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念慈仁險喪生
「降魔僧」向前跨出兩步,臉色凝重的道:「雲施主,老衲忝為五僧之首,因此想先在施主台前討教兩手。」
淡淡的笑了笑,雲天岳道:「單打獨鬥?」
不悅的冷哼了一聲,「降魔僧」道:「雲施主只有一人在此,不獨斗怎麼鬥法?」
冷冷的笑了一聲,雲天岳道:「請!」
「降魔僧」沉聲道:「雲施主,老衲闖江湖時,你還未出生呢?該先出手的不應該是老衲吧?」
雲天岳冷笑一聲,道:「大師,你派頭是擺足了。」
話落俊臉倏的一凜,右掌斜斜的向「降魔僧」胸口一揮,道:「大師請。」
雲天岳本無意在動手上佔便宜,出手根本未用真力,「降魔僧」的想法就不同了,他雖然是出家之人,但卻未能忘名,當下雙目寒光一閃,冷喝一聲道:「老衲接你的。」
聲落掌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帶著如刃狂飆隨掌而出,威力似能排山倒海,懾人心弦。顯然他已用足了十成真力。
事實昭然若揭,他想在一招之下,將雲天岳廢於掌下,在群雄面前露露臉。
似乎沒想到這個德高望重的老和尚,會用這種近乎偷襲的手段,雲天岳心頭駭然一震,冷哼一聲,道:「好掌力。」傖促間強提了七成真力,隨掌壓了出去。
轟然一聲大響,兩掌已然接實,周圍三丈方圓內的齊腰荒草,棵棵齊根折斷,碎石紛飛,細砂飄揚,瀰漫了數丈方圓。
雲天岳向後退了三大步,「降魔僧」也同樣的是三步,但是,兩人臉上的神情卻完全不同。
實在沒想到雲天岳小小年紀會有這等駭人聽聞的功力,「降魔僧」知道自己這一招以用心與目的,但是,卻沒想到竟然沒佔到絲毫便宜。
事情非常明顯,只憑這一個照面,「降魔僧」便知道自己與雲天岳相比如何?
其他三僧見狀不由自主的同時向前跨出了三步,形成了一個半圓的包圍弧形。
坐直了身子,「邪劍」易見心冷聲道:「那個敢動歪念頭,可要自己先衡量著點。」
不願把事情弄大而把「邪劍」拉下來,「降魔僧」深吸一口冷氣,大喝一聲道:「這次該老衲先動手了。」
聲落飛身撲了上來,指掌間拍了十八掌,掌掌勁道十足,狂風如刃,密密麻麻的排了雲天岳立身處的前後左右。
這次心理上已有了準備了,一見「降魔僧」動身,雲天岳雙足也跟著一滑,斜飄出兩尺,雙掌卻在斜飄出去的剎那之間飛迎上去,僅僅兩尺的距離中,他拍出了十二掌。
「劈劈拍拍」一陣連響,迴旋的掌風激起一個個的旋風圈,把斷折了的枯草卷上半天。
「雙戟遮天」陶子爵駭然的盯視著那兩條飄忽不定的人影,心中暗自忖道:「想不到竟連名震環宇之五奇僧之首的『降魔僧』都制不了他,以後遇到此人可得萬分小心了,但願那老邪物能收拾了他。」
「雙戟遮天」思忖之際,兩人已走了不下五十招了,雲天岳星目中寒光倏的一閃,冷喝一聲,趁著「降魔僧」撤掌換招之際,身形一措,驀地平射而出,「魔舞晴空」隨著他急射而出的身形展了出來。
只覺眼前一花,「降魔僧」胸前七處大穴已全罩在一片掌影之中了。
傖促之間,實在無暇分辨那招是實,那掌是虛,欲待封架,也不知該封那一掌才能脫險。
生死已迫在眉睫,「降魔僧」無暇多想,身子猛然向後一仰,右足倏然飛踢而上,「佛跨蓮台」,右足足尖閃電般的穿向雲天岳小腹,以攻止攻,這一腳用得的確微妙到了極點。
蠻以為這一腳就是傷不到雲天岳也必可阻住他凌厲的攻勢,那知,事情大謬不然。
這神鬼莫測的一腳不但完全落了空,胸前掌影卻仍然如影附形的跟了下來。
嚇得幾乎叫出聲來,「降魔僧」已無暇立直身子,左足足跟一抬,「噗」的一聲平跌地上,背一著地,身子就滾,連翻出七八尺遠,才一躍站了起來,回頭一望,幾乎連肺都氣炸了。
雲天岳就站在他方才倒下去的地方,俊臉上正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自成名以來,被逼得倒地打滾脫險還是第一次,尤其使人無法忍受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逼得他手足無措的竟是個年不及弱冠的少年人。
任他「降魔僧」修養多好,這等丟人現眼的場面也無法平心靜氣的按奈了。
抽搐的肌肉在他那以往靜如止水般的老臉上跳動著,用一種恨不得生吃了人的表情盯著雲天岳,「降魔僧」急怒攻心的喝道:「好孽障,老衲今天不超渡了你,就不叫………不叫………」
「不叫」了半天,他也想不出該說不叫什麼?
