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慧眼識英雄

第六章 慧眼識英雄

奇漢子一邊走一邊抬眼打量,這趙家鏢局不愧是北六省有名的大鏢局,前院充練武場,既廣又闊。

細砂鋪的場子里,樹著大十八般兵器,小十八般利刃,武家練功夫用的玩意兒,是應有盡有。

場子里,正有十幾個漢子在那兒拿刀動杖,你來我往地練功夫,武家的功夫是不能丟下的,一丟下筋骨就硬了。

奇漢子打量之間,一眼瞥見鐵羅漢跟喪門神也耽在那十幾個漢子之中,這真是冤家路窄,奇漢子忙把頭轉向一邊。

可是來不及,人家瞧見了他,只聽「哈」地一聲,鐵羅漢扯著喉嚨在那兒嚷了起來,「你們瞧,小兔崽子帶個沒種的來了。」

「咦,他們怎麼會……」

是喪門神接了口。

「走,過去攔住他倆問問去,這兩天咱們局裡豈能任人瞎闖。」

鐵羅漢說了這句話,那一夥丟下傢伙,一擁都過來了。

奇漢子忙道:「兄弟,瞧見了么?」

大虎道,「我一進門就瞧見那兩個傢伙,不礙事,在這兒不怕他們,大哥你可千萬別露,讓我來應付。」

奇漢子剛一點頭,那一夥已然走進了。

鐵羅漢卻忽地偏著頭笑道;「小子,你兩個喃咕什麼,你要應付誰呀?」

大虎毫不畏縮,道:「誰招我我應付誰。」

「哈!聽聽。」鐵羅漢扭過頭去笑道:「一晚上不見,這小子長了行市了,小子,膽上生了毛?你不是不知道,這是個沒種的!」

抬手一指奇漢子,道:「來,來,來,大伙兒見識見識,這就是我昨兒個回來跟大伙兒說的那位過路英雄……」

大虎接過了話,道,「羅漢爺你有種,那昨兒個見了姑娘怎麼那麼怕呀,我瞧不清楚,你羅漢爺渾身打哆嗦,這又是怎麼回事呀?」

鐵羅漢臉色一變,道;「小兔崽子,你敢……」

喪門神跨前一步,伸手攔住了鐵羅漢,眼一瞥奇漢子,臉上堆著假笑,嘿嘿嘿地開了口:「喂,過路的英雄,你閣下今兒個怎麼光臨了趙家鏢局?是練好了膽,想把昨兒的事找回去呢,還是……」

大虎又接了過去,道:「我兩個是來見趙爺的。」

「趙爺?」喪門神一怔,旋即說道;「你小子倒會搬大的嚇唬人,憑你小子他娘的這副德性想見趙爺,小子,那你得回回爐再來……」

大虎道:「那是我的事,信不信在你,說吧,你兩個究竟想幹什麼?」

喪門神道:「想幹什麼……」

扭過頭去望著鐵羅漢道:「老鐵,你說呢?」

喪門神邪笑說道:「你耳朵里是驢毛了?人家是來見趙爺的,那就是咱們局裡的貴客,好歹咱們先代趙爺招待招待……」

大虎一驚忙道:「我話說在前頭,這兒可是鏢局裡頭,你只敢動一動,我就扯著喉嚨嚷,看咱們誰倒霉。」

鐵羅漢一驚,喪門神抬頭笑道:「大虎,都是熟人,說著玩兒,何必呢?」

大虎哼地一聲冷笑道:「少跟我來這一套,不錯,大伙兒是熟人,一天總要碰幾回面,鬧個一兩回也該有個夠,有個完,怎好意思再來第三回?誰都知道誰,你喪門神屁股長几根毛……」

喪門神一聲:「小子,那是你的嘴!」

竄過來抱住了大虎,騰出一隻手來堵上了大虎的嘴,大虎有幾斤力氣,怎奈喪門神是個趟子手,多少有點功夫,他掙扎不開。

喪門神嘿嘿笑道:「小子,我摸著了,你他娘的嘴上光光的,沒一根毛,嚷呀,有本事你就嚷呀,老鐵,我招待他,剩下的那事交給你了。」

猛地一提,大虎兩腳離了地,喪門神他就要走。

奇漢子陡然一揚雙眉,冷喝說道:「站住。」

喪門神扭頭笑道:「沒種的英雄,你想幹什麼?」

奇漢子道:「把我的兄弟放下。」

喪門神「哈」地一聲笑道:「聽見了么,老鐵,沒種的英雄下令了,他叫我把這個兔崽子放下。」

鐵羅漢笑道:「喪門神,別惹火了沒種的英雄;快把小子放下吧。」

喪門神轉眼望向奇漢於道:「沒種的英雄,要我放他不難,你得有個讓我放他的法子,要不然你就沖大伙兒叩三個響頭。」

奇漢子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喪門神道:「沒錯,是我說的!」

奇漢子冷然一笑,跨步,伸手上前伸手抓住了喪門神的胳膊,喪門神大概是紙糊的,經不住這麼一抓,「哎呀」一聲,臉上馬上變了色,奇漢子接著說道;「這法子行不行?」

喪門神沒說話,右胳膊一松,揚掌就要向奇漢子手腕劈下,可是,他突然又叫了一聲,一個身子立即矮了半截,頭上都見了汗。

大虎忙道:「大哥你……」

奇漢子道:「不得已,兄弟,老虎不發威,他永遠把你當成病貓看。」

手一松,喪門神踉蹌衝出去好幾步,差點沒碰在鐵羅漢身上,他一站穩立即罵聲叫道:「老鐵,這傢伙有功夫!」

鐵羅漢沒說話,他瞪著一雙黑眼望著奇漢子,兩眼都登了直,敢情他怔住了,傻了。

喪門神舉起胳膊時撞了他一下,叫道:「老鐵;你他娘的現眼。」

鐵羅漢倏然而醒,搖頭說道:「瞧不出,瞧不出,咱們可真走了眼了……」

喪門神道:「走了眼就算了,這傢伙到鏢局來撒野……」

鐵羅漢道;「那還行?趙家鏢局的招牌豈不砸了?咱們找回來,大伙兒上讓他好好樂一陣子……」

他一揮手,就要來個一涌而上。

大虎驚慌地忙道:「大哥,我要嚷了……」

喪門神道:「嚷?嚷你娘的……我先整你!」抬手向大虎抓了過去。

大虎一驚要躲,奇漢子那裡便要再出手。

適時,一聲輕喝傳了過來:「你們想幹什麼?」

喪門神像被什麼怔了一下,忙縮回了手。

大虎一喜忙叫道:「趙爺,您快來,他們要打人!」

「大虎,別怕,有我在這兒,看誰敢動你一根寒毛。」

隨著這話聲,一條青石小徑上背著手走來一個,那是個穿長袍馬掛的瘦削老頭兒,五十多了,精神挺好,長眉細目,鼻子高高的,滿臉透著精明幹練。

喪門神一吃驚,忙道:「趙爺,您明鑒,是大虎帶人上門鬧事……」

瘦削老頭兒沉著臉冷冷說了道:「你可知道我站在遠處瞧了半天了?」

得,喪門神這回沒話說了,人家站在遠處瞧了半天了,剛才的情形會瞧進了眼裡去,他還想瞞話?

