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邪劍怒斗三僧
靜立在當地動也沒動,雲天岳眼看著十幾個漢子如狼似虎的圍繞在他周圍。
立在雲天岳正面的一個五旬上下留有山羊鬍子的猴腮漢子,冷哼了一聲,大剌剌的道:「姓雲的,你是自己跟咱們走呢?還是要咱們兄弟助你一臂?」
淡漠的嗤笑了一聲,雲天岳平靜的道:「朋友,雲某現下自己還能走,不過………」
那漢子自出娘胎大概從來就沒像今天這麼得意過,就怕少了說話的機會,未等雲天岳把話說完,已搶口道:「姓雲的,你很光棍。」
冷漠的笑了笑,雲天岳道:「朋友,說句不好聽的話,雲某這麼做可不是沖著你,說得更難聽點,朋友,讚佩雲天岳,你還不夠資格。」
猴臉一沉,那黑衣漢子臉上變色狠聲道:「姓雲的,大爺就叫你知道有沒有資格叫你呼我大老爺。」
話落搶上一步,照準雲天岳的臉頰就是一掌,速度可也不慢。
猿臂一伸,輕巧的扣住了那人的腕脈,這一著不但大出猴腮漢子的意料之外,就連周圍那些人也不由自主的全部向後驚退了一大步。
掃了那張充滿恐怖的臉孔一眼,雲天岳蒼白的俊臉一沉,冷冰冰的道:「不睜狗眼的東西,雲天岳今天雖然因一時之仁慈而虎落平陽,但你們這等狗腿子再來十個還不是雲某的對手,雲某今天本當拾下你的狗命,但是,這卻將令另位的三位高人稱心如意,因此,雲某放了你了。」
話落右手倏然向外一送,那猴腮漢子站不住馬步,四仰八叉的仰跌地上,老半天爬不起來。
陰沉沉的冷笑了一聲,雲天岳對「降魔僧」道:「大和尚,你可覺得意外?」
「降魔僧」心中的確覺得意外,但那真正的意外原因卻不好直說出來。
「降魔僧」冷聲一笑道:「老衲的確覺得十分意外,老衲沒想到雲施主你小小年紀會如此聰明。」
雲天岳吃吃一笑道:「大師一定很少讚美別人,雲某想來,這讚美決非無因。」
「降魔僧」怕雲天岳說著自己心中的本意,不想使他有思考的機會,聞言冷笑道:「施主在為自己今後要走的那條大道鋪路,雲施主今日不殺之恩,老衲相信日後那人必有一報。」
雲天岳朗笑一聲道:「大師,你真的不明白五嶽幫與玉佛幫之間的關係嗎?大師,掩耳盜鈴智者不為,大和尚,你這話連自己都騙不了,怎麼又妄想來欺矇別人呢?只要在江湖走動的人,誰都知道雲某一落入五嶽幫之手,決無生理,雲某企求什麼回報之恩呢?」
「降魔僧」老臉一紅,但已不好改口,強自定定神,冷笑道:「雲施主,你這麼一說,使老衲更驚奇於你過人的智慧與超人的遠見了。」
淡淡的笑了笑,雲天岳道:「大和尚怎麼不問雲某就知此舉無益而卻偏偏那麼做的目的呢?」
「降魔僧」冷聲道:「老衲確實想知道,只是怕雲施主你不肯說,是以老衲一直沒敢自討沒趣。」
話落出了口,才覺得有些不妥當,但已無法收回了。
此時,他只希望雲天岳還猜不出他的用意,是以,一雙精目一直盯在雲天岳臉上。
突然得意的朗笑了一聲,雲天岳嘲弄似的笑道:「那怎麼會呢,從開始,到現在,雲某就一直等著大和尚你問呢?」
一聽這話,就知事情不妙了,降魔僧知道自己非得走最後那一步棋了,老臉突然一沉,冷冷的道:「雲施主,老衲相信你十分明了今日你自己的尷尬困境。」
雲天岳大笑道:「哈哈……雲天岳萬分感謝大和尚你的關懷,雲某無以為報,只好照直說了。」
話落俊瞼突然一沉,冷聲道:「大和尚,你想借雲某之手,替你滅絕這些知道底細之人之口,對與不對?」
三僧臉上同時泛上了怒潮,「降魔僧」冷聲道:「雲施主,老衲已提醒過你了,但你卻仍然不知自量,妄想賣弄口舌,顛倒黑白,老衲只好………」
雲天岳大笑道:「大和尚,雲某不敢勞動大駕,雲某已說過,自己還能走。」
「降魔僧」目的難達,一股無名恨火全傾瀉在雲天岳身上,狠聲道:「老衲卻想送你一程。」話落雙掌一揚,就要出手。
驀地,一片慘號聲,嚇阻了「降魔僧」蓄勢欲發的雙掌,圍在雲天岳周圍的十幾個漢子,隨著那片慘號聲,全部萎頓地上,無一倖免。
駭然抬起頭來,「降魔僧」的目光恰好對上了青石上的「邪劍」易見心的一雙精眸。
心頭一震,「降魔僧」突然覺得那雙精目中透射出的光芒,好似能看穿每個人心底的隱私,無法自制的,他移開了目光。
仰天狂笑了一聲,「邪劍」易見心大笑道:「哈哈……大和尚,你威風今天是擺定了,少林的臉也給你丟盡了,若依老夫的愚見,今天的事就這麼結束了吧!」
於心實在不甘,同時也怕留下後患,「降魔僧」雖然自知目下實難以與「邪劍」相抗衡,但卻不肯就此作罷,沉聲道:「易施主可還記得當初老衲問你,萬一不幸雲施主落敗時怎麼辦的話嗎?」
「邪劍」易見心「唔」了一聲,點點頭道:「記得,記得,老夫好像說過怨不得別人。」
「降魔僧」得理不饒人,緊盯著道:「目下不知那方落敗了?」
「邪劍」不慍不火的道:「大和尚,你說呢?」
「降魔僧」冷冷的道:「老衲以為該用事實證明。」
「邪劍」易見心於思滿面的老臉突然一沉,冷喝道:「無恥,你們三個老頭逃得一命尚不知足還待怎地?虧你還是佛門弟子。」
「降魔僧」老臉一變,冷聲道:「施主可是仗著功高無敵而想欺人?」
「刷」的一聲抖開草席,「邪劍」易見心一把抓住「魔音劍」,獰聲道:「論武功,合你四人之力亦非人家之敵,若非人家扇下留情,爾等早巳成了無頭之鬼了,老夫雙目不盲,你們想在老夫面前昧心行事,可是瞎了狗眼了。」
五奇僧中除了老四,老五為人謙和不爭名利之外,其他三僧具都是目高於頂,桀傲不群之人,「邪劍」易見心這麼毫不留餘地的謾罵與侮辱,三僧已達無法忍受的地步,「血面僧」霍然蹈出一步,狂笑道:「易施主既然有心要找老衲等的麻煩,何不早說,如此無理取鬧,不怕遺笑武林,留人笑柄嗎?」
「邪劍」易見心寒著臉道:「你是說老夫無中生有?」
「血面僧」冷冷的道:「易施主所說的的確沒有一樣是事實。」
精眸中殺機一閃,雙肩一幌,「邪劍」易見心下了青石,緩步踱向三僧道:「隨你三人怎麼說,老夫今天這混水是淌定了,來來來,你們三個一齊上。」