冷漠的笑了笑,雲天岳道:「大和尚,在事情真象未明之前,雲某勸你還是別把話說滿了,以免到時自己下不了台。」
青石上,「邪劍」訝異的盯著雲天岳的背影,心中暗忖道:「狠狠,這娃兒做事的確夠狠的,今天這個目高於頂的老禿驢可被整慘了。」
朝其他三僧狠勁的一擺手,「降魔僧」怒極嘶聲,道:「我們上,盡全力,超渡了這個惡徒。」
豪邁的長笑了一聲,雲天岳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變了,絲毫不覺意外的道:「大和尚,你如果早施點威風,下這道命令,雖說不一定就能擺平雲某,最起碼也不致於在不到百招之內就被弄得灰頭土臉的。」
表面上聽來雲天岳話中似有安慰之意,實際上,「降魔僧」聽了卻只有增加恨與悔,足能令他心浮氣燥。
青石上的「邪劍」易見心又暗喊了一聲:「這娃娃夠狠的。」
「降魔僧」臉上青筋全跳了起來,擺手怒吼道:「上!」
「卧虎僧」似已看清了雲天岳的用心,雙臂向前一伸,沉聲道:「慢著!」
「降魔僧」似乎已氣昏了頭,暴聲道:「老三,誰說算了?」
「卧虎僧」沉著的道:「師兄,今日一戰,勢所難免,但以我等的身份,行事不能過於草率落人口實。」
話中含意十分明白,是要「降魔僧」先平靜下來。
「降魔僧」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聞言立時領悟,看了「卧虎僧」一眼,不再多言。
四僧中一直沒開口的老四「飛雲僧」此時突然平靜無比的道:「雲施主,你該展出佛魔扇來了。」
盯視了「飛雲僧」一眼,「血面僧」冷聲道:「四師弟,這是你今天的第一句話,你與五師弟相同,一向少說話,但每說一句,都有足夠的份量。」
「飛雲僧」低頭輕喧了一聲佛號,低聲道:「小弟多言了。」
「血面僧」轉向雲天岳冷聲道:「雲施主,你還等什麼?」
冷冷笑了一聲,雲天岳道:「雲某想問那位飛雲大師一句話。」四人之中,雲天岳只稱他為大師。
飛雲僧抬頭冷冷的道:「雲施主,老衲師兄有三位在此,你該知道長幼之序才是。」
雲天岳傲然一笑道:「雲某有目如盲,卻只看到了大師,雲某有一件事難以決斷,想請大師替雲某做個決定。」
飛雲僧冷冷的道:「施主該認清目下你我之間的立場才是。」
沒有理會飛雲僧的話,雲天岳探手入袖,摸出那柄小巧的玉扇,沉聲道:「大師以為雲某用那一面朝外較好?」
「降魔僧」冷聲道:「雲施主,你我今日勢難兩立,你該知道應該選那一面朝外。」
冷漠的笑了一聲,雲天岳道:「可惜雲某問的不是你。」
「飛雲僧」冷冷的道:「老衲大師兄之言,就是老衲之言。」
雲天岳點點頭,笑道:「好,飛雲大師,如果這是你的本意的話,雲某就自己選擇了,如果不是,你隨時可以更改。」
飛雲僧冷聲道:「老衲自信不用更改了。」
雲天岳道:「大師可是認定雲某沒有機會了?」
「飛雲僧」凝重的道:「恕老衲直言,老衲確是這麼想的。」
雲天岳豪放的大笑了一聲,道:「世間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好,四位想已準備好了,這次可是仍由雲某先動手。」
「降魔僧」心中的狂傲已全收了起來,為怕雲天岳佔了先機,聞言突然冷喝一聲道:「老衲有僭了。」
話落涌身直進,閃電猛向雲天岳,第一個照面,就攻出了「降魔十八掌」,威猛之勢,較之方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大一出手,其他三僧也相繼出手,各佔一方,揮掌相助,指顧之間,每人都攻了八掌以上,掌勢之雄渾威猛,均與「降魔僧」相差無幾。
