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石家莊驚艷
雲飛出了趙家鏢局,他直向醉太白方面走去,因為他相信在那一帶可以找到大虎。
果然,在醉太白門口向那夥計一打聽,那夥計立即往前一指,說大虎就在街那頭忙著套車。
雲飛謝了一聲,轉身往街那頭走去。
他剛走沒多遠,忽聽前面有人叫道:「你,你怎麼打人?」
隨聽另一個粗粗話聲破口罵道:「小兔崽子,爺打你還算便宜,你再敢多噦嗦一句,惹起爺真火,爺要了你的小命了,砸了你這鳥行,看誰敢把爺怎麼樣?」
雲飛一聽就知道這先前那話聲是大虎,大虎跟人吵架,挨了揍,吃了虧,他腳下一緊,快步趕了過去。
這時候,又聽大虎說道:「你要打聽打聽,這兒是保定府,我大……」
那人哈笑說道:「保定府怎麼樣,就是北京城爺也是這樣,說句話那個不要命的敢說個不字。」
大虎道:「你神氣什麼,別人怕你我不怕,我就敢。」
那人怒喝說道:「小子,你是活夠了!」
雲飛看見了,大虎站在一輛還沒套好的車前,他半張臉紅腫著,嘴角上還掛著鮮血。
旁邊有看熱鬧的,可是沒人說話沒人管。
大虎面前站個身穿長袍,腰裡鼓鼓的強壯漢子,濃眉大眼,一臉橫肉,左手拉著四匹高頭駿馬,右手高高揚起,就要向大虎當胸劈下。
雲飛何許人,他一眼就看出這漢子功夫不差,內功雄渾,這一掌硬是凝注了勁兒的「鐵砂掌」,這一掌要是劈下去,大虎就有三條命也要完。
拿這霸道掌力對付一個不會武的十八九歲孩子,未免太過了些,雲飛雙眉一揚,騰身竄了過去,左掌電出,恰好托住那漢子右腕,他冷冷說道:「朋友,有話可以說,幹什麼動手打人?」
大虎一怔,叫道:「大哥,是你……」
雲飛道:「大虎,你往後站站,我跟這位朋友說話。」
大虎一指臉,道:「大哥,你瞧,這傢伙……」
雲飛道:「我瞧見了,你往後站。」
大虎應聲退向一旁。
那漢子定過神來,臉色一變,猛提氣沉腕一抖,他想掙脫雲飛的掌握,也想順勢把雲飛帶趴下。
可是,他像蜻蜓搖石柱,不但沒能掙脫雲飛的掌握,反而帶得他自己一個踉蹌,他勃然色變,道:「原來是江湖朋友,我早該知道了,能托住我這一掌,功夫豈是等閑,朋友,你是那條路上的?」
雲飛道:「請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兒?」
那漢子道:「你想管爺的閑事么?」
雲飛道:「大虎,你說。」
大虎忙道:「我正在套車,這傢伙拉著馬過來要我給他喂點草料,然後要我拉進行里喂幾天,我又不認識他,再說這是車行又不是喂馬行,就是喂馬行也不管給人喂牲口啊,我都還沒說話他就動手打人了……」
雲飛聽到這兒,轉過臉去冷冷瞅著那漢子道:「朋友,你講理么?」
那漢子道:「當然講理,爺願意出錢……」
雲飛道:「出錢也該有個要錢的地方,難道你沒走過江湖,沒出過門,不知道什麼地方替人喂牲口么?」
那漢子眼一瞪,道:「你說誰?」
雲飛道:「我說你!」
那漢子怒笑說道:「你也不睜眼,管閑事管到爺的頭上來了。」
他一提氣,又打算掙。
可是,突然他「哎呀」一聲矮了半截,他一張臉漲得紫紅,仰臉望著雲飛道:「好,好,你敢……」
雲飛道:「我跟你講理,保定府是個有王法的地方,我只問你為什麼動手打人,為什麼用霸道掌力對付一個不會武的孩子。」
那漢子道:「好,爺我……」
雲飛五指一用力道:「你跟誰充爺。」
那漢子悶哼一聲咬牙說道:「好朋友,有本事你放開我。」
雲飛道:「放開你你又能把我怎麼樣?」五指一松,一抖腕,那漢子踉蹌退出好幾步去。
他腳下一晃,抬手就要撐腰。
雲飛冷冷說道:「朋友,保定府不是你動兵刃的地方。」
那漢子似乎也有所顧忌,忙垂下了手,道:「爺就是用這雙肉掌……」
雲飛道:「我最後警告你一句,你要再敢道半個爺字,小心我打爛你的嘴。」
那漢子仰天怒笑,道:「好,好,好,爺活了……」
雲飛道:「你找揍,別怪我事先沒打招呼。」閃身欺了過去,那漢子連動的念頭都沒來得及轉,臉上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唇破,血出,臉腫起老高。
大虎一旁說道:「咱們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
那漢子怔了一怔,怪叫一聲,舉掌劈向雲飛。
雲飛冷笑一聲道:「又是鐵砂掌,我讓你再從頭練起。」飛起一指頭向那漢子掌心。
那漢子大驚失色,機伶一顫,匆忙間沉腰要躲,可是雲飛比他快得多,那一指手點上了他掌心。
他身形猛地一震,一張臉頓時變得色如死灰,怔在那兒。
雲飛道:「下次還敢輕易用鐵砂掌輕傷人么?」
那漢子顫聲說道:「朋友,你是……」
雲飛道:「江湖路上的,我姓雲,你找我就是。」
那漢子一點頭,道:「好朋友,我記下了。」轉身拉著馬匹就走。
他就拉著馬一轉身,雲飛神情突然一震,因為看見那四匹馬後胯上的烙印了,他呆了一呆,扭過頭頭去忙道:「大虎……」