喪門神一哆嗦,立即說不出話來。

瘦削老頭兒目光掃向鐵羅漢,鐵羅漢忙低下了頭。

瘦削老頭兒冷然說道:「趙標,鏢局裡這碗飯,你大半是吃膩了……」

鐵羅漢忙道:「趙爺,您恕罪,我幾個不知道他是找您的……」

瘦削老頭兒道:「不知道就能在鏢局裡欺負人?你怎麼不想想,沒我的話李順會放他兩個進來么?」

對呀,剛才怎麼就沒想到?鐵羅漢心裡好不懊悔。

瘦削老頭兒道:「我明白,你是仗著跟趙家有點淵源,任誰也不放在眼裡……」

鐵羅漢忙道:「趙爺,我不敢……」

瘦削老頭兒道:「那為什麼你們圍著欺負來找我的人?」

鐵羅漢道:「趙爺,我不知道他們是來……」

瘦削老頭兒道:「不知道就能欺負人么?你仗的是誰的勢?趙家鏢局,鏢局的招牌都快讓你砸了,你自己又學了多少,敢隨便向人伸手?要不是我來得快,倒霉的是你幾個,你明白么?」

鐵羅漢道:「我知道,趙爺,這像……這位他……他會武!」

瘦削老頭兒道:「你明白就好,一瓶子不響,半瓶子晃蕩,人家輕易不露,你幾個卻仗著會幾手功夫動不動就向人伸手,總有一天會吃大虧,到那時候懊悔就來不及了,你們都跟老鏢頭在江湖上走過,江湖事不會不知道……」

鐵羅漢道:「我知道了,趙爺!」

瘦削老頭兒道:「那就好,姑饒這次,好在你幾個沒傷著人家,現在我告訴你幾個,從今天起,這位就是局裡的人,你們誰再敢招惹人家,我第一個不依,話說在前頭,到時候可別怪我事先沒打招呼,我鐵面無私,可不管你跟誰有淵源。」

鐵羅漢如逢大赦,忙道:「謝謝趙爺,下回我絕不敢了。」

瘦削老頭兒道:「局裡的活兒多得很,那就別在這兒站了。」

鐵羅漢應了一聲,一夥兒躬身哈腰,狼狽地退走了。

那一夥走了,瘦削老頭兒堆起笑臉向奇漢子拱了手:「這位兄弟,他們粗魯不懂事,也不知天高地厚,全讓我平日慣壞了,我這裡代他們賠個不是……」

人家會做人,夠意思,別說沒什麼,就是有什麼還能怎麼說?奇漢子忙答一禮,道:「趙爺,您要這麼說我可就不安了……」

大虎忙道,「表哥,這位就是趙總管趙爺。」

奇漢子道:「我知道,大虎。」

轉望趙總道:「趙爺,我還沒謝謝您,我從家裡來,閑著沒事幹,蒙您輕易收容……」

瘦削老頭兒道:「別這麼說,老弟,大虎是熟人,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熱心腸,有血性,老鏢頭跟我都很喜歡他,也很看重他,他找上了我,我還有什麼好說么,你老弟既然是大虎的表親,我也很放心……」

人家話裡有話,奇漢子懂,他也來一句:「您放心,趙爺,幹活,我不敢說比人強,可絕不會辜負您這片好意,也絕不會讓您在老鏢頭面前說不出話來。」

大虎一拍胸脯道:「趙爺,我也說一句,我表哥既然是我帶來的,我就是他的保人,要有什麼差錯您只管找我大虎就是。」

瘦削老頭兒含笑點頭,一連說了三聲好,道:「那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現在信得過你,就自然信得過你這位表親,大虎,人帶到了,你也可以回去忙你的了,你放心,鏢局裡有我,你這位表親但有半點委曲,你唯我是問就是。」

大虎忙道:「趙爺,您這是罵大虎,大虎既然央了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您忙著吧,我回去了,過兩天再來給您請安!」

轉望奇漢子道,「表哥,我走了,好好兒干,別辜負了趙爺,我會常來看你的。』

向瘦削老頭兒一躬身,轉身走了。

奇漢子望著大虎那結實的背影,心裡有點激動,他口齒啟動,想說些什麼,可是終於沒說。

大虎走得不見了,瘦削老頭兒收回目光道:「老弟,我叫趙子彬,是老鏢頭的堂弟。」

奇漢子忙道:「是,趙爺,我姓雲,名一個字,叫飛,以後您請直呼……」

「別客氣,老弟!」趙子彬截口說道:「你看得起,既然進了趙家鏢局,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老鏢頭待人跟別人不同,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奇漢子道:「我知道,趙爺,大虎對我說了不少,他說老鏢頭,趙姑娘,還有您,都是保定府出了名的大好人,他平常身受了您三位不少,只不知道該怎麼報答。」

趙子彬搖頭說道:「人嘛,老弟,還不就是那回事,在世上能活多久?能幫人處就該幫幫人,不敢說好,卻敢說半輩子沒做過違心事兒,至於大虎,好孩子,確是個好孩子,唉,只是命苦了些,老弟,往後你還要多照顧他……」

奇漢子云飛道:「那是當然,這是我份內事。」

趙子彬話鋒忽轉,道:「老弟是從……」

雲飛忙道:「我從家裡來,趙爺,您知道,小地方,南皮!」

趙子彬道:「南,北,西,大小地方我都去過,只沒往東去過,聽說南皮是個好地方,四物豐收,不荒不旱……」

雲飛道:「您誇獎!」

趙子彬道:「老弟這趟到保定來是……」

雲飛道:「在家裡待著沒事兒干,想出來走走,找碗飯吃。」

趙子彬點頭說道:「那是該,好男兒志在四方,大丈夫雄心萬丈,那能老囚在家裡,日子一久把人的壯志都消磨了……」

雲飛道:「趙爺,我是個貧窮人家出身,處處脫不了小家子氣,生平沒什麼大志,只求有個長地方吃飯也就知足了。」

趙子彬道:「老弟忒謙了,固然,英雄不論出身,可是我這雙老眼閱人良多,怎麼看老弟你卻不像個出身貧窮的人。」

雲飛道:「那是您誇獎,也是您……」

趙子彬搖頭說道:「老弟,我這雙老眼不會看錯人的,任何人他都逃不過我這雙老眼,就拿你老弟來說吧,你可以不說,但我看得明白,只消一眼也就夠了。」

雲飛心神微震,笑了笑,沒說話。

趙子彬話鋒又轉道:「老弟成了家么?」

雲飛道:「自己沒個一技之長,到處找飯吃,怎敢輕言成家,憑什麼?又拿什麼養活人家?」

趙子彬笑道:「老弟越發地謙虛了,讀過書么,老弟?」

雲飛道:「讀過幾年!」

趙子彬道:「老弟也會武?」

雲飛道:「也學過幾年,可是兩無所成。」

趙子彬道:「好一個兩無所成,老弟,以你的談吐,你不該到鏢局來干粗活,以你老弟剛才那一手就夠格在鏢局裡幹個副鏢師,當然,老弟,你沒露的還多。」

雲飛忙道,「不敢,趙爺,只能有碗飯吃,我也就知足了!」

趙子彬搖頭說道:「老弟,你不該這麼委曲自己。」

雲飛道:「趙爺,那是您看重,我不敢自不量力。」

趙子彬目光一凝,道:「老弟,你真打算在趙家鏢局干?」

雲飛道:「趙爺,當然是真的。」

趙子彬道:「老弟,恕我冒昧地問一句,你真是大虎的表親?」

雲飛一驚忙道:「趙爺,您這話……」

趙子彬微笑說道;「我這個人對人、做事,還不算太糊塗,這兩天趙家有事,我不是對大虎,但我怕這老實的孩子上了人的當,被人利用了,所以我昨晚上到大虎的行里跑了一趟,見著他行里的掌柜,老弟可願知道那位掌柜怎麼說的么?」