雲天岳表面上雖然談笑自若,內心實在也緊張異常,五奇僧馳譽武林十多年不衰,如無真才實學何能如此,是以鹿死誰手,他根本就沒有把握,然而,表面上他卻必須裝得十分豪放,他看得很清楚,這世界上有許多人在等著看他恐懼,看他顫慄,等他流血,等他死亡,軟弱除了換來更多的謾罵與唾棄之外,他得不到什麼,因此,他心中常告誡著自己,說:「雲天岳,你要站起來,牢牢的站立著,就是萬一不幸被人推倒了,也不要哭泣與乞憐,要推倒你的人,正希望你哭泣。」
就是這種英雄的孤獨與悲凄,建立了他堅強的自立信念,使他臨大敵坦然無懼,而對死亡而處之泰然。
心中,儘管絲毫不敢輕視四僧,俊臉上卻沒有絲毫異樣表情,觀准了四僧的掌勢,玉扇向外輕輕一揮,弧形揮出的玉扇猶如鵝雞搶米似的連點了三十六點,每點都帶起一縷罡風,點向那片瀰漫的掌影。
變幻無窮的掌影,在他疾點中消失了,但另一片隨即而生的掌影卻又立時漫延上來,因此,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始終不減。
激蕩的掌風時時震動著他護身的佛功,這使他體會出,在四人雄渾無倫的掌風中全靠佛功自保,似乎有所困難。
「降魔僧」臉上浮上一抹佛門弟子不該有的陰毒冷笑,冷聲道:「雲施主,你今日要想脫出重圍,勢必比登天還難。」話落一連又攻了十八掌。
仍然沒有打開玉扇,迅捷的封退了前後涌到的三十多掌,雲天岳冷冰冰的道:「大和尚,咱們走著瞧………」
「吧」字尚未出口,雲天岳突覺左臂好似被扯了一下,一片衣袖在迴旋的掌風中,衝天直上七八丈高。
「血面僧」冷哼一聲,拍出七掌,道:「雲施主,這是開……始。」
「始」字才一脫口,突覺手背一涼,急忙向回一縮,傖促中低頭一看,只見手背上多了一條三寸多長的口子,深有一分,白肉外翻。
冷笑了一聲,雲天岳道:「雲某也相信這是開始。」
「血面僧」羞怒交加,大吼一聲,飛身直撲上去,指顧之間,連攻了三十六掌,狂飆怒吼,銳利如刃,顯然巳盡了全身真力。
「血面僧」這邊全力瘋狂了般的猛攻,壓力立時就顯得不均衡了,雲天岳自然而然的也就把注意力移向了他,這卻給了「降魔僧」以可乘之機。
「降魔僧」攻出猛烈的三掌,接著向鄰近「卧虎」「飛雲」二僧一使眼色,跟著撤回雙掌,深吸一口冷氣,把全身功力運注於雙掌之上。
「卧虎」,「飛雲」二僧早已會意,就在「降魔僧」撤回雙掌之際,雙雙大吼聲中,儘力攻出了二十四掌。
雲天岳應付凶如瘋虎般的「血面僧」巳分出不少注意力,二僧再這麼全力一攻,傖促之下,登時使他覺得有點手忙腳亂,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壓力最小的方向退去,正是「降魔僧」身前。
「降魔僧」臉上掠過一絲狠毒的殺機,並不急著出手,直到雲天岳退至他身前約三尺左右處,才驀地暴吼一聲,道:「雲施主,結束的時候到了。」
聲落雙臂已到,「達摩」指的佛門至高絕技也應手而出。
一聽喝聲,雲天岳突然想起了還有「降魔僧」,立時就知中了四僧聲東擊西之計。
身子一側,劍眉倏地一軒,玉扇就在他側身之際,「拍」的一聲展開,畫有魔相的一面,正向著四僧。
