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但見寒芒流彩,瑞氣千條,王少卿站的隔著一張木案,亦感覺列一股冷森的劍氣,逼了過來。
這把傳誦江湖的名劍,果有著使人動心的誘惑力量。
金百年似是早就想好了下刀的方向,照著紅、白交接之處,一劍切下。
石珠應手而開。王少卿只一眼飛就看的呆住了。
金百年卻看的皺起了眉,想不到水火相濟的石珠內,怎會是這麼一個成色?
賈英似也按不住好奇之心,側頭看了一眼,只是那麼匆匆一瞥,臉色忽然大變,但又立刻站正身軀,暗暗調整呼吸。
他站在金百年的身後,但卻沒有逃過王少卿眼神。
事實上,王少卿也只能確定這顆石珠是人工精密設計、製作而成,至於不見接合的裂痕,難不倒王少卿,立刻想到了上元節滾制湯圓的方法,作好的石珠,再用石粉滾篩外形,看起來就天衣無縫了。
這石珠和藥物無關,可能和武功有所牽連,所以,賈英一看就懂。
「大人,這是什麼圖畫?」金百年道:「山不像山,水不像水?……」
「像不像一幅太極圖?」王少卿道:「太極生兩儀,這幅圖最大的特色,就是太極圖正在變化,兩儀未成,看起來就有些詭異了。」
他隱藏了賈英的隱秘,這個人如若對金百年絕對忠誠,自然會說出內情,如是隱而不宣,那就是別有用心?這中間如果關係重大。
賈英要有一番天人交戰,才能有所決定,所以,王少卿也就隱忍不言,他要冷眼旁觀。
金百年對府中的武師,有多少影響能力?
「大人高明!但這幅太極變化圖,旨在表達什麼呢?」金百年道:「大人能否再提示一二?」
「是表示一種機緣……」
「機緣?」金百年接道:「大人,這說法太隱晦了,能不能說的明朗一些?」
「也許是一種武功,也可能是一批財富。」王少卿道:「如若能讓人一眼看穿,那人也創製不出這樣一顆巧奪天工的石珠了!」
金百年還是無法完全明白,嘆口氣,道:「既然需要時間,才能求出內情,這切開的石珠,就由大人帶回,慢慢觀察吧?」
「金老,這就和咱們計劃不符了。」
「大人的意思是……」金百年回顧了賈英一眼,道:「總管賈英,經理金府中大小事務,也是金某人的親信,大人有話,儘管直說。」
「切開石珠的事,不妨透些風聲,不過,」王少卿道:「要先把埋伏設好,如能一舉擒下鬼刀,以絕後患,最好不過,至少,也要具有防止他在這裡造成殺戮的實力,要本府如何配合,金老只管吩咐。」
「不敢當,大人言重了。」回顧了賈英一眼,接道:「天楓道長几時回來?」
「今夜不回,明日午時之前,定可回府。」賈英道:「今晨傳來消息,已發現鬼刀行蹤,不過,還無法證實,道長要親自出動,一查究竟,如果順利,晚上,就可以給東主一個回報了。」
金百年點點頭,道:「賈總管,天楓道長帶走了幾個人?」
「六個,」賈英道:「都是高手。」
金百年沉吟一陣,道:「除去他們之外,餘下的實力,是否還能對抗鬼刀?」
「鬼刀的技藝如何,我們都未見過,無法作一個準確的估算……」賈英謹慎地道:「如若目前混進來那個不男不女的人,就是鬼刀,屬下自信可以和他力拚三十招以上,才有分出勝負的機會,我們如盡出實力,不算天楓道長,和他帶走的六個高手,應可應付自如。」
王少卿一下就聽出了重點,關鍵在盡出實力,就是說把一些秘密隱藏的力量,也拉出拒敵,就算鬼刀找上門,也可應付。
金百年點點頭,道:「那就不用再邀人助拳了?」
賈英長長吁一口氣,道:「要約人助拳,也只能邀一些息隱在揚州城郊的江湖高人,至於十大家族中人,就算肯派人來,也是害多於利,他們派的人,不會是真正的高手,但他們會藉機地穿堂過室,至少,會把金府中的大概形勢,摸個十之八九!……」
金百年接道:「賈英,你是說這揚州附近,還隱居了不少和十大富豪全無關係的高手?」
「就賈某所知,至少有三個高手,兩位已住了十年以上,另一位前年才來,住下來還不足三年。」
王少卿暗暗忖道:這個訊息,不知鐵翎是否知曉?看來金府耳目的靈敏,絕不在官府之下了。
金百年略一沉吟,道:「府中既有抗拒鬼刀的實力,暫不用招請外援……」
「金老,」王少卿介面道:「要本府如何作為,但請吩咐。」
