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致命秘隱
「有個叫劉光遠的傢伙帶了幾十個人前來突襲,他們的武功實在太高,門上守不住,師兄弟們差不多全戰死了。尤叔叔與錢大俠夫婦守著師父的密室,現在不知道如何,大師妹與那個李小桃被錢夫人逼著先走了……」
「六哥,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看看。」
隋金保急叫道:「你別去,還是快把師父請回來,對方是有計劃的突襲,先把師父誘走了,才展開攻擊,那個劉光遠更是厲害,只有師父能抵得住他。」
凌美美垂淚道:「爹死了。」
隋金保一急,再度摔倒在地叫道:「師父也死了,那你還是快逃吧,到姑蘇找大師妹去,別叫他們逮著了。」
凌美美不理他,繼續向前急沖,來到密室前,只見尤新貴與錢斯同兩個合戰一個瘦削的老者,另外還有十幾個則硬往密室中衝去,為四五名庄勇捨命擋住,尤新貴是認得凌美美的,見了她忙叫道:「美美,你回了就好,莊主呢,他是否也一起回來了。」
凌美美卻大聲叫道:「誰是劉光遠?」
那瘦削老者一招將尤、錢二人逼退道:「我就是,二小姐,在源通米號我們已經見過面了,你怎麼不認識我?」
凌美美咬著牙道:「我只知道你們是一群惡魔,誰管你是哪一個,我父親已經死了,你可以叫你的手下停止了。」
劉光遠先是一怔,繼而笑道:「凌雲峰死了,是哪一個殺死他的?尤新貴!你聽見了吧,堂堂的俠林領袖,中原第一劍,結果仍然死在我們手中,你還頑抗個什麼勁兒?」
尤新貴如遭雷殛,失聲問道:「美美,莊主真的……」
這個打擊對他實在太大了,所以那個死字沒有勇氣吐出口來,而且還希望它不是個事實呢。
可是這希望已被凌美美悲戚的臉色打破了,而另一個匆匆趕來的人更證實了凌雲峰的死訊了。
那是葉開甲,他差不多跟著凌美美的後腳進來,一到就叫道:「幫主,凌雲峰已經自殺身死,李、馬二位幫主驗過屍體,確知他斷氣了。」
劉光遠似乎感到有點驚奇地問道:「他是自殺的?」
凌美美忍不住怒道:「我爹爹不是自殺,你們誰能殺得了他,我從來也沒見過像你這樣卑鄙的人!」
劉光遠含笑問道:「好好的他為什麼自殺?」
葉開甲得意地道:「幫主算無遺策,想不到凌雲峰真有那些文件資料,與幫主所列的名單一個不差,所以凌雲峰看到那份名單后,急得不得了,再被李幫主用話一擠,他只有自殺了,現在屍體已經抬到店裡去了!」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我只是試他一下,想不到真有這回事,早知如此,我也不必來了,冤枉死了不少人!」
葉開甲道:「老奴從門口進來,發現我們的人死傷很多,這凌雲別莊中,難道還有不少高手嗎?」
劉光遠哼聲冷笑道:「凌雲峰浪得虛名,他這些門人弟子都差勁透了,倒是莊裡的埋伏布置頗為高明,我們的人多半是犧牲在埋伏上!」
說完又朝尤新貴道:「難怪你們拚命要保護這間屋子,原來裡面真有見不得人的東西,我看你還是乖乖交出來算了,凌雲峰已死,你犯不著再為他賣命了!」
尤新貴眼中噴火叫道:「劉光遠,你別做夢,哪怕你殺了我也別想得到那批東西!」
葉開甲笑笑道:「幫主!凌雲峰死前已經證實我們的名單完全正確,連數目都符合,有這份名單,要不要那批文件都沒關係,何況我們主要的目的已達到了!」
劉光遠道:「有了那些文件,我們就可以進一步控制這些人了,那豈不是省事得多!」
葉開甲笑道:「用名單做根據還不是一樣的,反正誰也不會相信是我們自己調查所得,這本賬還是記在凌雲峰頭上,就因為這原故才把凌雲峰逼死的!」
劉光遠想了一下道:「也好!尤新貴,聽說這片莊院全是你布置的,我很欣賞你的才華,也很喜歡這個地方,木櫝鎮對我們天魔來說,實在太小了一點,我有意把天魔幫總壇移到此地來,也有意繼續留用你……」
尤新貴連忙道:「做你的清秋大夢!」
劉光遠微笑道:「我知道你對凌雲峰忠心耿耿,但你要弄清楚,他是自殺的,並不是我們殺死他的!」