話落又似想到了什麼,扭頭向著怒容滿面,進退維谷的雙戟遮天陶子爵,道:「陶小子,你也可以算上一份。」
念頭在腦海中風車似的一轉,「雙戟遮天」陶子爵早已看明了形勢,冷冷一笑,道:「陶某目下尚有要事待辦,如果易大俠收拾本堂的弟子,有什麼非做不可的理由的話,本堂倒想聽聽。」
「邪劍」易見心毫無表情的問道:「假使沒有呢?」
「雙戟遮天」陶子爵道:「那陶某一走,日後對易大俠而言將極為不利。」
「邪劍」易見心聞言先是一怔,突然大笑道:「陶小子,你走吧,老夫若要殺你,任你舌翻蓮花也休想活命,老夫既不想殺你,那後果老夫早就想過了。」
「雙戟遮天」陶子爵冷聲道:「陶某擔心你想得不夠周全。」
精目突然一瞪,「邪劍」易見心冷喝道:「小輩,你大概是想見見邪劍吧?」
「雙戟遮天」之所以不參與戰鬥,就是因為知道合他們四人之力也決非「邪劍」易見心之敵,是以才託故欲去,要憑自己一人之力,自然更非邪劍對手,當下見「邪劍」臉色一沉,那肯自討苦吃,冷哼一聲,道:「後會有期。」
話落雙足一頓,人已倒縱出七八尺遠,一閃沒入荒漠中去了。
「邪劍」易見心冷冷的哼了一聲,緩慢的轉過身來,目注三僧道:「咱們怎麼打法?」
「降魔僧」的本意並不願真的與「邪劍」為敵,但「血面僧」話已出口,卻又不能更改,隨即冷冷的道:「施主說吧!」
一看雙方搭上了,雲天岳緩步走到青石旁邊,轉身背依青石,狀致悠閑。
「邪劍」易見心一直目送雲天岳到達石邊,才知道他是欲做壁上觀,倒把「降魔僧」的話忘了,脫口道:「娃兒,你的事可是完了?」
雲天岳淡漠的一笑,道:「還沒有。」
「邪劍」一怔道:「那你到那邊去幹什麼?」
吃吃的笑了一陣,雲天岳道:「雲某得看看你的功力如何,堪不堪與雲某匹敵,因此……」
「邪劍」雙掌「拍」的擊出一聲大響,彎腰大笑道:「哈哈………娃兒,的確有意思,底下的話老夫替你說了吧!你可是也想藉他們來測測老夫之能?」
雲天岳大笑道:「這可是閣下教我的。」
「邪劍」易見心大笑道:「哈哈………現實現實,娃兒,你把『學以致用』這四個字可運用到家!」
雲天岳淡然一笑道:「過獎了!」
轉向「降魔僧」道:「大和尚,你可得全力以赴,否則,憑你三人之力,可休想能對付得了我們兩個。」
看著雲天岳,「邪劍」歪歪頭道:「娃兒,老夫記得方才也曾說過這話。」
雲天岳笑道:「別忘了,雲某慣於現買現賣。」
「邪劍」易見心恍然大悟似的笑道:「哈,老夫倒真健忘呢,娃兒,說實在的,老夫一生少做虧本生意,今天卻在你手下虧了本,不知是老夫老?還是娃兒你比老夫更行呢?」
雲天岳淡淡一笑,道:「以後事實會證明你那種猜測是對是錯的?」
「邪劍」重重的一點頭,道:「對,咱們就等以後事實來證明吧!」
話落倏然轉向三僧道:「咱們動手吧!」
事情已成騎虎之勢,三僧退縮不得,「降魔僧」把心一橫,故示大方的冷聲道:「易施主何不亮劍?」
「邪劍」冷冷的道:「該用時,你就是不說,老夫也會用的,現在,老夫不想動用它,倒是你們三個可別客氣,就一齊上吧!」
「邪劍」在武林中的懾人-望遠超過雲天岳,「降魔僧」曾在雲天岳手中吃過苦頭,那敢託大,冷笑一聲道:「那隻怕易施主要吃虧了。」
「邪劍」易見心冷笑一聲道:「少廢話,動手啦。」
三僧互望了一眼,「降魔僧」沉聲道:「那麼老衲有僭了。」
話聲才落,措身一招「僧叩山門」,忽的一掌推向邪劍胸口,出招之快,就如電光石火。
「邪劍」易見心冷哼一聲,左腳向後倒踏出一步,身子也隨之一側,側身之際,右掌一招「風舞黃葉」反銷向「降魔僧」雙腕。
「邪劍」易見心掌招才出了一半,「血面僧」與「卧虎僧」已迅捷無倫的繞到他身後,雙雙沉喝聲中,揮掌拍向「邪劍」左右兩脅,出招速度,猶在「降魔僧」之上。
「邪劍」易見心久經大敵,豈會把兩人忘記,后踏出的右腳猛然用力,霍然轉過身來,原招不變,揮手纏向二僧雙腕,招式奇快無比。
雲天岳暗暗吃了一驚,他驚奇的倒不是邪劍身手的快捷,而是他竟能猜測得准「降魔僧」是空招誘敵而不與理會,把身後空門暴露於「降魔僧」面前,坦然應敵,這是雲天岳所沒有的經驗。
「降魔僧」真沒想到他能洞悉自己的用心,雖見空門露在面前,怎奈招式已老,只有眼看著良機消失而無法及時下手。
恨得使勁咬了咬牙,倏然收回雙掌,這時那邊二僧正好被「邪劍」逼了回去。
收回的雙掌,再度無聲無息的對準「邪劍」易見心背心拍了下來,「降魔僧」希望二個師弟這時能再攻上來。
然而,事與願違,他雙掌才伸出了一半,已結結實實的迎上「邪劍」易見心返身揮出的左掌。
「砰」的一聲大響,「降魔僧」在飛旋的掌風余勁中倒退了三步,胸口氣血翻騰不止,心中暗自駭異。
「邪劍」易見心也被震得退了一步,老臉也為之一變,由這一掌,他測知「降魔僧」的功力在他估計之上,間接使他推知雲天岳的武功,似不在自己之下。
兩人才對了一掌,「邪劍」身後二僧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了上來,指顧之間,各攻了十二三掌,顯然是企圖搶制先機。
心頭一凜,「邪劍」狂笑聲中,瘦長的身子就地一旋,右掌幻出一片罡猛無倫的掌影,向外反擊出去,以攻止攻,絲毫不避不守。
「降魔僧」深吸一口冷氣,縱身一躍,也加入了戰圈,以三攻一。
整個斗場,立時掌影飄飛,風起丈外,砂飛石走,風動雷鳴,聲勢駭人之極。
靜靜的注視著斗場,雲天岳蒼白的俊臉十分凝重,「邪劍」的功力使他為難,並不是怕勝不了他,而是,雲天岳想在不傷害他的情況下制住他。
但是,由目前的情形看來,他的功力似乎不在自己之下,那招式也精奧無比,比鬥起來,要求沒有傷亡只怕不易,何況,直到現在,他左手的「魔音劍」還一直沒動用過呢。
不到盞茶的時間,斗場中已鬥了近百招………勝負之勢,依舊毫無跡象。