「賈英,大人體恤,你看要如何借重官府力量,」金百年道:「就當面向大人提出來吧。」
顯然,金百年已把對付鬼刀的事,交給賈英全權處理了。
「大人,」賈英轉頭一躬身,道:「請恕賈某放膽直言了。」
「好!下官這廂洗耳恭聽。」
「既是埋伏,自然要秘密行動,所以,不宜人多。」賈英道:「但要武功好,也要能作點主意,以鐵總捕頭,最為適合。」
「好!我要他帶人向金老報到……」
「不用別人,府衙中也需要高人防守,鐵總捕一個人趕來參與,我們就感激不盡了。」
一賈英道:「不過,還要鐵總捕頭受點委屈,要他改扮易容,潛入金府。」
「好!我會告訴他。」王知府道:「江南刑捕分司,如若有人趕到,可要他們和金府聯絡?……」
「最好不要,」賈英道:「杜望月名動江南,進入金府,會立刻成為轟動揚州的大事,再說他們自有一套追捕人犯的方法,由他們自己行動,也可收分進合擊之效。」
「對!就這麼說定了,下官告辭。」
金百年道:「石珠已然削開,金某人一時間看不出它的作用何在?大人如有興緻,何妨帶回去,研究,研究。」
王少卿怦然心動了,但他卻立予拒絕,搖搖頭道:「這顆石珠,或有作用,但下官也瞧不出任何蛛絲螞跡,何況,這是引來鬼刀的誘物……」放低了聲音,道:「最好能比照原件,偽造兩套,以惑鬼刀耳目。」
金百年商場打滾多年,是成了精的狐狸,雖然感覺到王知府言未盡意,但卻未多問,心中卻已開始琢磨話中的念意了。
「大人,百年已叫人備了晚餐,大人吃過再走。」
菜不多,但卻都是難得吃到的珍品,味道燒的好,酒又是窖藏百年的老酒,王知府雖是四品皇堂,但也沒有吃過如此的珍餚美酒,一餐飯吃完,已是初更時分。
王知府已有了七成酒意,也拒絕了金百年備車相送的好意,帶著何大光,踏著夜色步回府衙。
金百年回顧了賈英一眼,道:「賈總管,你看,王大人輕車簡從,訪問金府這檔事,是否已泄漏出去?」
「如若鬼刀已暗中監視咱們,知府夜訪之事,絕對逃不過他的眼線。除了鬼刀之外,只怕十大豪門,也派有暗椿監視。」賈英道:「這件事不能大意,何況,王大人只帶了一個從衛,人手也單薄了些,府衙距此雖然不遠,但要經過一段楊柳河岸,樹上、舟中,都是隱藏殺手的好地方。」
「十大富豪之家,大部分和金府還能維持表面交情,但姚順天卻不能不防。」
金百年道:「你立刻派人暗中保護王大人,要出動高手,要不著痕迹,如若無人驚擾,也別讓王知府發覺這件事情。」
「屬下明白。」賈英人未離書房一步,來到門口,低聲吩咐幾句話,又退回到金員外的身側。
對賈英的謹慎忠實,金百年十分滿意,笑一笑,道:「我也有了點酒意,想早些休息,你也不要太疲勞,近日裡事務繁多,你要多多保重。」
「多謝東主關懷。」
原來,金百年未雨綢繆,住在一幢特別設計的房子中,重門疊戶,機關密布,除他之外,仟何人都不了解操縱門開啟關閉之法。
迎著夜來的涼風一吹,王少卿酒意醒了不少。
抬頭看,浮雲掩月,繁星閃爍,四處一片靜寂,這本是一處中上人家的住宅區,入夜之後,行人稀少,一側垂柳飄風,小舟馳過,偶而傳來木槳打水之聲。
在繁華似錦的揚州城中,很難得有這麼一處幽靜的所在,王知府頓有著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舒暢。
但何大光,卻是緊張的手心都溢出了汗水,全神凝聚,目光如鷹,盯在河岸上的楊柳樹上。
王少卿倒是不太緊張,他研判情勢,鬼刀未得三寶之前,不會對他下手。
十大豪門中人,都未受到任何的損害,也不會甘冒滅門抄家的危險,殺官造反。
正想招呼何大光,要他輕鬆一些,突然何大光沉聲喝道:「鼠輩敢爾。」寒光閃動,何大光已抖出腰問鋼刀,閃電擊出。
但聞一聲金鐵交嗚,一枚飛鏢,已被擊落著地,何大光疾跨兩步,人已擋在了王少卿的身前。
他一直在全神戒備之中,反應快速無匹。
王少卿呆住了,看金鏢長逾七寸,是屬於巨型的暗器,如被射中,足以致命,暗暗忖道:會是誰呢?江湖人物行事的乖戾,真是非常情可以測度了。心中忽然有點後悔,不該婉拒金百年派遣車護送了。
無人回答何大光,但何大光卻不鬆懈,凝神肅立,兩道目光盯住在丈餘外河岸旁一株高大的楊柳樹上。