雲飛心神震動,但他表面上仍保持平靜,道:「趙爺請說,我想聽聽。」

趙子彬道:「我先問問老弟,老弟跟大虎是姑表,還是姨表?」

雲飛道:「趙爺,我跟大虎是姨表。」

趙子彬笑了,道:「老弟,那位掌拒的告訴我,大虎的娘是獨生女,沒有兄弟姐妹,這,你老弟怎麼解釋?」

雲飛沒想到趙家鏢局的這位總管這麼精明,這麼謹慎,他也忽略了這一點,一震沒說上話來。

趙子彬又笑了,道;「老弟……」

雲飛突然說道:「趙爺,您高明,我承認不是大虎的表親,我跟大虎只是剛認識的朋友,但我愛他樸實無華,愛他熱心腸,有血性,又進而跟他訂了深交……」

趙子彬倏然笑道:「老弟,原諒我施詐……」

雲飛一怔道:「施詐?」

趙子彬道:「兵不厭詐,老弟,我根本沒到大虎行里去,我只是從今天見面這第一眼,看出你老弟氣度超人,談吐高雅,一身深藏不露但到底仍露了一手的功夫不低,跟大虎這孩子太不相稱,同時我也從沒聽大虎說過有門表親,要有的話,他也不會一個人在這保定府吃苦受欺負了,所以我靈機一動,出了這麼一著下策。」

雲飛哭笑不得,道:「下策?趙爺,您忒謙。」

趙子彬搖頭說道:「那也並不是你老弟不夠高明,不夠穩,而是你老弟忘了大虎還有個掌柜,所以很容易地讓我唬住了。」

雲飛搖頭苦笑,道:「趙爺,事到如今,我只願說一句,我沒有惡意。」

趙子彬道:「我知道,我這一著冒了很大的險,假如你老弟有惡意,我不會還好好地站在這兒了,對么,老弟?」

雲飛道:「趙爺,您是位高明人。」

「誇獎了,老弟。」趙子彬笑了笑,道:「我剛說過,這兩天趙家有事,老弟可知道。」

雲飛點頭笑道:「我聽大虎說過了。」

趙子彬道:「那麼你老弟在這時候進趙家的門是……」

雲飛道:「趙爺是位高明人,我以為趙爺不該再作此問。」

趙子彬老眼一睜,道:『這麼說,老弟是眼見不平,仗我義手了?」

雲飛道:「趙爺,我只敢說略盡棉薄。」

趙子彬道:「別客氣,趙家的情形我明白,本來仗義的朋友趙家歡迎面且感激,可是對有些朋友,趙家只有我心領他的隆情高誼,不得不勸他明哲保身。」

雲飛微微一笑,道:「我懂,趙爺,也謝謝,我雖是個江湖無名之輩,但我有這個膽敢捋虎鬚,必要時也能跑得掉。」

趙於彬臉色一整,道:「老弟,這不是開玩笑的,也請別憑一時意氣。」

雲飛道:「趙爺,我這個人做事,向來三思而後行。」

趙於彬臉色一松,微一點頭道:「那就行了,老弟,趙家感激……」

雲飛淡然一笑道:「趙爺,這話說得未免過早了些!」

趙於彬搖頭說道:「不早,李爺。」

雲飛一怔,也一驚,道:「李爺,趙爺是叫……」

趙於彬道:「是叫您,李爺。」

雲飛道:「趙爺,我姓雲。」

趙於彬道:「沒錯,可是只有我知道您姓李。」

雲飛點頭說道:『趙爺,您這是……這,您會比我清楚?」

趙子彬道:「不敢說比您清楚,但敢說不下於您。」

雲飛道:「那麼趙爺以為我是……」

趙子彬道:「彼此心照不宜,您知,我知,何必說明。」

雲飛呆了一呆,旋即笑道:「我明白,趙爺大概是誤以為我是李劍寒李……」

趙子彬道:「誤以為?」

雲飛道:「是的,趙爺,誤以為。」

趙於彬目光一凝,道:「您可願把臉上的面具拿下來讓我看看?」

雲飛心神大震,倏然嘆道:「趙爺,您可是高明,簡直……」

趙子彬哈哈笑道:「李爺,您又上了鬼當了。」

雲飛一怔,道:「我又上了鬼當了?這誰……」

倏然一震,嘆道:「我明白了。」

趙子彬道:「李爺明白了?」

雲飛道:「趙爺是根據保定府遍傳李劍寒昨夜懲惡事再施詐。」

趙子彬道:「李爺真明白了,無奈……」

雲飛道:「明白得太晚了。」

趙子彬一點頭,道:「不錯,李爺,我驚喜,但我不敢表露,我如逢救星,但我也不敢施下大禮,因為我知道李爺現易容改名而來……」

雲飛道:「我只願趙爺把我當成大虎的表兄雲飛!」

趙子彬道:「我遵命,李爺。」

雲飛道:「但您知,我知,別再讓第三人知道,任何第三人。」

趙子彬道:「我懂,李爺,也不敢違。」

雲飛道:「趙爺,您最好改改口……」

趙於彬道:「我正想請您……」

雲飛道:「趙爺,我是雲飛。」

趙子彬遲疑了一下,一點頭,道:「是,雲兄弟。」

雲飛笑了,道:「趙爺,這就行了。」

趙子彬道:「雲兄弟,我預備安排你總管接待事宜……」

「別,趙爺!」雲飛搖頭笑道:「鏢局裡的下人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趙子彬皺眉說道:「李爺,我怎敢讓您……」

雲飛道:「趙爺,我姓雲名飛,您把大虎的表兄,一個什麼都不會的鄉下人安置總理接待事宜,這是招人動疑。」

趙子彬微一搖頭,道:「好吧,我聽你的,我把你安置在東跨院,那兒住的是當今江湖上有名望的朋友,人少,事比較清閑……」

雲飛道:「謝謝趙爺。」

趙子彬道:「雲兄弟,你沒什麼行李么?」

雲飛攤手一笑道:「趙爺,孑然一身,別無長物。」

趙子彬笑了,道:「那麼我這就帶你到東跨院去,請跟我來。」轉身在前帶了路。

雲飛應聲跟了上去。

走了兩步,趙子彬轉過臉來低低笑道:「李爺,您可知道我壓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沒了,我想笑,也想哭,可是我不敢,只有強忍著。」

雲飛道:「您最好能強忍著!」

趙子彬微一搖頭,道:「老鏢頭,尤其是佩芳侄女兒,這兩天簡直茶飯難進,夜夜難眠,我看想告訴他們,讓他們也跟我一樣……」

雲飛道:「趙爺,您最好咬咬牙,狠狠心腸。」

趙子彬道:「李爺,您何忍?」

雲飛道:「我不得已,趙爺。」

趙子彬道:「總該有個理由,李爺。」

雲飛道:「您原諒,趙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趙子彬道:「我不敢再問,可是您就不知道佩芳她有多可憐,她沒有哭,也不掉淚,我知道她,她剛烈得可以,萬一不幸趙家敗了陣,她立即會來個橫劍自絕。」

