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聖劍千秋
施鳴峰見這莊稼打扮的漢子,自認是專偷少女『肚兜』的小和尚,不由驚疑至極,他懷疑自己聽錯,大聲地又問道:「你……你就是專偷少女『肚兜』的小和尚?!」
「是的,恩公!」路文跪在地上,恭順且肯定地認承自己罪狀。
「你起來說話!」施鳴峰叫他站起后,仔仔細細打量他一陣,搖頭不迭地說:「不可能,不可能的……相差太遠了,身裁體態不像,說話聲音不像,還有小和尚皮膚嫩白,哪裡像你黑得像灶君菩薩似地……」
「哦!」他一口氣說到這裡,突然想起花婆李映紅曾說過,江湖上雲詭波譎,陰險歹毒,什麼光怪陸離的鬼名堂都有……「莫非這小子在打自己什麼主意不成?!」
施鳴峰兩眼流轉在路文的臉上,冷冷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念我對你有救命之恩,銜尾追隨,前來道謝,還不失是個好男兒!」
「常言說得好!『飽暖思淫慾,饑寒起盜心。』英雄末途饑寒交迫之下,難免會做出順手牽羊,妙手空空的事來,可是你什麼值錢的東西不可以偷,為什麼偏偏去偷少女貼身穿著的『肚兜』呢?!」
路文垂首局促地道:「在下不得已才如此!」
「啊!」施鳴峰聽得意外至極,大聲道:「雞鳴狗盜,夤夜偷竊,可以說為饑寒所迫,不得已才如此,你偷少女『肚兜』,亦能說是不得已?」
路文不安地吶吶說:「在下是……奉……師門之諭,才偷取少女『肚兜』的!」
施鳴峰聽得一怔:「荒唐荒唐,天下怎會有這等事情?即使是梁上君子的祖師爺,也不會命他的徒孫去偷少女的『肚兜』啊!」
路文給他咄咄逼問,已拙於辭令應答,拉長了臉,苦兮兮地道:「恩公,你對我路文有救命之恩,路某不顧犯師門之忌,告訴你一點,不過千萬不能傳揚江湖……」
施鳴峰聽得暗暗稱奇:「這小子專門偷竊少女『肚兜』,原來其中還有文章!」
路文接著說:「路某奉師門之諭,探找一幅『秘圖』,才偷竊少女『肚兜』!」
「哦!你是說這幅『秘圖』藏在一個少女『肚兜』里……?」
路文點點頭:「正是!」
接著嚅嚅地又道:「據師父他老人家說這幅『秘圖』乃有關今後天下武林三十年內的命運……」
施鳴峰聽得不禁心頭一震:「竟會有這等駭人之事!」
路文怕他接著再問下去,歉然不安地說;「路某知道僅這些而已!」
施鳴峰一對眼睛不停地打量他半天,始道:「照你這麼說來,我施鳴峰從『赤麟子』賀欣劍下所救的小和尚,就是你啦?!」
路文點頭不迭道:「一點沒錯,正是路某!」
施鳴峰不禁激贊地說:「原來你還學會這門化裝易容的絕技!」
路文咧嘴笑了起來:「不瞞施爺說,就憑這門雕蟲小技,蒙江湖黑白道上朋友抬愛,已送了在下一個『幻變千相』的稱號!」
「『幻變千相』就是你?!」施鳴峰發現意外奇迹似地大聲說。
原來他雖不知道「路文」是何許人,從魯東膠州灣沿途來此時,倒曾聽江湖中人有提起過「幻變千相」這稱號。
「幻變千相」路文,其名不如其號響亮,所以施鳴峰曾聞其號,卻不知其何許人,不過路文雖然學得一身易容絕技,無壓其身懷武學平庸,卻並無突出之處,所以會敗落在「赤麟子」賀欣等這夥人的手裡。
施鳴峰知道他的底細后,不禁莞爾問道:「路文,你能易容千變,你的廬山真面目是如何模樣呢?」
幻變千相路文聳肩喃喃道:「說實在的,自從我行闖江湖這些年來,喬裝改扮,易容千變,扮裝過男女老少、販夫走卒各式人物,連自己本來面目幾乎都忘記了!」
施鳴峰聽得不禁啞然失笑起來,雖然江湖上人物,形形色色,無奇不有,像幻變千相路文這等怪才,倒是少有聽到!
施鳴峰頷首含笑地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等俠義門中份內之事,難得你有這份心意銜尾追隨,前來道謝,……路文,咱們後會有期了!」
說著轉身就要離去!
幻變千相忙不迭接道:「施爺,慢著!」
施鳴峰停下腳步,只聽路文接著說道:「施爺誠如你方才所說,大丈夫恩怨分明,我路某今日會留下這條性命,飲水思源,是你施爺所賜,所以……」
路文吞吞吐吐說到這裡,施鳴峰心忖:「這路文倒是個性情中人,不知他還要說些什麼話!」
路文吶吶地又道:「施爺,你可曾聽到過『銀鼎香果』這宗稀世珍物?」
施鳴峰惑然搖頭!
路文呲牙一笑,道:「你施爺救在下路文一命,在下無以為報,想告訴你這宗『銀鼎香果』的藏處……」
施鳴峰劍眉微微一蹙:「你先將這宗『銀鼎香果』珍貴之處,說來聽聽!」
幻變千相路文不慌不忙地道:「這是江湖上少有人知道的一件秘聞,難怪你施爺不曉得,習武之人,如能服食這『銀鼎香果』,一身內家功力,即可陡然添增一甲子的修為……尤其平時以長劍作兵刃的,服下『銀鼎香果』后,其劍術上更能施展出不可思議的威力!」
施鳴峰聽他說出下半段話,若有所思的楞了一會,忍不住問道:「路文,你知道『銀鼎香果』所藏地點?」
「在下若是不知道,也不敢阻住你的大駕,來說明這些話啦!」幻變千相路文呲牙咧嘴,嘻嘻笑了說:「這個『銀鼎香果』珍藏在湘西白馬山麓,一座叫『迦南庵』的庵堂里!」
「哦!」施鳴峰略作沉思,兩眼朝他掠過一瞥,狐疑地說:「路文,你怎會知道這等清楚?」
幻變千相路文一手猛抓自己後頸,苦笑了道:「那還不是為了『肚兜』的事!」
「『肚兜』?」施鳴峰殊感詫異地說:「這『肚兜』跟湘西白馬山麓的『迦南庵』又有什麼關係呢?」
路文一張烏黑的臉孔,湧起一層紅光,訕訕地道:「『迦南庵』庵主『妙乙師太』這瘋尼姑收了一個妙齡少女,帶發住庵的俗家女弟子,在……在下的主意,就打在這妙齡少女身上……」
施鳴峰聽他說到這裡,豁然所悟,點頭道:「你想在這少女身上,打她『肚兜』的主意,才給你探得這樁『銀鼎香果』的辛秘珍聞!」
幻變千相路文漲紅了臉,點點頭:「正是……結果不但『肚兜』沒有偷到手,險些把這條命也送掉,唯一收穫倒是知道了『銀鼎香果』這件事!」
施鳴峰聽他斷斷續續說到這裡,含笑道:「路文,多蒙你一番好意,施某心領了!」
路文殊感意外的說:「施爺,你……你不想去找這『銀鼎香果』?」
施鳴峰感激地朝他笑了笑:「路文,多蒙你一番盛意,不過目前施某行止還沒決定,以後有機會再說了!」
兩人分手道別,幻變千相路文卻又黯然地道:「施爺,我路文知道自己高攀不上,可是還想交你這麼一位朋友,可惜師父吩咐下來的事,還沒有找到一點眉目,不然咱們相處一起多好!」
施鳴峰聽得也很感動!