明明發覺了敵人就隱身在那株楊柳樹上,但卻不能追過去逼敵現身,他明白,一離開王少卿的身前左右,就可引來敵人對王知府的攻襲,如是敵人有兩個殺手,再想回救,恐怕就措手不及了。
何大光擊落敵人一枚飛鏢,已感覺到對方發鏢力道很強,單是這飛鏢的偷襲,王少卿就無能對付,所以,不敢離開。
來人也出乎意外的沉著,靜靜隱在樹上,不言不動。
「大人,」何大光雙目仍然盯在那楊柳樹上,口中卻低聲地說道:「敵人在待機而動,也可能在等候援手,相持下去,對我不利,我護著大人,退到那排民房之後,繞道回府。」
「不!」王少卿接道:「走原路回去。」
他說得堅定決斷,何大光就是有理也不便爭論,道:「好吧!咱們慢慢移動,只要走過這一段楊柳河岸,就容易應付了。」
「想的好啊!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了!」隨著語聲,枝葉密茂處,飛落下一條人影,黑巾蒙面,黑衫黑褲,除了露出一對眼睛和一雙手之外,全都包在一片黑布之中,左手橫刀,右手中卻握了一枚飛鏢。
何大光不敢妄動了,在一丈多的近距離中,稍為疏忽,就可能有救援不及的遺憾,所以,抱刀肅立不動,暗中卻運集真氣,準備選一個最佳時機,作出盡全力的一擊。
王知府已完全冷靜了下來,淡淡一笑,目注黑衣人道:「看樣子,你們是沖著我來了,我想不起有什麼原因,會造成這一場截殺的衝突?是名利?還是仇恨?你們江湖中人,素有恩怨分明的說法,在未造成流血的殺戮之前,我希望能明白糾葛所在。」
他不是江湖中人,但他讀書萬卷,才慧卓絕,能夠舉一反三,主持揚州府政,約聘了不少江湖高人襄助,對江湖事物,了解不少。
黑衣人兩道目光凝住在王少卿臉上,突然嘆息一聲,道:「你是一個好官,可惜,我不能放你一馬,何大光的刀法很凌厲,但他只有一個人,所以,他無能保護你……」
但聞衣袂飄風之聲,又兩個身著黑色勁裝的大漢,由樹上飛躍而下,兩丈以上的高度,落地全無聲息。
他們的兵刃,已經握在了手中,一柄長劍,一把厚背鬼頭刀,人著實地,刀劍都擺出了攻擊的姿態。
王少卿暗暗吁一口氣,忖道:這似是一場必殺的攔截,很難用口舌解決了。
何大光突然發出了一聲長嘯,嘯聲凄厲,充滿著忿怒和無奈,靜夜中傳出了很遠很遠……。
這嘯聲很可能引來救兵。
所以,鬼頭刀和長劍同時攻出,分左右指向何大光的要害。
何大光揮刀疾展,全力掃出一刀,金鐵交鳴聲中,火星進飛,竟把兩件兵刃,全都震開。
好凌厲的一刀。
但兩個黑衣人亦非弱者,大喝一聲,刀、劍齊揮,展開了強烈的攻勢。
何大光緬刀旋飛,力敵兩人,仍是攻多守少,一場凶厲的惡戰,看得王少卿觸目驚心。
這時,那最先現身的黑衣人,突然把飛鏢收了起來,緩步逼向王知府,笑道:「大人,你太大意了,只帶了一個從衛,金百年沒有派出府中高手保護你,更是有意陷害,事已至此,你就認命吧!」左手單刀一伸,削向咽喉要害。
這是誠心取命的一刀。
王少卿心中明白,絕對無能閃避開這一刀的攻襲,索性一閉雙目。
既是無能閃避,就束手就擒吧!表現出一點讀書人的骨氣。
他對自己的錯誤推斷,致遭殺身之禍,雖有遺恨,但更令他難過的是,竟然想不出兇手是誰?殺他的原因為何?可惜,這件事已經永遠無法明白了……
但削向咽喉的一刀,竟是久候不至。
睜眼看去,竟然有一隻手,由身後伸了過來,用大拇指和食指,攔住了近喉的飛刃。
死裡逃生,王大人立刻一個轉身,閃開了兩尺。
轉頭看去,只見那攔著刀刃的人,竟是金府總管賈英。心中暗道:早發覺了,這人是高手,想不到我的推想,竟是如此的準確,不禁微微一笑。
賈英微一欠身,道:「賈英救援來遲,大人受驚了。」心中卻是暗暗佩服,忖道:這個文弱書生啊!竟有著視死如歸的豪氣,真的是難為他了。
「多謝救命,賈兄弟來的是恰到好處!」王大人說完話,又是微微一笑。
不叫總管叫兄弟,賈英心中有點怪,但有更多的感動和溫暖,笑道:「我看看是哪一路人馬,竟敢殺官造反?」
左手一深,拉下了黑衣大漢的蒙面黑巾。
奇怪,那大漢沒有掙扎,竟然讓賈英輕易得手。
賈英看清楚來人之後,臉色忽然一變,橫行兩步,擋在了王少卿的面前,右手攔著的刀刃,也同時鬆手。