大虎跨一步到了他面前,拇指一揚,道:「大哥,你真行,跟誰伸手誰輸,今兒個要不是你……」
雲飛搖頭說道:「別說了,兄弟,行里的事兒別幹了,進去招呼一聲,然後抄近路到鏢局找趙爺,就說我讓你在鏢局先住幾天……」
大虎訝然說道:「大哥,這是為什麼?」
雲飛道:「兄弟,這人是個來自北京的大內侍衛。」
大虎大吃一驚,叫道:「大哥,你說他,他是……」
雲飛道:「別嚷,兄弟,快去。」
大虎沒動,道:「大哥,你怎麼知道……」
雲飛道:「剛才他拉馬走的時候,我瞧見了馬上的烙印,那是官家內務府的,快去吧,兄弟。」
大虎沒再問,一挺胸道:「大哥,我不怕他是……」
雲飛喝道:「兄弟,我知道你不怕,可是你絕鬥不過他,我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照顧你……」
大虎道:「我要看看他敢把我……」
雲飛雙眉一揚,道:「兄弟,這些你還不知道么,就連王公大臣也怕他們,何況你這小小的市井草民,聽話,兄弟,別讓泉下的老人家傷心。」
這句比什麼都靈,大虎立即低了頭,道:「好,大哥,我聽你的,可是你呢?」
雲飛微微一笑,道:「我是個江湖人,還怕他們么?見了趙爺后告訴他一聲,就說是我說的,請他派個幹練一點的弟兄,看看他們的動靜,他們到保定來必有原因,快去吧。」
大虎道:「大哥,你呢?」
雲飛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幾天之後才能回來。」
大虎要問,卻被雲飛伸手攔住了:「兄弟,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大虎這才轉了身,雲飛接著又是一句;「記住,兄弟,除了趙爺外,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大虎應了一聲:「知道了,大哥。」扭頭往行里走去。
大虎走了,雲飛也走了,可是他沒走遠,他隱身在不遠處街邊的廊檐下,他不放心,一直瞧著大虎往行里出來,拐彎進了車行邊上的一條小衚衕,他才放心地走了。
雲飛找大虎,本來是想讓大虎給他找匹能健的好馬的,可是經這麼一岔,他卻忘了,直等大虎走了他才想了起來。
沒奈何,他只有到附近一家騾馬行里買了一匹健馬上了路。
從保定到石家莊不過百幾十里路,他一陣急趕,天黑的時候就被他趕到了石家莊。
石家莊不比保定府大,可是它的熱鬧卻不下於保定府,甚至於比保定府還熱鬧。
所以它是客商來往的要道。
所以它的熱鬧不下保定府。
別的不說,光這兒的客棧、酒肆、茶座都比保定府多。
趕了一天的路,苦的是馬,可是人也不是鐵打的,有道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雲飛飢腸轆轆,他可真餓了,再說,那匹馬經過一天的賓士,也夠瞧的,需要歇息歇息飽餐一頓。
他先找了騾馬行,花了好幾兩銀子把馬放在那兒洗刷餵養,然後他才信步附近,預備找一家酒肆吃喝一頓。
走著走著,他看見了,他看見街上不時來往著腳步穩健、眼神十足的江湖人物。
這些人是石家的人,是來給石家助拳的還是過路的,他沒多想,也懶得多想。
其實,那也用不著多想,撒開了過路的,石家的人跟來給石家助拳的人沒有什麼兩樣。
再說抱犢寨就在這石家莊內,是江湖皆知的龍潭虎穴、要命的地兒,要不是跟石家有關的人,等閑一點的,誰也不敢在大街上大搖大擺的走路。
同時,他也看見不遠處有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酒肆,都。來來往往、進出的人極多。
這該是個好坐處,他走了過去。
到了酒肆前,站在門口往裡一看,哇,不得了,熱氣騰騰,人頭難數,全滿了。
他看的清楚,滿座的酒客里,夾雜著不少的江湖人物。
這,讓他捨不得另找別家。
他走了進去,人家凈顧著吃喝談笑,沒留意他,再說,進出的人多,他貌不驚人,也不值得別人留意。
在夥計引領下,他在一張最角落的座頭坐下,這是這酒肆僅有的一處空座子,再晚一步就沒了。
坐定,點過了酒菜,夥計剛走,只聽一
「嘿,巴爺,文爺,二位請這邊兒坐。」
雲飛一震抬頭,酒肆里並肩走進了兩個人,是陰小卿跟前的那兩個,巴海跟文千,真巧。
巴海還瘸著腿,一拐一拐地,那隻手,也用一條帶子吊著,大半是傷還沒好。
就沖這,雲飛立即斷定陰小卿到了,而且沒回去,沒被他李劍寒三個字嚇回去,多情公子的確夠驕狂的。
雲飛只看了他們一眼,隨即低下了頭,他不是怕別的,他怕被那兩個認出來鬧起來,那他這一趟就麻煩了。
他用耳朵聽,也用眼睛看,巴海跟文千一前一後地到了一副座頭前,那張桌子下坐的全是清一色的江湖人物。
他兩個一到,那一桌上全站了起來,讓座的讓座,招呼夥計的招呼夥計,既忙又殷勤。
這兩個局然在這兒稱爺,可見石家對陰小卿的看重,也難怪,陰家的確威震江湖,陰小卿這也確是次的主力,石家的一大仗恃。
只聽有人小心地問道:「巴爺,您的傷還沒好?」