雲飛道:「應該不會有這種後果。」

趙子彬道:「那當然,我說的是您沒來之前,現在不用了,可是她不知道啊!」

雲飛道:「趙爺,不必讓她知道。」

趙子彬嘆道:「李爺,您算得上是位忍人。」

雲飛道:「不得已使然,趙爺。」

趙子彬一點頭,道:「好吧,我也咬牙狠心了,至少趙家如今有一個人能安心吃飯睡覺了,李爺您昨晚上懲的是……」

雲飛道:「趙爺,您知道長白陰家……」

趙子彬一驚忙道:「李爺,您懲的那兩個人莫非是……」

雲飛道:「陰家少主,小閻羅『多情公子』陰小卿身邊的人。」

趙於彬道:「陰家人到保定府來幹什麼?」

雲飛道:「不只是陰家的這兩個,只怕陰小卿過兩天也會來。」

趙子彬忙道:「他,他來幹什麼?」

雲飛搖頭說道;「看來老鏢頭跟您是全不知道……」接著,他把昨夜聽來的說了一遍。

聽畢,趙子彬失聲說道:「有這種事,我得趕快向老鏢頭稟報-聲……」

雲飛道:「這可以對老鏢頭說說。」

趙子彬道:「沒想到那石玉竟會……」

雲飛道:「趙爺,石玉是誰?」

趙子彬道:「就是石家的少主!」

雲飛道:「粉子都玉潘安。」

趙子彬道:「是的,李爺,您也知道……」

雲飛道:「我是聽大虎說的。」

趙子彬搖頭說道:「石玉竟會用自己的胞妹……這成什麼世界,這成什麼世界!」

雲飛道:「趙爺,那位冷觀音,您見過么?」

趙子彬搖頭說道:「沒有,李爺。」

雲飛道:「這麼說,您也不知道她的心性跟為人如何了?」

趙子彬冷笑說道:「有這麼一個哥哥,又生長於強梁之家,只怕也好不到那兒。」

雲飛道:「聽說她長得美麗如花。」

趙子彬道:「當然,要不然那陰小卿豈會輕易點頭,美艷如花是必然,那石玉也長得俊美異常,怕只怕她毒如蛇蠍。」

雲飛搖頭說道:「這麼說我這一著恐怕用不上。」

趙子彬道:「那一著?』

雲飛道:「我預備來個斧底抽薪,讓石家來個窩裡反。」

趙子彬道:「您的意思是……」

雲飛道:「把石玉的用心告訴這位冷觀音,讓她先在家裡鬧起來。」

趙子彬道:「為阻攔陰小卿插手這件事?」

雲飛道:「不錯,我就是這用意。」

趙子彬道:「難道您讓那兩個帶了話,還不夠么?」

雲飛搖頭說道:「趙爺,陰家父子的為人您知道,陰太常以兇惡聞名於世,深威懾江湖,陰小卿除了繼承了陰太常這種性情之外,比陰太常還多了個驕狂,別說他不會相信我,就算相信,他也非鬥鬥我跟我見個高下不可,如果我沒料錯,他絕不會就此撒手,他愛女色,也更想在美人面前逞逞英雄!」

趙子彬道:「這麼說來您這一著只怕也用不上了,冷觀音是這麼一個女人,她應該巴不得攀上陰小卿!」

雲飛道:「那只有用我那另一著了。」

趙子彬道:「您那另一著是……」

雲飛微微一笑道:「場上見。」

趙子彬笑了:「只怕石家非丟盔棄甲,全盤俱墨不可。」

雲飛搖頭說道:「難說,趙爺。」

趙子彬一怔道:「難說?」

雲飛道:「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

趙子彬道:「您永遠那麼謙虛。」

雲飛道:「趙爺,這是實話,也是實情。」

趙子彬道:「話雖這麼說,可是我不相信,也沒聽說過這江湖上還有誰功夫能比您李爺還高,還好的。」

雲飛道:「那是因為人家深藏不露,或隱於深山,或隱於大澤。」

趙子彬搖頭說道:「無論您怎麼說,我都不信……」

忽聽一個尖尖話聲傳了過來:「你不信什麼,趙老二!」

趙子彬一驚抬眼,旋即笑笑說道:「是你呀,偷兒就是偷兒,偷偷摸摸地站在那兒,嚇我一大跳。」

前面,那青石小徑的盡頭,袖手站著個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的乾癟老頭兒,一身打扮像個鄉巴佬,一說話就露出兩個既黃又大的門牙,瞧著噁心可笑。

雲飛也看見了他,一震忙把目光避了開去。

只聽乾癟瘦老頭兒笑道:「趙老二,你做了那門子虧心事了,這麼膽小,聽人說話也會嚇一跳。」

說話間,趙子彬跟雲飛已到了近前,趙子彬道:「我么?我一天到晚老掀瓦逾牆偷人家,害得東家上吊,西家抹脖子,做的缺德事可多了。」

乾癟老頭兒鼠眼一瞪,道:「好個老小子,你敢損我,留神你那做總管多年,扣下來的油水,我會讓它會變成老酒。」

趙子彬笑道:「你去吧,我住的地方你知道,別的沒有,破被褥一床,破衣裳一箱,炕底下還有隻夜壺。」

乾癟老頭兒「嘔」地一聲道:「老小子既刻薄又損,讓你一輩子光棍打到底,永遠討不到媳婦兒暖被窩……」

他說他的,趙子彬似乎有點敬鬼神而遠之,帶著笑向雲飛遞個眼色,兩個人就要走。

「慢著!」乾癟老頭兒一抬手,板著臉道:「你老小子提醒了我了,想走?天底下那有這麼便宜的事兒?」

趙子彬道:「那麼你偷兒想怎麼辦?」

「怎麼辦?」乾癟老頭兒道:「叩頭三個,要不就把這位朋友給我介紹介紹,你知道我好交朋友,兩條路任你選一條。」

分明有意放水,任何人都會選後者。

趙子彬眉鋒一皺,他怕乾癟老頭兒纏個不休,結果還是纏上了,現在只求快脫身,無奈何只得道:「偷兒,你瞧錯了,這位是局裡剛來的弟兄。」

乾癟老頭兒深深地看了雲飛一眼,道:「鏢局裡剛來的弟兄?」

趙子彬道:「不錯,我把他派在東跨院服侍諸位……」

轉望雲飛,道:「雲飛,這位是名滿江湖的『妙手空空』時遷時老英雄!」

雲飛上前躬身,道:「雲飛見過時老英雄!」

乾癟老頭兒搖頭說道:「小夥子,別跟我客氣,也別聽趙老二的,我名滿江湖是不錯,可是那是臭名,不知怎麼回事,我一見你頗覺投緣,趕明兒個咱們多親近親近。」

雲飛微一欠身,道:「多謝時老英雄看重。」

時遷拇指一揚,道:「好,小夥子不俗,完全一派大家風度。」

趙子彬介面說道:「你要跟誰親近多了,誰就准得倒霉不可,還是敬鬼神而遠之的好,偷兒,我要帶他往東跨院去了。」

他是說走就走,帶著雲飛往前走了。

只聽時遷在背後笑道:「趙老二,你老小子準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要不然怎麼像怕誰拉住你一般,你留神,老小子,舉頭三尺有神明。」

趙子彬只裝聽不見,一直到走得看不見了時遷;他才呼了一口大氣,道:「天,終於逃出來了。」

雲飛失笑說道:「此老的確是個令人頭痛的難纏人物……」

趙子彬道:「可不是么?他照顧誰誰倒霉。」

雲飛道:「趙爺他是什麼時候到的?」

趙子彬道:「到了有兩天,怎麼?」

雲飛搖頭說道:「據我所知,這老兒一向獨來獨往,從不管人閑事,這趟他居然跑采保定幫忙,老鏢頭的面子可以說不小。」

趙子彬道:「那是因為老鏢頭當年在川陝道上放了他一馬,所以彼此間才訂了深厚的交情。」

雲飛輕「哦」一聲道:「是怎麼回事?」

趙子彬道:「當年老鏢頭親自保了一趟重鏢人川,老偷兒見財起意,動了偷鏢的念頭,那時候他道行還淺,就在他下手時候被老鏢頭髮現了,老鏢頭掌中一柄九漢刀使得他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功,三十招上被老鏢頭用力抵在喉嚨上,結果老鏢頭還是放了他。」