尤新貴道:「但莊主是被你們逼死的!」
劉光遠笑道:「你要這樣說也未嘗不可,但凌雲峰一死並沒有解決問題,也挽救不了他的名譽,如果我們把名單公布,說這是凌雲峰自己泄露的,你想天下人對他是如何看法?他一世英名豈不是盡付東流了!」
尤新貴叫道:「沒有一個人會相信,莊主如果肯交出文件就用不著自殺了,他一死就是最好的證明!」
劉光遠笑道:「如果我再公布一樣東西,說凌雲峰是用文件交換這件東西的,你想會有什麼後果呢?」
尤新貴忙問道:「什麼東西?」
劉光遠遞過一個小字團。
尤新貴看了一遍,臉色大變,幾乎撕得粉碎。
劉光遠大笑道:「你撕了也沒用,這只是一份臨本,真本還在我手中呢!」
尤新貴沉聲問道:「你們是從哪兒得來的?」
劉光遠笑道:「這你就別問,反正你認得這字跡,也知道上面說的全是事實,假如凌雲峰不死,看到了這份東西,他也一定會死的,你以為如何?」
尤新貴沉默不言。
劉光遠道:「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保全凌雲峰的名譽,說他是光榮地戰鬥而死,而且把屍體秘密移送到此地。」
尤新貴沉思良久才道:「我!我答應,但是有一個條件,你們不得再利用那些文件……」
劉光遠笑道:「我們根本就沒得文件……」
尤新貴道:「但你們握有那份名單,一樣可以栽贓在莊主身上,你們必須保證不再提起這件事!」
劉光遠想了一下道:「好!為了珍惜你這個人才,劉某一切都依你的條件,你還有什麼要求?」
尤新貴道:「沒有了,我受莊主知遇之恩,自愧無能替他在生前排解困難,惟有成全他死後的英名了!」
劉光遠表現得很大方地道:「那絕對沒有問題,凌雲峰已經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我也不想打擊他的威名,回頭我就把屍體秘密送來,至於他身死的原因,隨便你如何對外宣布,同時還准你們發喪七天,七天之後,我們再來接收。
至於他這片產業,我也不想平白占奪它,我願意折價收買,將價銀交給他的兩個女兒收著。」
尤新貴沉痛道:「那用不著,莊主擁有的現銀也足夠他的後人生活,至於這片莊院是我一手經營的,我有權做任何處置,我只希望你能將剛才我撕毀那份東西的正本取來,讓我加以銷毀,我就感激不盡了!」
劉光遠笑道:「那當然,我還會奉送你一樣附帶的禮物,就是那正本的人證也在我的掌握中,如果你肯真心幫我的忙,我連那人證也一起交給你處置!」
尤新貴臉色大變道:「那人證還在世上?」
劉光遠大笑道:「不錯!否則我怎麼能得到正本呢?」
尤新貴忙道:「這個人必須立即消滅不可,你最好馬上殺了他,將人頭與正本一起交給我吧!」
劉光遠道:「可以!我們一言為定,七天後來辦交接手續,將凌雲別莊改為天魔幫的總壇了!」
尤新貴沉重地點點頭。
劉光遠道:「這一戰我們也死了不少人,我不麻煩你了,回頭送凌雲峰屍體來的時候,我把我們這一邊的死傷者帶走,你先清理一下!」
尤新貴垂頭無語。
說完,他與葉開甲率領著那十幾個人走了,一直等他們去遠后,凌美美急道:「尤叔叔,你憑什麼要跟他們妥協,把凌雲別莊也讓給他們了?」
尤新貴沉重地一嘆道:「美美!相信我,這是萬不得已的做法,莊主英雄一世,我不能讓他死後受人垢罵!」
凌美美愕然道:「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我爹有什麼把柄在人家的手裡,那張紙上說的是什麼?」
尤新貴在悲哀中忽又變得憤怒道:「別問我,最好問你那賢慧的母親去,紅顏禍水,真是一點不錯,莊主一生英雄蓋世,卻落得這個結果,都是拜受你母親之賜!」
凌美美又急又羞地叫道:「這與我娘有什麼關係?」
尤新貴眼中噴火道:「莊主已經死了,最好別再提起這種令人煩心的事,美美!這個家你也不必耽下去了,你姐姐已經上姑蘇去了,你馬上也去吧,家裡有十幾萬兩銀子,我會變賣成珠寶送給你們的,足夠你們姐妹生活了!」
凌美美道:「這是我的家,我為什麼要離開?」
尤新貴道:「七天以後就不是了!」