巴海哼了一聲,沒說話。
文千卻接了過去,道:「別問這,他不愛聽。」
那人道:「是,是,文爺,其實,說句話您別生氣,我就不信那小子會是李劍寒,一定是那個傢伙充殼子嚇唬陰少主的。」
「放屁!」巴海一瞪眼道:「我家少主會怕人嚇唬么?你眼瞎了,沒瞧見,我家少主還不是大搖大擺的來了,誰敢把他怎麼樣了!」
那人道:「是,是,是,巴爺,我原說嘛,陰少主是嚇唬不了的,那傢伙也不打聽打聽,看看這是誰……」
巴海道:「少廢話,就算那娘養的真是李劍寒,我家少主也要斗他,我家少主說了,以往是李劍寒在江湖上稱字型大小,那也是因為我家少主待在長白懶得出采,這一回,哼,往返一回之後,只要李劍寒敢露頭,敢跟我家少主碰面,江湖上從今以後就沒他李劍寒這一號了……」
那人道:「是,是,是,今後這江湖上的第一英雄就是陰少主……」
巴海道:「這還差不多。」
那人忙道,「巴爺,文爺,二位喝什麼酒?」
巴海道:「我兩個在東北喝慣了高梁,就是高梁吧。」
那人連連應好,搖手招呼了夥計。
文千嘿嘿一笑道:「瞧不出他們石家在這地方可真吃得開啊!」
另一人道:「怎麼,文爺?」
文千抬手一環指,道:「瞧,這麼多座兒,你們這張桌高大,也.差不多全是他們石家的人,這不表示你們石家……」
那人道:「您沒說錯,文爺,江湖上誰不知道這一帶是石家的……」
巴海突然哼了一聲。
那人一驚忙道:「當然了,比起陰家那還差得多。」
這人挺機靈,也會隨機應變,見風轉舵。
巴海一咧嘴,伸手便要抓酒杯,可是他濃眉一皺,笑容一凝,忙又橫了左手,敢情他忘了那處傷。
只聽文千說道:「你幾個倒真享福啊,你們少主派你們出來找你家二姑娘,你們卻跑到這兒來喝老酒,灌黃湯……」
那人窘迫地一笑說道:「文爺,這叫做瞞上不瞞下,您可得替大伙兒遮著點兒……」
文千微笑著,沒說話。
那人接著說道:「其實,您知道,我家二姑娘這些日子整天往外頭跑,一大早出去,非等三更半夜才進門,這一帶不是個小地方,叫我們上那兒去找啊!」
文千道:「於是你幾個就跑到這兒享福了。」
那人道:「那不敢,文爺,要讓我說,我家少主未免過於操心,二姑娘又不是個小孩子,這一帶也沒人不知道她,難道還會丟了,難道誰還會把她怎麼樣?」
文千嘴角噙著一絲險笑意,微一搖頭,道;「這你就不知道了,你家少主所以派你們出來尋找二姑娘,那是因為……因為,這一時說也說不清楚……」
那人道:「不管怎麼說,既然少主不願讓二姑娘整天往外頭跑,何不幹脆別讓二姑娘出門?」
文千道:「這就怪你家少主管不了你家二姑娘了。」
那人一點頭,道:「也是,二姑娘的脾氣我們清楚,除了老爺子外,誰也管不了他,他也只有聽老爺子的,老爺子叫她向東,她就絕不會往西去,聽話得很。」
文千「哦」地一聲道:「是么?」
那人道:『我還敢騙您?再說這也沒騙您的必要啊!」
文千一點頭道:「那好,待會兒回去,我就跟我家少主說說去。」
「糟了,這下糟了!」
雲飛聽到了這兒,夥計送來了他的酒萊,可巧那幾個都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那幾個酒足飯飽,擁著巴海跟文千走了。
雲飛這裡會過酒賬,也跟著出了門,他看的清楚,那幾個擁著巴海跟文千,一路大搖大擺地往西去了。
他明白,抱犢寨的所在准在西邊。
他也明白,冷觀音石玉屏這兩天老往外頭跑,這時候也定然不在家,等她回去那要比現在晚一點。
他看了一下天色,不過初更左右。
他略一盤算,也跟在那幾個身後往西去了。
半個時辰不到,他看見抱犢寨到了。
那一片燈光,數不清,就在一處山岡下。
那山岡不高,看上去也不過十幾丈高低。
他看見那幾個踏著夜色往那片燈光行去。
他沒再往前走,站在那兒看了片刻,轉身繞向了南。
片刻之後,他繞到了抱犢寨后。
這地方,就在那片山岡後面,景緻不錯。微弱的月光下看,山崗緊挨著一片樹林,樹林的這一邊,還隱隱可聽見陣陣的潺潺流水聲。
想必,這兒還有一條小河。
他看清了之後,提氣騰身,便要上山崗。
就在這時候,一個異響傳人耳中。
那是在淙淙流水外的另一種聲息。
像有人在唱歌,聲音放得很輕。
儘管聲音輕,但那聲音當是無限甜美的,聽起來有點像仙樂隨風飄自雲霄,那麼悅耳,那麼好聽。
雲飛心中一動,立即向那片樹林撲了過去。
這片樹林不大,可也不小,他在林緣一聽,立即明白這歌聲的發源處是在樹林的那一邊。
他沒猶豫,閃身撲進了樹林。
轉眼間他到了樹林的那一邊,再往外看,只一眼,他心頭猛地一跳。
這片樹林前有一小片草地,再過去,是一條小河,如今,月光下,小河邊一塊石頭上,坐著一個雪白的窈窕人影,背著樹林,面向小河坐著,秀髮在夜風裡飄動,兩隻手在河裡撥動著河水,還邊唱歌。
唱的是什麼,聽不真切,不過任何人都能聽得出那歌聲哀怨,如泣如訴,聲聲動人心弦。
這是那家姑娘,大黑夜裡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坐,好大的膽!