路文又道:「我路文這張臉,有時一天變換幾次,你施爺路上碰到我亦不會認識,只有我來招呼你啦!」
施鳴峰點頭含笑說:「路文,你說得很對……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後會有期了!」
施鳴峰跟幻變千相路文道別後,取道往湘南九嶷山方向而來!
這日來到衡陽城裡最大一家旅館—「昭安居」客店。
夕陽斜照下,「昭安居」客店,大門頂端金光閃閃「昭安居」三個斗大金字。
客店大門兩側,設有木棒數列,拴著十來匹駿騎,和幾輛篷車,跨進大門,四圍粉牆白壁,擺設著幾十張桌字,這是「昭安居」客店專供來店投宿客人用膳之處,由大廳兩側邊門進里,花樹庭園,廊宇銜接,才是客人歇息的住房!
這時……
「昭安居」客店的大廳上,已佔有六七成座的客人!
大廳中央一張方桌上四人共席……
面對廳堂大門方向的是個臉色清癯,年有六七十歲的老者,身穿長袍,外披吉紅大褂,足登福字履,手搖白紙摺扇!
老者對面是個年在二十左右,螓首蛾眉,姿色秀麗的少女!
方桌兩側,左邊一位中年武生,濃眉虯須,雙目如電,一付孔武剽悍之相,右邊是個削骨臉、掃帚眉、三角眼,面目可憎的漢子。
「爹爹!」對座少女吐出一縷嬌脆的聲問:「我們此去『南天堡』,呂伯伯他老人家會不會感到意外?」
右座這名面目可憎的漢子,替老者頻頻斟酒,殷勤侍候,他聽少女此話,一邊很快接上道:「房姑娘,堡主爺坐鎮『赤地堡』,叱吒江湖,稱帝北地武林,這次輕車簡便,來到湘南,『南天堡』呂堡主當然會感到意外至極!」
「不一定?!」少女對座的老者,手捋清須緩緩說:「呂老飛箭逐驛遞書,將請柬送來『赤地堡』柬中附書,說有要事相商,趁他六十壽宴之會,邀老夫來『南天堡』一聚,他相信老夫會如期赴約的了!」
老者向女兒藹然微笑地接著道:「瑜兒,咱們此去『南天堡』,該說是呂老意料中之事,他不會感到意外!」
瑜兒一對澄澈如水的美目,流轉在她父親臉上:「爹爹,您還沒有把『彩石神斧』的故事說完呢……」
老者似乎異常疼愛這個掌上明珠,舉杯喝了半杯酒,含笑:「這是數百年來所流傳江湖的一段辛秘掌故……」
「彩石神斧」乃是上古時,女媧娘娘練石補天,遺留下來的一塊彩石……」
瑜兒一臉困惑之色,忍不住插嘴說:「爹爹,這說來彩石不是斧頭了?!」
「瑜兒,你別打岔,聽爹爹說下去!」老者含笑薄責地向他女兒說:「女媧娘娘練石補天,留下這塊『彩石』,掉入南天山麓的『沙霧峽』中。南天山高矗雲霄,峰腰以上,一年中有三季遭冰雪所覆,到夏季時冰雪融化,匯成一股洶湧急流,注入『沙霧峽』。上古留下這塊『彩石』掉進『沙霧峽』后,經年累月,不知經有多少年代,『彩石』遭『沙霧峽』里的水流沖磨,竟在鬼斧神工之下,沖成一把類似『斧頭』型體的兵刃,這把石斧流傳到江湖上,就是『彩石神斧』,不是人工做成的!」
方桌左座的濃眉虯須大漢轉臉向確兒道:「堡主爺所說的這把『彩石神斧』,乃是今日武林上一口稀世神兵,它能磕斷天下任何兵刃,其體質之堅實,遠在傳聞武林的『精金鋼母』諸類珍品之上,豈是人工之所能磨成的!」
「程叔叔!」少女向電須大漢道:「難道水的力量會有這麼大?」
虯須大漢「哈哈!」笑了說:「房姑娘,你念了這些經書,連『繩鋸木斷,水滴石穿』這句古語還不知道……『彩石』掉進『水霧峽』后,經過不知多少年數,遭南天山冰雪溶解后的急流所沖,才漸漸形成一把銳利的『石斧』!」
少女粉臉一紅,倏地不厭其詳地又向老者,道:「爹爹,您說那把『彩石神斧』,現在『南天堡』呂伯伯那裡?」
「嗯!」老者輕輕應答了聲,旋首朝大廳四下看了看,催促地:「瑜兒,你吃了該去休息啦!」
大廳左邊牆角處一張桌座上,坐了位英姿軒昂的少年書生,他臉色瞬息千變,凝神諦聽他們的談話。
老者桌座上的少女,把兩片紅潤潤的菱角小嘴一嘟:「爹爹,不來啦……當初咱們離開晉北耀邊山『赤地堡』時,您曾有說過讓瑜兒見見世面,添增一番閱歷,現在我多問了幾句話,您就不耐煩了!」
「誰說不耐煩?!」老者一手捋須,含笑向他女兒說;「孩子,你什麼都問,問得太多了!」
瑜兒小嘴一嘟,刁黠地道:「不知道的就該問!」
牆沿座上的少年書生,縱目朝大廳掃視一瞥,突然似有所發現地輕「咦!」了一聲,詫然自語地說:「她也投宿在這『昭安居』呀?!」
這時,又傳來少女,「咭咭咭咭」的說話聲:「爹爹,這麼說來,這把『彩石神斧』能磕斷天下任何兵刃,該是一口最銳利的仙家神兵了!」
老者尚未回答,虯須大漢喟然道:「這倒不見得……『彩石神斧』是口稀世奇珍的仙家神兵,如果碰著『歐冶聖劍』,它也會遭這口『聖劍』所斷!」
瑜兒一對澄澈如水的晶瑩美目,睜得又圓又大,一臉狐疑之色的磨著她父親大聲地說:「爹爹,快告訴瑜兒,這口『歐冶聖劍』又是怎麼一回事?」
老者朝他愛女苦笑了下:「瑜兒,武林掌故奇聞,不勝枚舉,你爹爹怎說得完呢?!」
瑜兒嬌憨地綻顏一笑說:「說到哪裡算哪裡,……爹爹,快把『歐冶聖劍』的故事說給瑜兒聽聽。」
牆沿座上少年書生,兩眼進吐出異樣的神采,流轉在他們桌上!
老者喝下杯里的剩酒始緩緩道:「這事不但武林掌故,亦是流轉民間的一段故事,至於是否確有其事,你爹爹也不敢肯定據說遠在春秋戰國年代,有鑄劍匠莫邪、幹將夫婦倆,他們曾練鑄成『龍泉』、『巨闕』、『太阿』等寶劍,最後練鑄兩口寶劍時,因爐鼎火力不足,始終無法將劍練成,後來莫邪將身投入爐鼎里,才始將兩口寶劍鑄成,這兩口寶劍就是流傳後世的『莫邪』『幹將』兩劍。」
瑜兒聽得粉臉色變喃喃地說:「為了練鑄寶劍,竟壯烈犧牲了自己!」
這時方桌右座削瘦的漢子,忙不迭替老者執壺斟上滿杯酒。
老者舉杯喝了口灑,接著道:「莫邪、幹將夫婦倆鑄劍絕技的授業恩師,乃是『劍聖』『歐冶子』,他見徒兒為鑄劍而犧牲自己,心頭悲痛至極,乃將莫邪投身殉葬的爐鼎余灰,捻製成一口長劍,經年累月,苦心精鑄,由於莫邪英靈之助,終於給他鑄成一口銳利無比的『泥劍』,這口『泥劍』即是今世武林傳聞中『彩石神斧』唯一剋星的『歐冶聖劍』!」
方桌上三人,聽老者說出這段掌故,莫不肅然動容!