就在這時,突聽邪劍大笑道:「哈哈………娃兒,你可看到了點什麼心得沒有?」說話之際,連攻了七掌。
冷漠的輕笑了一聲,雲天岳道:「如有心得,尊駕該比雲某早些才是。」
右掌又拍出十二掌,擊退急攻上來的三僧,「邪劍」笑道:「娃兒,你一向不肯吃虧可是?」
雲天岳冷漠的道:「雲某也沒想要佔尊駕的便宜。」
閃開十掌,「邪劍」易見心反攻出二十四掌,大笑一聲,道:「對,也有理,娃兒,那老夫就要說出自己的觀感來了。」
淡漠的笑了笑,雲天岳道:「雲某在這裡聽著。」
「邪劍」邊攻邊道:「娃兒,你經驗遠不如老夫,你可相信?」
雲天岳淡淡的道:「雲某不但相信而且承認,但不知雲某的武功與尊駕相比如何?」
冷喝一聲,「邪劍」避過了險惡的一掌,連攻出一十八掌,道:「娃兒,現在該輪到你了。」
雲天岳道:「尊駕賴以成名的魔音劍好像還沒出手呢?」
「邪劍」易見心道:「老夫掌上功夫如何?」
雲天岳淡淡的道:「不如雲某,尊駕可相信?」
「邪劍」易見心聞言心頭一震,掌招也跟著一緩,就在這間不容髮的一瞬間,「降魔僧」的「達摩指」以迅猛無倫的速度當胸划向「邪劍」。
「邪劍」駭然一震,身子急忙往後一傾,飛起左腳,踢向「降魔僧」的小腹,攻取部位,使人無法預料得到。
「降魔僧」沒想到他會攻出這麼一招,心頭一震,撤招自保,直劃出去的五指一橫,斜斜的切向「邪劍」易見心的腳面,這時,「邪劍」身後的二僧也已攻到。
閃電把腳向後一攻一沉,「嘶」的一聲,「邪劍」肥大的褲管被劃出一道半尺多長的口子,絲毫之差,沒切在腳面之上。
顧不得看腳,「邪劍」身子向下一放,以背貼地,右掌聚滿功力,一招「仰掃天星」揮臂鋪出一片掌幕,封向二僧急壓而至的掌力。
「拍拍」一陣連響,二僧飛聚而至的身子突然向右後飛彈出去。
就在這一瞬間,地上的「邪劍」易見心突然飛身彈起,一道白虹夾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哀號似的怪叫聲,一閃卷向三僧腰際。
也許是那刺耳的嘯聲使人的注意力無法集中,三僧除了驚駭的叫出了「魔音劍」三個字外,竟然不知所措。
眼看著三僧就要橫屍就地了,雲天岳竟然忍不住脫口叫道:「不要傷他們!」
刺耳的嘯聲突然終止,白虹一閃而逝,一條人影由三僧圍成的核心中如鬼魅般的一閃飄了出來。
三僧二次死裡逃生,心中似已有所醒悟,是以沒有再出手襲擊,一個個木然的站在當地。
雲天岳看看左手握劍正轉身向著他的「邪劍」易見心,淡漠的道:「尊駕的經驗的確比雲某多。」
「邪劍」易見心道:「你是指老夫沒留在三人中間?」
雲天岳笑道:「雲某當時如果也像你一樣,當不致於落到這般田地。」話落掃了面帶愧色的三僧一眼。
「邪劍」易見心突然冷冷的道:「娃兒,經驗有時比武功更來得重要,老夫這一點只怕要勝過你太多了。」
雲天岳嘴唇一動,卻被「邪劍」搖手止住了,他搶先道:「娃兒,等我要辦的事還有很多,等老夫打發了他們再說。」
話落轉向三僧道:「大和尚,現在你們有何打算。」
「降魔僧」心中暗自一嘆冷冷的道:「老衲等今天接受了生平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這是兩位所賜。」
「邪劍」易見心不怒反笑道:「大和尚,由這一點看來,你還有幾兩硬骨頭,大丈夫不忘身受之恥,我倆會等著你們的。」
「血面僧」冷哼一聲,似要開腔,但被「降魔僧」阻住了,他望了地上的「飛雲僧」枯坐著的屍首一眼,滄然一嘆,道:「老衲是出家之人,並非什麼英雄大丈夫。」
「邪劍」聞言一怔,道:「難道說你們今天之恥就這麼忍下去了嗎?」
這個一生不肯服人認輸的倔強和尚,經過兩次挫敗,好像是完全醒悟了,他平靜的點點頭,道:「老衲確實打算那麼做。」
「邪劍」易見心好像覺得不失所望似的,猛然嗤笑一聲,道:「沒出息。」話落霍然轉過身去。
「血面僧」臉上怒容一閃,似要發作,但當他看到大師兄那張靜如止水的面孔時,那怒火又消失了。
看看虎依在青石上的雲天岳,「降魔僧」沉重的道:「雲施主,老衲仍會再找你的,但是,老衲要事先聲明,不是為了要報今天之辱。」
冷漠的掃了他一眼,雲天岳道:「既非報仇雪恨,雲某不知大師要找雲某所為何來?可是為了替天下蒼生除害?」
「降魔僧」老臉一紅,沉聲道:「老衲找施主,仍然是為了要取施主性命,但卻沒有任何理由。」
雲天岳朗聲一笑道:「起碼也該有個借口是嗎?」
「降魔僧」感慨的道:「雲施主,你年紀不大,但臨事的冷靜與那份超人的分析能力,使老衲沒有勇氣找借口,因為,對你,任何借口老衲都等於是在自取其辱。」
「卧虎僧」不安的輕聲喚道:「大師兄,你………」
黯然一笑,「降魔僧」道:「三師弟,事實擺在眼前,我們用不著隱瞞什麼?」
「邪劍」易見心轉過身來,冷聲道:「對,生死本不足論,做人爽快第一。」
雲天岳淡淡的道:「既然不願找借口,那何不把真正的目的說出來,雲某相信我那條命對三位必然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降魔僧」沉聲道:「雲施主之命,猶重於老衲三人的三條命。」
雲天岳俊臉一凜,但立時又恢復原狀,冷漠的一笑,道:「這麼說雲某若與三位換了反倒佔了便宜?」
「降魔僧」道:「別人千命,難敵自己一條命,施主此言說差了。」
淡淡的,雲天岳道:「雲某若是差了,錯過今日,大師只怕永難達到目的。」
「降魔僧」凝重的道:「各人皆有自衛之權,雲施主,因此老衲說日後仍要找你。」
雲天岳簡捷的道:「不是今天?」
「降魔僧」搖搖頭,道:「雲施主,今天的事就此結束了。」
話落掃了二個師弟一眼,神色凝重沉痛的緩步向「飛雲僧」的屍體走去。
知道師兄的用意,其他二僧已緩慢的走向「飛雲僧」的屍體,神情也一樣的凝重與沉痛。