雲飛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出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他越走越近,河邊石頭上那位白衣人兒仍在潑她的水,唱她的歌,茫然無覺,根本不知道背後來了人。
雲飛在一丈外停了步,輕咳一聲道:「姑娘……」
她嬌軀一震,騰身而起,霍地轉了過來,天,她好美,艷如桃李,還帶著逼人的英氣,只是靨面上似乎罩著一層薄薄的寒霜,看上去能讓人不寒而慄。
她那雙美目睜得大大的,櫻口張了幾張才輕喝說道:「你,你是誰?」
雲飛抱笑說道:「我無意驚擾姑娘,但我不能不叫姑娘一聲,先請姑娘恕我唐突……」
她道:「我問你是誰?」
雲飛道,「姑娘,我是個過路人。」
她道:「過路人?從這兒過?」
雲飛道:「是的,姑娘。」
她臉色一寒,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雲飛道:「姑娘,這兒是石家莊。」
她道:「我問你眼前!」
雲飛道:「眼前該是抱犢寨。」
她道:「那你這過路的三個字就不實在。」
雲飛道:「姑娘,這兒不是路?不許人過?」
她道:「你說對了,這兒不許人過,也沒有路。」
雲飛道:「姑娘,你是第一個告訴我這兒不許過的人。」
她道:「抱犢寨從不設守衛,也沒人敢近。」
雲飛微微一笑道:「那麼我該是第一個敢近抱犢寨的人!」
她嬌靨一變,道:「你究竟是……」
雲飛道:「姑娘可是石玉屏石二姑娘?」
她一點頭道:「不錯,你認識我?」
眼前竟然就是名滿江湖的冷觀音,她的確夠美,冰肌玉骨,肌膚凝脂,美艷絕倫。
鐵羅漢形容得好,趙佩芳像一朵梅花,石玉屏則像一朵牡丹,美艷冠群芳,可是,她也的確冷了些。
連雲飛也為之目瞪神搖,暗暗點頭,就別說一般人了。
雲飛道:「我久仰,今夜是第一次見姑娘。」
石玉屏道:「怎麼樣。」
雲飛道:「我很榮幸。」
石玉屏冷冷說道:「這種話我聽多了。」
雲飛道:「姑娘,我無意奉承你,也無意菲薄自己。」
石玉屏目光一凝,道:「這話我倒是頭一次聽見。」
雲飛道:「所以說姑娘別用看一般人的眼光看我。」
石玉屏柳眉一揚,道:「你跟別人有什麼不同?」
雲飛道:「不敢自視過高,至少我不會像一般人看姑娘那樣。」
石玉屏道:「一般人怎麼看我?」
雲飛道:「姑娘自己該明白。」
石玉屏道:「我不明白,我想聽聽你的說法。」
雲飛搖頭說道:「我不願意說,因為那對姑娘是一種冒瀆。」
石玉屏冷笑一聲道:「你跟一般人還是沒有什麼兩樣!」
雲飛道:「姑娘,那隨你怎麼想了。」
石玉屏道:「當然,我至今還沒有碰見一個讓我認為跟一般人不同的人!」
雲飛淡然一笑道:「那也許是姑娘眼光過高,過於苛求了些。」
石玉屏道:「那也許……」
雲飛道:「在貴寨之中,應該有一個跟一般人不同的人。」
石玉屏微愕說道:「你說誰?」
雲飛道:「陰家少主,多情公於陰少卿。」
石玉屏嬌靨上浮起一片鄙夷神色,冷笑搖頭,道:「他,他也配……」
忽地臉色一變,道:「你,你怎麼知道陰小卿現在……你究竟是誰?」
雲飛道:「姑娘,我是個過路人,好管閑事的過路人。」
石玉屏道,「你好管什麼閑事?」
雲飛道:「我好管姑娘的閑事。」
石玉屏冷笑說道:「夠了,你少在我面前……說,你究竟是誰?」
雲飛道:「我說了兩遍了,我是……」
石玉屏雙眉一揚,道:「你好大的膽子,既敢走近抱犢寨,又敢在我面前……你說不說,再不說我可要動手了。」
雲飛道:「我說的是實話,姑娘不信,我莫可奈何!」
石玉屏冷然點頭,道:「好,你不說我讓你說。」嬌軀一閃而至,皓腕一抬,當胸劈了過來。
雲飛道:「姑娘恕我。」
右掌一翻,輕易地抓住了姑娘那欺雪賽霜、柔若無骨的玉手,石玉屏一驚變色,嬌靨漲得好紅,羞怒叱道;「你敢……」
猛地沉腕一抖,雲飛趁勢鬆了手,石玉屏慌忙飄退,定了定神,美目中倏現殺機,道:「你,你敢輕薄……」
雲飛道:「姑娘,我無意輕薄……」
石玉屏叱道:「那是什麼,你說。」
雲飛道:「那隻能叫自衛,姑娘。」
石玉屏一點頭,道:「好,我讓你自衛。」
嬌軀一閃,又撲了過來,這回她有了戒心,皓腕翻處,一柄明晃晃之物刺向雲飛心窩。
雲飛眉鋒一皺,道:「姑娘,彼此無怨無仇,你何忍?」
他一翻腕,又扣上了姑娘的皓腕,「唉」地一聲,那明晃晃之物掉在草地上,那是一柄解腕尖刀。
石玉屏驚住了,也好不羞怒,她道:「你,你,你放手!」
雲飛道:「姑娘,請聽我一言。」
石玉屏道:「你放手,我不聽。」
雲飛沉聲說道:「姑娘,我遠道而來,為的是姑娘你的禍福安危,也為姑娘你的終身你的一輩子,你……」
石玉屏一怔,忘了掙扎,抬眼說道;「你,你說什麼?」
雲飛道:「我遠道而來,為的是姑娘的福禍安危,為的是姑娘的終身、姑娘的一輩子。」
石玉屏道:「真的。」
雲飛道:「不敢騙姑娘,也沒有必要騙姑娘。」
石玉屏道:「那,那你放開我再說。」
雲飛道:「我遵命,姑娘。」跟著鬆了手。
石玉屏閃身飄退,揉了揉被握過的皓腕,突然抬手一指向自己酥胸點去。
雲飛可沒想到她會有這一著,一驚閃身而至,探掌如電,一把又抓住了石玉屏的玉手。