瑜兒不肯放鬆,還是緊緊迫問道:「爹爹,這口『歐冶聖劍』現在何處?」
牆沿桌座的少年書生,正在凝神傾聽下去時,突然傳來一陣慘厲呼聲:「啊……我的手臂呢?……怎地我這條左臂不見啦!」
這慘烈的驚呼聲,使整個「昭安居」客店的大廳為之嘩然!
「『飛燕刀』!」
「『飛燕刀』出現啦!」
「不得了,殺人不見血的『飛燕刀』,出沒在『昭安居』客店裡了!」
大廳里一片震耳欲聾的聲潮哄起!
少年書生一臉震驚狐疑之色,縱目看去,方才說話的老者桌座上,一個削瘦臉、掃帚眉、三角眼的漢子,一手摸了失去左臂的肩膀,臉上泛出一層駭人的紙白色!
大廳里出現江湖談虎色變的「飛燕刀」后,六七成座的客人,溜走了一半,老者的一對眼睛,閃射出利剪寒冰似的凌芒,朝堂廳掃過一瞥,冷然自語道:「居然敢在老夫『金戈叟』房震跟前便下手腳,『飛燕刀』膽子可真不小!」
倏即,向他們三人又道:「咱們回房去!」
少年書生游目四顧,嘴裡喃喃不勝詫奇地自語著:「就這一瞥她的身形同時突然消失,難道出沒江湖的『飛燕刀』就是她?!」
顯然,這位少年書生,就是施鳴峰。
這時,推門進來兩個客人,一個衣著文生巾衫的中年秀士,一個「貼里塌啦!」跟在後面,滿頭白髮,一臉雞皮疙瘩,穿著一條大紅裙,手裡握著一根杯粗拐杖的老太婆。
中年文生秀士和紅裙老太婆,顯然就是樑上伸手莫八、花婆李映紅,莫八看到施鳴峰在座,一睜惺忪醉眼,大聲道:「兄弟,太……太巧了,你也在這兒打尖投宿嗎?」
「小偷兒,鬼嚷鬼叫的幹嘛呀!」他身後花婆李映紅,拖了一雙沒有後跟的金蓮繡花鞋,可能還沒看到眼前情形,是以大聲埋怨地說。
樑上伸手莫八驟然臉色通紅,抬頭偷偷地朝在座客人溜了一眼,悄聲不安地道:「老相好,包涵一點行不行,在這大廳廣眾之下,別大聲叫我『小偷兒』!」
花婆李映紅眼皮一翻,理直氣壯的大聲道:「包涵什麼……?你本來就是小偷兒嘛!」
這時四下眼睛,都朝莫八臉上瞧,他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地縫鑽下去,咬牙恨恨地說道:「死老太婆,嘴上不積德,將來見到閻王爺,一定打進拔舌地獄!」
施鳴峰見花婆李映紅、樑上伸手莫八兩人不速來到,高興得跳起來,大聲道:「婆婆,大哥!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們!」
說到這裡,立即吩咐店伙擺上杯筷,禁不住脫口又道:「你們上哪裡去的?」
兩人坐下后,花婆李映紅狠瞪了莫八一眼,恨恨地說:「小偷兒,老娘給你拴著鼻子走,上了你一個大當!」
樑上伸手莫八咧嘴一笑,斟上滿杯子酒,「咕咯!」灌下肚裡,接著始冷冷道:「老相好,吃虧就是佔便宜,別那麼想不開!」
李映紅氣得兩眼直瞪……,莫八一手為她斟上滿杯酒,彷彿安慰地又道:「老相好,酒能消氣,酒能化屁,喝下這杯,給你添福添壽!」
施鳴峰聽得啼笑皆非,只有直了眼,愕愕地看著他們!
花婆李映紅一口把酒倒進嘴裡,還是氣咻咻地說:「小偷兒,張冠李戴,牛頭不對馬嘴,你搞的是什麼名堂?!咱們費了這麼大勁,追蹤、攔截,結果根本不是那回事……」
樑上伸手莫八聽她說到這裡,惺忪醉眼,大聲分辯道:「死人骨頭又不是人的臉相,哪能給人一認就認出來!話又說回來,哪裡有人扛了包死人骨頭,在江湖上亂竄亂奔的?除了范老兒家發生的怪事外……」
花婆李映紅冷冷接上說:「於是你就認定『玉壺春』酒店發現的屍骨,是『鐵瓦寨』寨主『摘星移月』范平兒子的屍骨了?!」
「嗯!」莫八泄了氣地點點頭:「我本想在「玉壺春」酒店裡,把這小子的東西拿跑,後來一想,『南天堡』呂老兒六十壽慶,在座武林人物中可能有些是往『南天堡』祝壽去的,偷天換日給他亮亮相,引這些武林中人注意,誰知道滿不是這回事。……真叫人泄氣!」
施鳴峰聽他們兩人說到這裡,隱隱聽出了一個大概!
樑上伸手莫八一對醉眼眯成兩條線縫,結口吶吶分辯似地又道:「老相好,你說我莫八牽了你鼻子走……天理良心,該是你老相好牽我鼻子走才是!」
我樑上伸手莫八干這妙手空空一行,雖不敢說是位列極品,在今日江湖上說來,也算是這一行業的老前輩啦,可從沒聽到我莫八的徒子徒孫,竟在死人骨頭上去打主意的!