「笑話!誰不知道凌雲別莊是凌家的產業。」
尤新貴臉上堆下怒色道:「美美!我做這件事問心無愧,我也不是要霸佔你們的產業,錢大俠夫婦應該很清楚,你父親以前並不富有,他未任俠林領袖前,不過是幾頃山田,一片舊宅而已,這些產業是我代你父親掙下來的,折成十幾萬兩銀子,已經增高數倍了,我相信對得起你們,何況我自己未落分文,你還跟我爭什麼?」
凌美美還要開口,錢斯同深明事理,忙道:「美美,你尤叔叔如此做,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該信任他。」
尤新貴苦笑道:「錢大俠!尤某並非貪生怕死之輩,孑然此身,毫無牽挂,以莊主待我之厚,我應該追隨莊主於地下才對,可是我實在不能死,苟且偷生的痛苦,比慷慨赴死更甚於百倍,相信你們了解的。」
錢斯同點點頭道:「我了解尤兄的為人,可是你以後真的為三魔驅策效命嗎?」
尤新貴苦笑點頭道;「是的,我只有這條路走。」
「三魔是怎麼樣的人,尤兄難道還不清楚!」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今後在江湖上,尤某將是個眾手所指的畜生,但尤某對本身榮辱絕不計較,但求能保全莊主一生英名,尤某就心滿意足了。」
錢斯同默然不語。
尤新貴又道:「芳芳與美美在姑蘇棲身也不是長久之計,最好是到二位的綠楊別莊去長居下,二位看在莊主的分上,對他們多照顧一點。」
錢斯同苦笑道:「錢某照顧她們姐妹是義不容辭的事,但綠楊別莊去不得,錢某自己也是有家難歸呢,不過她們可以到揚州去投奔金槍王老英雄……」
尤新貴連忙道:「不可!莊主泉下有知,也不願她們去投奔王伯虎的,如果不是這老糊塗將游天香硬嫁給莊主,怎會招來這場家破人亡的慘禍。」
凌美美怒叫道:「你怎麼如此侮辱我娘!」
尤新貴也憤然道:「莊主在世之日,我不得不叫她一聲夫人,莊主死了,我只能把她當仇人,在你們的心中,父母的分量也許一樣重,在我心中只有一個莊主。」
說完又道:「錢大俠!你們盡可放心回去好了,尤某擔保沒人再敢找你們麻煩,我今天已經領悟到天魔幫的實力,整個俠林聯合起來,也不足與之抗拒,我可以利用天魔幫的勢力做到這一點!」
錢斯同哈哈一笑道:「尤兄!我跟天魔幫是站在作對的立場,你居然要用天魔的力量來保護我。」
尤新貴道:「這沒有什麼衝突,二位跟天魔幫作對是一回事,我制止那些仇家來尋仇是另外一回事。」
錢斯同笑道:「怎麼是兩回事呢?三魔就放不過我了。」
尤新貴嘆道:「錢大俠,剛才二位跟劉光遠交過手了,你也很清楚,劉光遠要殺死二位是輕而易舉的事,他不下殺手,證明他根本沒把二位放在心上,也無意殺死二位,否則二位也活不到現在,二位的仇家不是天魔幫中的人,我可以阻遏那些人向二位尋仇,用以報二位照顧她們姐妹的恩情,至於二位要跟三魔作對,那就非兄弟所能干涉了,好在我今後的工作也只是在於內部策劃,不會跟二位正面衝突,在必要時,我盡可為二位盡心……」
錢斯同想想道:「我答應照顧她們姐妹,卻不一定回綠楊別莊去,話只能說到此地為止……」
尤新貴一拱手道:「那也行,尤某代莊主致謝了,還有一件事,就是今天所發生的事,二位最好別跟外人談起,露出去莊主的一生英名仍然難以保全,那時尤某將視二位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擇手段來對付二位了!」
錢斯同笑道;「這個尤兄放心,尤兄為凌莊主如此犧牲,錢某何至於去破壞一個死友的聲譽?」
尤新貴莊重地道:「尤某因為知道二位的人品靠得住,才如此要求,否則,尤某就不會讓二位離庄了!」
說時臉上充滿了一片殺機。
但錢斯同只笑了一笑。
這時晏小情從密室中出來,室中瀰漫著一片煙霧。
錢斯同忙問道:「小倩,你把那些文件都毀了?」
晏小倩點頭道:「是的!我在裡面聽說凌莊主身故,就遵照他的遺言,把引火的機括觸動,連那具櫥櫃都燒成灰了,一絲痕迹都不留,我才出來的!」