石玉屏一張臉煞白,厲喝說道:「放開我。」
雲飛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石玉屏道:「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雲飛道:「姑娘假如認為我有什麼惡意,姑娘就錯了。」
石玉屏怒笑說道:「我錯了?你身手很高,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為免被你欺負,我先自絕,這樣做我錯了?」
雲飛道:「是的,姑娘,你錯了,我剛說過,姑娘別用看一般人的眼光看我……」
石玉屏道:「你要我拿什麼眼光看你,你還不夠輕薄?」
雲飛搖頭一嘆說道:「姑娘,假如你要這麼做,那就跟我的來意大相徑庭了。」
石玉屏道:「這是我的事……」
雲飛道:「姑娘真認為我是欺負了姑娘?」
石玉屏道:「我長這麼大,連我哥哥都沒碰過我,難道不是?」
雲飛道:「姑娘也真要自絕?」
石玉屏道:「難道我是嚇唬你不成,你放開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雲飛嘆道:「姑娘,你這是何苦……」
石玉屏道:「你明白。」
雲飛道:「姑娘,你太過剛烈了……」
石玉屏道:「難道你讓我跟別的女人一樣,不在乎?」
雲飛道:「那我不敢,姑娘,我不攔你,但無論如何請你聽完我的話,別讓我白跑這一趟,也別讓我弄巧成拙傷了你,要不然我會愧疚一輩子。」
石玉屏道;「你還懂愧疚?」
雲飛雙眉一揚,道:「只要姑娘認為我是欺負了你,我任憑姑娘處置就是。」
石玉屏道:「你以為我不敢么,你放開我!」
雲飛道:「可是我有個條件。」
石玉屏道:「什麼條件?」
雲飛道:「姑娘一定要聽我把該說的說了!」
石玉屏一點頭,道:「好,我聽。」
雲飛道:「姑娘不是世俗女兒家,當知我輩輕死重一諾。」
石玉屏道:「死的是我又不是你。」
雲飛嘆道:「姑娘,你何忍讓我……」
石玉屏道:「我的生死真對你那麼重要麼?」
雲飛道:「我的來意是救姑娘,至少你別讓我愧疚。」
石玉屏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好吧,我答應你就是。」
雲飛道:「姑娘……」
石玉屏道:「這回是真的,信不信在你。」
雲飛道:「我也只好相信姑娘了。」
他鬆了手,石玉屏忙往後退,果然她沒再有自絕的舉動,她一手揉著皓腕,美目深注,道:「你說吧。」
雲飛剛要張口,她緊接著又是一句:「慢點,先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雲飛搖頭說道:「姑娘,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告訴姑娘的事。」
石玉屏道:「可是我想知道你是誰。」
雲飛道:「我不願意欺騙姑娘,所以我也不願意隨便說個假姓名。」
石玉屏道:「那麼你就說你的真姓名。」
雲飛搖頭說道:「姑娘,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請姑娘別追究我是誰,我說過,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告訴姑娘……」
石玉屏美目微轉,一點頭,道:「好吧,我不再問你是誰,說你要說的吧。」
雲飛道:「謝謝姑娘,我請教,姑娘可知道那多情公子陰小卿由長白千里迢迢到貴寨來,是來幹什麼的么?」
石玉屏道:「當然知道,他是來……」
機警地改口說道:「你知道么?」
雲飛道:「我知道,他是來為貴寨助拳的。」
石玉屏道,「既然知道你還問。」
雲飛道:「恐怕姑娘只知道這一點。」
石玉屏道:「事實上他的來意也只有這一點!」
雲飛點頭說道:「他的來意的確只有這一點,可是姑娘可知道陰家跟貴寨一無深交,二無往來,那陰小卿為什麼肯千里迢迢從長白來到石家莊來為貴寨助拳么?」
石玉屏道:「你是說他本不會來?」
雲飛道:「是的,姑娘。」
石玉屏道:「可是畢竟他來了!」
雲飛道:「那姑娘就該知道,這裡面是有原因的。」
石玉屏道:「什麼原因,你說說看?」
雲飛道:「姑娘不知道么?」
石玉屏微一搖頭,道:「我不知道!」
雲飛道:「那是因為令兄給了他一個承諾,一個很讓他滿意的條件。」
石玉屏輕「哦」一聲道:「我哥哥給了他什麼承諾,什麼條件?」
雲飛道:「姑娘該知道,陰家富可稱國,區區珍寶是不足以令陰小卿動心,不足以使他從長白到石家莊來的。」
石玉屏道:「這個我知道,那……你說那是什麼?」
雲飛道:「據姑娘所知,陰小卿喜歡什麼?」
石玉屏嬌靨微紅,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雲飛道:「看來姑娘是知道,他是個自命風流的人,生平無他好,唯好女色,只一打聽得何處有絕色,他千方百計也要求到手。」
石玉屏道:「你告訴我這個幹什麼?」
雲飛道:「姑娘冰雪聰明,請姑娘想一想,貴寨之中那位姑娘是聞名江湖的人間絕色?」