「老相好,當時你只告訴我,皖中淮陽山七旗嶺『鐵瓦寨』范老頭的兒子屍骨被盜,可是還沒聽你說過其中的內委底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小偷兒,你要知道這麼清楚幹嗎?!」李映紅冷冷地說:「是不是你想混水摸魚,打這份主意!」
樑上伸手莫八給她碰了個硬釘子,漲紅了臉,冷冷「哼!」了聲,一提酒杯,把黃湯猛朝肚裡灌。
花婆李映紅一邊吃喝,一邊慢吞吞地說:「兒子的屍骨遭人所盜,就從他老子『摘星移月』范平身上說起,范老兒平日太疼愛兒子,偏偏這小子是個短命鬼!」
「婆婆!」施鳴峰聽得惑然狐疑不已:「是不是這位『鐵瓦寨』的少寨主,遭仇家所害?!」
「哼!」李映紅一臉不屑之色,冷冷說:「這小子三劍六眼,一命歸陰倒也乾脆了,偏偏范老兒把他捧得寶貝似的,千方百計,派人到各處去找搜珍稀藥名,給這小子服用,說是替他紮下內家根基。
有次,『鐵瓦寨』來了一個蒙古大夫,江湖郎中,捧了一味出豫西伏牛山的『玉器子』藥物,說是服下此葯,周天剔髓伐骨,能添增半甲子年的內家修為,可能范老兒過去也曾聽到過有『玉露子』這味珍葯,欣然重價買下,硬叫這小子灌進肚裡,小子服下『玉露子』藥物,不到三天功夫,便嗚呼哀哉了。」
「婆婆,難道這『玉露子』是毒藥!」施鳴峰豁然所悟的插口接上說:「仇家扮裝江湖郎中前來暗算『鐵瓦寨』少寨主的!」
花婆李映紅搖頭不迭道:「『玉露子』倒不是毒藥,可惜范老兒當時只是一知半解,把『玉露子』的藥性只弄清楚一半,還有一半沒有細細加以參研。據『岐黃搜奇錄』葯書所載,『玉露子』確有剔髓伐骨,添增內家修為的神效,不過在服用此葯前,必須要死掉一個人!」
「犧牲一個人?!」施鳴峰不禁一震:「婆婆,這豈不成了殺身養身啦!」
旁邊樑上伸手莫八,醉眼惺忪,懶洋洋地道:「兄弟,本來嘛……咱們在街市上看到那些掛著『仁心仁術』、『妙手回春』招牌的蒙古大夫,哪個不是吃人肉、啃人骨,敲竹杠的傢伙!」
「小偷兒,老娘說話輪不到你來插嘴!」花婆子李映紅朝他瞪了眼,接著向施鳴峰說:「醫藥之道,辛秘絕倫,以『玉露子』這味珍葯來說,有它不可思議的神效,可是必須將這味葯先給另一個人吃了,那人服下『玉露子』后,藥性發作,暴斃身死,屍體腐爛變成白骨,再把白骨碾成粉末服下,這時才能獲得這味珍葯的奇效。」
施鳴峰聽得噴噴稱奇道:「天下竟有這等不可思議的怪事!」
「老相好,這下該輪到我說話了吧!」他呲牙咧嘴,朝李映紅—笑:「范老頭要你替他搜尋寶貝兒子的屍骨,總有一點蛛絲馬跡告訴你吧?!」
花婆李映紅搖了搖頭,道:「眼前還找不到一點線索!」
范老兒對他寶貝兒子暴斃身死之事,除痛心不已外,卻是滿腹狐疑,百思不解,眼前免得這小子死後還罹上銼骨揚灰之劫,所以要設法找回他兒子的屍骨!」
李映紅說到這裡,縱目朝店堂四下看了看,接著說:「『南天堡』呂老頭六十壽慶,在江南武林中算是一樁盛事,卧龍藏虎,冠蓋雲集,將有不少江湖中人赴會,咱們只有在呂老兒壽宴前後,暗暗查訪,說不定會有線索發現!」
施鳴峰聽李映紅提起『南天堡』堡主壽宴之事,於是把方才大廳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們兩人。
「活該!活該!」樑上伸手莫八叫好道:「南北兩堡,一丘之貉,沆瀣一氣,『赤地堡』的『金戈叟』房震,借著祝壽赴宴的名義來『南天堡』,兩個老傢伙湊在一起,鬼鬼祟祟又會搞出些腥風血雨的勾當來!『飛燕刀』斬斷這老傢伙嘍羅的手臂,正好挫挫這老不死的銳氣!」
施鳴峰試探地問道:「大哥,你知道這使用『飛燕刀』的,是何等人物?」
他話一出口,方才出現大廳里一瞥身形,又浮映在腦海里,心中暗暗嘀咕:「過去『玉壺春』酒店裡那叫魏青漢子曾經有說過,使用『飛燕刀』的,乃是最近揚名江湖,『神州五女』中的一位!方才大廳出現的少女,行止詭秘,出手陰毒,過去在河邊她用『飛花禦敵,摘葉傷人』的內家絕學,加害一隻無辜的飛禽身上,憑她所懷之學,顯然不是等閑人物,會不會使用『飛燕刀』的就是此女!」
他心裡這麼想,兩跟注視著樑上伸手莫八,希望有個肯定的回答。
莫八懶洋洋地說:「兄弟,江湖中人的行止,詭秘古怪,令人無法思議,你問使用『飛燕刀』的是誰,我莫八亦弄不清楚一個究竟……,不過你可以把這些事來個斷語,專門找壞人麻煩的,這人江湖的行止,不會錯到哪裡去,反過來說,有些男盜女娼,出手陰毒的傢伙,你說他是正正噹噹,俠義門中人物,誰也不會相信!」
樑上伸手莫八空洞洞的說出這些話,聽來確有幾分道理,施鳴峰聽得暗自點頭:「照莫大哥這麼說來,方才那臉色慘白,出手陰毒的少女,看來不會是使用『飛燕刀』的人物了!」
「那麼又是誰呢?」他心裡又稱奇起來。
這時樑上伸手莫八一手拿了雞腿,一手握了酒杯,醉眼眯成一條線縫,又吃又喝不亦樂乎!
花婆李映紅兩眼凝看著杯里的剩酒,蹙眉沉思中。
陡然,「啪!」的聲響!
一包東西結結實實掉在莫八腦袋上!
這包東西打著他腦袋,黃澄澄的瓊漿四下流開,一股奇臭無比的怪味,隨著四面噴溢起來!
樑上伸手莫八淋得滿頭滿臉,醉意頓時激醒了大半!
「……誰在我莫八頭上澆大糞」
這股糞臭裊裊四播,廳上食客一個個掩鼻走開!
花婆李映紅一手掩鼻,心裡暗暗驚疑:「居然有人在我花婆李映紅的跟前使下手腳,我老婆子一點沒有警覺到!」
她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是連連的叫好:「小偷兒,活該!活該!平時專愛捉弄人,今兒給人捉弄啦!」
施鳴峰聞到這股臭味,又聽李映紅說這些話,霍地想起了什麼似的,抬頭縱目朝大廳四周看了一眼。
這時,食客紛紛走去,只剩下他們桌上三人!
花婆李映紅大聲又道:「小偷兒瞧你這付狼狽相,還不把衣衫換下!」
三人在衡陽城裡的「昭安居」客店耽留一宵,翌晨出城而去,約有盞茶時間,來到官道邊貼近一脈樹林處!
林徑幽深,走出一老一少兩人,老的玄色緇衣,童山濯濯禿腦袋,兩條銀眉配了對稜角怪眼,滿臉雞皮,看來是個風吹得倒的老尼姑!
老尼姑身後銜尾隨的,卻是一個清麗出塵,姿容絕世的少女,紅顏白髮,相映成趣!
施鳴峰見兩人迎面過來,不禁抬頭多看了眼!
老尼姑一眼看到花婆李映紅,兩隻稜角怪眼,睜得又圓又大,大聲吼喝道:「賊婆子、老娼婦,……又見到你啦,咱們倆再較量一下……」旋身向少女說:「瑩兒,長劍給我……」
「嗆啷!」聲中,老尼姑手執一口銀芒耀目的長劍,灑出一蓬銀霧,猱身朝花婆李映紅撲去!
眼前演變,不過眨眼剎那間而已……
李映紅髮現老尼姑,聽她說出此話,閃身半步,手上這根杯口粗拐杖蓄執待敵!
「鏗鏘!」一縷金鐵相撞聲中,兩人一記硬砸接上,雙雙震退數步!
李映紅不耐煩地大聲道:「你這瘋瘋癲癲的賊尼姑,老娘難道怕你不成?」
施鳴峰看得震驚,他不知道這老尼姑跟李映紅有什麼不共戴天的深仇,一見面就忘命相搏。
「兄弟,難得有機會看到這出連台的好戲!」樑上伸手莫八把施鳴峰拉到一邊,嘻嘻笑了說:「不傷筋骨,不損元氣,這兩個老太婆打累了,自然會歇下來的!」
施鳴峰聽得大惑不解,再看老尼姑同路的少女,雖然一臉焦急的神情,並沒有出手相助之意!
他困惑不已地道:「大哥!這位老師太跟婆婆有切齒的深仇?!」
「屁的怨仇!」莫八聳聳肩,幸災樂禍地說:「花婆子、瘋尼姑,剛好碰上她們一對……」
「老娼妓,再接老身一招!」老尼姑身形斜刺,縱起三丈,手上這口長劍,宛若瑤池瀉銀,粼婆一瞥,凌空指向李映紅「氣門」「玄機」、「將台」、「七坎」四處死穴捲來!
「咭咕咭」李映紅一陣怪笑,揮舞杯粗拐杖,捲起一片塵霧,只聽戛金斷玉聲中,兩老又雙雙震退數步,老尼姑虎口處震裂,流下鮮血數滴!