肅煞的秋風吹得枯草沙沙作響,在這種凄涼,蕭瑟的場合中聽到這種單調的聲音,令人感到格外的沉寂與哀傷。
此地死的人並不多,但對那些爭勇斗很江湖殘暴之徒,並不使人覺得其死有什麼特殊的意味。
在沙沙單調聲音中,三僧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飛雲僧」的屍體,沉重的一步一步的向崖下走去。
一直目送到三僧的影子消失了很久,很久,「邪劍」易見心才開口道:「娃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才你如果不多說那一句話,也不致於留下日後的麻煩。」
雲天岳冷冷的笑了笑,道:「尊駕的意思是說這麻煩是雲某自己找來的?」
「邪劍」易見心正色道:「如果不是你那聲吆喝,老夫相信那一劍決不會刺偏,這麻煩不是你自己找的是什麼?」
冷冷的笑了一聲,雲天岳道:「尊駕自行道江湖至今,不知曾聽過幾個人的話?」
「邪劍」易見心聞言一怔,注視著雲天岳蒼白的俊臉看了良久,才道:「老夫一生沒聽過任何人的話?」
雲天岳淡然一笑道:「雲某當也不會例外吧?」
「邪劍」易見心又是一怔,突然若有所悟的笑道:「娃兒,你又在挖坑讓老夫跳。」
冷冷的笑了一聲,雲天岳道:「別忘了尊駕曾說過自己的經驗遠超過我雲天岳的那句話。」
「邪劍」易見心道:「就是因為老夫經驗比你多,所以老夫被你引到了坑前而沒有跳下去。」
話落一停,臉色凝重無比的盯著雲天岳道:「娃兒,咱們不用鬥嘴,咱們有話直說或許能省點時間!」
一提到時間,雲天岳心頭立時一震,俊臉一整,冷聲道:「也好,說實在的雲某知道尊駕中途變招並不是為了雲某的那句話,可對?」
「邪劍」易見心念頭一轉,不答反問道:「你如果真有把握,看準了老夫不會真殺他們,那你又為何要開口呢?」
蒼白的俊臉微微一紅,雲天岳道:「這一點,雲某不得不承認經驗真不如你。」
「邪劍」易見心大笑了一聲道:「哈哈………娃兒,這可是你自己親口說的,好,現在咱們言歸正傳,娃兒,在老夫承認真箇不存心殺他們之前,老夫要再問你一句,你從那一點推知老夫不會殺他們?」
雲天岳冷漠的一笑,道:「該是飛雲僧的死吧。」
「邪劍」易見心道:「你是說老夫也受了他的感動?」
雲天岳肯定的點點頭道:「雲某確實那麼想。」
盯視了雲天岳一陣,「邪劍」易見心突然仰天狂笑起來,笑了好一陣子,才道:「娃兒,你還不知道老夫這個邪劍美號的來源吧?」
雲天岳冷冷的道:「雲某想也想得出來。」
「邪劍」易見心道:「那你一定是想錯了。」
雲天岳道:「雲某相信決不會想錯。」
精目中奇光一閃,「邪劍」易見心目光炯炯的逼視著雲天岳道:「娃娃,那你就該知道邪劍並無仁慈之心才是。」
雲天岳冷冷一笑道:「但事實上尊駕卻把仁慈之心在沒有留心的情況下流露出來了。」
「邪劍」易見心冷聲道:「你認為嗎?」
雲天岳冷然一笑,道:「尊駕這認為二字用得不恰當。」
「邪劍」道:「你說呢?」
雲天岳凝聲道:「雲某確信如此。」
臉色寒冷得似要凝霜,「邪劍」冷聲道:「娃兒,肯定的語氣用得太多,有時對自己非常不利,你可知道?」
雲天岳毫無懼色的冷笑一聲道:「尊駕可是要點什麼事實來證明?」
「邪劍」易見心道:「只要你能說得出來。」
雲天岳冷笑一聲道:「要是雲某說出來,只怕尊駕心中的怒意會更濃。」
「邪劍」易見心一怔,仍然冷冷的道:「這話怎麼說?」
雲天岳道:「世間善惡不易分清,因此,做個盡善之人固然不易,同樣的,做個極惡之人也不簡單。」
「邪劍」易見心道:「這與你我之間的事又有何關係?」
雲天岳道:「尊駕要得那第二個極端,因此,不希望別人知道尊駕並沒有完全做到。」
怔了一怔,「邪劍」突然意外的點點頭,道:「娃兒,方才降魔和尚沒有說錯,你有超人的分析能力。」
雲天岳冷漠的道:「這與分析無關,雲某看到了事實。」
才稍緩和的臉色又冷了下來,「邪劍」易見心冷冷的問道:「你怎麼不把那事實說出來呢?可是,哈哈………娃兒,你可是怕死?」
雲天岳冷冷的笑了一聲,道:「怕尊駕殺我?」
「邪劍」寒著臉道:「你可是以為沒有這種可能?」
不否認,雲天岳點點頭,道:「確實有此可能,但是,雲某仍然要說。」
「邪劍」易見心冷聲道:「逞英雄,裝好漢?」
雲天岳冷冷的道:「兩者都不是,雲某隻是想要你知道,你仍有無法掩蓋掉的疏忽。」
「邪劍」易見心突然獰聲道:「如果那是事實,哼哼………」
雲天岳吃聲笑道:「雲某就得立刻喪命是嗎?」
「邪劍」道:「雲天岳,你該知道,發現別人的秘密與自己的秘密被人發現有同樣的危險。」
雲天岳冷冷的點頭笑道:「所以雲某在說出那項事實之前,得先把要說的話說完才行。」
聞言又是一呆,「邪劍」易見心冷聲道:「娃兒,你又搶了先機了,除了經驗之外,老夫覺得你身上的每一樣東西都使老夫不安,甚致連無形無體的言語亦是如此。」
雲天岳大笑道:「哈哈………雲某也總算有一樣東西勝過你了。」
「邪劍」易見心冷笑一聲道:「你的話可說完了?」
雲天岳點點頭道:「也許雲某該說那句話了!」
「邪劍」易見心道:「老夫正在這兒等著呢?」
淡然而平靜的,雲天岳道:「當飛雲僧自斷心脈時,尊駕一定覺得十分意外,不但意外,而且還覺得非常痛心。」
「邪劍」易見心道:「你的猜測?」
「如果說那是猜測,雲某不如直接說那是尊駕臉上的表情告訴雲某的。」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怎麼樣,但云天岳聽說的那種心理狀態卻一點也沒有錯,因此,「邪劍」沒有辦法不相信自己當時臉上的神情確實會把心理狀況流露出來。
精眸中罩上一抹殺機,「邪劍」易見心陰惻惻的笑道:「娃兒,你的說法使老夫………你猜怎樣?」
悠閑的靠在青石上,雲天岳坦然的笑道:「使你無法不相信。」
獰笑了一聲,「邪劍」易見心冷聲道:「的確如此,你猜老夫下一步棋怎麼走?」