尤新貴嘆道:「毀了也好,只可惜毀的太遲,其實毀不毀都是一樣,劉光遠能把握有那份名單,這些文件就不能算為機密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獲知機密的?」
晏小倩道:「你沒聽那個葉開甲說嗎,他們早就有心於此了,利用側面的調查分析,居然把名單開得絲毫不差!可見他們辦事的精密。斯同,我現在才發現三魔不但武功精純,心計之工也是無人能及的,我們跟他們作對,無異以卵擊石,倒不如回到揚州去,老老實實過日子吧!」
錢斯同一怔道:「你怕他們了?」
晏小情嘆道:「我是真的怕了,我不相信你不怕!」
「我不否認我也怕,但還沒有怕得失去鬥志!」
晏小倩苦笑道:「我也沒有失去鬥志,但人要量力而為,我們目前所能做的只有等待時機了,光靠幾個人的力量想推翻天魔幫,我想是不可能的!」
尤新貴道:「錢夫人的話很有道理,雄飛不如雌伏,假如真有一股力量能與三大天魔相抗衡的話,我也可以在暗中為各位策應,目前還是等待機會吧!」
晏小倩點點頭道:「我們帶著美美,先到姑蘇去找到芳芳,然後就回揚州,如果能在路上追到他們更好,我們就直接上揚州了,至於凌莊主的死因,最好先跟我們說一聲,免得有人問起來,互相對不上碴!」
尤新貴想想道:「只能說他是戰死的,莊主乃一代劍宗,不死於劍,對他的令名總是一種缺憾!」
凌美美立表反對道:「那豈不是表示我爹的武功不如三魔,這個原因對爹並不光榮!」
尤新貴一嘆道:「據我所知,莊主的武功實難勝過三魔,我們可以說他因為夫妻失和反目心情頹喪,借酒燒愁而過了量,在三魔的圍攻下失手而死,只有這個說法才能使人相信而不損失莊主威名,而且你們還可以說我早與三魔串通,在莊主背後突施暗襲才遭致莊主失手!」
凌美美又感到不安道:「尤叔叔!那對你太過分了。」
尤新貴默然道:「沒關係,我願意背上任何罪名,只要你知道,莊裡還有幾個人知道,莊主的泉下之靈知道,我就無所謂了。」
晏小倩道:「這樣也好,尤兄不過暫時受點委屈,將來總有表白的一天,那時尤兄就可以吐口氣了。」
尤新貴對晏小倩勸慰之言,並不以為然,道:「不!我不希望表白,如果把真象說出來,莊主雖然沒有因泄密而受屈,但牽涉到另一件事。」
凌美美道:「是不是你撕掉的紙上的事?」
「是的!這件事的過失並不在莊主,但對莊主的人格與名聲卻大有影響,我雖然可以設法消滅一切真相,但必然會引起別人種種猜疑,還是不說的好。」
凌美美正色地道:「尤叔叔!請你老實地告訴我,你隱瞞的這件事,是不是我爹的錯。」
「不!莊主是絕對沒有錯。」
「那麼是我娘的錯?」
尤新貴冷笑一聲道:「以你母親所行的事來說,這也算不了大錯,只是她不該留下憑據,使我想替她掩飾都沒有辦法,更不該的是把憑據落在劉光遠手中,害得我不得不屈志辱身,向劉光遠低頭,美美,我不想在你面前侮辱你的母親,但我不能不恨她。」
凌美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雖然不知道真實內情,但也猜得到是怎麼一會事了,因此她一咬牙道:「尤叔叔,我很感激你為爹所作的犧牲,為了你,我決心聽你的話離開家,但是我一定要找到娘,問問這件事。」
尤新貴忙道:「美美!如果你真愛你的父親,最好別問了,知道這件事對你並沒有好處,而且還會傷害你爹。」
凌美美冷冷地道:「假如這是爹應該受的,他就必須接受,不管他是死了還是活著!」
尤新貴臉色一沉道:「這對你有好處嗎?」
凌美美道:「沒有!但是可以使我知道爹是不是一個聖人,值不值得我為他的死而報仇的呢!」
尤新貴呆了一呆才道:「如果莊主是被人殺死的,不管值不值得,你都必須為他報仇,那是做子女的本分,可是莊主的死是自己造成的!你找誰報仇?」
「自然是三魔,爹是被他們逼死的。」
尤新貴一嘆道:「你錯了,莊主是被自己的名譽逼死的,那些文件並沒有失落,莊主應該可以問心無愧,但他怕三魔將名單公布而引起人的誤解才自殺的,這證明他對名譽的愛惜尤重於生命,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計一切犧牲來保全莊主他的名譽,美美!你不能為我的立場想想嗎?」