雲飛道:「原來……」

只聽一陣蒼勁豪笑從前面傳了過來,雲飛一震抬眼,只見前面就是東跨院的院門,那東跨院的院子里,站著幾個老頭兒,正在那兒談笑,這陣豪笑就是其中一個身軀魁梧,豹頭環眼的紅臉老者所發。

他脫口輕呼說道:「怎麼他,他也來了!」

趙子彬忙道:「李爺,您說誰?」

雲飛道:「趙爺難道不知道?『活報應』華子鶴是我的拜兄。」

趙子彬「哦」地一聲道:「原來您是指……瞧我多糊塗,我忘了告訴您了!」

雲飛道:「您最好把我改派在別處。」

趙子彬還沒說話,只聽東跨院里有人說道:「趙老二,你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幹什麼?」

趙子彬道:「哦,李爺,被他們瞧見了!」

雲飛道:「趙爺,您進去,我走,待會兒外邊見。」說完了話,他扭頭就走。

忽聽一個蒼勁話聲喊道:「這位,你站住。」

雲飛心頭一震,他只裝作不知道喊誰,腳下沒停,而一陣疾風從身後掠了過來,肩頭被一隻大手搭上了。

隨聽趙子彬在背後道:「華老,你要……」

雲飛又被身後那人扣轉過來,眼前,站著那魁偉紅臉老者,他一看清雲飛的臉,怔了一怔道:「趙老二,這位是……」

趙子彬忙道:「鏢局裡剛來的弟兄,怎麼?」

魁偉紅臉老者詫聲說道;「鏢局裡剛來的弟兄,他怎麼這麼像……」

趙子彬道:「像誰?」

魁偉紅臉老者道:「沒什麼,我瞧錯了。」

趙子彬背著魁偉紅臉老者,向雲飛疾過個眼色道:「雲飛,這位是威震江湖,霽小聞名膽落的『活報應』華子鶴老英雄,快見過。」

雲飛忙一躬身,道:「雲飛見過華老英雄。」

華子鶴環目凝注,道;「閣下,別客氣,趙老二,這位姓雲的朋友來了多久了?」

趙子彬道:「今天剛來。」

華子鶴道:「那兒來的?」

趙子彬道:「他是我一個熟朋友的表親,怎麼,有什麼不對么?」

華子鶴搖頭說道:「沒什麼不對,隨便問問,你帶他到東跨院來是……」

趙子彬只得說道:「我派他在東院服侍諸位。」

華子鶴道:「那他怎麼不進去,反而扭頭就走。」

趙子彬道:「我讓他去叫時偷兒去……」

忽聽那邊時遷接了口,道:「誰叫我偷兒,來了。」

人影一閃,時遷又站在面前,他道:「趙老二,是你叫我?」

趙子彬忙點頭說道:「不錯。」

時遷道:「剛見過,你還有什麼事兒?」

趙子彬道:「剛才忘了,現在叫你來告訴你一件大事,不行么?」

時遷道:「我沒說不行,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偷兒可是個急性子。」

趙子彬道:「當年在川陝道上,聽說你在刀尖之下很有耐性。」

時遷眼一瞪道:「老小子,你敢揭我的底?」

趙子彬道:「那你就嘴裡放乾淨些。」

時遷道:「老小子,你說不說?」

趙子彬道:「你猴兒急個什麼勁兒,不會進去再豎耳朵么?」

時遷一點頭,道:「好,我偷兒聽你的,待會兒你要是誆了我,哼……」

也不管華子鶴是否放了雲飛,抬手招住了雲飛,道:「小夥子,別跟他們湊在一起,跟我老人家多親近些,今後只管有你的好處。」拉起雲飛往東院就走。

趙子彬暗暗皺眉,道:「是有好處,跟著你走,一旦失了風,好讓人替你吃官司去!」轉身跟了進去。

華子鶴跟上一步,道:「怎麼,趙老二,偷兒認識……」

趙子彬道:「剛見過,他說跟人家投緣。」

華子鶴道:「巧了,我也跟這小夥子投緣。」

忽聽趙子彬揚聲說道:「偷兒,站住。」

只見時遷拉著雲飛一個勁兒地往裡走,這時候聞他聲停了步,兩隻耗子眼一翻,道:「老小子,什麼事?」

趙子彬道,「你要把人家拉到那裡去?」

時遷道;「難道你怕我拿他下酒,吃了他不成?自然是到我房裡去。」

趙子彬道:「偷兒,你已經跳進黃河也洗不幹凈了,別讓人也一個一道外的沾上身賊氣……」

時遷叫道:「老小子,我偷兒最後給你一句忠告,你再敢……」

趙子彬冷冷說道:「偷兒,你聽不聽大事。」

時遷忽地一笑,抬手拍上後腦門,道:「我忘了……」抬眼一翻雲飛道:「小夥子,都是你害人,走,跟我一起聽他說大事去!」拉著雲飛走了過來。

近前,他一咧嘴,露出了那封黃黃的大板牙,道:「老小子,我來了,你快放吧。」

趙子彬道:「放開人家,讓人家見見這幾位!」

時遷鬆開了雲飛道:「你介紹吧,他是我老偷兒一見投緣、能交的朋友,往後你們那個敢委曲他,那個就跟我偷兒沒完!」

一名清癯老頭兒笑道:「偷兒,有了你這一句,誰吃了熊心豹膽,跟自己過不去啊。」

時遷笑了,道:「想你們幾個老小子也沒那個膽!」

這裡,趙子彬介紹上了,由左至右,是「一劍震天」狄古月,「遼東刀」黎世勛,「閃電飄風」諸寅,「春秋筆」鄧大玄,「開碑手」郝壽臣,「子母梭」柳淵明,「笑彌陀」公孫宏,「冷麵慈心」白元化,「千手韋陀」馮百巧,「八臂哪吒』金玉書,「九指追魂」池冷。

全是江湖上有頭有臉,成名當年的老一輩英豪,無一不是跺跺腳天下晃動的人物。

雲飛一一見禮畢,趙子彬揮手說道:「雲飛,一邊候著,我說完了話再安置你。」

時遷一翻耗子眼,道:「老小子,說話客氣點,小心我拆了你那身老骨頭。」

趙子彬沒理他,道:「諸位都聽說了,昨夜李劍寒李大俠懲凶事……」

時遷道:「這有什麼好說的,我偷兒知道了!」

趙子彬道:「我知道你聽說了,你可知道是真是假?」

時遷道:「沒那回事兒,聽說找都找不到他,他怎會在這時候到保定府來……」

趙子彬道:「那你別聽,房裡待著去。」

時遷鼠眼一瞪,道:怎麼,老小子,敢莫是真?