黑衣人臉色慘白,似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苦笑一下,一語不發,轉身一躍,疾奔而去。
另外兩個黑衣人,刀、劍同時加力,狠攻兩招,逼得何大光退了一步,同時轉身而去。
何大光沒有追殺,他明白,就算追上去,也未必是兩人合搏的對手。
王少卿也未下令追殺,心中想的是賈英拉下那人的蒙面黑巾時,那人竟無能反抗,賈英用的什麼武功呢?攔住了敵人刀刃,就使人無力反擊,這武功,也太可怕了,今夜中真是大開眼界。
儘管心中疑問重重,但王大人卻裝出一副茫然無所知的迷惘。
他只想多了解別人一些,卻不願別人知他太深,盡量地隱藏鋒芒。
如論心機之深,作官的又高過江湖人物了。
但賈英卻開了口,道:「大人,他們不是鬼刀的手下,也不是十大豪門中人,看起來揚州城風雲際會,正有一場風暴在醞釀中,大人要多多珍重,我送大人回府吧!」
表現出了關心之情,卻未把事情說清楚。
王知府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竟然也忍下去不問了。
賈英畢竟只是金府中一個總管,不願說的太多,王知府也就不便深究了。
回到府衙,副總捕頭王堅正帶著一批捕快,準備出動,趕往金府接人。
賈英微微頷首,和王堅打個招呼,一語未發,轉頭就走,直回金府去了。
王少卿沒有挽留,只是轉過頭,望著賈英遠去的背影,直到賈英消逝於夜色之中,才步入府衙二堂書房。
刑案師爺張寶善,正等得一臉焦急,見到了王少卿,長吁了一口氣,道:「大人,可是事情變化的出了意外?」
王少卿點點頭,道:「運氣算不錯,何大光拚命苦戰,江湖中人的行事準則,不能以常理測度。」
「是哪路人馬?」張寶善道:「急急謀取大人,用心何在呢?」
「據說,不是揚州十大豪門中人,也非鬼刀屬下,似是另有一股江湖勢力,侵入了揚州,果真如此,事情就越來越複雜了!」
「不過,傳言也不能輕信,至少他是個心機很深的人。」王大人接道:「未查明真相之前,此筆只能存檔,以揚州府現有的實力,我們能對抗一股力量,已經不錯,但就目前所知,揚州城中至少有三股以上的組合在活動,這還是把十大富豪分成兩股勢力,認真的說起來,他們互不相屬,連橫合縱的結合,隨時會因利害權衡,有所改變。」
王知府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大江南北,究竟有多少江湖高手,又有多少集聚在揚州府內,俠以武犯禁,這些人!」
「大人,」張寶善接道:「舉國財富,大半集中於此,才吸引了各方技藝有成的高手,會聚於斯,這裡賺錢容易呀!」
王少卿啞然一笑,道:「說的是,名利誘人,誰又能真正地看破擺脫,我倒變的有點痴了,寶善,就目下揚州情勢而言,我們應該如何?」
「四兩撥千金哪!大人已把關鍵重點移到了金百年的身上,」張寶善道:「金府中具有的實力,似乎也能承受起這個擔子,就讓金百年去應付這件事情。……」
「這個不太好吧?」王少卿道:「我身為一府之首長,怎能置身事外?」
「大人,金府嘯聚的武林高手,實力強過揚州府衙,何況,他們出手,是保護自己的財富、珍寶……」張寶善道:「以大人的官聲,自也不會坐視,鐵翎已日夜出動,希望他能早日查出杜望月的行蹤,會合刑部江南分司的人,協力查辦,才是上策。揚州府實不用獨擔風險,再說估算敵我實力,我們也有力不從心之感,這運用之妙,就存乎一心了。」
這張刑案實在是能謀善斷的人物,分析情勢,聽得王少卿連連點頭,道:「希望鐵翎能早些帶回杜望月的消息,金府中還要他參與緝拿鬼刀的計劃。」
鐵翎人在四鳳樓中。
四鳳樓不是樓,而是一座花木扶疏的庭院,門口高挑著兩盞垂落宮燈,進入大門,是一座迎賓的大廳,廳內燭火輝煌,照的一片通明。
這是座築建的很奇怪的廳堂,東西兩面各有一個圓月門,門前各有一些長形木桌,桌后的大木椅上,坐著個長衫中年人,東西布置一般模樣,只是題聯不同。
東圓門寫的是,「絕古容色花模樣,不論風采論詞章。詩風吹開銷金帳,任君風流任君狂。」