冷漠的笑了一聲,雲天岳道:「尊駕仍然要走一步廢棋。」
「邪劍」易見心冷聲道:「說說看。」
冷冷的看了「邪劍」一眼,雲天岳道:「尊駕想殺雲某。」
「邪劍」笑道:「你以為老夫不敢?」
雲天岳笑道:「世間好像沒有尊駕所不敢做的事,不過………」
「邪劍」易見心聞言冷聲喝道:「娃兒,你別拖時間了,不過什麼?」
雲天岳冷冷的道:「雲某的時間多的是,用不著拖。」
反手「拍」的一聲,「邪劍」打了雲天岳一記耳光,獰聲冷笑道:「娃兒,這是個警告。」
用手背抹抹嘴角,雲天岳低頭看看手背上的血跡,突然朗聲笑道:「哈哈………假使雲某是你,雲某就是連肺都氣炸了也決不打這記耳光。」
「邪劍」陰沉的道:「老夫只是告訴你,老夫並不是跟你開玩笑,不過什麼?你最好這就說出來。」
俊臉一沉,雲天岳冷笑道:「其實,雲某不說,尊駕也知道,不過尊駕沒有勇氣殺了雲某。」
左右手閃電向前一湊,刺耳的怪嘯聲中,白虹一閃,「魔音劍」的劍尖已抵住了雲天岳胸口。
低頭看看那柄滿身蛇紋奇形深槽的刺眼古劍,雲天岳吃吃的笑了一陣,道:「尊駕這一步棋走得更差矣。」
右腕向前輕輕一送,劍尖已抵住了雲天岳心窩的皮膚,「邪劍」殘酷的道:「你仍相信老夫不敢殺你嗎?」
雲天岳道:「尊駕這柄怪劍已有四十年未沾人血了,但云某卻仍相信它沾不上雲某的血,尊駕這一生卻將永遠失去用劍的自由,雲某該沒有說錯吧?」
心頭一震,「邪劍」冷笑道:「老夫既殺了你,就算與你比斗過了。」
雲天岳冷冷的道:「雲某此時連個江湖二流角色都不如,更何況,雲某並非敗在你手中。」
「邪劍」有些猶疑了,他冷哼了一聲,道:「但是………」
雲天岳笑道:「但是那限制你的人也許看不到是嗎?若真沒看到,那尊駕可又失著了,你不該放了雙戟遮天。」
老臉上的肌肉突然抽搐了起來,這是理智與怒火搏鬥殘留下的痕迹。
雲天岳凝視著他臉上的表情,心中遠不如表面上那麼平靜。
突然,激動的狂笑了一聲,「邪劍」易見心翻腕撤回長劍,緩緩插入鞘中,道:「娃兒,你全勝了。」
低頭看看胸口,雲天岳道:「那麼雲某可以走了吧!」
「邪劍」易見心沉聲道:「老夫想把你的傷治好,救人救到底。」
雲天岳冷冷一笑,道:「尊駕不但要把雲某的傷治好,而且,雲某傷愈之後,尊駕只怕還要助雲某把谷中的事也解決掉呢。」
「邪劍」把「魔音劍」放在青石上,探手入懷摸出一個青玉瓶,撥開蓋子,倒出一顆青色龍眼大小的藥丸,遞給雲天岳,道:「你怎麼知道?」
毫不客氣的伸手接過藥丸,隨手投入口中,雲天岳冷笑道:「尊駕還要雲某再說出來嗎?」
「邪劍」冷哼了一聲,恨聲道:「娃兒,你太聰明了,天嫉奇才,娃兒,老夫真替你擔心。」
雲天岳就地盤膝坐了下來,冷然一笑道:「尊駕卻活了這麼久。」
「邪劍」一怔,道:「你覺得老夫也該遭天嫉?」
雲天岳冷笑一聲,道:「雲某對你的感覺,也許與你對雲某的感覺一樣。」話落緩緩閉上了眼睛。
「邪劍」易見心脫口道:「老夫想殺你,大概你也想殺老夫吧?」
雲天岳閉目開始行動,沒有回答。
看看這個使他驚異的少年人,「邪劍」易見心忍不住自語道:「咱們這一老一少,只怕得有一場好拚。」
說話間,人已走到青石邊,把「魔音劍」用草席捲了起來,重新走到雲天岳身側,背對著雲天岳,在五尺左右坐了下來。
藥丸有著驚人的功效,雲天岳閉目一開始運功,就覺得丹田渙散了的真氣很快的自四面八方凝聚回來,不到兩頓飯的工夫,已能催動自入。
於是,開始導氣入脈,流轉全身,如此運行了十二周天,重將真氣導回丹田時,內傷已然全愈。
睜開星目,雲天岳發現周圍已然全黑了,這才知道自己療傷的這段時間並不短。
望著枯坐的「邪劍」易見心的背影,雲天岳道:「尊駕不怕雲某醒來暗下毒手嗎?」
沒有回頭,「邪劍」道:「但你卻沒有那麼做,不過,老夫也沒想到你會醒得這麼快。」
站起身來,雲天岳道:「這該歸功於尊駕的靈藥才是,那藥用在雲某身上,不覺得可惜嗎?」
「邪劍」轉過身來,冷漠的道:「將本求利,理所當然,老夫若無求於你,當然也不會下本錢,既然下了本錢,就不怕收不回利潤來。」
雲天岳淡然一笑道:「雲某卻擔心尊駕連血本都失掉了。」
冷冷的哼了一聲,「邪劍」道:「等事實來證明吧!」
話落一頓,道:「娃兒,咱們現在到那裡去?」言下之意,顯然是跟定雲天岳了。
雲天岳冷冷的道:「雲某要回鶴岩。」
「邪劍」道:「老夫同你去。」
雲天岳道:「怕雲某跑掉?」
「邪劍」道:「你經驗不足,怕你上了五嶽幫的當。」
「這是關心雲某嗎?」
「邪劍」笑道:「老夫在將本求利。」
心知無法擺脫掉他,雲天岳冷冷的道:「尊駕與雲某同行,不知咱們誰聽誰的?」
「邪劍」臉色一沉,道:「咱們誰也不用聽誰的?」
雲天岳道:「尊駑相不相信雲某?」
「邪劍」道:「老夫信得過你。」
冷冷的,雲天岳道:「那你為何不約定一個時間,到時你我就在那裡相會如何?」
「邪劍」聞言一怔,立刻就明白了雲天岳的用意,脫口道:「你怕老夫與你同行,會傷害了你的人?」
淡漠的,雲天岳道:「雲某確實這麼想。」
略微思考了一下,「邪劍」易見心道:「好,老夫聽你的如何?」
沒有再說什麼,雲天岳仰臉看看天星,辨明了方向,轉身向鶴岩急馳而去,「邪劍」易見心緊跟在他身後。
頓飯工夫,兩人已馳下高岩,落身在鶴岩岩底之下,抬眼向四周打量了一陣,雲天岳發現三十丈外的鶴岩正對面的石崖上果然有個極小的洞口,心知「神狐」指的就是那裡,當下深吸了一口冷氣,就要撲過去。
一把拉住雲天岳,「邪劍」道:「你可是想到對面去?」
雲天岳冷聲道:「假使尊駕無意跟去的話,雲某無意勉強你。」
「邪劍」笑了笑道:「老夫得先知道你的本意要不要他們知道,因為老夫說過要聽你的。」
雲天岳聞言心頭一動,向那些林立的怪石打量了一眼,竟然沒發現絲毫動靜,不由懷疑的回頭看了「邪劍」一眼。