凌美美默然無語。
尤新貴又道:「劉光遠做人還算是忠厚的,他沒有拿最令人難堪的事來脅迫你父親,也沒有損害你父親,可見他還是尊重你父親的,連一個敵人都如此,你這個做女兒的又為什麼要堅持呢?」
凌美美道:「我需要知道真相。」
「你不必知道,莊主只是做了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嚴格地說起來,他沒有錯,只是不適合於他的身份而已,美美!莊主在我心中不是個聖人,也不是完人,卻是我最尊敬最熱愛的一個人,你母親現在可能已落到劉光遠手中!」
「你怎麼知道的?」
「錢大俠說的,劉光遠所以要來突襲凌雲山莊,一半是為了向武林示威,另一半也是為了你母親,現在他只達到了一半的目的就退走了,可見另一半的目的也達成了,否則他一定會追索下去的!」
錢斯同忙道:「對的!劉光遠始終沒問起你母親,可見他早已達到了目的!不是將你母親擒住,就是掌握了她的行動,你母親遲早會落在他手中的!」
凌美美難過地問道:「我娘會對他妥協嗎?」
錢斯同皺皺眉道:「這個很難說!」
尤新貴道:「美美!如果你一定要追求真相,為了保全莊主,我什麼都能做出來的!」
「你想殺死我?」
「不會,莊主要我照顧你們姐妹的,但我會殺死你母親,使你永遠也無法發掘到真相!」
凌美美立刻大叫道:「不!尤叔叔!你不能這麼做。」
「我很想這樣做,而且早就該這樣做,可是我始終沒有做,以前是為了莊主,現在是為了你們姐妹,在你逼得我太急時,我不得不這樣做了。」
凌美美終於痛苦地道:「好!尤叔叔,我不問了。」
「豈止不能問,而且你們母女今後也不必見面,即使她來找你們,你們也必須躲開她!」
凌美美黯然道:「好的!我全答應,我找到姐姐后,就躲得遠遠的,任何人都不見。」
尤新貴吁了一口氣道:「那是對大家都好的事,錢大俠,你們現在就走吧,說不定還可以追上芳芳,就不必再上蘇州了,這兩姐妹就交給二位了。」
錢斯同點點頭,與晏小倩拉著凌美美,強迫她離開了,在馬房中找了三匹馬,毫不留戀地直駛而去。
這一天他們都是在趕路,凌美美像個木頭人似的,一句話都不說。
錢斯同幾次要停下來休息,都被晏小倩力加反對而作罷了,直到天色將暗,他們才到達一個小鎮。
晏小倩找了家荒僻的小店,進去后赫然發現聶紅線在裡面。
錢斯同愕然道:「聶女俠!你怎麼也到了?」
晏小倩卻笑問道:「大妹子,你們可真能趕路,一天內跑了四百多里,可把我追苦了,還有人呢?」
聶紅線用手一指道:「都在屋裡,沒辦法,沿途都有人綴著,直到此地才算擺脫他們!
這位是二小姐吧!你姐姐在屋裡等著你呢,你們姐妹去聚聚吧!」
聶紅線說話時已經站起了身子,掀起布門帘一角來。
凌美美果然看見凌芳芳坐在裡面,哭叫了一聲姐姐,飛也似地撲了進去。
錢斯同大感驚奇,正要跟進去,聶紅線用手攔住了笑道:「錢大俠,讓她們姐妹倆談去,我們這裡坐。」
她又指向另一間屋子。
錢斯同忽然醒悟道:「聶女俠,你怎麼跟芳芳她們在一起,莫非早就約好了。」
晏小倩微笑道:「當然是約好了的,而且跟我也約好了,要不然我為什麼拚命趕路,非到這兒才休息呢?」
錢斯同愕然地道:「小情,你們一見面說的話就使我不解,我知道你們是約好的,可是你們在什麼時候碰頭的?」
說著進了屋子,居然看見古秋萍也在裡面,更感到驚詫了。
古秋萍含笑起立道:「錢兄,嫂子在密室中焚燒文件時,兄弟也在裡面,就是那時候訂的約。」
錢斯同惑然不解道:「古老弟,你是怎麼進去的,又是怎麼離開的,我怎麼沒看見你呢?」
古秋萍笑道:「那既是密室,自然另有秘密的門戶,凌雲峰為了要徹底毀了那些文件,不肯說出那一條地道,但瞞不了我這個飛賊出身的慣賊,所以我能不知不覺地進去,不知不覺地離開,那沒有什麼了不起。」
錢斯同驚嘆道:「老弟,你實在是神出鬼沒。」
晏小倩卻急問道:「兄弟,那些文件怎麼樣?」
錢斯同又愕然了:「小倩,什麼文件,那些文件你不是已經燒掉了嗎?」
