們離去的秘道,留了個記號,說他們隨人由此而去,但究竟是隨誰去的,卻不知道。」
虞莫愁不通道:「你的屬下跟人走了會通知你,卻不告訴你是跟誰走的?」
「照理應該告訴我的,可是先看見那些記號的不一定是我,也許有什麼不便之處,所以才沒說。」
「不便之處?難道你的意思是說,我的手下中有了叛徒,是怕我知道了?」
「我可沒這麼說,而且我說的不便之處,也只是猜測之詞,並沒有一定認為是如何的不便!」
虞莫愁沉吟了片刻才道:「不行,南宮俊,那十二名天魔女你一定要歸還給我,失鏢我可以歸還,雖然宇文雷並沒有全數解繳到此,但是不足之數我先行補填上都可以,只要你把十二天魔女還給我。」
「夫人說這話可是真的嗎?」
「怎麼不真呢,我惟一仗以抵禦你們的不過是毒蠱與毒蟻而已,二者都被你們解破了,論手底技業,你我或可一戰,但是你們來的人太多了,我這兒遲早都將不敵,我跟你拚命下去,又有什麼好處呢?」
馬成也從角落處慢慢地出來道:「虞娘子,敢情你在上面也受到了壓力,才會下來看看的。」
虞莫愁怒道:「毒蜂子,老娘是向南宮俊談判,可別昏了頭,以為老娘怕了你這蠢材!」
馬成笑道:「虞娘子,我被南宮世家聘為武士之後,盡量要想學點風度,不作興從前那一套,可是不行,遇上了你這種人,講客氣,談風度,論交情,都沒有用,只有一個辦法能整倒你,還是我從前的方法。」
虞莫愁神色一變道:「毒蜂子,你又用毒了!」
馬成笑道:「這次我把毒下在你的水池中,隨著你那種迷人的香氣,一起噴出來,所以你絕對不會發現,而且現在我已改邪歸正,下的毒都仁道多了,只使你們暫時失去行動的能力,不會要你們性命的,現在你們坐下來吧!」
隨著他的說話,那四名劍婢首先腿下一軟,坐倒在地,虞莫愁怒叫一聲,挺劍向前砍去,馬成舉起他的那隻鋼手輕輕架住,輕輕一奪,就把劍奪了過來。
虞莫愁無力坐地,馬成笑道:「虞娘子,這可不是我存心算計你,是你先給我的靈感,如果你不是在這泉水中下了綺情香,我也無法把這軟如綿給你加進去,而且若不是你們噴慣了那種氣味,我這軟如綿散布一股軟香之味,也很容易為人所發覺,不會輕易上當的。」
南宮俊道:「先生真的在水中下了毒?」
馬成笑道:「是的,少主。這樣子才能叫她安安分分地聽話,否則這個婆娘太狡猾,隨時都會作怪的。」
南宮俊道:「我怎麼沒有感到有毒呢?」
馬成笑道:「少主身邊帶著千載雄珀之精,能祛百毒,像這些輕微氣息的毒,對少主是沒什麼作用的,她們如果一下來,立刻發覺有異,摒住呼吸,也可以避免的,可是她們已經聞慣了,而且還養成了癮頭,久時不聞,就會渾身不舒服,虞娘子迫切地下來,也與此有關,我算準了她,把葯下在水中,不怕她不上當。」
虞莫愁瞪了一眼,終於嘆道:「毒蜂子,你這時候整倒了我有什麼可得意的,我已一敗塗地了。」
馬成道:「我並不是為了得意,只是不想被你關住。」
虞莫愁苦笑道:「我也沒有存心一直關你們,我向南宮世家一個叫歐陽敬的人遞出了話……」
南宮俊忙道:「他是怎麼回答你的呢?」
「他說他沒看見那兩個小鬼,也沒有擄走我的十二天魔女,無從交換起,他更不信我能把你們禁住,只給我十二個時辰的期限,說十二個時辰后,我如果不把失去的鏢銀交出來,他就要率眾來毀庄了。」
南宮俊笑道:「他沒有談到我跟馬先生的安全吧!」
「沒有,他說南宮門中從不考慮交換條件,決定了一樁行動后,任何事都無法中止的。」
南宮俊道:「這大概可以幫助你了解一點南宮世家的行事了,我們只要是為了一個堂堂正正的理由,進行一項行動,就勇往直前,死無回顧,你想用人質來脅迫我們就範,那是絕無可能的事。」
虞莫愁道:「難道你們對門下人的性命完全不顧了?」
南宮俊道:「那也不然,有誰被擒制之後,我們會盡一切的力量去救援他,但必定是由我們自己救出來,此外,哪怕是一點很小的條件,我們也不會接受的。」
虞莫愁嘆道:「我認了,反正我已失去行動的能力,殺剮任便,現在當然也不夠資格談條件了。」