「邪劍」笑道:「不用看我,老夫沒看到什麼,因此,老夫才相信要過去不容易。」
雲天岳聰敏過人,聞言突然明白了過來,冷哼了一聲道:「這裡的確不該無巡守之人。」
「邪劍」道:「咱們怎麼過去?」
雲天岳冷酷的笑了一聲,道:「就由這裡過去。」
「邪劍」一笑道:「明著?」
雲天岳道:「明著,但卻只對付阻擋之人而不追殺。」
「邪劍」笑道:「狠不下心?」
雲天岳道:「雲某的目標不是他們。」話落飛身向對面撲了過去。
伸手從地上摸了一塊大石頭,「邪劍」隨後跟了下來,邊走邊把石塊捏碎裝入衣袖中。
不到四個起落,雲天岳已撲到對崖下的亂石附近。
驀地,崖壁離約二十丈處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道:「留下那個玉佛幫的餘孽。」
喝聲才落,林立的亂石後面以及石壁上能隱避身形的突石上立刻湧出不下數百五嶽幫的黑衣漢子,在一片冷喝聲中,暗器急如雨點般的直打下來。
對方脫口說出自己是五嶽幫的餘孽,雲天岳心中暗自高興,這證明他所找的位置並沒有錯。
探手摸出袖中玉扇,一式「遮天蓋地」把攻至的暗器掃落一邊,涌身直向崖上撲去。
以雲天岳的功力,本可一躍登上高不足五十丈的崖頂,但他卻不肯就此上去,飛身直向離地不滿十丈的一處突出的怪石上撲去,因為,那裡有五六個五嶽幫的幫眾。
撲上石頂,雲天岳才想動手,突聽那五六個漢子同時慘叫一聲,滿面鮮血的跌卧就地。
微微一怔,雲天岳又向第二塊石上撲去,那上面有十幾個人,情形也是一樣,不過,這次雲天岳看清他們都是死在石塊下的。
心頭一動,雲天岳猛然一回頭,只見「邪劍」仍留在地上沒有動身,心中也就明白了。
知道阻路的人,自己連一個也別想殺了,雲天岳一賭氣,飛身直登上崖頂,落地一彎腰,也摸起了一方石塊。
目送雲天岳登上崖頂,「邪劍」大笑一聲,揮袖掃落近身的暗器,選定人數最多的地方,也飛身向崖頂撲去。
縱上了離地約十五丈的第一個落足點,「邪劍」向里一望,不由一怔,敵情十五六個黑衣漢子,此時竟連一個活的也沒有了,心中暗叫了一聲:「怪事。」
抬頭看好第二個落足點,那裡也有十五六個漢子,正在向他發射著暗器,心中暗自一喜,忖道:「那邊他可沒經過。」
忖罷雙掌舞動,護住全身,又撲上了第二站,那知情形如方才一般無二。
「邪劍」怔了怔,突然心頭一動,暗忖道:「這小子一點虧也不吃。」
忖罷乾脆縱身一躍,直飛上五十多丈高的崖頂。
由於他縱躍的距離太高,人還沒到崖頂,崖下已有人叫道:「那是雲天岳,否則,五嶽幫沒有人能一縱超出三十丈外。」
「他沒有死在四奇僧手中?」聲音有些驚悸與不安。
「沒死正好,這下他可是自己投進羅網中去了。」
「邪劍」落足崖頂,望著雲天岳,道:「娃兒,咱們這可叫做守望相助了。」
雲天岳淡然一笑道:「也叫做禮尚往來。」
「邪劍」笑了笑,沒再接下去,開始抬頭向四周打量。
雲天岳趁機向四周掃了一眼,只見此處並非斷崖的頂峰,再往上去,還有二十多丈才能到頂,這裡只是一處方圓二十來丈的平坦石台,形如一方桌面,水平鑲入石壁中似的。
此地,由上面下來或由上面出去,都非難事,略會武功的人均能辦到,但是,如要由谷地進出,則一般武林中人可就沒有這種本事了。
正將鶴岩的石壁下,有一方可容四人進出的洞口,洞內景象,由外面無法看到。
雲天岳向崖頂打量了一陣,暗忖道:「顯然本幫弟子的存身處,五嶽幫已然探出來了,由此處形勢看來,他們不在谷底放重兵是對的。」
「邪劍」這時也看出了端倪,望著雲天岳道:「娃兒,你的手下幫眾可是藏在洞中。」
雲天岳冷漠的道:「雲某猜測他們應在洞內才對。」
「邪劍」向四周掃了一眼,道:「娃兒,你說五嶽幫知道不知道他們藏在這裡。」
雲天岳冷冷的道:「尊駕何不說本幫弟子已經被困住了。」
大笑了一聲,「邪劍」道:「哈哈,老夫本想那麼說,但是,對你恐太不敬了。」
雲天岳一怔,道:「敬我?」
「邪劍」笑道:「亦如你敬我啊!好了,娃兒,咱們不鬥口了,你何不叫他們出來。」
雲天岳心中已有了反擊的計劃,正急著與他們會合,聞言不再多說,冷聲道:「雲某正在考慮怎麼進去。」
「邪劍」道:「你怕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
雲天岳冷笑一聲,道:「雲某隻是怕被困在洞中。」
看了雲天岳良久,「邪劍」突然大笑道:「原來貴幫還有高人呢,哈哈………顯然老夫方才的藏字是說錯了。」話中含有諷刺意味。
雲天岳冷笑一聲道:「尊駕何不進去看看再說。」
略微遲疑了一下,「邪劍」易見心冷哼了一聲,道:「那老夫就代你打個頭陣了。」
話落一縱落身洞口,大步踏入洞中,只走了幾步,就覺眼前一黑,就好像雙眼給蒙起來似的,什麼也看不見。
心頭一震,急忙撤掌,向前拍去,那知,平日-猛無倫幾乎無堅不摧的掌力,此時竟如石沉大海,毫無反應,心中不由大駭,暴吼聲中,一連又攻出了七八掌情況亦如第一掌,仍然是沒有迴音,這才知道雲天岳的話並非欺人之談。
怕激惱了這個老邪物,在「神狐」撤陣放行之時,自己一個照顧不周,傷了手下弟子,雲天岳也跟著走了進去。
一進陣,感覺與「邪劍」一樣,也是一片漆黑,在洞口時,明明看見「邪劍」就在眼前,那知一進來,竟然什麼也看不見。
不過,雲天岳的感受與「邪劍」完全不同,他不但不緊張,心中反而覺得無比的欣慰,由這小小的一個陣圖的威力使他相信玉佛幫有了「神狐」賀延齡日後克敵制勝或退而自守,都將增加無限的威力與安全。
雲天岳進去不久,突聽有人叫道:「又捉到了一個了。」
另一個聲音道:「快去請示賀大俠怎麼處理。」
這時,好像又有人發現了雲天岳,只聽他叫道:「那邊還有一個…咦,是幫主。」
「果然是少幫主……」
「哈!幫主回來了!」
接著,陣中響起一片歡呼聲,聲音充滿了期望與歡愉,只可惜雲天岳看不見那些興奮的面孔。