施鳴峰見粱上伸手莫八幸災樂禍,滿不在乎的神情,看到眼前這兩老太婆打得昏頭轉向險象環生的情景,不禁焦急地又道:「大哥!她們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嘛?」
「有屁的事情!」莫八聳聳肩,不耐煩地大聲道:「老尼姑碰上咱們這個老太婆,不抖露幾招,打個你死我活,好像閻王爺哪裡交不了帳似的。老太婆更不用說,平時沒有事惹事做,碰到這個好機會,卻之不恭,就趁機活動活動筋骨……」
施鳴峰好像跌進五里霧中,喃喃地說:「難道這位老師太是瘋子?!」
「嘻嘻」莫八咧嘴一笑:「兄弟,這下給你猜對啦,這老尼姑江湖上給她一個尊號,稱她『瘋尼』妙乙師太!」
「『瘋尼』妙乙師太!」施鳴峰聽他說出老尼姑名號,微微一怔:「過去幻變千相路文說的,難道就是這位老人家。」
陡然,一響「鏗鏘!」聲起……
老尼姑劍光急指李映紅,給她一起硬招擋開,身形「登登登」的連退了六七步。
少女焦慮地大聲道:「師父,該息息了,李老前輩她老人家還有事呢!」
老尼姑拿樁站住,低頭看了看手上長劍,發現鋒口處磕上米粒大裂口數點,連連點頭自語地說:「不錯,不錯……花婆子寶刀未老,就憑這記招式也給我苦思三個月了。」
說到這裡,抬頭向少女道:「瑩兒,咱們走吧!」
老尼姑把長劍交給少女,抖了抖僧衣上塵土,好像根本沒有方才捨命相搏的事發生過似的,牽了少女一拐一晃地朝官道一端走去。
花婆李映紅一手拿著一塊巾布,不勝惋惜地揮去紅裙上的泥沙,老尼姑同那少女在她身邊擦肩而過,她連看亦懶得看一眼!
施鳴峰忖道:「這種打鬥場面,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嘻嘻嘻」樑上伸手莫八一臉春風得意之色:「這出連台好戲,花錢亦容易看到的,難得!難得!」
「小偷兒!」花婆李映紅大聲喝道:「老娘做戲給你看?」
莫八咧嘴笑道:「老相好,人家走啦,別在我莫八身上找氣出了!」
花婆李映紅揮了揮紅裙后,忽然想起的道:「瘋尼姑離開白馬山麓『迦南庵』,帶了女弟子來這裡幹嘛?」
「老相好!」莫八冷冷地說:「你問得太那個!咱們能來得,別人就不能來嗎?」
說到這兒,眼珠兒滴溜一轉,接道:「據我莫八看來,老瘋尼離白馬山麓『迦南庵』十有八九亦去九嶷山『南天堡』的,嘻嘻嘻,到時你們一對老冤家碰在一起,又有好戲瞧啦!」
花婆李映紅低頭喃喃自語地說:「『南天堡』呂老兒,做一次六十壽宴,怎麼請了這麼些武林人物?!」
莫八接上道:「老相好,要看好戲在後面呢!」
李映紅瞪他一眼:「你這小偷兒,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昭安居』客店給人腦袋上澆大糞說不定有一天你會淹死在糞坑裡!」
「嘻嘻」樑上伸手莫八朝她咧嘴笑了笑:「老相好,寡婦味道不好受,難道你捨得我莫八淹死在糞坑裡?」
花婆李映紅聽得一張雞皮疙瘩的臉孔漲得通紅,拐杖一頓,大聲喝道:「你這死偷、瘟偷,老娘這把年紀足可做你祖奶奶了,你敢說出這話來,不怕天雷劈死你!」
施鳴峰不禁莞爾笑了起來!
樑上伸手莫八拉長了臉,朝他笑了笑,忽地想起道:「兄弟,我給你的那隻翡翠玉鐲呢?有沒有找到美貌小佳人?」
施鳴峰俊臉一紅,吶吶地說:「我……我已把玉鐲還給他了!」
「他!」莫八不禁詫異問道:「是誰?」
施鳴峰漲紅了臉,將官道結識於靜的經過說了遍,喃喃地又道:「我和靜弟雖剛相識,兩人知趣味相投,已義結金蘭!」
「靜弟?!」莫八一臉困惑之色:「還義結金蘭?」
施鳴峰見莫八臉色神情,暗自納悶:「我與靜弟義結金蘭,有什麼不可以呢?」
樑上伸手莫八一手輕捫頜下幾根疏朗朗的山羊須,搖頭晃腦,嘴裡喃喃地唱念道:「嫩雞味道雖好,可惜有點怪味……」
他瘋瘋癲癲唱到這裡,突然朝自己後頸猛拍了下:「對!大糞就是他!」
兩人不由一怔!
花婆李映紅大聲喝道:「小偷兒,誰是『大糞』?」
樑上伸手莫八一時找不著話來接腔,只是朝她苦笑了笑!
走了半個時辰,官道坡勢宛若一條長蟲,蜿蜒曲折,往山地深處舒伸而入,峰迴路轉,可以看到一堆堆觸雲矗立的巨木叢林!
「婆婆、大哥你們先走—步!」施鳴峰一手按了自己肚子,一手指了官道邊樹林,蹙了眉說:「我到樹林里去一次!」
花婆李映紅瞪直眼,詫異地道:「你一個人去樹林里幹嗎?」
施鳴峰苦了臉還沒回答……。樑上伸手莫八煞有其事地大聲說:「老相好,這點你就不知道啦……女人有女人的事,男人也有男人的事,只能意會不能言明,難道叫小兄弟脫了褲子給你看不成?」
花婆李映紅憑空給他一頓揶揄,挖苦,氣得一佛升天,二佛涅般,氣咻咻的怒罵道:「你這賊偷、死偷、瘟偷,老娘怎會想到那些事上去?」
莫八聳聳肩道:「老相好,你知道就好了!」
兩人唇槍舌劍,喋喋不休時,施鳴峰已捧了肚子,奔進了樹林!
他進入林里,抬頭四顧,一棵棵高插雲霄的巨木古樹,足有數圍合抱,看得不禁乍舌稱奇道:「好粗的大樹!」
他足有盞茶時間,找到一個大樹腳沿的極隱僻處,脫了褲子解手!
施鳴峰蹲在地上「必必剎剎」聲中,突然一陣「悉悉索索」腳步聲響起!
他解手剛解到一半,聽到這響聲,心裡暗暗叫苦不迭,只有草草結束,把褲子帶絞結拴上!
心裡不斷嘀咕:「會不會是婆婆,和大哥找進樹林里來?」
他心念流轉間,傳來一陣銀鈴似的說話聲:「小鳳,如果他們找不到家,怎麼辦呢?」
一聲嬌脆的碎笑聲起:「唷!你在替他們擔心哪!……翠紅姊,他們是大男人,又不是三歲五歲的小娃兒,怎會連自己家門也找不到呢!」
樹身背後的施鳴峰,聽得暗暗驚奇忖道:「荒山野嶺,了無人跡的樹林里,怎會有少女說話的聲音,難道光天化日之下,遇到了鬼怪不成?!」
心念急轉之際,「悉悉索索」細碎的腳步聲,朝他藏身方向走近前來!
他倏然游身閃進隱僻之處,從枯枝藤草縫裡,注目看去,只見兩個容貌俏艷,丫環妝扮的少女,邊說邊笑,從他前面走過!
「這兩個豐妝少女,出現在古木叢林里,即使不是山魈旱魃之類,也不會是尋常這輩!」施鳴峰注視了兩名艷婢的后影忖道:「敢情其中還有雲詭波譎的勾當!」
他想到這裡,施展輕功絕技,暗暗銜尾追去!