橫批寫的是「文閣」。
鐵翎雖然也讀過幾年書,但對詩詞,卻談不上通達,再說這等文章雅事,和江湖中關連不大,就轉向西圓門行去。
西圓門上的橫批寫著「武院」,卻也有一幅對聯,寫著「天生麗質多自強,一舞劍氣勁四方。技藝拓開姻緣路,千金玉人迎新郎。」
這首說的就更明白了,能通過武院的考驗,不但有美女陪侍,還有千金相贈,真是人財兩得。但也隱隱有所暗示,路途多艱,美人強悍,君子自重,不是技藝精絕者,不要輕試,以免自取其辱。
鐵翎心中忖思:明明是個高等的妓院,卻要做出如此多的花俏,難道是別有用心?不行,得應試一番,以探究竟。心中念轉,舉步直行到西圓門口。
那坐在木桌后的長衫人,突然站起了身子,道:「老爺子,你看清楚壁上題詩了?」
原來,鐵翎易容改裝,使自己老了很多,看上去,不到六十,也有五十七八的歲數。
鐵翎當然看清楚了壁上的題詩,但還未及開口,那長衫人已接道:「習武的人,大都沒有讀書,就認識幾個字,也不是很了解文字組合的含意,這不要緊,我可以仔細地說給你聽,你要問問清楚,免得失財之後,還受到一番羞辱,划不來呀!老爺子。」
言下之意,頗有同情之心。
大約,鐵翎的衣著,很像一個鄉下進城的土財主,易容藥物,掩去了臉上的精悍之氣,再加上鐵翎有意的隱去目中神光,看上去就像個普通人了,就算是學過武功吧,也不過是三腳貓的把式。
鐵翎心中一動,忖道:就算是入內查看,也未必由他解說的清楚。他是四鳳樓中人,言語問,自會透露出不少內情,當下一欠身,道:「多謝關照,老朽這廂洗耳恭聽了。」
「天生麗質多自強,那是說太美的姑娘家,都有點孤傲……」長衫人搖頭晃腦地道:「一舞劍氣動四方,這是說只要她拔劍一揮,立時寒光萬道,瑞氣千條,滿室中都是劍氣,凜冽逼人。技藝開拓姻緣路,聽起來是好事,但重點要武功精奇才行,闖過三試,千金玉人迎新郎,那就是人財兼收了。」
鐵翎點點頭,道:「好厲害的姑娘啊!……」
長衫人接道:「對!老爺子退了吧?……」
「不!老朽不在乎那千金贈予,麗質天生,倒值得大開一次眼界,」鐵翎道:「老朽還是進去瞧瞧的好。」
「說的也是啊!」長衫人道:「瞧瞧也好,寧願花下死,作鬼也風流?何況,這裡,你不會死,連受傷也不會,只不過花點銀子罷了,這裡先要十兩進門費。」
「我老人家別的沒有,就是有點銀子……」鐵翎道:「入門先付十兩銀子,以後呢?」
「三道測試,各有定價,童叟無欺,不折不扣。」長衫人道:「我只能告訴你個大概消費價碼,試測三關,大概總要花百兩銀子,不過,每一道測試,都給你一個思量的機會,自知無望,或是銀子不夠,都可以知難而退,至於詳細情形,得要身歷其境,才能明白了。」
鐵翎掏出一錠十兩紋銀,繳了入門費,心中卻在暗暗忖道:這究竟是錢多人作怪,興起的玩樂文化?還是江湖上有心人設計出的桃色陷阱,網羅高手,有所圖謀呢?看來揚州城表面平靜,但骨子裡卻是風雲暗涌,醞釀著一場驚天動地的變化。
鐵翎的思潮洶湧,想的是揚州城中百萬人的安危禍福,就算拚掉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這座繁華冠全國的名城,敗在江湖人物手中,心中在想,人已踏入月圓門中。
一條長長的走廊,十步有一盞吊燈,兩側是朱紅欄干、高接廊沿、長廊曲轉在花樹之中,長廊寬約四尺,可容兩個人並肩而行。紅磚鋪地,高出花畦一尺,夜風吹來,花香襲人。
但高過丈余欄干,卻破壞了長廊的美感,鐵翎想到了鳥籠子,人如果想離開長廊,必須要劈開欄干。
長廊盡處,是一座雅緻的廳堂,兩個青衣美婢,手執紗燈,當門迎客。
原想這裡有客人走動,但卻大出意料之外,雅緻廳堂中一片幽靜,除了兩個迎客美婢之外,再無別人。四隻高燒的巨燭,光焰熊熊,照亮了廳堂景物,清晰可見,最醒目的是兩張貼在壁上的巨幅畫像。
那是兩幅工筆繪製的人物畫,兩個美麗的女人,筆法傳神,栩栩如生,一著翠衫,一著紅衣,都是緊身的勁裝,襯托出剛健婀娜的玲瓏身材,手中無劍,身上也未佩兵刃。
如若這兩幅畫像,畫的是武院雙鳳,實在是兩個很美的姑娘。
鐵翎暗暗吁一口氣,忖道:如此美女,怎會甘心淪落?