石玉屏嬌靨猛然一紅,神色也為之一變,道:「我,我不知道。」
雲飛道:「姑娘,冷觀音石二姑娘人間絕色,聞名江湖,艷如桃李,冷若冷霜,多少人迷痴妄求而不得近……」
石玉屏道:「你,你是說……」
雲飛道:「姑娘,令兄給陰小卿的條件是只要陰小卿助令兄奪得趙家美人,他立即備香車將姑娘送往陰家!」
石玉屏叱道:「你,你胡說!」
雲飛道:「請相信我,姑娘,我遠道而來,不避兇險,為的就是把這件姑娘還蒙在鼓裡的事告訴姑娘。」
石玉屏道:「我,我不信。」
雲飛道:「姑娘如若不信,稍時返回貴寨之後,盡可以向令兄質問,令兄或許不承認,可是姑娘應知,察言觀色應知真假。」
石玉屏臉色大變,道:「這麼說,這……這是真的?」
雲飛道:「我敬姑娘,遠道而來,不避兇險也為救姑娘,我何忍騙姑娘,又怎會騙姑娘,我還有個辦法可以證明……」
石玉屏道:「什麼辦法?」
雲飛道:「請姑娘等石趙兩家事了后自己看,不過要到那時候,只怕為時已晚,姑娘再想抬頭就來不及了。」
石玉屏嬌軀倏顫,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雲飛道:「姑娘,請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請早為自己打點……」
石玉屏目光一凝,道:「我明白了,你是趙家的人!」
雲飛搖頭說道:「姑娘錯了,我跟趙家毫無關係。」
石玉屏道:「那你為什麼幫趙家跑來抱犢寨,在我前面挑撥離間?」
雲飛道:「姑娘認為挑撥離間?」
石玉屏道:「難道不是?這不叫挑撥離間叫什麼?」
雲飛道:「這隻能叫救姑娘於危困……」
石玉屏道:「救我於危?」
雲飛道:「是的,姑娘,除非姑娘自己願意。」
石玉屏道:「你說對了,你的心思也白費了,陰家富可敵國,陰小卿又是罕見的美男子,要財有財要人有人,要勢有勢,姑娘家求的就是這種佳夫婿,我為什麼不願意?」
雲飛淡然而笑,道:「可以想像,陰小卿只能求得姑娘,必以香車駑馬載得姑娘歸,然後築金房,造華屋,制……」
石玉屏道:「以他的多情,他的財富,這是必然的。」
雲飛道:「姑娘還漏說了一點。」
石玉屏道:「什麼?」
雲飛道:「倘石陰兩家一旦結為秦晉,成了親家,這整個江湖就是石陰兩家的天下,稱霸當世,號令武林……」
石玉屏道:「的確,謝謝你提醒我。」
雲飛道:「那麼我願為姑娘賀……」
石玉屏道:「謝謝你,這就是你遠道而來,不避兇險所要告訴我的?」
雲飛微一點頭,道:「是的,姑娘。」
石玉屏道:「你說完了么?」
雲飛道:「我說完了,姑娘請動手吧。」
石玉屏道;「欺負我在先,挑撥石陰兩家於後,兩罪合一,你以為我會饒了你么?」
雲飛道:「姑娘,我來未敢存此奢想。」
石玉屏道:「那就好!」
走上前彎腰拾起了草地上那柄解腕尖刀,抬眼凝注道:「你不還手?」
雲飛道:「我鬚眉七尺昂藏之軀,下立地,上頂天,姑娘別把我看矮了!」
石玉屏道:「也不躲閃?」
雲飛道:「那我何如還手?」
石玉屏目中異采飛閃,道:「說得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來這一趟。」挺腕刺了過去。
雲飛沒動,昂然畢立,泰然安詳。
眼看著那犀利尖銳的刀尖就要沾衣,石玉屏突然停皓腕,收刺勢,把刀尖抵在雲飛的胸前,道:「你真不還手不躲閃?」
雲飛淡然一笑,道:「但能為姑娘報喜,眼見姑娘得佳夫婿,雖死何憾?」
石玉屏嬌靨通紅,雙眉一揚,道:「你……」
挺腕就刺,但在雲飛衣衫剛破之際,她卻突然沉腕收刀,向後退去,抬眼深深一瞥,道:「往日我殺人不眨眼,今夜卻心腸軟如棉,看在你不避兇險,跑來為我報喜份上我饒了你,你走吧。」
雲飛道:「謝謝姑娘手下留情。」二話沒說,一抱拳,就要轉身。
石玉屏突然輕喝:「慢點。」
雲飛沒動,道:「姑娘還有什麼教言?」
石玉屏遲疑了一下,道:「如今可願告訴我,你……你姓什麼,叫什麼,那兒來的?」
雲飛道:「姑娘原諒,我不能。」
石玉屏神情一黯,投過幽怨一瞥,道:「說個姓都不行么?」
雲飛人目石玉屏神色,心頭一震,道:「姑娘何必一定要知道我是誰。」
石玉屏道:「不該么?」
雲飛道:「我跟姑娘緣僅今夜一面,稍時別後,姑娘是姑娘,我是我,從此成了陌生路人,姑娘何必……」
石玉屏截口說道:「那……那你為什麼跑來告訴我這件事?」
雲飛道:「姑娘,只為兩字『正義』!」
石玉屏道:「沒別的原因?」
雲飛心弦一顫,道:「姑娘,應該沒有。」
石玉屏道:「為什麼說應該沒有?」
雲飛道:「那意思是說,不應該再有別的原因。」
石玉屏道;「為什麼不該有別的原因?」
雲飛微一搖頭,道;「姑娘,我不便深說,也許姑娘日後有機會知道。」
石玉屏美目盡射訝異,道:「也許有機會,這話怎麼說?」
雲飛道:「因為我不知道姑娘日後是不是有機會。」
石玉屏道:「那你現在就該告訴我。」
雲飛搖頭說道:「姑娘原諒,我不能。」
石玉屏道:「你是我生平所遇第一個硬心腸的人,你姓……」
雲飛道:「姑娘,燕,燕趙男兒的燕。」
石玉屏道:「是真姓?」
雲飛-震道:「姑娘……」
石玉屏道:「你何忍?」
雲飛暗暗一嘆道:「姑娘,我非鐵石人兒,也沒有鐵石心腸,可是我有……」