就在這時,雲天岳突覺眼前一亮,還沒來得及分辨是怎麼回事,耳邊已響起「邪劍」易見心一聲震耳的怒吼,道:「老夫斃了你們這些不長眼的狗雜種。」
雲天岳聞言心頭一震身子一措,閃電撲到「邪劍」身前,正迎著他拍出的雙掌。
「邪劍」易見心久經大敵,雙掌才揚起來,未見對面的人有所舉動,眼前竟然搶進一條人影,只道玉佛幫中真有人的武功還在雲天岳之上,當下心頭一驚,急忙退出三四尺,雙掌也就沒敢立即拍下,等看清來人是雲天岳,老臉登時一沉,冷聲道:「你想幹什麼?」
雲天岳冷冷一笑道:「雲某正想用那幾個字問你呢!」
「邪劍」易見心冷聲道:「老夫要宰了他們?」
冷冷的哼了一聲,雲天岳道:「憑什麼?就因為他們中有人曾困過尊駕嗎?」
「邪劍」蠻橫的道:「正是這麼說。」
雲天岳冷笑一聲道:「咱們聽誰的?」
老臉上的怒容漸漸消失了,「邪劍」氣呼呼的哼了一聲,道:「娃兒,錯過今日,哼。」
淡淡的笑了笑,雲天岳道:「但今天尊駕卻得忍著點。」
知道再說下去決討不到便宜,「邪劍」易見心冷笑一聲,道:「老夫到外面等著你了。」
雲天岳冷漠的道:「尊駕請便。」
事實上,雲天岳就是不說這話,「邪劍」易見心也不可能待在洞中了,因此,話落他已走出洞去了。
「邪劍」一出去,首先搶到雲天岳身側的是「天香公主」,好像第一眼地就看到雲天岳左臂上的傷了。
望著那張顯得有點疲倦的俊臉,她關懷的低聲道:「你的左臂怎麼了?」
本能的向左臂看了一眼,雲天岳道:「受了一點傷,不要緊。」
一面輕輕的在翻剝著衣服,一面問道:「是五奇僧傷了你?」
雲天岳看著那一張張充滿興奮與希望的幫中弟子的面孔,心中思潮洶湧,一時之間,也說不出是悲是喜,竟忘了回答「天香公主」的話。
突然,「天香公主」忍不住驚叫道:「啊,傷的這麼深。」
這一聲驚叫,把玉佛幫的弟子全拉回了現實,一片震耳的呼聲,齊叫道:「少主萬安」,隨著呼聲,全都拜了下去。
揮揮右手,雲天岳沉痛,凝重的沉聲道:「全起來,全起來。」
眾人並沒有立刻起來,直到行完見幫主之禮,才一齊站了起來。
「神狐」賀延齡乾咳一聲,才想開口,突見風雷神熊飛一下子衝到雲天岳面前,雙錘往地上一扔,雙膝跪在雲天岳面前,但卻一句話也不說。
看到他,雲天岳立時想起了「神算童叟」賈實,俊臉痛苦的抽搐了良久,才以生澀的聲音道:「熊飛,你起來。」
「風雷神」熊飛道:「不起來了。」
雲天岳沉聲道:「這是為何?」
「風雷神」熊飛楞楞的道:「賈叔說要跪到俺汗流夾背的時候你就原諒俺了。」
仰臉看著洞頂,雲天岳被滾動在眸子中的淚珠蒙蔽了視線,洞頂雖然不高,但他卻什麼也看不清楚。
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剛毅的心上人流淚,「天香公主」忘了周圍還有這許多人的存在了,她,一把抓住雲天岳的右臂,顫聲道:「天岳,你………你怎麼流淚了。」
搖搖頭,雲天岳沉重的嘆息了一聲,以一種近乎沙啞的聲音,沉聲道:「熊飛,你起來。」
「風雷神」是生就的直腸子,死心眼,一生就是渾,聞言猛搖著頭,道:「不流汗,俺是說什麼也不起來。」
「神狐」上前拉了熊飛一把,一使眼色,示意叫他快起來。
「風雷神」一楞道:「你用眼睛勾俺怎的,有話好說嘛。」
「神狐」賀延齡知道不開腔是不行了,沉聲道:「風雷神,你是不是打算再把幫主氣走了?」
這下「風雷神」熊飛可真緊張了,口不擇言的搖手大叫道:「俺可沒有這個意思,騙人是王八蛋。」
「神狐」道:「那就快起來。」
「風雷神」熊飛望了雲天岳一眼,愁苦的道:「但是,俺………俺怕………」
「神狐」正色道:「幫主早就原諒了你了。」
「風雷神」熊飛道:「真的?」
「神狐」沉墼道:「當然是真的了,誰還騙你不成。」
「風雷神」道:「俺不是問你啊!」
「神狐」氣得臉都青了,-當著雲天岳的面卻連大盤話也無法說一句,直急得直搓手。
深深的吸了口冷氣,雲天岳壓下起伏的思潮,沉盤道:「熊飛,是真的,起來吧。」
黃臉充滿了喜色,熊飛探手抓起雙錘,一躍站了起來,嘟嚷道:「王八蛋才願意跪在冰涼的石地上,幫主,俺發誓,今後就是你殺了俺,俺也不說一句埋怨的話。」
雲天岳俊臉一沉,道:「別胡說。」
一見雲天岳臉色不對,風雷神熊飛才把蹩了一肚子要說的話全咽了下去。
好像能體會出小幫主此時的心境,在興奮中充滿了悲與憤,「神狐」賀延齡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輕聲恭敬的道:「幫主請到洞內安歇。」
雲天岳點點頭,眾人這時也都跟著想到不該讓幫主站在這裡。
沒有任何人吩咐,涌塞作一堆,爭看幫主的二三十個玉佛幫的弟子,自動的分成兩排,將中間讓出一條走道來。
「神狐」賀延齡當前引路道:「請幫主隨我來。」話落當先向前走去。
雲天岳向眾人看了一眼,跟著賀延齡起步向洞內行去,「天香公主」緊跟在他身側,「風雷神」提出雙錘走在最後。
「風雷神」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止住腳步叫道:「喂,幫主,那洞口的陣要不要恢復。」
這個,大家倒沒有想到,「神狐」賀延齡心中暗道:「想不到這楞傢伙今天也仔細起來了」忖罷才待開口,突然又想到自己不該開口。
雲天岳略一思忖道:「不必了。」
「神狐」賀延齡聞言不明白的望著雲天岳道:「幫主,目下我們………」
雲天岳笑了笑道:「目前的形勢我看得出來,但現在無人能近得洞口了。」
「神狐」一怔,道:「幫主是說那位老前輩會守住洞口。」
雲天岳點點頭,沒有做答。
「天香公主」忍不住脫口問道:「那人是誰?怎麼那麼凶呢?」
沉重的,雲天岳道:「邪劍。」
「神狐」聞言心頭大震,脫口道:「邪劍,是,是四十年前的………不可能是他吧?」
雲天岳沉重的一笑,道:「正是四十年前的邪劍易見心。」