晏小倩道:「我正要觸動引火裝置的時候,古兄弟就進來了,他是目擊凌雲峰自殺的,認為劉光遠的那張名單很有問題,如果是他們側面調查所得,絕不可能準備得一個不差,所以他想核對一下。」
錢斯同忙問道:「古老弟,你把文件取走了?」
古秋萍點點頭。
錢斯同只得埋怨妻子道:「小倩,這關係很大,我們受了凌雲峰的重託,一定要毀了它才是。」
古秋萍道:「小弟跟著凌雲峰到了源通米號,他們一起出來看凌雲峰自盡時,小弟就把名單取到了手,因此那些文件已經失去了機密性,毀不毀都是一樣。」
晏小倩也道:「是的,劉光遠既然有了名單,那一堆記錄俠林人士隱私的文件也就失去了價值,否則保管文件的凌雲峰也不必自殺了,古兄弟拿著名單來找我時,我還不相信,極力反對他開啟那個櫥櫃,一直等到葉開甲前來報告凌雲峰死訊,我才答應他取走文件去核對。為免人起疑,我又燒了些其他東西,以做假象。」
錢斯同忙問道:「結果如何呢?」
古秋萍一嘆道:「名單一定是正確的,否則凌雲峰絕不會自殺,可是我取得的文件卻是一堆廢紙。」
晏小倩詫然道:「怎麼可能呢?我看見上面有字的。」
古秋萍庄容道:「大嫂,這些文件是俠林人士的隱私記錄,除非落在三魔的手裡才有用,我拿在手中一點用都沒有,何必騙你呢,那些文件除了上面兩份有文字外,其他都是空白,早就被人換過了。」
晏小倩頓了一頓才道:「古兄弟,我不是懷疑你,但這太使人難以相信了,如此說來,這些文件早已落入三魔的手中了。」
古秋萍道:「兄弟研究了半天,文件落入三魔手中的時候不會太早,最多是一兩天的事,否則他們大可抄錄一份副本,用不著以空白代替了,問題是誰把文件取出來的。」
晏小倩立刻道:「還會有誰呢,當然是尤新貴。」
錢斯同想想也沒有別人了,不禁憤然道:「這傢伙太可惡了,昨夜他還裝出一副忠心的樣子。」
古秋萍卻搖搖頭道:「二位可能猜錯了,這些文件的公布最多使凌雲峰不能做人而已,而三魔的目的只是逼凌雲峰自殺,真正使用這些文件的價值並不大,因為那些人早就為俠林所不齒,沒有什麼號召的力量,三魔用不著以隱私作為要挾,他們遲早也會投入三魔的麾下,如果是尤新貴,他要暗算凌雲峰的機會太多了,也用不著擺出這副嘴臉來行使苦肉計了。」
錢斯同想了一下道:「不錯,他還願意負擔起出賣凌雲峰的罪名以保全凌雲峰的盛名,如果他真心想出賣凌雲峰,實在用不到如此做,那又會是誰呢?」
古秋萍神色一庄道:「問題就在這裡,凌雲別莊上的人很多,每一個人並未參與機密,不可能知道文件的事,因此盜文件的人可能是庄內的人,但出這個主意的人,必然是俠林中極負盛望的人,有這樣一個人與三魔暗通聲氣,才是武林真正的危機。」
錢斯同一怔道:「凌雲峰說過,這份文件是他從前任俠林領袖王老英雄手中接過來后,再無他人過目,若說泄密的話,只有王老英雄了,難道會是他嗎?」
晏小倩憶道:「你別胡說了,這怎麼可能呢?」
聶紅線卻道:「凌雲峰交代二位時我也在場,他說從金槍王伯虎手中接過來時,只有一部分,有一些是凌雲峰後來增添的,問題就可能出在這后增添的一部分!」
古秋萍一嘆道:「我從米號中得來的名單上,有逍遙劍客吳妙方的名宇,二位對這個應該很清楚的了!」
錢斯同驚叫道:「吳妙方是王伯虎的女婿,他怎麼會在名單上,難道他犯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過錯嗎?」
古秋萍道:「我得到的文件是空白的,不知道詳情,但他的名字在名單上,凌雲峰也沒有指出不對,想來總是不會錯的,但吳妙方也不知道有文件,不可能泄密!」
錢斯同忙道:「古老弟!你是懷疑王老英雄了?」
古秋萍道:「我沒有確實證據,不能隨便懷疑人,但不妨作個假設,劉光遠獲知了吳妙方的劣跡,用以威脅金槍俠,王伯虎為了保全他的女婿……」
錢斯同道:「不!我絕不相信,王老英雄也是俠林領袖,為人公平正直,四海同仰,他絕不會護短!」
古秋萍道:「我也希望不是,但事情太可疑,二位還記得三魔說我誘拐線娘的消息,也是王伯虎那兒傳過來的,我不是俠林中人,我的事情與俠林無關,王伯虎單單派人把這個消息傳到凌雲別莊,用心頗為可疑!」