「嘶」的一聲裂帛大響,「降魔僧」狠力划向雲天岳背心上的一指正劃在側身避招的雲天岳左臂上,雖然雲天岳閃得快,這一指仍被劃出一條右半尺長深達三四分的血槽,鮮血泉涌,剎那間已染紅了他整條左臂。
生怕雲天岳有閃避的機會,「降魔僧」一指沒有划中雲天岳要害,毫不遲疑的冷喝一聲,左掌對準背心硬拍下去,出手之快,無法形容。
左臂一痛,雲天岳本能的一怔,「降魔僧」的一掌就在這時拍到。
「砰」的一聲大響,雲天岳被震出四五尺遠。
「卧虎」與「血面」二僧不希望雲天岳這麼痛快的就斷了氣,「飛雲僧」則不忍心下手,是以,雲天岳向前衝出之際,三人並沒有出招攻擊,顯然,他們都相信大師兄這一掌,當今宇內無人能承受得起,雲天岳就是不立刻斷氣,也決無反擊之力,事實的確也是如此,少林武功向以剛猛見長,莫說這一掌是出自五奇僧的「降魔僧」之手,就算是少林的二流腳色一掌擊在一個毫無準備的人身上,只怕當今之世也無人能承受得起。
但是,當時他們忘了「佛功」這一門少林失傳已久的佛門無上奇學。
「降魔僧」一掌擊實,心中正在得意之際,前衝出去的雲天岳突然大喝一聲,道:「雲某還沒躺下呢!」
漫天數不清的扇影在雲天岳冷喝聲中急如迅雷驚電般的切向四僧頸項與胸腹。
青石上的「邪劍」易見心見招心頭駭然一震,暗道:「傳言果然不虛。」
「四奇僧」誰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出人意料之外,不但心理上沒有準備,就是想也沒想到有此可能。
可能是事情發生得大過於出人意料之外,以致於四僧眼看著扇影近身而竟不知所措。
突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飛雲僧」脫口叫道:「那是魔面扇。」
雖然話是傖促間說的,但仍有一股佛門弟子應有的慈善與平靜。
倏的扇面一變,在回聲痛哼聲中,雲天岳收回了玉扇,但在四僧痛哼暴退之時,雲天岳背心上已結結實實的挨了一石,石一擊中他身體,便化成碎粉,使人無法找出絲毫痕迹。
心頭一震,立會覺得喉頭髮甜,這是第二次,雲天岳感覺到自己真的受了內傷了。
青石上的「邪劍」易見心倏地站了起來,在暴怒中的肌肉不停的在他臉上抽搐著,嘴唇張了幾張,終於沒有說出什麼。
驀地轉過身來,雲天岳發現背對的並不是「邪劍」易見心,轉了個角度,雲天岳面向著「邪劍」易見心。
冷漠的,「邪劍」道:「是我?」
雲天岳也冷漠的道:「不是,但你知道那石塊的來源。」
一開口說話,喉頭的血無法控制的從他嘴角上流了下來。
「邪劍」易見心冷冷的一笑道:「你怪我為什麼不追過去?」
雲天岳淡漠的道:「你沒有那義務,同時,那人既能用石破了雲某佛功,你就是追去,他如果不願你看見他,你也看不見。」
「邪劍」易見心漠然的笑了笑道:「娃兒,你很自負。」
雲天岳冷冷的道:「這是事實,四僧與他無法相提並論。」
好像不願輸口而又不得不輸似的,「邪劍」重重的點了點頭道:「確實是事實,千真萬確的事實,但是,你這仇只怕………娃兒。」向雲天岳身後呶了呶嘴。
坦然而冷靜的,雲天岳用手背抹抹嘴,道:「不錯,這也是事實。」話落緩緩轉過身去。
四僧,每人左臂上都有一條尺多長的血槽,衣袖,也都染紅了。
六隻帶有血絲的眼睜得大大的盯著雲天岳,「飛雲僧」沉重的垂著頭。
當他們發現那微白的俊臉與嘴角上的血跡之後,那六隻瞪大了的眼睛中突然湧上了無窮的凶焰與殺機。
並不是看不出來,但事實告訴雲天岳不硬到底也不行了,他,冷漠的笑了一聲,抬步向四僧走去。