趙子彬冷冷一笑道:「當然是真的……」

時遷一蹦老高,叫道:「老小子,當真,快說,快說。」

華子鶴一把抓住了趙子彬,鬚髮俱動,道:「聽見了么,趙老二,快說。」

趙子彬一皺眉道:「華老兒,抓碎了我的老骨頭,你拿什麼賠?」

華子鶴猛悟情急之下用的勁兒大了,忙鬆手說道:「恕罪,恕罪,趙老二,我一時情急。」

趙子彬揉了揉被抓處,道:「以後你可別情急了,我受不了。」

華子鶴道:「趙老二,你可別得理不讓人。」

趙子彬眼一掃時遷,道:「偷兒,你不說不聽么?」

時遷叫道:「我的爹,別拿喬了,快說成不?」

趙子彬笑了,一點頭,道:「成。」

笑彌陀公孫宏胖臉打哆嗦,笑道:「偷兒半輩子佔人便宜,這回吃了虧了。」

大伙兒全笑了,笑得時遷好不是味兒。

笑聲中,趙子彬略整臉色,道:「這件事確是真的沒有錯,只是諸位可知道李大俠懲治的那兩個是什麼來路么?」

時遷忙道:「老小子,那兩個是什麼來路?」

一身黑衣,既瘦又高,板著臉的九指追魂池冷道:「李大俠懲治的人,還會是什麼好來路的!」

趙子彬點頭說道:「池九指的說錯,提起那兩個的來路,諸位都知道,是長白陰家。」

入耳四字長白陰家,在場眾老輩英豪俱都色變。

華子鶴眼眉一皺,道:「好好地他怎麼招惹這一家……」

一張臉永遠那麼慘白的冷麵慈心白元化道;「紅臉的,你怕么?」

華子鶴濃眉一揚,道:「白老兒,我華子鶴怕過誰?」

白元化道:「那怎麼惹不得陰家?」

華子鶴道:「我是說無緣無故他何必……」

時遷道:「李大俠做事還要你說話?他會無緣無故地向人伸手么?」

趙子彬道:「老偷兒這句話確實稱了我的心,不錯,李大俠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出手懲治誰!」

華子鶴道:「趙老二,你說,是什麼緣,什麼故?」

趙子彬道:「你知道那兩個到保定府是來幹什麼的?」

華子鶴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趙子彬道:「那兩個是來為陰家少主,小閻羅多情公子陰小卿安排住處的,你明白么?」

眾老輩英豪吃了一驚,華子鶴忙道;「怎麼?陰小卿他,他也要來?」

趙子彬道:「當然要來!」

華子鶴道:「他來又幹什麼?」

趙子彬逐把從雲飛那兒聽來的,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

聽畢,眾老震動,時遷首先叫道:「好呀,這叫那門子名堂,把親妹往人家懷裡送……」

清癯飄逸的一劍震天狄古月沉聲說道:「老偷兒,別叫了……」

轉望趙子彬道:「趙老二,你以為憑李大俠那三個字嚇不住陰小卿?」

趙子彬道:「狄老兒,你我都知道陰家,陰家父子一向驕狂,何曾把任何一個放在眼內過?以我看來……」

千手韋陀馮百巧點頭說道:「趙老二沒說錯,陰家那小子不但必來,而且他還非鬥鬥李大俠不可。」

時遷道:「自然,當著美嬌娘的面,他能不逞逞英雄?這小子沒別的出息,就喜歡那既美又嬌更俏的大姑娘。」

白元化橫了他一眼,冷冷說道:「那是他活得不耐煩了。」

華子鶴搖頭說道:「別這麼說,陰小卿一身所學得老閻羅真傳……」

「又如何!」白元化道:「李大俠是你的拜弟,你還不知道他么?他那一身高絕所學,放眼江湖何曾遇見過敵手,就是近百年來也沒一個能跟他比的,你怎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華子鶴皺著濃眉微一搖頭道:「白老兒,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有些事你不知道,假如他傷了陰小卿,老閻羅必不會罷休……」

白元化道:「他敢怎麼樣?又能怎麼樣?」

華子鶴道:「憑我那拜弟一身所學,老閻羅固然也不足慮,可是,可是,在老閻羅之上還有一人,卻……」

白元化一怔道:「在老閻羅之上還有一人?誰說的?」

華子鶴道:「我說的。」

時遷忍不住忙問道:「紅臉,是誰?」

華子鶴搖頭說道:「目前我不便說,日後你們就會知道了。」

時遷道:「紅臉的,跟好朋友們你還賣關子?」

華子鶴道:「倒不是我賣關子,實在是事關重大……」

白元化道:「那你就別說,日後指什麼時候?」

華子鶴道:「只我那拜弟傷了老閻羅,那時候就到了。」

白元化冷笑一聲道:「華老兒,我等著瞧,我要看看,這世上還有誰能奈何李大俠。」

華子鶴口一動,欲言又止,終於他搖了搖頭,沒說話。

狄古月適時說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非同小可,咱們得趕快跟趙老大商量商量,速謀對策……」

時遷道:「狄老兒,你這是杞人憂天,庸人自擾,李大俠既然伸了手,還用你瞎操心?」

狄古月冷冷說道,「偷兒,我問你,李大俠在那兒?」

時遷一怔,沒能答上話來。

狄古月接著說道:「李大俠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咱們也是……」

時遷哼地一聲道:「偏你們瞎操心,我偷兒以為,既然李大俠他知道了這件事,他就不會撒手不管,來個一走了之。」

狄古月,道:「老偷兒,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時遷道:「我偷兒不以為會有什麼萬一。」

狄古月道:「那麼我問你,李大俠既然知道了這件事,他為什麼不到趙老大這鏢局裡來,你倒說說看?」

時遷道:「這……這……狄老兒,你問得好,難道說非到趙老大這鏢局來,才能伸手管這檔子事么?」

狄古月道:「自然不是,可是你怎知道那位李大俠是真是假?」

時遷道:「你這人是……趙老二說的,你耳朵里長了驢毛。」

狄古月冷笑說道:「老二隻說懲惡是真,他可沒說李大俠是真是假。」

時遷呆了一呆,道:「你這個人簡直是塊木頭,既然懲惡事是真……」

狄古月道:「老偷兒,休辯,你且問問趙老二。」

時遷霍地轉望趙子彬,鼠眼一瞪,道:「趙老二,你說……」

趙子彬道:「不用問,那李大俠是真。」

時遷轉過頭去道:「狄老兒,把你那耳朵豎起來聽聽。」

狄古月說:「我聽得清楚……」

轉望趙子彬道:「趙老二,你親眼看見李大俠懲治了陰家的人么?」

趙子彬道;「那倒沒有。」

狄古月道:「這就是了,你怎麼知道那李大俠是真?」

趙子彬苦著不能實說,他道:「我,我……你敢說么?李大俠懲惡的事又傳遍了整個保定府……」

狄古月道:「我敢說,你怎知那不是那位好心的朋友冒充李大俠名號,想把陰小卿嚇退?」

時遷一點頭,道:「好吧,狄老兒,咱們吃飽了沒事,就站在這兒抬杠吧,我今天非打倒你不可,你又怎麼知道是有人冒充……」

狄古月淡然說道:「據我所知,李大俠在江湖上失蹤已經不少時日了,江湖上也好久沒聽說過李大俠的動靜了,華老兒派他那好兒子几几乎找遍了江湖,至今仍沒能找到李大俠的行蹤。」

華子鶴點頭說道:「狄老兒說得不錯,這是事實,不過那不能叫失蹤,只能說他因故避世,隱居了起來。」

狄古月道:「所以說我不相信懲惡的人會是李大俠本人,偷兒你怎不想想,李大俠既然因故避世,隱居了起來,他怎會再輕用自己的名號招人耳目?」

時遷呆了一呆,道:「那……那也許他現在靜極思動,想出來了。」

狄古月道:「這種可能畢竟不大。」

華子鶴點頭說道:「狄老兒沒說錯,我知道,除非有誰找到我那拜弟,要不然他絕不會自己出來。」

時遷道:「那……那……」

「別那了,老偷兒。」華子鶴愁聚眉鋒地搖頭說道:「你沒見我一聽趙老二提到我那拜弟時的驚喜么?你沒見剛才我抓著這位新來的雲兄弟么,他身材像極了我那拜弟,我一瞥之下竟誤認他就是……」