「老爺子,」站在鐵翎右側的青衣小婢,突然開了口,道:「進去吧!人比畫更好看。」
鐵翎點點頭,道:「好!那就煩請帶我一程。」
青衣女婢笑道:「老爺子想見哪一位?」
「怎麼,只能見一個?」鐵翎道:「姑娘,能不能說的明白一些?」
「老爺子,紅裳、翠綾,可都是十八九歲的大姑娘,」青衣女婢道:「個個美麗動人,老爺有本領得到一個,已是艷福不淺,還貪心兩個全要啊?」
「好!那就去見紅裳,」鐵翎一面回答,一面暗中提聚真氣,全神戒備。
青衣女婢一推紅裳的畫像,畫像移位,現出了一個門戶。
青衣女婢道:「老爺子,請進吧!裡面有人等待。」
鐵翎進入門內,景物又是一變,一個廣敞的房間中,擺著一張平闊的木榻,不見枕被,但卻鋪了一張厚厚的毛毯。
一個全身桃紅羅衫,桃紅褲的少女,盤膝坐在木榻上,只一眼就可看出她是紅裳,和畫像上紅衣女形貌一般,只是眉目含情,面帶微笑,看起來多了一份靈氣,就比畫像美好多了。
紅衣女目光在鐵翎臉上打量了一陣,道:「老爺子,貴庚啊?」
鐵翎忖道:我這副賣相,大概是不怎麼順眼,不太受人歡迎。
「老夫今年五十八歲,是不是太老了?」鐵翎道:「這裡的客人,是否還有年齡限制?」
「老而風流是壽征,」紅裳道:「希望老爺子長命百歲。」突然雙腿一伸,露出了一對紅繡花鞋,雙足之間,挾了一塊青磚,接道:「取下青磚,你就勝了,不過,先要交九十兩銀子。」言罷,閉上雙目,不再理會鐵翎。
鐵翎吃了一驚,忖道:動作快如閃電,竟然未看清楚她如何把青磚挾在雙足之中,如是這一腿踢向我的要害,我是否能夠閃避開去?
如此身手,又人比花嬌,怎肯投身青樓,賣身為娼呢?這中間大有蹊蹺了。
但也更堅定了他一探究竟的決心,一面取出一張百兩的銀票,放在木榻上,一面運氣戒備,緩緩伸出了右手。
鐵翎心中很明白,紅裳雖然閉著雙目,但周圍的動靜、舉止,都無法瞞得過她,也無法預料這個姑娘會施展出什麼樣的手段對付他。
五指觸及青磚,突然加力,施展出大鷹爪功。
紅裳的反應是非常的敏捷快速,雙目張開,一揚秀眉,雙腿力道大增,柳腰微扭。
但聞波然一聲輕響,青磚中斷為二。
紅裳扭斷青磚,是取巧的作法,並未和鐵翎較量內力。
鐵翎心中明白,卻未點破,但握在手中的半截青磚,卻化作碎粉,灑落一地。
「老爺子是真人不露相啊!紅裳失敬了。」臉色春風解凍,神態亦變溫柔。
是的!老爺子賣相不好,一臉大鬍子,也有些土頭土腦,但內力深厚,武功高強啊。
「這一陣,我有點取巧,但不能算敗。」紅裳說的很坦白,道:「老爺子未動心機,所以,應勝未勝。」
「說的對,咱們這一陣不分勝負!」鐵翎道:「是否還有下一陣呢?」
「老爺子,你沒敗,所以,九十兩銀子可以收回,能罷手時且罷手,得饒人處且饒人,回去吧!」紅裳道:「我祝老爺子一路順風,福壽綿長。」
鐵翎忖道:不能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丫頭忽冷忽熱,剛才一番話,說的頗見性情,只不知她的品德如何?是嬌娃、還是魔女?得試她一試,這等風月所在,應無禁忌,心中定了主意,笑一笑,道:「老夫既然來了,豈能入寶山空手而回,千金贈予,不值一哂,但姑娘之美,確是生平僅見,老夫不是好色之徒,但也鎖不住心猿意馬了。」
這番話不但充滿挑逗,而且表示的十分露骨。
紅裳瞪大了一雙眼睛,在鐵翎的臉上瞧了一陣,嗤的一聲,笑了,笑的一臉柳媚花嬌,道:「老爺子,說的太文雅了,這裡是青樓妓院,用不著甜言蜜語,表白清高,乾脆說,你老爺子已春心蕩漾,想抱我上床了,不過,老爺子,那得闖過三關才行,第一關勝負未分……」
「第二關呢?」鐵翎接道:「還請姑娘明示。」
紅裳道:「第二關輕功暗器。」
鐵翎呆了一呆,道:「玩命啊!這不過是風月場所,喝喝酒、劃劃拳,也算一關,怎麼訂下的比賽規矩像是打擂台呀?」
「真正玩命的是第三關……」紅裳道:「那裡不限定拳掌兵刃,總之,你有多大本領,都可以全部施展出來,雙方立了生死狀,誰被殺死誰倒霉……」
「姑娘,這種玩法划得來么?」鐵翎道:「男女相悅,本是件賞心樂事,如此的刀來劍往,殺成個血淋淋的局面,還有什麼歡愉可言。」
心中卻是暗暗震驚,忖道:這究竟是個什麼組合?目的何在?四鳳樓,已開設近年之久,這等密室搏命的規矩,定已造成了不少傷亡,怎麼會未聽到一點兒風聲呢?鐵翎啊!鐵翎,你這個總捕頭是怎麼乾的,還自認在揚州布下了眼線羅網,想起來,真是慚愧的很啊!