前面的說話聲曳曳傳來:「翠紅姊,咱們小姐會在『松溝嶺』里,找到這麼一個好地方,真是難得,住上十年百年也不會給人知道!」
「十年,百年?!」一縷銀鈴似的碎笑聲起:「到那時咱們小姐已是個雞皮疙瘩的老太婆啦……那怎麼行呢?」
「『小姐』?」施鳴峰暗暗稱奇:「原來這兩名少女還有主人住在此地!」
施鳴峰悄悄銜尾追蹤,經有一盞熱茶時分,兩名艷婢在一棵奇粗無比的大樹根前停下來,慣例似地轉身朝四周看了看……
「她們在大樹前停下來了……」他兩眼注視了艷婢動態,心裡暗自猜測:「可能有人前來接應!……」施鳴峰意念未落,只見其中一名艷婢,舒伸嫩白的手臂,在大樹榦之上,用手指輕輕按了一下。
一陣陣「軋軋軋」怪聲響起!
施鳴峰看得頭皮發炸,心裡叫奇不已!
原來這棵足有數人圍抱的樹根處,竟裂開一房小門,兩名艷婢自小門進入后,又慢慢合上!
「這是怎麼回事?」施鳴峰兩眼楞楞地看了這棵大樹:「樹身上出現一扇門,顯然這棵大樹上裝有機關,難道裡面藏有不可告人的勾當!」
他躡足走近那棵樹根處!
忽聞身後衣袂飄風聲起,他轉身看去,原來是風曳樹枝所發出的聲音。
施鳴峰想了想方才兩名艷婢在樹根前站立的方位,接著依樣葫蘆伸手向樹身一隅摸索了半晌,在枯藤掩蓋的角落處,發現突有龍眼大的半顆丸子!
施鳴峰戟指在半顆突出的丸子上一掀,陡然一陣「軋軋軋」
怪聲響起,天衣無縫地從樹根處裂開一扇寬有二三尺的小門!
眼前,他碰到這種不可思議的怪事,只有機警沉著的設法來打破這個「謎」!
施鳴峰剛跨進去,身後小門即自動緩緩合上,這時感到四周一片烏黑,他定了定神,再睜眼看去,發現前面有一條坡勢向下的甬道。
他循著這條迂迴曲折,黑黝黝的甬道,走了盞茶時間,突聞幽香飄送,一幅綉幕垂簾縫間,透出縷縷淺紅色的光芒!
「哦!」施鳴峰滿腹驚疑,暗道:「這裡是什麼所在?」
他遲疑一下,正欲伸手揭開垂簾一角,看看裡面情形時,陡然傳出一縷疲憊、累乏,彷彿奄奄一息中的男人說話聲:「姑……娘……在下力不從心……實在不行了!」
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喘息!
跟著一縷夢回囈語般的聲音,裊裊地從垂簾里傳揚出來:「慢慢來!別緊張嘛!」
接著一縷震顫的聲音。
垂簾外的施鳴峰,心裡惑然不已:「裡面在搞什麼名堂……?難道在替人治病!……」
他心念思忖時,又是一陣聲音從垂簾里出來:「喔!喔!……姑……娘……」
「死鬼,銀樣蠟槍頭,能看不能吃,惹姑奶奶生氣……去你的……」
「撲通!」像是一件沉重的東西,摔在地上!
「噯唷!噯!……唷!」男人呼痛的聲音!
「小風,翠紅!……」
「來啦!」
「把這個窩囊廢攆出去!少女大聲的說:「別忘了,把他眼睛蒙起來!」
「是,小姐,我們知道啦!」
一陣向地上拖動東西的聲音!
「兩位姐姐,讓在下稍息一回,唉!混身骨節酥軟……等下讓我自己爬出去,就行啦!」
「看了惹氣,快把他拖出去!」少女嬌叱著。
「噢唷!噢唷!」男人痛苦與拖拉的聲音混成一片。
垂簾外的施鳴峰聽到這裡,朱顏通紅,已知這裡面搞的什麼勾當:「原來這棵大樹根下,竟是一所淫娃的艷窟……此番落在我施鳴峰眼裡,豈能再容她為非作歹,造孽生靈!」
施鳴峰剛想闖過去,突然垂簾揭開,走出一個混身赤裸,披著一襲暗翼似輕紗,容貌姣艷,艷態豐美的少女,兩處紅潤潤的櫻唇經定,吐出一縷輕柔曼妙的聲音:「唷!這麼一位嘉賓嬌客,什麼時候來到『卧雲宮』,奴家竟一點都不知道……真該死……請裡面坐啊!」
施鳴峰還沒有見到少女前,膺胸憤慨,恨不得三劍六眼,將她處於死地!
垂簾揭開,出現這麼一個身輕紗,赤裸胴體的少女時,突然臉頰緋紅,心頭「噗噗」直跳,一時窘態畢露,不知該如何應付當前場面才是!
顯然,施鳴峰自萍蹤天涯,浪跡江湖至今,還沒有碰到過眼前這種「艷遇」。
施鳴峰眼觀鼻,鼻觀心,靈台一清,冷冷道:「婦道人家,應恪遵三從四德,豈能做出這等傷風敗俗,勾誘良家弟子的事來!」
他說的很慢,因他從未遇到過這等情形,也沒向人說這些話,所以他生怕自己說錯。
少女柳腰款擺放浪形骸,綻唇「吃吃」碎笑地說:「唷!小兄弟,你可真會說話,我不知道怎樣回答你呢。來!到裡面來坐,有話慢慢說!」
說著,已將帘子掀起,含笑肅客。
施鳴峰聽她嬌滴滴地叫出這聲「小兄弟」,心裡彆扭至極,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倒要看看你用什麼手法在我施鳴峰身上!」
他想到這裡,便昂然走了進去。
賓主落坐后,少女輕盈甜笑地問道:「小兄弟,你怎會知道我在此地?」
「鬼才知道你這個臟地方!」他心裡這麼想,嘴上卻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施某萍蹤江湖,浪跡天涯,拋頭顱,灑鮮血,鋤暴鏟強,掃除江湖敗類……豈有不知之理……」
他說到這裡,及時朝少女粉臉掠過一瞥。
施鳴峰說出此話,故意尋釁挑逗,激起少女怒意,才能出手。
「原來是施相公……」少女淡淡一笑,這時她才注意到眼前少年書生精英內蘊,神儀朗徹,是位不露真相的武林高手。
她曼聲輕語,試探似地緩緩說:「敢問施相公是不是專程來找我『玉臂枕郎』胡媚的?」
「『玉臂枕郎』胡媚?」施嗚峰聽少女說出她自己名號,不由心裡暗暗一怔,暗道:「過去『玉壺春』酒店一名魏青漢子,曾有說過『神州五女』的名號,其中一個就是『玉臂枕郎』胡媚!」
施鳴峰想到這裡,微感詫然地說:「你……你就是目前江湖人稱『神州五女』中的『玉臂枕郎』胡媚?」
玉臂枕郎胡媚聽他問出這話,花枝亂顫,「格格格」的嬌笑起來,心道:「這位施相公說話怎麼前言不接后語?他既然說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話,顯然是專程來這裡找我的。怎麼會連我『玉臂枕郎』胡媚的名號也不知道?!」
她朝施鳴峰星眸流波,瞟了幾眼,俏生生地道:「原來施相公是路過此地!」
施鳴峰不禁玉臉一紅,知道自己說話前後不符,出了漏洞!