石玉屏道:「不得已的苦衷?」
雲飛點頭說道:「是的,姑娘。」
石玉屏道:「那麼我不敢再強你所難。」
雲飛道:「謝謝姑娘,天色不早……」
石玉屏忙道:「別忙……」
雲飛道:「姑娘還有什麼事?」
石玉屏頭一低,道:「我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再見到你。」
雲飛心神猛震,道:「姑娘,有這必要麼?」
石玉屏低著頭道:「在下我認為有。」
雲飛道:「姑娘,你我即時分手去,緣僅今夜一面,似乎不該……」
石玉屏道:「別說那麼多,只問我以後有沒有機會……」
雲飛道:「姑娘,我不敢斷言,也許有,也許沒有。」
石玉屏猛然抬頭,嬌靨上冰霜已消,如今所看到的,只是一層薄薄的紅暈,她圓睜著美目道:「這話怎麼說?」
雲飛道:「姑娘,老實說,我不希望跟姑娘見面。」
石玉屏臉色一變,道:「那為什麼?」
雲飛口齒啟動了一下,搖頭說道:「不為什麼。」
石玉屏神情忽然一陣激動,道:「你怕陰小卿?」
雲飛一點頭,道:「是的,姑娘,我怕他。」
石玉屏倏然一笑,道:「你要怕他,你就不會到抱犢寨來了,是不?」
雲飛道:「姑娘,你……」
石玉屏道:「我要想想看,這世上不怕陰小卿的人還有誰,這樣就不難明白你是誰了。」
雲飛道:「姑娘,我說過,我怕他。」
石玉屏道:「你不用這麼說,我明白……」
忽地美目一凝,急道:「在保定懲治陰小卿手下的,可是你?」
雲飛一驚,忙搖頭說道:「姑娘,這件事我也聽說了,那能是我?我有多大的膽敢動陰家的人,又有多大能耐能……』
石玉屏道:「你的膽子不小,敢跟我動手你是第一個,膽是夠大了,至於你的能耐,我不是你一招之敵,這還不夠么?」
雲飛道:「姑娘千萬別張冠李戴,萬一被陰小卿知道……」
石玉屏道:「敢叫他陰小卿,足見你不怕他。」
雲飛道:「他遠在抱犢寨內,我怕什麼?」
石玉屏嬌軀倏顫,道:「別多說了,我敢說你就是懲治陰小卿手下的那個人,因為陰小卿的手下一定知道我哥哥給予陰小卿的條件,你是從他們那兒問出來的,是不?剛才你不讓我問你怎麼知道這事,也就是怕我知道你就是懲治陰小卿手下的人,對不?」
雲飛心神連震,道:「姑娘,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事實上姑娘全誤……」
石玉屏道:「我沒有誤會,你也就是自稱李劍寒的那個人。」
「李劍寒?」雲飛笑笑說道:「姑娘看我像李劍寒么?』
石玉屏道:「我正要問你是真是假?」
雲飛道:「傳說中的李劍寒就是這副模樣么?真要這樣的話,他每到一處,也不會那麼轟動了。」
石玉屏道;「那你為什麼不肯把你的真名實姓告訴我?」
雲飛道;「我說過,姑娘,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石玉屏道:「怕我知道你是李劍寒?那沒有用,只有李劍寒才不怕陰小卿,只有李劍寒才能一招制住……」嬌靨一紅,住口不言,想是想起了剛才玉手握在人家手裡的情景。
雲飛搖頭說道:「姑娘,一個陰小卿已足使我心驚害怕,如今又沾上了李劍寒,看來我這條命是凶多吉少了。」
石玉屏道:「也許你真不是李劍寒,可是你就是懲治……」
雲飛道:「姑娘,那也跟我無關,請別讓我招上陰小卿。」
石玉屏道:「事實上你已經招惹上他了。」
雲飛道:「姑娘是指我告訴姑娘這件事?」
石玉屏道:「是的。」
雲飛搖頭說道:「姑娘願意,那就算不得招惹。」
石玉屏花容一變,道:「你,你還……你也把石玉屏看低了。」
雲飛道:「姑娘,我還不會太糊塗。」
石玉屏美目一睜道:「你明知道我說的是……你還傷我的心!」
雲飛道:「姑娘,我怎忍……」
石玉屏道:「還說不忍,你剛才怎麼說的?」美目一紅,淚珠兒竟然奪眶而出。
雲飛大驚,慌了手腳,忙道:「姑娘,你要原諒,我無意……」
他不說這句還好,話還沒說完,石玉屏頭一低,香肩聳動,竟然哭得更厲害了。
雲飛傻了臉,直了眼,他本事再大,能耐再高,可是對眼前這種陣仗,他束手無策,一點辦法也沒有。
半響他才不安地喚道:「姑娘……」
石玉屏猛抬螓首,嬌靨上淚漬縱橫,如一支帶雨的梨花,又像那沾了露珠兒的牡丹,好不動人。
「我從來沒跟男人說過這麼多話,而你竟……」一顆烏雲螓首倏又垂了下去。
雲飛遲疑了-下,道:「姑娘,我……」
石玉屏道:「你就只會叫姑娘么?說啊,為什麼跑來告訴我這件事?」
雲飛道:「姑娘,我說過了,是為了正義兩字。」
石玉屏道:「你這……真沒有別的原因么?」
雲飛道:「不應該有,也不能有。」
石玉屏道:「有不得已的苦衷?」
雲飛道:「是的,姑娘。」
石玉屏道:「我不問你那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可是你把這件事告訴過我之後就算完了么?」
雲飛道:「姑娘還要我怎麼做?」
石玉屏道:「你不能幫我到底么?」
雲飛道:「能,可是姑娘自己……」
石玉屏微一搖頭,道:「你不知道,我自己的力量薄弱得可憐。」
雲飛道:「我知道,姑娘是位孝女。」
石玉屏道;「那你就該幫我到底。」
雲飛道:「姑娘要我怎麼做?」