紅裳道:「這確實很不值,一夕歡樂,要拿命去拼,但對我而言,卻是有它的價值,抱我上床,不是我心甘情願,但我不能拒絕、不能逃,只有拚命保身一途,你以武功制服了我,只好認了,也算是為自己找一個失身的理由吧!」
鐵翎心中還有很多的疑問,但忍下不問了,事涉人身,再問下去,就非常難以啟齒了。
眼下最重要的決定是還要不要深究下去?
紅裳突然拿起木榻上銀票,道:「老爺子,第一關算你過了,但未分勝負,銀票你可以收回,當然,你如堅持要闖第二關,也可以改作第二關過關費用……」
鐵翎已暗自作了決定,要深入虎穴,看個水落石出,介面說道:「姑娘,如若老夫勝了第二關,還要不要再闖第三關呢?」
紅裳嘆口氣,道:「非闖不可么?就算你闖過三關,抱我上床……」
「很難過了,是么?蕭蕭白髮對紅裝,一樹梨花壓海棠,」鐵翎道:「你要大放悲聲哭一場?」
「不能哭啊!而且還得笑,」紅裳道:「只是笑的凄涼,笑的心如刀絞痛,不過,這些都不關你的事了,走!我們去比試輕功暗器。」
轉身在壁上一推,推開一扇門戶,大步向前行去。
又一座高大的敞廳,燭火輝煌,照的一室明亮,但卻放著十餘種暗器,飛刀、袖箭、鐵蓮子,鋼鏢、銀梭、金飛環……都是屬型式大一點的暗器,像梅花針一類的細小暗器,都未存放。
紅裳的情緒似是已經安定下來,笑道:「合三關的決鬥,絕對公平,這裡雖然也有幾個高手,但他們不會幫助我,我們倆一對一,你如果能用這些暗器打傷了我,自然用不著第三場的比試,我會得到最好的治療,傷勢不用全好,只要我能夠忍受,我就會去陪你,讓你趁心如願。」
「如若傷的是我呢?」鐵翎道:「能不能也得到最好的救助?」
「當然能,你老爺子也可以退出比試,」紅裳道:「不過,要治好了傷勢才能走!四鳳樓中的武院,已有過傷人事件,但卻沒有人抱怨比試不公。」
鐵翎不得不重新把紅裳再作估算,這丫頭年紀很輕,但自制的能力很強,夠坦率,也能忍耐,她厭惡陪人上床,但又能接受後果,收起滿腔心酸,嬌笑侍人。
「老爺子,架上暗器,隨意取用,」紅裳道:「我們開始吧!」隨手在架上取了五把飛刀。
鐵翎也取了五把飛刀,準備以飛刀對飛刀,鬥鬥紅裳姑娘了。
「老爺子,穿著長袍,行動不便,」紅裳道:「脫了吧!」
「多謝姑娘提醒,老夫從命了。」緩緩脫下長袍,放在木架一邊。
鐵翎心中,對紅裳又多一層認知,這丫頭雖然成長在詭異的環境之中,但心地還很仁厚,人也許有些變了,但善良的本性還在。
事實上,剛才一次交手,紅裳表現出的武功根基,靈敏反應,已使得鐵翎有了警惕,也不敢太託大了。
暗中運集功力,左手取到的飛刀,也分入右手中兩把,五把刀,分執兩手。
這種握刀的方式,表示出雙手都能打出飛刀,是用暗器的高手。
紅裳看鐵翎握刀架勢,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個看上去有點土頭土腦的老頭子,不但功力深厚,而且技藝精湛,處事有條不紊,分明是個老江湖,怎的穿著如此的土氣。心中動疑,全神凝注在鐵翎臉上查看。
顯然,被她瞧出了一些易容的痕迹。
「老爺子,可不可以讓我見識一下你的真面目?」
這句話問的相當機巧,言下之意,似是早就看出了鐵翎是易容而來。
「厲害呀!姑娘,」伸手扯掉了臉上的連鬢大鬍子,形貌一變,但易容藥物尤在,看上去臉上斑痕片片,就不像一張人臉了,仍然掩遮住本來面目。
「我想,你沒有時間洗去臉上的易容藥物,」紅裳長長嘆息一聲,道:「那不是無助於你我之間的相惜之情,反將增多了三分殺機,真是弄巧成拙啊!」
鐵翎點點頭,道:「願聞其詳。」
「凡是易容混入四鳳樓者,殺無赦,閣下已經證明了你是易容而來,」紅裳突然放低了聲音,道:「現在,唯一補救的辦法就是以真正的面目出現,也能證明你別無用心,只是為美色所動,是一個真正的嫖客。」
鐵翎心中暗道:這丫頭半真半假,唱作俱佳,既不能猜出她用心何在,也沒有透露出四鳳樓任何內情。但鐵翎以豐富的閱歷,常年辦案推理經驗,理出幾條線索,這座四鳳樓不是單純的生意場,設計出文閣、武院,選出四位美女,是布下的誘餌,是桃色的陷阱,以網羅江湖高手……。