南宮俊道:「虞夫人,鏢銀一定要你歸還,以了結一段公案。至於你被擄劫的人,我也會幫你尋找,看看是哪一路的人馬夾在中間湊熱鬧。」
虞莫愁驚喜道:「少主,你這話可是真的?」
南宮俊笑笑道:「當然是真的,這個時候,我犯不著騙你吧。不過我也要把話先說在前面,我只能幫你打聽消息,卻不見得會出力代你把人追回來,因為你那十二天魔女,俱非善類,依我的性子,真是除去的好!」
「少主,如果能除去,倒也罷了。」
「怎麼,難道她們都已修成不死之身了?」
「那倒不是,只是她們從小以特殊的藥物泡煉,又施以一種特殊的氣功,使得全身韌如堅革,柔軟如綿,潤潔如玉,尋常刀劍的確是傷不了,而且她們每個人都有一身頗為不錯的功夫,在江湖上也堪稱一流好手了。」
「就是這點條件,也不見得無敵呀!」
「她們可怕處不在此,而在她們一個個都是天生麗質,絕代尤物,沒有一個男人忍得起心來殺她們。」
「還有這等事?」
馬成道:「少主,這倒是千真萬確的事,百花宮網羅了許多已成名的高手為用,大部分是靠著這一批魔女。」
虞莫愁道:「我急地要追回來,固然她們是難得的人才,但是如果落人別人的手中,不加控制而隨意去運用,久而久之,使我的控制失效,那就糟了,天下突然增出這十二個近乎瘋狂的絕色美女,還有不亂的嗎?」
南宮俊也覺得事情頗為嚴重,沉思片刻道:「我們先上去想辦法吧,這件事我一定給你一個交待。」
麒愁道:「少主,那你就叫老馬把我四個丫頭救醒過來,叫她們好幫忙把鏢銀提出去,先給你一個交代,也好專心一意地來辦那十二天魔女的事。」
馬成道:「虞娘子,既然你如此說了,我也不會如此小氣,乾脆連你也一起解了,咱們做事可是全憑良心,你要再反悔作怪,我絕對還有制你之法。」
說著取出一個小瓶子,傾出五顆藥丸,在她們每個人口中塞了一粒,著令她們調息約莫半刻光景,一個個果然恢復了行動。
虞莫愁倒是很守信用,帶著四名劍婢,去到一個小屋中,搬出五口木箱道:「少主,這裡面是每箱五千兩赤金,足低五百萬兩銀子了。」
馬成道:「不需要這麼多,總數是五百萬兩沒錯,但是在第十六分宮已經收回十萬兩了。」
虞莫愁道:「那就算我們百花宮捐出來做賑災的善款吧,我們使得賑災的事耽誤了好一陣子,也算是彌補一下。」
南宮俊忙道:「夫人此舉必將得到武林道的同欽。」
虞莫愁苦笑道:「錢是我拿出來的,但是我可不能居名,那多出的十萬兩也還是你們居名的好,我不能讓總宮知道這件事,我想這個忙你們總肯幫的。」
馬成道:「虞娘子,你為什麼不讓總宮知道呢?那樣一來,你豈不是要短了十萬兩銀子的賬?」
虞莫愁笑道:「短不了的,這十萬兩本就是我歷年積存下來的私蓄,用在一個有意義的地方豈不更好!」
對於她的改變,南宮俊倒是很意外,但是看她的態度,倒又像是很誠懇,只有全心去相信她了。
一行人帶了黃金來到了上面,情況已經很緊急,歐陽敬帶了人,已經準備攻庄了,幸好南宮俊及時出去,止住了衝突。
歐陽敬喜極趕前道:「少主原來沒有失陷,先前聽她們說已經困住了少主,要變交換條件……」
南宮俊笑道:「我與馬先生是被困了一陣,不過虞夫人很通情理,經過我們一番辯論之後,她不但開禁放我們出來,而且還把百花宮先前所劫的鏢銀全部送還,更還多捐了十萬兩紋銀以為賑災之助,促成義舉!」
歐陽敬愕然地望著南宮俊,感到很難相信這是事實,可是那四名劍婢手中捧著的黃金以及後面一列漢子挑著的沉重木箱,看來都不假,只有一拱手道:「夫人如此俠行,必將獲得武林道的同欽,在下先示敬意!」
虞莫愁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她並沒有南宮俊說得那麼好,可是當著這麼多的人也不便否認,只有紅著臉道:「妾身心敬南宮少主的技藝與為人,略表心意,算不了什麼,何況妾身還有事求於南宮少主。」
求南宮俊,也就等於求南宮世家,歐陽敬忙道:「夫人有什麼需要本門效勞的地方?」
虞莫愁看看南宮俊。