時遷回過頭去望著站在一旁的雲飛道:「小夥子,你造化不小。」

雲飛不安地笑了笑,沒說話。

狄古月道:「咱們別在這兒站著了,找趙老大談談去吧。」

於是,這個一聲「走」,那個一聲「走」,先後往外行去。

趙子彬向著雲飛遞過一個眼色,道:「雲飛,我沒工夫交待你了!好在事兒就是這些,你自己找點事兒做吧。」

時遷回過頭來道:「趙老二,難道一進趙家的門就非得馬上做事幹活不可么,小夥子,別聽他那一套,坐在這兒等著,等我老人家回來再跟你好好聊。」轉身走了出去。

趙子彬搖搖頭也跟了出去。

轉眼間這老一輩的英豪全走了,跨院就剩了這位雲飛一個人,他站在那兒,獃獃地,旋即走在一塊潔凈光滑的大石上坐了下來,跟著,他皺起眉鋒。

就在這時候,一陣輕盈快捷的步履聲傳了過來。

雲飛一凝神,忙站了起來。

他剛站起,東跨院那個月形門裡轉進了一個人,是位美姑娘,清麗如仙的美姑娘,竟是趙佩芳。

姑娘她仍是那身打扮,嬌靨上看不出憂愁,可是如果你仔細看一看,你就能在她眉宇間找到一絲絲在她那雙深邃的美目里,也能找到一層薄薄的輕霧。

她進門一怔停步,圓瞪著美目道:「你,你是誰?」

雲飛見過她,也知道她是誰,可是他裝作不認識,他道;「請問姑娘是……」

趙佩芳道:「我姓趙,這是我的家。」

夠清楚的了,雲飛忙道:「原來是姑娘當面……」一躬身,道:「姑娘,我叫雲飛,是新來的,趙爺帶我進來的。」

趙佩芳訝然說道:「你是新來的弟兄?」

雲飛道:「是的,姑娘。」

趙佩芳道:「我怎沒聽二叔說起?」

雲飛道:「我剛進門,想必趙爺還沒來得及……」

趙佩芳道:「趙爺呢?」

雲飛道:「跟華老諸位見老鏢頭去了。」

趙佩芳「哦」地一聲道:「見我爹去了?有什麼事兒么?」

雲飛道:「聽趙爺說什麼長白陰家有人來了保定……」

趙佩芳嬌靨顫色一變,急道;「長白陰家,陰家的什麼人來了?」

雲飛暗笑搖頭,道:「我只聽趙爺說是什麼公子……」

趙佩芳失聲說道:「是陰小卿,他,他來幹什麼……」

雲飛道:「聽趙爺說好像是石家要把位二姑娘嫁給那位公子……」

趙佩芳臉色大變,道:「原來……石玉,你,你……趙爺跟他們諸位什麼時候到後院去的?」

雲飛道:「剛走。」

趙佩芳道:「你在這兒歇著吧。」擰腰轉身就走。

雲飛剛應了一聲:「是,姑娘。」

趙佩芳突然停了步,轉過身來疑惑地看著雲飛道:「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她好眼力,好記性。

雲飛心頭一震,道:「姑娘,在奎星樓前醉太白……」

「對了。」趙佩芳一點頭,道:「就是在那兒,你怎麼會又……」

雲飛忙道:「姑娘,我跟大虎是表親。」

趙佩芳呆了一呆,道:「你是大虎的表親?」

雲飛道:「是的,姑娘。」

趙佩芳道:「你是他的……」

雲飛道:「姑娘,我是大虎的表哥。」

趙佩芳「哦」地一聲道:「原來你是大虎的……我怎沒聽說過大虎還有……」

雲飛道:「我家住南皮,這是頭一次到保定來。」

趙佩芳猛然地點了頭,道:「你剛才說姓什麼,叫什麼?」

雲飛道:「我姓雲,姑娘,單名一個飛字。」

趙佩芳點了點頭,道:「你歇著……」

霍地轉過身在喝問道:「誰在這兒鬼鬼祟祟的。」

雲飛背著姑娘眉鋒一皺。

只聽門外響起了怯怯話聲:「姑娘,是我,趙標。」

隨著這話聲,牆那邊轉過半截鐵塔,正是鐵羅漢,他沖著趙佩芳一哈腰,陪上了一臉不安的笑:「姑娘!」

趙佩芳道:「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鐵羅漢瞥了雲飛一眼,道:「剛才我得罪了這位雲兄弟,瞧見這兒的幾位都往後院去了,想過來陪個不是,沒想到姑娘也在這兒……」

趙佩芳道:「你怎麼老愛招惹別人……」

鐵羅漢窘迫一笑道:「姑娘,這回我可吃了虧,這位雲兄弟有身好本事……」

要命了,這傢伙口沒遮攔。

雲飛剛皺眉頭,姑娘又詫聲說道:「你怎麼說?」

鐵羅漢可不管那麼多,一咧嘴道;「其實,吃了虧的不是我,是喪門神,這位雲兄抓著他的胳膊,他連動都不能動,後來這位雲兄一揮手,喪門神踉蹌衝出了好幾步,差點沒趴那兒。」