「邪劍」易見心突然爆出了一句,道:「娃兒,有人可以使這事實改變。」
抬起的腳步又收了回來,但只停得一停,又繼續向前走去,既沒有回頭,也沒有開聲。
「邪劍」看著那修長的背影,自語道:「施恩與受恩,對我倆來說,的確都非易事。」
看看左臂上的血跡,「降魔僧」猙獰的笑了一聲,以一種佛門弟子不該有的口氣,狠聲道:「雲天岳,你付的代價將更大。」
「大」字才出口,人已凌空撲向雲天岳。
「玉扇」向上一舉,但只舉了一半又放了下來,雲天岳突然想到目下自己決難與四僧抗衡,抗拒或許能苟全生命於一時,但每一刻短暫的時間都將付出有限的代價,那種冷嘲熱諷的最後結果,仍是現下要走的這條路,因此,他想把那些污辱省掉。
死,不是易事,因為每個人都珍惜自己的性命,但是,在無法珍惜與自救之時,能早下決定也許是最明智之舉。
飛撲而至的巨大人影已當頭壓下,雲天岳也止住了腳步,誰都看得出他無意閃避或抗拒。
好像下了最後的決定,「邪劍」易見心倏然抬起了右掌準備出手,但卻有人比他更快。
「砰然」一聲大響,「降魔僧」飛撲出的身形被震出四尺多遠,雲天岳身後落下了「飛雲僧」。
「血面」,「卧龍」二僧全呆了,說什麼他們也不會想到救雲天岳的竟然是「四師弟」。
看清了救雲天岳的人後,「降魔僧」嘴唇全氣青了,胸口急劇的起伏著,嘴唇啟動了半天,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緩慢的轉過頭來,雲天岳望了身後的「飛雲僧」一眼,冷漠的道:「大帥,你很不智。」
冷淡的笑了一聲,「飛雲僧」道:「施主,智與不智並無界限。」
這時已緩過氣來了,「降魔僧」氣極笑道:「四師弟,你………你好雄渾的掌力啊!」
單掌當胸以問訊的手勢,「飛雲僧」平靜的道:「大師兄,心定功易成,名利實非我輩佛門弟子該企求的,因此………」
「降魔僧」未等「飛雲僧」把話說完,已搶口怒吼道:「好好好,四師弟,你教訓得好。」
似乎無意反對「教訓」二字,「飛雲僧」繼續道:「師尊在世之日,曾教誨我等五人,修心自見性,性見心自明。」
「卧虎僧」已看出事態不對,忙急促的道:「四師弟,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降魔僧」雙目一瞪,道:「老三,誰叫你多嘴。」
話落轉向「飛雲僧」道:「老四,趁著我還叫你老四的時候,你還有什麼話要說何不一齊吐出來。」
好像已有了最後決定,「飛雲僧」沉聲道:「大師兄,忠言逆耳利於行。」
「降魔僧」怒叱道:「少廢話,把你要說的話全說出來。」
「飛雲僧」合什道:「師弟的話全說完了。」
「降魔僧」冷哼了一聲道:「好!」鐵青著臉,又道:「飛雲,現在你已不是我少林寺的人了,老衲決定仍要殺姓雲的。」
「卧虎」、「血面」二僧聞言臉色齊都一變,惶恐的道:「大師兄,四師弟的確有錯,還望大師兄看在同門的情誼上,給他一條自新之路。」
「降魔僧」臉色一沉,冷聲道:「我們誰說算了?」
垂下頭去,二僧慘然的望了「飛雲僧」一眼,親切、痛苦的叫了聲:「四師弟」。
「降魔僧」蠻橫的望著「飛雲僧」道:「飛雲,你可以準備救護姓雲的了。」
雙掌合什當胸,「飛雲僧」沉著的道:「大師兄,此人殺不得。」
「降魔僧」冷笑道:「因為有你助他?」
「飛雲僧」搖搖頭道:「此人並非夭折之相,大師兄,少林正當多難之秋,望大師兄替門下僧侶設想,放此人一馬。」
「降魔僧」冷笑道:「只可惜少林不是由你做主。」