南宮俊問道:「歐陽總管,日、山二童的下落可曾發現?」
他平時稱歐陽敬為叔叔,這時突然以總管相稱,就表示他是以少主的身份問話。
歐陽敬忙道:「稟少主,他們並沒有向屬下聯繫,但是,屬下卻聽說有人看見他們在雞鳴山前的道上停過,隨行的有一批女子。」
虞莫愁神色一動,南宮俊又問道:「東方姑娘跟西門姣蛟帶了月、海二女在什麼地方?」
歐陽敬道:「她們好像尾隨在後,不過因為屬下受命少主分頭行事,故此沒有進一步去探究!」
南宮俊問道:「雞鳴山上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莊院?」
虞莫愁搶著道:「那一定是富貴山莊了。」
南宮俊道:「富貴山莊,又是在什麼地方?」
虞莫愁道:「是一位退休的大官員的別墅,這位大官員以前干過戶部尚書,自然是又富又貴,所以才蓋了這所山莊,美崙美奐,極盡其奢華能事,是個很有名的地方。」
南宮俊笑笑道:「夫人倒是十分清楚。」
「這麼一個有名的地方,戢當然想去見識一下,有次搭上了一個官眷的關係去了一次。」
「夫人覺得那裡如何呢?」
虞莫愁想了一下道:「富是不必說了,連我的寢宮也比不上,只不過我有個感覺,他們似乎並不單純是官宦之家,裡面的人,頗不乏內外兼修的高手。」
南宮俊故作愕然道:「是江湖中人了?」
「不是,江湖人我都認識,他們沒有一個江湖人,但無可疑問是技擊好手,我想他既是京官出身自然會有一些護院好手,所以也未加註意。」
「何以見得那些人是往富貴山莊去了呢?」
「雞鳴山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容下那些人,就是富貴山莊,因此妾身敢大膽判斷。」
南宮俊沉思片刻才道:「好!我就陪夫人上富貴山莊去一趟,不過到了那兒之後,我卻不一定會幫夫人。」
虞莫愁道:「當然,只要有了確信,百花宮自會對付,不敢再勞少主費神了。」
「夫人,我不是說絕對不幫忙,假如那件事是值得一做的,即使夫人你不要我插手,我仍然會盡全力促成夫人的,正如我這次向貴宮追回失鏢,即使我拼將全力,幾度出生人死,也要將那筆銀子送到災民的手上,南宮世家做的就是這些工作,多少年來,也一直在為此盡瘁!」
虞莫愁沒有說話,她也不知該如何說法。
歐陽敬道:「少主,請問還有什麼指示,屬下以便遵行!」
南宮俊忙道:「歐陽叔叔太客氣了,小侄不敢當。請叔叔會同你的鏢局,急速將黃金變換成銀兩,送到兩淮災區,這件事比什麼都重要,別的就不敢麻煩叔叔了。」
歐陽敬道:「少主放心好了,南宮門下大部分人手都將從事這一次押鏢賑災工作,絕不會再出什麼問題了。少主在金陵,還需要些什麼人手,屬下以便調遣。」
南宮俊道:「不用了,這件事人多也沒用,還是我們原先幾個人就行了,賑災重要,我不耽誤叔叔了!」
歐陽敬帶人躬身而退,也把黃金帶走了。
虞莫愁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欲言又止了。
馬成見了笑道:「虞娘子,有話就說好了。」
虞莫愁道:「少主,妾身當然不敢要求你一定要幫忙,可是你似乎多少也該要幾個人在身邊的。」
南宮俊笑道:「那座富貴山莊的人不比夫人的莫愁山莊多吧?設備的嚴謹也不會比貴庄更周密吧!」
虞莫愁道:「我是太相信那些蠱蟲的設置了,但富貴山莊的人卻都是些硬底子,真功夫,少主雖然神勇……」
「我還不見得一定就跟他們作對呢!」
「但有備總是無患。」
「夫人,你準備帶多少人前去呢?」
「我就自己一個人跟這四個丫頭了,分宮中雖然還有些人,但是多半屬於庸手,去了等於不去,這也怪我自己不好,總宮本來派了六處分宮的高手來支援我,結果被毒蟻一擾,失掉了一半,被那個苗金娘再一擾,另一半也走掉了,逼得我只好單身應戰了,那是我的錯失,但是少主卻不必如此呀!」
「夫人以為此去必有一戰?」