錢氏夫婦都怔住了。
半晌后,錢斯同才一嘆道:「假如金槍俠王伯虎也被三魔買通了,那真不可為了!」
古秋萍道:「買通是不可能的,要挾卻大有可能!」
這個消息使得綠楊俠侶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晏小倩道:「斯同,我們回揚州去吧,把凌雲峰死的真相以及這紙名單都告訴王伯虎,看他作何表示!」
錢斯同道:「不可!假如古老弟的判斷屬實,這一來是逼他上絕路了,即使沒有這回事,他知道吳妙方的名字在單子上,也非氣死不可。」
晏小倩憤然道:「那也怨不了人,否則凌雲峰死得太冤枉了,我們既是武林一分子,必須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他如果罪有應得,他應該一死以謝,他如果是無辜的,也該把俠林清理一下,凌雲峰沒有把這遺任交給誰,他是前任俠林領袖,有責任對大家做個交代。」
古秋萍道:「我贊成嫂子的話,我與王伯虎無怨無仇,也不想把一位封刀退休的武林前輩逼上死路,但事情不弄清楚,不僅是俠林之羞,很可能把俠林中的正義之士,一一斷送在三魔掌下。」
聶紅線道:「相公說得不錯,王伯虎如果是清白的,他該快點想個辦法,聯絡俠林人士以抗三魔,因為天魔幫是會對這些人採取行動的,天魔幫志在席捲武林,絕不會放過一個反對他們的人,如果王伯虎已受三魔的挾制,則他很可能為天魔幫繼續利用,明取暗奪,將俠林中人一網打盡,錢大俠!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錢斯同聽出事態的嚴重,只得長嘆一聲道:「好吧!我去見王老英雄,弄清楚事情真相,古兄弟是否一起去?」
古秋萍搖頭道:「不!我另外有事。」
晏小倩忙道:「兄弟!你還有什麼事呢?任何事也不會比這更重要,到了揚州后,不論後果如何,俠林人士必然會有一次大聚會來對付天魔幫,很需要有你這樣一個人來提供意見,因為你對三魔的了解最深切……」
古秋萍道:「我不但不能去,連二位我也主張只去一個人,因為萬一我所料屬實,王伯虎為了保全自己,很可能來一手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錢斯同道:「王伯虎不可能這麼卑鄙……」
古秋萍含笑道:「假如他受了三魔的要挾而屈服了,連凌雲峰都被他出賣了,對二位還會客氣嗎?二位只去一個人,則他知道還有一個人掌握住他的劣跡,反而不敢輕動了,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慎重一點的好……」
晏小情想想道:「這也好,那就由斯同去好了……」
古秋萍道:「不!最好是嫂子去,同時把凌家姐妹帶去了,有她們姐妹們,或許能激發王伯虎愧疚之心!」
錢斯同道:「古兄弟,你似乎認定是王伯虎?」
「出賣文件的秘密,只有他可能。」
錢斯同黯然道:「就這麼決定吧。假如真證實是王伯虎,我對江湖實在灰心了,這還有什麼混頭呢!」
古秋萍含笑道:「錢兄別泄氣,俠林領袖並不是武林聖人,像凌雲峰這樣輕生了我就不贊同,他應該留下有用之身,作有意義的奮鬥,只要他自己沒泄露文件的秘密,問心無愧,就用不著死,白白犧牲了一身技藝,武人之死,當重於泰山,這樣糊塗地死了,實在太沒有價值。」
錢斯同嘆息了一聲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呢,凌雲峰縱然不死於這一件事,也必死於另一件事,我真不知道劉光遠有多大的神通,尤新貴本來打算跟他們一死相拼的,可是劉光遠只用了一張紙條,就把他乖乖地降服了,我只知道與游天香有關,卻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古秋萍沉吟地道:「劉光遠另外還握有把柄?」