話落一頓,沉聲喝道:「飛雲,你可準備了。」
平靜的臉上掠過一抹沉痛的神情,「飛雲僧」浩然長嘆一聲道:「大師兄,你真要動手嗎?」
「降魔僧」冷冷的道:「老衲一向言出不二,我們誰先出手?」
「飛雲僧」恭身道:「小弟不敢與大師兄過招。」
「降魔僧」冷笑道:「那你決救不了他,其實,你大可以放手干,你已不是少林弟子了,只要我在少林一天,你就別想踏上少林一步。」
慘然一笑,「飛雲僧」道:「師弟已有去處了。」
「降魔僧」冷笑道:「那你不動手,還怕什麼?」
「飛雲僧」看看「卧虎」,「血面」二僧,長嘆一聲,道:「願佛祖佑我少林一脈。」
話落沉聲道:「雲天岳,莫忘了你身上的武功有一半是屬於佛門的,少林一脈與你並沒有深不可解的血海深仇,他年你功成之日,莫要殺我佛門弟子,否則必遭天遣。」
話落臉色一變,由紅轉白,緩緩盤膝坐了下去。
這行動太過於突然,「血面」,「卧虎」二僧先是一怔,突然凄聲叫道:「四師弟,四師弟……」
猛然向前跨了一步,「降魔僧」臉上的怒氣全消失了。
懷著沉重的心情,雲天岳緩慢的轉過身來,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當他看到那張安祥灰白的面孔時,心頭仍不由自主的湧上無比的凄涼。
那臉孔很安祥,但越是安祥卻越使人傷感,這,正證明這個寡言平靜的老僧,這一切舉動都早已想妥當了,包括他這最後的一條路。
「卧虎」,「血面」二僧突然向前跨進兩步,兇狠的盯著雲天岳道:「雲天岳,這些你得負責。」
收回盯住在那張臉上的視線,雲天岳突然抬起頭來,冷嘲似的一笑道:「雲某負什麼責。」
一指「飛雲僧」的屍體,「血面僧」冷森森的道:「他…………他的死。」
冷漠沉著的笑了笑,雲天岳道:「對飛雲大師之死,雲某隻覺得欠下一筆極不易償清的債,但卻並不覺得該負什麼責任。」
話落冷冰冰的道:「真正該付責任的是那位對少林弟子有無上威嚴,操去留之大權的高僧啊!」
「降魔僧」暴喝一聲道:「住嘴,你這利口小輩。」
嘖嘖了兩聲,雲天岳斜眼瞟著「降魔僧」道:「大師潛修多年,竟然溫故知新,仍不忘這些好聽的話,雲天岳對你這位佛門高僧可又增加了十二萬分的敬意啊。」
青石上的「邪劍」聞言突然狂笑道:「哈哈……小子,你這話可真絕到了家,難怪大和尚說你利口,啊哈哈……」
臉上的怒氣又浮上來了,「降魔僧」怒吼道:「小輩,老衲今天如不殺你,實難消心頭之恨!」
雲天岳道:「慢著,大和尚,雲某還有話沒說完,現在突然又不想馬上死了。」
「降魔僧」冷笑道:「只怕由不得你。」
青石上的「邪劍」易見心突然插口道:「這小子說話怪有趣的,大和尚,我易見心替他求個情如何?」
「降魔僧」正在氣頭上,聞言不顧一切的道:「易施主如要救他,何不現在就下來?」
「邪劍」易見心笑容一收,冷聲道:「這算得上是挑戰了,不過,現在我易見心可沒這個打算,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我可想聽這小子再說幾句,如果你大和尚不給這個面子,嘿嘿!那可是存心要逼虎下山了!」
細想想,這個敵人的確也樹不起,「降魔僧」強忍下一口怒氣,沒再開口。
雲天岳此時冷笑一聲道:「說話之前,雲某先要聲明,決無意向各位求免,事實雲某也知道,大和尚既然連救自己性命的師弟都狠得下心逼死他,決無理由放過一個舉手可殺的不識之人,不過,話還是說在前面的好。」