「是的,他們若殺死了那十二名天魔女,倒也罷了,但是他們若收服了這些天魔女,從我的控制中投向他們,就證明他們必然是一批不簡單的傢伙,而且別有意圖,自然不肯把人還給我,一戰在所難免。」
「夫人對富貴山莊了解多少?」
「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們的實力不弱,人數也不少,不過沒有關係,他們不知道我們整個百花宮的力量有多大。」
南宮俊笑道:「有一件事夫人沒想到!就是對方對夫人的了解,如果人家不知道百花宮,又豈能騙走你的天魔女?」
虞莫愁怔住了,她吃力地道:「這麼說,他們是針對我們百花宮而來的,這是些什麼人,有如此大的膽子!」
「對我還不十分了解的事,我絕對不作任何評測,因此也無法回答夫人的話,只知道他們對百花宮,絕不會一無所知,因為經由夫人的寢宮內秘道出來,必須要裡面的人才做得到!」
「是的!十二天魔女不會知道的,有問題必然是怡紅、快綠兩個丫頭中的一個。」
「十二天魔女也未必完全無辜。」
「她們絕對沒問題,因為她們從小就……」
「她們從小就用訓練男女之事,修習天魔奼女大法神功,固是不經外務,可是她們一樣要練武功,要習歌度曲,要學很多取悅男人的言語、方法,要習天魔艷舞,那都要很深的智慧,至少她們不是白痴……」
「那自然,她們個個聰明絕頂,但是除了她們所習的內容外,她們不準通任何世務,以免分心。」
南宮俊笑道:「可是她們一定是八九歲時才人宮!」
「不錯,一定要那麼大才可以看出未來的妍媸、發展,也一定要那麼大,才能夠領略接受訓練的。」
南宮俊笑道:「在這以前,她們也許就已經接受過別的訓練了,然後才派到百花宮去呢?」
「這可不能吧,八九歲的孩子又能接受些什麼訓練?」
「夫人所謂的八九歲,並不是指真正的年齡,而只是你們從外表上看來的年齡。」
虞莫愁不禁又是一驚道:「少主,你能否說清楚些?」
南宮俊道:「有些孩子看來年紀還很小,實際卻已經很大了,你們魔教中不是就有一種方法,使人在發育成長中,停頓在一個階段,以為駐顏保真之術嗎?」
「是啊!可是不會有人在八九歲時就施以此術的,把人停留在八九歲的階段上又有什麼用呢?」
「怎麼沒用呢?把一個女孩子在八九歲時限制生長個五六年,施以各種訓練,等被百花宮搜去時再解開禁制,你們以為搜求去的女孩兒才八九歲,實際上已經是十五六了,你還能說她們人事不知嗎?」
虞莫愁駭然失色道:「如果真有這樣的人,那就太可怕了,他似乎專門看準了百花宮對付我們了!」
南宮俊道:「我只是根據所知,告訴夫人說那些不可能的事,也有可能的時候,卻不是肯定說必有此事!」
虞莫愁沉思片刻才道:「好……我們這就上北極閣去!」
南宮俊道:「夫人,那富貴山莊不是在雞鳴山嗎?」
虞莫愁笑道:「雞鳴山也好,北極閣也好,都是一個地方,雞鳴山是因為雞鳴寺而得名,因為寺就在山腳下靠近玄武廟的地方,山中有北極閣,供奉著北斗星姥,是所道觀,香火也很盛,富貴山莊則是在山的另側,隔著山頭的雞鳴寺相望,這是近幾年的事,不是久居山下的就不知道了。」
南宮俊笑笑道:「承教!承教!夫人對金陵地理形勢如此相識,就請夫人為導,在下追隨左右。」
虞莫愁道:「那可不敢當,妾身這兒有的是車子。」
她叫人駛出一輛豪華的綠呢大車,前面是由兩頭駿馬為引,車子很寬敞,由一名壯漢執轡,停在面前道:「少主如果不嫌屈尊,妾身就請少主同車,也好請教一些事。」
南宮俊倒也不客氣,徑直上了車子,馬成跟在後面,車子的坐位是兩排相對的,中間還伸出一條斜長的茶几。每坐椅都分成兩人座,每把椅子還有著雕飾精美的扶手。的確是極盡華美之能事。
南宮俊與馬成並排坐下,虞莫愁只有到了對面去,四個劍婢則分成兩對,扶住了兩邊的車門,站在踏板上,車子已經開始行動了。
馬好,車精,馭者的技術熟練,這可以說是一趟很愉快的旅行,尤其是滿車載著的都是千嬌百媚的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