『玉臂枕郎』胡媚粉靨上又出現春花般的甜笑,一邊吩咐丫環道:「翠紅、小鳳,擺上佳肴接待嘉賓!」
這時施鳴峰進退維谷,彆扭至極。
他本想是要一懲這名自稱枕郎胡媚的蕩婦淫娃,可是對方卻是一味甜笑相迎,自己縱有滿腔怒火,也就發作不出來!
翠紅、小鳳,在春意盎然的卧室里,擺上佳肴美酒!
胡媚含了一縷轟盈的甜笑,殷殷接待地說:「施相公,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荒山野地,古木叢林里的『卧雲宮』,居然會有你這麼一位嘉賓嬌客來臨……」
說著把壺執樽,替施鳴峰斟了滿杯酒!
施鳴峰長身站起,冷然道:「胡姑娘,我等既身懷藝技,就該做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盪魔除奸救人於危之事,方不愧俠義門中人物!你胡姑娘飲譽江湖,乃當今武林『神州五女』之一,實該潔身自愛才對,豈能作出如此下流,為人所不齒的勾當?」
施鳴峰說話時,胡媚盪冶的秋波,一直留連在他這張俊秀飄逸的玉臉上,嘴角銜了一縷甜甜的笑容。
他說完這話,胡媚縴手捧杯,殷殷點頭道:「聆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使我胡媚茅塞頓開,獲益匪淺,施公子!且飲下這杯水酒,表露我胡媚一番心意,此後洗面革心,絕不再做這貽笑江湖之事了!」
施鳴峰聽得心頭不由一怔:「我施鳴峰幾句話,居然能將有『玉臂枕郎』之稱的胡媚,醍醐灌頂勸醒過來,倒是一樁難得的功德善事!」
他有這樣想法后,心理不由高興,一手舉杯,朝胡媚含笑稱謝,把滿酒杯子酒灌進肚裡!
施鳴峰杯酒入肚,頓時感到頭暈目眩,支撐不住……「噗!」的一聲,竟然仆倒地上。
玉臂枕郎胡媚見施鳴峰暈迷倒地,「格格格」一陣得意的嬌笑:「這窮酸看他精英內蘊,神儀外瑩,像是一位不露真相的武林高手,原來只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雛兒,嫩得可憐。你家姑奶奶還會聽你這套酸溜溜的教訓?若不是瞧在你這份英俊挺拔的臉份上,……哼!死了你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呢!」
胡媚美眸蕩漾,瞟看了暈卧地上的施鳴峰說了幾句后,伸出一雙嫩白的玉臂把他抱到床上。
這時,施鳴峰春夢回蘇似在悠悠醒轉過來,神智漸漸清朗,手足四腳卻是酥軟無力,無法舒伸展動!
「施公子,你醒來啦!」這時胡媚渾身赤裸,只有臍下掩了一塊淺紅的綢布,見施鳴峰睜眼醒來,玲瓏凹凸的胴體,伏撲在他身上,膩聲柔語地說:「好好躺著,待會姑娘有妙東西給你……嘻嘻嘻!」
施鳴峰周身酥軟,四肢無力,軟綿綿的胴體在他身上,他從未有過的感覺,這時他身體無力動彈,只有嘴還能說話:「你這淫娃賤婦,要在施某身上打什麼主意!」
「妙主意,包你佔盡便宜!」胡媚給他破口痛罵,不但沒有氣,反而一陣嘻嘻甜笑,接著便一手掀起他長衫外衣,摸進裡面,道:「妙主意就在這地方!」
施鳴峰一張玉臉漲得通紅,身體無法動彈,只有大聲罵道:「賤婦,施某頭可斷,血可流,志不可屈……你別想……」
他話沒有說完,被胡媚一隻柔若無骨的縴手,在他身上遊走,混身一陣火辣辣的發燒,激起他某種強烈的需要。
「施公子,青春不再,人生需及時行樂,這地方正是你任逍遙的所在……」胡媚撲在他身上「吃吃」碎笑道:「你身上熱騰騰的,讓我把衣衫替你脫掉吧!」「悉悉索索」一陣后,胡媚已解去他身上的衣衫!
施鳴峰雖然激怒已極,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給胡媚像剝雞似地,脫得光溜溜一絲不掛!
「施公子!」胡媚膩膩地喚了聲:「讓我先侍候你一次,第二次該是你來侍候我啦……」
就在玉臂枕郎胡媚施展霸王硬上弓的剎那間……
「哼!不知廉恥的賤婦!」
卧室門沿傳來一響峻聲,冷厲的薄叱聲,一位衣著文生衫,風姿俊秀的少年書生,一張玉臉漲得通紅,緩步走近床邊「竟敢白晝宣淫,勾誘良家弟子!」
玉臂枕郎胡媚正欲巫山雲雨,跟施鳴峰共效于飛之樂時,不防出現一個這樣英俊的少年書生,心頭一震,倏地站了起來。
施鳴峰側目一看,大聲道:「靜弟,快……快來……我險些遭這淫娃所糟蹋了!」
經施鳴峰說出這些話后,於靜紅得像熟透了蘋果的臉蛋上,流露出一縷安慰的笑意,倏即臉色一綳,戟指胡媚道:「不顧廉恥的賤婦,你勾誘男人,碰上我於靜……算你倒霉!」
於靜說話之際,胡媚已赤裸凹凸玲瓏嬌軀,走下床榻,笑盈盈地道:「小兄弟,別那麼凶霸霸的叫人看了害怕,來!我們上床慢慢的說……」
「啪!」於靜揮掌一記,胡媚嫩白的粉腮上,留下五條赤紫的指痕,嘴角鮮血汩汩流下:「你這人盡可夫的賤婦,虧你做得出這份丑相來!」
於靜輕描淡寫揮手一掌,打得胡媚眼冒金星,跌退數步,在她惱羞已極之下,嬌聲叱道:「賊子敢來我『玉臂枕郎』胡媚的『卧雲宮』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立即玉掌翻舞,「唰唰唰」勁風銳響聲中,朝於靜猱身撲來!
於靜「嗤!」冷笑兩聲,身形遊走,宛若花叢飛蝶,在這間僅只七尺方圓的卧室里施展開來,胡媚竟無法撩到他一絲衣角!
倏然!
只聽玉臂枕郎胡媚一聲慘厲悲呼,一條嫩白的手臂,虛蕩蕩,軟綿綿地垂落下來!
於靜峻聲冷厲的叱罵道:「胡媚,念你一身功力來得不易,今天僅廢掉你一條左臂,若再任性行事,做出傷風敗俗的事來,到時遇到我於靜,你就後悔莫及!」
玉臂枕郎胡媚掉頭見這自稱「於靜」的少年書生,舉手投足之間便廢掉自己的左臂,羞憤已極之下,冷厲的道:「姓於的!你今日不將我『玉臂枕郎』胡媚處於死地,我領你這份情,將來總有一天你不來找我,我胡媚天涯海角會來找你!」
說到這裡,一道輕煙似的撲出卧室而去!
於靜看了她消失的身影,不禁感慨地舒嘆了一口氣!
床榻上的施鳴峰,見於靜把玉臂枕郎胡媚擊退,心裡寬慰不已,也顧不得自己赤裸的身軀急忙大聲地道:「靜弟,快來救我!」
於靜一眼看清赤身仰卧床上的施鳴峰,臉蛋兒驟然間像塗了一層紅紅的胭脂,口吃似地吶吶道:「鳴……鳴哥!你怎麼不……把衣褲穿起來啊……叫人家看了……多……多那個……」
施鳴峰叫苦不迭地說:「靜弟,我手足四肢,好像不是長在我身上似的,酥軟軟的,一點勁都沒有,我……我沒法穿衣褲啊」
於靜移步走近床邊,愛看又不敢看的,朝床上的施鳴峰盯了幾眼!