「神狐」賀延齡心思細密,聞言心頭一凜,一雙眸子不由自主的移注在雲天岳臉上,良久,才問道:「幫主,邪劍稟性古怪,一生沒有任何朋友,幫主,延齡奇怪他為什麼要與幫主合作。」
嘴唇動了一下,雲天岳似想說出經過,但話到嘴邊又止住了,淡淡的笑了笑,雲天岳道:「當然有原因。」
「天香公主」芳心中突然打了個無法解開的暗結,脫口道:「什麼原因?」
不願意讓她知道而擔心,雲天岳聳聳肩道:「現在我們沒有時間談這些啊!」
一段深長的洞道,已在說話中走完,前導的賀延齡側身一站,道:「幫主請裡面。」
雲天岳又向前走了幾步,這才發現洞道右側有一個三四十丈方圓的石室,石室甚是乾燥,地下鋪著幾條棉被,可能是眾人休息用的,除此之外,俱是些兵器。
雲天岳舉步入內,靠著右側石壁坐了下來,眾人也都相繼走了進來。
雲天岳擺擺手,示意眾人坐下來。
「神狐」賀延齡上前幾步,道:「幫主何不先休息一下。」
雲天岳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神狐」道:「四更初了。」
話落看看「天香公主」道:「此地人多,姑娘,就請幫主到姑娘的室內去休息一下可好。」
「天香公主」粉臉一紅,輕聲道:「但憑吩咐。」
雲天岳聞言一怔,目光向四周打量了一陣,才發現在自己左側的石壁下有一個僅能容一個人側身進出的小洞口,由洞口石頭的痕迹,一眼可知是新開的,不由自主的道:「是新開的。」
「風雷神」熊飛生性直爽,聞言忙道:「因幫主不在,大家的意思以為,敬姑娘她,就是敬幫主,所以……」
「神狐」賀延齡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風雷神」熊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說話機會,被「神狐」一阻,可就急了,大眼一瞪道:「只准你說,俺連一句話都不能說了?」
「神狐」道:「你也該找那該說的再說啊!」
「風雷神」不服的道:「難道這個就不該說了?」
話落轉向雲天岳道:「幫主,你評評理,俺該不該說?」
雲天岳心中甚是感動,聞言感激的掃了眾人一眼,忙道:「該說,該說。」
「風雷神」轉臉望著神狐道:「如何?誰對?」
知道跟他是有理也數說不清,「神狐」乾脆就來個不理不睬。
「天香公主」輕聲對雲天岳道:「你的確也該休息休息了。」
的確有些疲倦的感覺,但云天岳知道目下沒有時間容他休息,搖搖頭,他道:「不必了,我並不怎麼累,延齡,這邊的情形如何?」
「神狐」道:「現在時間還早,幫主何不先休息休息再計劃?」
雲天岳淡然一笑道:「你知道時間並不怎麼充裕。」
「神狐」臉一紅,道:「但是………」
雲天岳看看左臂,道:「這點外傷算不了什麼,延齡,我們被圍了吧?」
時間的確已沒有多少了,「神狐」賀延齡不再堅持要雲天岳休息。
點點頭,「神狐」道:「他們也知道我們這裡沒有多少人。」
雲天岳道:「有沒有與他們交過手?」
「神狐」搖搖頭,道:「除了幾個冒然闖進來的五嶽幫弟子被困在陣中殺了之外,沒有與他們正式交過手。」
雲天岳眸子中掠過一抹殺機,沉聲道:「很好,這樣他們一定會產生錯覺。」
「神狐」道:「延齡也這麼想,只可惜無人能衝出重圍去與雁堡的人聯絡給他們個裡應外合。」
心頭一動,雲天岳道:「雁堡的人?」
「神狐」鄭重的道:「是的,雁堡不肯屈服於五嶽幫的人。」
雲天岳星目中神光一閃,道:「他們現在在那裡?有多少人?」
「神狐」道:「兩天前,這裡沒有被圍之前,與他們還有聯絡,那時他們在落雲嶺,離此約有百十里路,這兩天已失去聯絡,不知他們走到什麼地方了。」
話落一頓,又道:「他們共有二百人左右,其中有不少本幫弟子。」
雲天岳道:「誰統領著他們。」
「『七海飛鵬』岳天峰帶領著他們。」
雲天岳聞言一動,道:「此人可是又名『波凌神鷗』?」
「神狐」道:「正是他。」
雲天岳放心似的點頭,道:「傳聞中,岳天峰智略過人,遇事有獨特的看法,那些人由他帶領,決不會出什麼亂子,目前急切需辦的是怎麼與他們取得聯絡。」
話落一頓,又道:「你估計他們圍住我們,會有什麼計謀?」
「神狐」凝重的道:「假使延齡估計不錯,明日他們必有行動。」
雲天岳陰沉的一笑,道:「那就是說天明之前,我們必須有所準備了?」
「神狐」道:「屬下確實以為如此?」
雲天岳道:「你以為攻好還是守好?」
「神狐」凝重的道:「在他們,一定以為洞中沒有能攻擊之人,是以必然準備全力攻擊,可能沒想到要守,所以,我們如果突然發動攻擊,他們必然措手不及。」
雲天岳眸子中厲光閃爍,沉聲道:「對,正合我意,玉佛幫復仇的時候到了,弟兄們,咱們現在就準備了。」
洞內立時響起一片振奮的歡呼聲。
雲天岳抬臂阻止眾人興奮的叫聲,沉聲道:「在我們這邊攻擊的同時,需有人去與雁堡岳天峰取得聯絡,廷齡,你可認得岳天峰?」
「神狐」道:「屬下當年曾見過他一面,但是………」
雲天岳道:「你怕出不去?」話落望著身側的「天香公主」。
「天香公主」只道雲天岳又要叫她離開他,停住替雲天岳包紮傷口的玉手,輕聲道:「我不要去。」
雲天岳笑笑道:「並不是叫你去,你那大鵬借延齡一用可好?」
只要不叫她離開雲天岳,做什麼都可以,芳心一放,她道:「現在?」
雲天岳點點頭道:「就是現在。」
「天香公主」站起嬌軀,等雲天岳交待「神狐」的話說完了,她與「神狐」一起向洞外走去。
不大工夫,「天香公主」又回到洞中,這時洞中二十多個玉佛幫的弟子已全身武裝了起來。
微微一怔,「天香公主」道:「現在就動手?」
雲天岳道:「正是現在,你都想不到,他們更想不到。」
「天香公主」急忙回自己室內收拾了一下。
於是,這群復仇者一齊向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