晏小倩道:「那時你已經走了,沒有目擊經過,但這件事可實在看著邪門,只可惜事關隱私,我們不便問,尤新貴也不肯說,甚至於對凌美美都不露一句口風。」
說著把當時的形情轉述了一遍,古秋萍聽得眉頭直皺,最後才道:「嫂子,現在我才明白了。」
晏小情忙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古秋萍道:「明白游天香為什麼會受他們的挾制了。」
「什麼?游天香果真落入他們手中了?」
「是的!李光祖與馬光前在穀倉中戲弄凌雲峰時,游天香就在後面,她並沒有受到傷害,行動也能自如,但她目睹凌雲峰自殺,居然無動於衷,我先前還以為她太忍心,完全不顧夫妻的情分了,現在想想,她一定是另有苦衷,這苦衷可能就是那張紙條。」
晏小倩一呆道:「這倒是想不到的事!」
「這張字條不僅關係著游天香,可能還與王伯虎以及吳妙方有關,同時對游天香之決然棄家出走都有關係,嫂子,你必須儘快找到王伯虎問問究竟。」
「你怎麼知道與這些人都有關係呢?」
「游天香、王伯虎與吳妙方都是俠林中響噹噹的人物,說什麼也不會與三魔有牽扯,除非是有一件真正能控制他們的秘隱,才會有這種可能。」
晏小倩頓了一頓道:「好,我見到王伯虎一定弄弄清楚,可是以後又怎麼跟你們聯絡呢?」
「我們會在姑蘇,但你可能找不到,有什麼事情,儘管向令兄聯絡好了,他是蘇州府的刑房師爺,三魔懷疑不到他身上去,較為妥善一點。」
「你們到姑蘇去幹什麼呢?」
「趁著三魔都在這裡,我想把陷在木櫝的人救出來。」
「那太危險了吧?」
「三魔不在,就不會太危險,何況那個地牢里我也摸過一遍,大致都熟了,把銅琶鐵板師徒救出來,對我們的實力大有幫助,目前我們的人手太單薄了。」
「三魔不是省油燈,即使離巢遠出,家中防衛也不會空虛的,你最好慎重一點。」
古秋萍毅然道:「我知道危險在所不免,但我勢在必行,因為我與陶芙有過約定,要保護她安全的,嫂子如果不放心錢兄,我可以不讓他參與。」
錢斯同忙道:「這是什麼話,家嫂崔可清也陷在本校,還有我們的親家老太崔妙妙,我有義務要拯救她們。」
古秋萍一笑道:「正因為如此,我才邀錢兄參加,崔家母女倆對你們錢家頗不諒解,認為你們對死去的兄長太不關心了,如果錢兄再不去,這誤會更深了。」
晏小倩道:「如果你們要到木櫝去救人就趕快走吧!三魔知道你還在外面活動,一定不會放鬆的,最好趁他們沒回去之前著手,希望大一點,只要三魔有一個人回到木櫝,你們就萬難成功了。」
古秋萍道:「是的,我早就準備好了,就因他們未動身,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能搶在前面行動。」
錢斯同道:「說走就走,你對凌家姐妹有什麼交代嗎?快去說一聲,我們就要分道揚鑣了。」
古秋萍道:「沒有,凌芳芳根本不知道我在這裡!」
「你們一起來的,她怎麼會不知道?」
「是線娘陪著她的,我跟李小桃走在一路,把李小桃安頓在另一個地方之後,我才趕來會面。」
「為什麼你不跟她們姐妹見面呢?」
古秋萍苦笑一聲道:「不為什麼!我認為沒有見面的必要,一個李小桃已經夠我麻煩的了,我不想再惹麻煩。」
錢斯同知道他是怕武林雙英的糾纏,只得同情地笑了一笑,然後打趣地道:「老弟,我真羨慕你的艷福,這麼多的女孩子傾心於你,人家求一個都不可能,你卻拚命朝外推,你怎麼狠得起心的。」
古秋萍笑道:「錢兄當年怎麼狠得起心將游天香推出去的?
人家可是二十年前的第一美人呢!」
錢斯同一聽扯到游天香,連忙拱手叫饒道:「好了,老弟!
你口頭留點德吧!人家凌雲峰是俠中之魁都無福消受,我又憑哪一門子呢?」
晏小倩看了丈夫一眼道:「你少貧嘴,還不是我這個醋婆子管得你太緊,才使你失去了一個一親芳澤的機會,現在游天香又掛單了,只要你在本櫝留得命在,還有機會把情天的缺陷彌補起來的,快滾吧,為了不使天香玉女情海常恨,你最好小心點,珍惜你這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