「降魔僧」厲聲道:「利口狂徒,事實上,當時就是我四師弟不出口,你重傷之下,也決傷不了我四人之命。」
雲天岳嘲弄的一笑,道:「大和尚,飛雲大師靈魂走了沒多遠,你這『四師弟』可別叫得那麼大聲,萬一他聽到回來了,一入殼又活了那你豈不又麻煩了,到底是認呢?還是不認呢?」
青石上的「邪劍」易見心一拍大腿,笑道:「有理有理,認了臉上無光,不認,又是親口叫的,的確麻煩,小子,難得你命在旦夕之際,還想得這麼周到,哈哈………」
「降魔僧」的老臉青紅連變了數變,強忍住滿腔怒火,沒有吭聲。
雲天岳繼續道:「當然,飛雲大師是有道高僧,一不貪圖紅塵名利,二不倦戀無師門情誼之輩,就算聽到了也決不肯回來的,其實,他要是真回來,雲某要說的話也無法開口了。」
話落俊臉一整,冷聲道:「大和尚,話歸正題,在雲某要傷你們性命之前,雲某除了左臂的外傷之外,可沒有任何內傷。」
「卧虎僧」冷笑道:「施主,你已是將死之人,何必再往自己臉上貼金?」
雲天岳冷冷的道:「正因為雲某命在旦夕,所以才沒有欺騙三位的必要,連啖心獸的功力,尚無法破除雲某的佛功,你少林武學再精奧,一個二流角色,傾盡全力也決勝不過啖心獸吧。」
「血面僧」冷聲道:「這裡可有少林二流角色?」
雲天岳冷笑一聲道:「事實降魔大和尚明白,他那全力一擊是在右掌的五指上,但卻沒到那一劃中竟未划中雲某要害,因此,傖促之下,又補了雲某一掌,但那一掌卻無法震開雲某的佛功,大和尚,雲某沒說錯吧?」
「降魔僧」本來不打算承認,但卻怕「邪劍」揭他的底,當下不答反問道:「雲天岳,這些與你今日的危境有何關聯?」
雲天岳冷冷的一搖頭,道:「的確沒有關係,但云某的話卻可以使你大和尚平心靜氣的想一輩子,你活得好僥倖。」
「降魔僧」冷冷一笑,道:「那施主只有自怨命運不佳?」
雲天岳冷然一笑道:「沒什麼可怨的,雲某這一死,雖然有許多債沒收,但同樣的也有許多債不用還了。」
「降魔僧」冷哼一聲,道:「老衲本想成全你,但現在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雲天岳一怔道:「決不可能放了雲某吧?」
「降魔僧」陰毒的冷笑道:「也許施主有機會超渡,不過,這些老衲無法預料,得看你的新主人。」
雲天岳道:「但不知雲某的新主人是誰?」
「降魔僧」冷冷的道:「五嶽幫。」
雲天岳一怔,突然若有所悟的大笑道:「哈哈…………別人看來,一定會以為大和尚慈悲為懷,不忍折磨雲某,使雲某無法速死,因此才想假五嶽幫之手,零折了雲天岳,以消心頭之恨,有名有利,大和尚想得可真十全,但是,大和尚,你的本意只怕不如外表這麼光滑好看吧?」
「降魔僧」冷冰冰的道:「老衲不想與施主多費唇舌。」
雲天岳冷冷一笑道:「可要雲某說出來?」
「降魔僧」冷冷的道:「施主何不等一下說給他們聽。」
話落轉向「雙戟遮天」陶子爵道:「陶施主可有意將此人帶回嗎?」
「雙戟遮天」沒有回答,目光先轉向「邪劍」易見心。
懶懶的在青石上坐了下來,「邢劍」把破草席鋪平,在那兒卷劍。
「雙戟遮天」心頭一動,沉聲道:「老夫接受了,多謝大師成全。」說話之間,雙目仍未離開「邪劍」。
好像沒聽到,「邪劍」仍在那兒卷劍。
這下「雙戟遮天」可放心了,一揮手道:「去把此人捆起來。」
號令一下,他身側十幾個漢子立時轟的一聲湧向雲天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