趙佩芳霍地轉過身來,美目一凝,道;「雲兄弟,你會武?」

雲飛窘笑說道:「莊稼把式,在家時學過幾年。』

趙佩芳沒說話,打量了雲飛好一陣子,才轉過身去對鐵羅漢說道:「你陪這位雲兄弟聊聊吧!」邁步出了東跨院門。

鐵羅漢吁了一口大氣,招手一轉頭,道:「老天爾,好險,我可沒想到這位姑娘仍在這兒,要不然說什麼我也不敢在這時候往這兒闖……」

沖著雲飛一咧嘴,道;「老弟……」

雲飛道:「你真是來賠不是來的?」

鐵羅漢道:「你以為我有多大的膽敢再招你惹你。」

雲飛倏然一笑道:「那就別再提賠不是三個字,咱們交個朋友,從此訂交,這叫不打不相識,來,坐下聊。」他轉身要往那塊大石頭走。

鐵羅漢適時候道:「老弟。」

雲飛回過身來道:「怎麼?」

鐵羅漢瞪著一雙牛眼道:「你說的全是真的?」

雲飛笑了笑道:「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虛做一套。」

鐵羅漢笑了,一巴掌拍上雲飛肩頭,道;「我可沒想到你老弟是這麼個爽快人,是條漢子,是個英雄,行,咱們交定了,往後就是過命的朋友……」

雲飛道:「只有一個條件。」

鐵羅漢一怔,道:「什麼?」

雲飛道:「請高抬貴手,別再向大虎伸手。」

鐵羅漢臉一紅,笑道:「沒說的,一句話,誰再招他惹他,誰就是他娘的龜孫,另有誰再敢向他伸手,我老鐵第一個不依,咱們訂了交,大虎不就也是我的兄弟了么?其實……」

嘿嘿一笑,道:「那也是逗他玩兒的,沒一回認過真!」

雲飛沒多說,一偏頭,道:「過來坐著聊!」

鐵羅漢道:「走,咱們今兒個好好兒聊聊。」大步當先走了過去。

坐定,兩個人聊上了,起先聊的全是不關痛癢的閑話,聊著聊著雲飛把話轉上了正題,他道:「羅漢爺,你可知道抱犢寨石家有二姑娘?」

鐵羅漢點頭說道:「知道,那能不知道?這一帶的人那個不知道抱犢寨石家的二姑娘冷觀音石玉屏就連三歲小孩兒都知道。」

雲飛道:「她叫石玉屏?」

鐵羅漢道:「是啊!」

雲飛道:「人怎麼樣?」

鐵羅漢會錯了意,一拍大腿揚起了拇指道:「沒說的,這一帶出了名的大美人兒,跟咱們姑娘差不多,咱們姑娘像一朵梅花,他就好比一朵牡丹……」

咧嘴一笑,道:「說句那個的,有人說看她一眼晚上就睡不著覺,也有人說能跟她說句話,聞聞她身上的香,死都願意……」

一搖頭,接道:「可惜只可惜一朵鮮花長在狗尿堆里。」

雲飛道:「羅漢兄,這話……」

鐵羅漢道;「你不知道么?冷觀音是位難得的好姑娘!」

雲飛「哦」地一聲道:「是么?」

鐵羅漢道:「怎麼不是?這別人不知道我知道,聽人說她哥哥石玉想要咱們姑娘,為這件事她跟她哥哥好吵了一架,可是沒用,她管不了石玉,石玉也不聽她的,還有石玉那個老不正經的爹護著他,把他都快當成了祖宗……」

雲飛目中異采閃動,道:「有這種事?」

鐵羅漢道:「怎麼沒有?這就叫一娘養九種,種種不相同,石玉這麼一個哥哥卻有這麼一個妹妹,那老不正這麼一個爹,卻有這麼一個女兒,他偏都不配。」

雲飛點頭說道:「那就好辦了……」

鐵羅漢道:「老弟,什麼好辦了?」

雲飛猛怪失言,「哦」地一聲,搖頭說道:「沒什麼,我只是說石家有這麼一位姑娘,到時候來個窩裡反,事情不就好辦了么?」

鐵羅漢搖頭說道:「恐怕沒那麼容易。」

雲飛道:「怎麼?」

鐵羅漢道:「別瞧她有這麼一個爹,可是聽說她挺孝順,她絕不會不聽她爹的,再說,石家當家的是她爹,再下來是石玉,根本輪不著她,就是她真反,又能反出個什麼名兒來?」

雲飛道:「沒想到這麼一個爹,竟有這麼一個好女兒。」

鐵羅漢道:「可不是,我剛才不是說了么?我鐵羅漢是沒那本事,要不然非替她出出這口氣不可。」

雲飛道:「只怕她不認為那是氣!」

鐵羅漢一點頭,道:「真讓你老弟說著了,別看她對別的男人那麼高傲,連看一眼都懶得看,對他家那老不正經卻是逆來順受,怎麼說怎麼聽……」

雲飛眉鋒微皺,沒說話。

鐵羅漢沒聽他說話,再一見他皺著眉頭,忙問道:「怎麼了?老弟。」

雲飛搖頭說道:「沒什麼,我在想冷觀音石玉屏處在這種環境里,將來會落個什麼樣的後果?」

鐵羅漢道:「什麼樣後果?有個那樣的老子,有個那樣的哥哥,那還能好得了么,以我看哪,將來啊……」

只聽一陣步覆聲傳了過來。

鐵羅漢忙站起來道:「別是諸位老人家回來了!」

雲飛聽得出,來人只有一個,心知不是諸老回來,再說他們去跟老鏢頭共商大計,也不會回來那麼快,可是他沒有說破,只說了這麼一句:「大概是。」

鐵羅漢忙道:「我得走了,老弟,趕明兒有空咱們再聊,我請你醉太白喝兩杯去。」說著,他匆匆忙忙地走了。

剛走沒兩步,東跨院門口進來個人,是趙子彬,他一見鐵羅漢正匆忙地往外走,微微一愕,當即輕喝說道:「站住。」

鐵羅漢忙停了步,一哈腰,陪上了笑臉,「趙爺!」

趙子彬望著他道:「你又來幹什麼?還想欺生。」

鐵羅漢咧嘴笑道:「趙爺,這回您冤枉我了,我過來賠個不是,雲老弟大度,我們哥兒倆又經訂了交命的交情,不信您問問……」

趙子彬倏然一笑,道:「用不著問話,我聽姑娘說了,不錯,趙標,你還懂不是兩字,其實你也早該改改了……」

鐵羅漢忙道:「是,趙爺,這回我說什麼也要改。」

趙子彬道:「那就好,無論對什麼人,和氣點總不會錯的,你去吧!』

鐵羅漢應了聲是,又跟雲飛打了個招呼,這才拔腿走了。

望著鐵羅漢那半截鐵塔般背影,趙子彬搖頭說道;「好小子,好大的造化……」轉身走了過來。

雲飛忙迎了上去,道;「趙爺。」

趙於彬道:「李爺,那些老兒可知道你會武了!」

雲飛一震道:「趙爺,他們怎麼會知道……」

趙子彬道:「姑娘說的。」

雲飛猛然醒悟,道:「趙姑娘剛才到這兒來過了……」

趙子彬道:「他就是聽趙標說的,趙標這東西口沒遮攔……」

雲飛道:「趙爺,這不能怪他。」

趙子彬搖頭說道:「怪我,剛才您來的時候,我要是出聲早一點,您也就不會出手了,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知道是您大駕光臨。」

雲飛笑道:「那就怪不得您了!」

趙子彬一搖頭,道:「這姑娘眼光不錯,她說您這個人不俗,」

雲飛輕「哦了一聲道:「是么?」

趙子彬點頭說道:「她是這麼說的,李爺,待會兒他們回來之後,別人還好,您可留神那老偷兒,說不定他會迫您露兩手。」

雲飛搖頭微笑道:「他迫不著我的,他回來的時候,我已經走了。」

趙子彬愕然說道:「走了,您要上那兒去?」

雲飛道:「我想向您告幾天假。」

趙子彬訝然說道:「告假?您是要……」

雲飛道:「我打算到石家莊去一趟!」

趙子彬忙道:「您要到石家莊去?您這時候到石家莊去幹什麼?」

雲飛道:「您先別問,只問您準不準假。」

趙子彬道:「李爺您也真是,要來便來,要去便去,還告得什麼假?」

雲飛笑了笑道:「不,趙爺,雲飛是鏢局裡的人,這是規矩。」

趙子彬苦笑搖頭,旋即點頭說道:「好吧,李爺,規矩,我准了,只是您什麼時候才……」

雲飛道:「目前我還不敢說,也許早,也許會晚一點,不過我總會在比武之前趕回來的,那是指生年難多見的熱鬧……」

趙子彬笑了,道:「是的,李爺,到時候的盛況可想而知,只是李爺,您到石家莊去,到底是為了什……」

雲飛道:「趙爺,我仍是那句話,現在請別問。」

趙子彬無可奈何地搖頭說道:「好吧,我不問,您什麼時候動身?」。

雲飛道:「我現在就走!」

趙子彬道;「李爺,囑咐您雖然顯得多餘,但抱犢寨是江湖皆知的龍潭虎穴,尤其這一陣子,所以我仍請您小心!」

雲飛道:「謝謝趙爺,我省得。」

趙子彬道;「那您就請吧,待會兒他們問起您來,我就說我派您出去公於擊了,最好回來的時候您也這麼說。」

雲飛道:「我知道了,趙爺,我走了。?話落,邁步向外走去。

趙子彬道:「我也到後院瞧瞧去,看他們談出了什麼結果來。」

他跟雲飛一起出了東跨院,他折回後院,雲飛則直向前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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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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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慧眼識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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