石玉屏道:「這還用問我,至少你該讓我知道,一旦有了事,我上那兒找你去?」
雲飛道:「姑娘,現有一個去處……」
石玉屏忙抬螓首,道:「那兒?」
雲飛道:「保定趙家,那兒自有高手能人。」
石玉屏道:「你也要在趙家?」
雲飛搖興說道:「不,我跟趙家毫無關係。」
石玉屏搖頭說道:「那我不能去,我不願意看人家的臉色,聽人家的譏諷,我是強粱家的女兒,趙家既不會收容我,也不會讓我進趙家的門!」
雲飛道:「不會的,姑娘,我可以……」
石玉屏道:「我不管那麼多,我只要找你。」
雲飛道:「可能么,姑娘。」
石玉屏道:「你是說……」
雲飛道:「姑娘請自問該不該找我」
石玉屏道:「我認為千該萬該。」
雲飛道:「姑娘,你我緣僅今夜一面……」
石玉屏道:「我跟陰小卿見過好幾面了,有些事也不必……」
雲飛道:「姑娘,除了陰小卿之外,這世上還有……」
石玉屏道:「誰叫我今夜碰見了你?誰叫我三番兩次地被你,被你握住手……」
雲飛心頭一震,道:「姑娘假如是為這……」
石玉屏道:「這已經很夠了!」
雲飛搖頭說道:「姑娘,假如這樣的話,姑娘的命是夠苦,夠薄的,請看我這張臉,簡直不能跟姑娘……」
石玉屏道:「要論外貌,陰小卿夠俊美的。」
雲飛道:「姑娘,我有那不得已……」
石玉屏道:「我不問那麼多。」
雲飛道:「姑娘,你甚至於連我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
石玉屏道:「你不說我有什麼辦法,我也只好不管你是誰了。」
雲飛道:「姑娘,這不可能。」
石玉屏道:「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雲飛道:「姑娘,你要冷靜,要慎重,別落得終生……」
石玉屏道:「你救了我,也碰過了我,這就夠了,我不管別的了,告訴我,一旦有事,我上那兒找你?」
雲飛道:「姑娘,你真……」
石玉屏道;「我心意已決,今生絕無改變。」
雲飛沉默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吧,姑娘請到保定找大虎……」
石玉屏道:「說來說去,你還在保定。」
雲飛道:「我是在保定,但跟趙家無關。」
石玉屏道:「我沒說錯,懲治陰小卿手下的準是你。」
雲飛道:「那不關要緊,姑娘。」
石玉屏道:「那麼,大虎是誰?」
雲飛道:「我的好朋友,兄弟,姑娘找到他只告訴他說要找他大哥,姑娘就能夠找到我了。」
石玉屏道:「為什麼你不讓我直接去找你?」
雲飛道:「姑娘找他,跟直接找我沒什麼兩樣。」
石玉屏道:「好吧,就這麼決定了,你走吧。」
雲飛道:「我這就走,姑娘能不能勸勸令兄。」
石玉屏道:「你要我勸他什麼?」
雲飛道:「打消求趙姑娘的念頭。」
石玉屏道:「你還是幫趙家……」
雲飛道:「我只是維護道義,維護公理,不願見強凌弱,最後鬧得血風腥雨,江湖不寧。」
石玉屏道:「你真跟趙家沒關係?」
雲飛道:「真的,姑娘。」
石玉屏道:「你不認識趙佩芳?」
雲飛一怔,旋即頓悟,道,「姑娘,我跟趙姑娘素昧平生,也不是陰小卿那種人。」
石玉屏嬌靨一紅,道:「那我就……你不知道,我不只勸過我哥哥,而且還跟他吵過,可是那沒有用,他不聽,聽有我爹也……」倏地閉上了口。
她是個孝女,自不能對人批評她爹長短。
雲飛心裡明白,當即說道:「請姑娘再試著勸勸他,陰家並不足仗恃,他要是再不撒手回頭的話,那後果絕不只關係著他一個人。」
石玉屏道:「我明白,你要幫趙家……」
雲飛道:「姑娘,我不幫任何人,我只維護江湖道義與公理。」
石玉屏緩緩低下了頭,道;「你不能不管么?」
雲飛道:「以姑娘平日的為人,似乎不該這麼勸我。」
石玉屏抬起了頭,嬌靨上的神色難以言喻,道:「你知道,他二位究竟是我的父兄!」
雲飛道:「姑娘,私心人人有之,可是姑娘總不能眼看著令尊跟令兄這麼不顧道義與公理,橫行霸道,恃強欺人,人誰無兒女,假如一旦姑娘遭遇到這種事,令尊跟令兄會怎麼想?」
石玉屏道:「我知道石家於理有曲,我會儘力勸說我爹跟我哥哥的。」
雲飛道:「假如趙家父女知道,他父女會感激姑娘的,天色不早,請姑娘回寨里去吧。」
石玉屏抬眼凝注,道:「你要走了么?」
雲飛道:「是的,姑娘,我該走了。」
石玉屏道:「那麼你先走吧,我看著你走了,我再回去。」
雲飛暗暗一陣激動,道:「姑娘,你這是……好吧,我走了!」轉身往樹林行去。
石玉屏站在那兒,嬌靨神色黯淡,香唇啟動,欲言又止,終於她還是沒說話,一直到雲飛那頎長身影隱入了樹林里,她才香唇略一抖動,喃喃說道:「他究竟是誰?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能……這叫什麼,這叫什麼……」
那雙清澈,深邃的美目,像蒙上了一層輕霧,那原本犀利逼人的眼神不見了,如今,只是兩道萬般柔的柔光。
她站在那兒,獃獃地,良久,良久,方始轉身裊裊回山崗的北邊行去,沒多久就被出崗擋住了。
這時候,那樹林里,小河邊上的樹林里,倏地響起一聲輕嘆,一條人影衝天而起,飛射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