絕不能暴露出揚州府的總捕頭的身份,這裡不希望別有用心的人探訪,當然更不希望他這個掌理揚州地方治安的首腦人物易容攪局,一旦身份暴露,這武院中,必將會盡出全力取他性命,和紅裳一番鏖戰,小姑娘的技藝功力,實非小可,這裡如若還有高手主持,實在是一個兇險之地。
但如就此退走,那是百里行程半九十,這四鳳樓網羅江湖高人的手法,也就無法了解,這些人是否和鬼刀有關,也成了不解之謎。幾番思索之後,決定了冒險一試……。
「想好了沒有?」紅裳微笑說道:「如果你願意盡除臉上的易容藥物,我倒希望一睹你的真正面目……」
「那又怎樣?」鐵翎道:「比試過輕功暗器,還要有一場生死拼戰,我如不幸戰死,你們可以從容洗去我臉上藥物,查明身份……」
「你已經決定了,非得分出勝負,才肯罷手。」紅裳道:「你身手不錯,也許心中早有了勝我的把握,才如此咄咄逼人。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武功和殺人,有很大的區別,你的武功勝過我,但殺人方法,未必就比我高明了,還請三思!」
「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鐵翎道:「在下是不到黃河不死心,能作入幕之賓時,姑娘亦可見到在下的真面目了。」
紅裳冷笑一聲,道:「你並非一個好色的人,卻常把上床的事掛在嘴邊,你究竟要掩飾什麼?」突然,一揚手,兩把飛刀一先一后,疾射而至。
兩把刀雖然同時出手,但卻保持了相當的距離,兩刀飛行的速度,一快一慢。
同一隻手,能發出兩種不同的力道,飛刀手法之奇,也是鐵翎生平僅見,江湖上也未聽聞過這種手法。這個混跡風塵的小丫頭,究竟是什麼出身?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成就?
心中在想,右手緊握的兩柄飛刀,也急勁地飛射而出。
鐵翎是暗器高手,存心賣弄一下,要以飛刀擊落飛刀。
金鐵交鳴聲中,當先射來的飛刀,果然被擊落,但第二柄飛刀卻突然上升了三寸,避開了第二把飛刀的迎擊,寒光一閃,已到面門。
雙方的距離太近了,一個失誤,就很難有補救的機會,飛刀已近面頰,鐵翎一張嘴,咬住了利刃。
紅裳微微一怔,道:「好功夫,再接這三把飛刀。」喝聲三把飛刀一線飛來。
鐵翎哪裡還敢大意,仰身一式鐵板橋,全身著地,飛刀掠身而過,人卻橫里一個旋轉,站了起來,左手三把飛刀,沒有射出,但三柄刀尖,卻指在紅裳的前胸要害之處。
這是由對敵經驗和技藝組合而成的殺人方法,需要一點智慧,也需要相當武功火候,但它卻不是武功,也不是技藝的精湛變化,只是很有效的殺人技巧。
紅裳呆住了,這是致命的反擊,在那生死一剎那間,完全沒有還手和閃避的機會,任人宰割了,但對方卻刀下留情。
這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的反應。
鐵翎突然棄去了手中三把飛刀,笑道:「這一陣也算失手,咱們在第三陣上一決勝負吧!」
「不!我輸了,輸的心服,」紅裳理一下飄浮在鬢角的一綹香發,道:「你已得到了千金賀儀,也可以抱我上床,進入武院的人,你是第二個和我結緣的,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已人財兩得。」放下手中的飛刀,轉身行去。
鐵翎傻了,紅裳雖美,但他也不能真的留宿武院,紅裳轉變的太快,情勢忽然大逆轉,鐵翎有點應變不及了,但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跟在身後走了。
情勢詭異的很,以鐵翎經驗之豐,也無法判定,紅裳是真的為他刀下留情動了心,還是要換一種手段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