他還以為施鳴峰被那胡媚點住穴道,便伏下身形,在那赤條條的身子摸索起來。
誰知摸了半天,卻一點也得不到要領。
「噯!她究竟點了你什麼穴道?」
施鳴峰想了一會,恨恨地又道:「一定是那杯酒里有毛病!她給我喝的不知是杯什麼酒,一下肚裡神智就暈迷過去,睜眼醒來時,手腳已經酥軟,一點勁道都沒有,只有聽她擺布……」
於靜紅了臉幽幽地道:「別說下去了,鳴哥……我知道……」
「靜弟!」施鳴峰不勝赧然地說:「衣褲在床邊,費你神替我穿上好不好?」
「嗯!」於靜輕輕地應了聲,他覺得替施鳴峰穿上衣褲,比激戰數十名武林高手還困難,可是他必須這麼做,否則只有將他的「鳴哥」光了屁股抱出這「卧雲宮」了。
於靜一手拿起短褲,轉眼看到施鳴峰這時情景,心裡「噗噗」直跳,周身一陣火辣辣的發燙!
問這話,邊走邊答道:「這些不知廉恥的女人,死不足惜,我進來時先把她們打發回姥姥家去了!」
於靜抱了施鳴峰,順著地層甬道,不多時走出大樹腳下的小門,找了一塊清靜的樹蔭處歇下。
施鳴峰骨節酥軟,仰天躺在一塊大石上,看到於靜急喘盈盈,滿臉通紅之狀,心裡很是不安,苦著臉喃喃地說:「靜弟,為了我施鳴峰,把你累得這份模樣……」
於靜綻唇「噗!」的笑了聲:「鳴哥,我倆義結金蘭,不啻同胞手足,你別說這獃話了!」
敢情,於靜之急喘盈盈,滿臉通紅,並非僅是為了抱他出「卧雲宮」累乏之故,是以含笑的阻止他說下去!
「唉!」施鳴峰躺在大石上,忍不住嘆了口氣:「靜弟,你鳴哥現在已是一個能說不能動的『活死人』了,往後漫長的路程,你豈能老是伴著我?!」
於靜聽他說出這話,忽有所思的神色微微一怔,倏地展出一縷柔和的笑臉,安慰道:「鳴哥,天無絕人之路,你別想得那麼多,在你身體沒有恢復前,靜弟決不會離開你一步就是啦!」
施鳴峰兩眼湧出一圈淚光,喃喃地說:「我施鳴峰生不逢辰,命運多舛,茫茫人海中,能結識你靜弟一位知己,足以慰我生平之願!」
於靜抽出一張小手絹,替他拭去眼角的淚水,偎在他身邊坐下,含笑安慰地道:「鳴哥,月有盈虧,天有晴雨,人生數十年的旅程,難免會走向坎坷不平的路上……你現在逢著不如意的事,不久也必會否極泰來的!」
施鳴峰噙了滿眶的清淚,嘴角卻展露出滿足的笑意……
突然,夢幻似地自語道:「要是我們兩人中間,有一個是女的多好,天長地久,常相廝守……。」於靜聽他說出此話,睜大了一對眼珠兒,閃射出異樣的光芒注視著他!
施鳴峰眼色流轉在他臉上,含笑地又道:「靜弟,你說我的話對不對?」
於靜嫩白的臉蛋兒,突然湧起兩朵薄薄的紅暈,頭臉慢慢低垂下來,喃喃傾訴似地說:「人事的演變,永遠無法思議……,嗚哥!或許上蒼會眷顧我們,會……會成全我們!」
施鳴峰聽得殊感詫異的一怔,心裡也暗暗感激:「靜弟,真是我平生知己,他暗中護守我,救我出險,連說話也全順我的心意!」
「哦!」於靜忽地想起地在貼身衣袋裡一陣摸索:「鳴哥,方才咱們一陣匆忙中,竟忘了我隨身攜帶師門珍葯!」
她從貼身懷兜里,取出一隻僅二寸余高的玉瓷懸膽瓶:「鳴哥,『玉臂枕郎』胡媚所使用的藥物、藥酒,不外是酥骨、迷性諸類的毒品,恩師命我隨身攜帶的這瓶『冠雲奇松丸』正是這類毒物的剋星,你不妨服下兩顆試試,或許會有奇效!」
於靜揭開瓶蓋,倒出兩顆僅米粒大,猩紅色的丸子,放進他嘴裡!施鳴峰張嘴服下『冠雲奇松丸』,感激地看了一眼,丸丹入口,隨著津液流進肚裡,頓時像一股熱流,流轉在周身筋脈!
不到盞茶時間,施鳴峰四肢抽動,緩緩從大石上坐起,「哇!」的聲,吐出大口烏黑腥味的污水,病體霍然若失,完全輕鬆過來!
「仙丹妙藥,仙丹妙藥!」施鳴峰咧嘴笑了連連稱讚:「想不到靜弟的恩師,亦是我施鳴峰的救命恩人!」
於靜得到這意想不到的收穫,分享施鳴峰的歡愉,綻唇含笑道:「鳴哥,我早知『冠雲奇松丸』在你身上有這等奇效,咱們一路來,也不必這樣辛苦啦!」
施鳴峰忽地問道:「靜弟,你恩師是哪位前輩高人?」
於靜一臉疑難之色,歉然不安地嚅嚅道:「鳴哥,我的一切,以後都會告訴你,目前礙於師門訓諭,我不能說出我心胸很多的事情……」
他幽幽地向施鳴峰看了看:「鳴哥!你不會怪我吧?」
施鳴峰搖頭不迭,道:「不!靜弟,每個人都有他難言之隱,我怎麼敢見怪你呢!」
於靜伸手把施鳴峰緊緊握住:「鳴哥,現在你病體已愈,我要走啦!」
「啊!」施鳴峰黯然,詫奇至極:「靜弟……你……你又要離開我啦?」
於靜嘴角銜了一縷凄涼的笑意:「鳴哥,我們都還年青,來日方長,不怕沒有相聚的機會!眼前奉恩師之諭,荷負很多需待解決的事情……」
他不勝眷戀的注看了施鳴峰突然變成蒼白的臉,流下兩行清淚……忽地展出一縷笑容,向他安慰地接著道:「鳴哥!雖然我們暫時又離開了,說不定相隔只在咫尺問而已!」
施鳴峰困惑地「哦!」了聲!
於靜捏了捏他的掌心,黯然地說:「鳴哥,我去了,你自己保重!」
於靜在依依不捨中,離開了施鳴峰。
於靜走後,施鳴峰驟然像從暖和的艷陽下,跌進地層的冰窟里,一陣陣無比的寒意,從心底深處湧起,凄涼、寂寞繚繞在四周,不禁萬感彙集的自語道:「人的悲歡離合,令人無法思議。彷彿適時從天而降,把我救出險地!靜弟,靜弟,你來也匆匆,去也茫茫,真叫你鳴哥牽腸掛肚,想煞人了!」
施鳴峰出樹林,往官道一端走去,這時他突然想起,不禁暗暗叫苦起來:「樹林解手,誤闖淫娃窟,跌進脂粉陷阱,婆婆和莫大哥發現我突然影蹤杳然,一定焦急萬分……唉,該死……」
施鳴峰誤打誤撞,追蹤兩名丫鬟,掉進「卧雲宮」里,自己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這時只感覺到肚裡「咕嚕!」直響,一陣空洞洞的難受。他朝官道兩側看了一會,一邊是陡立的削壁,一邊是蒼蔥的樹林,心裡不禁暗暗叫苦起來:「在這荒野山道上,連鬼影也撈不到一個,哪裡去找吃喝的?」
他探頭朝坡勢向下的前端看去,暗忖:「說不定前面會有獵戶樵夫的住家,只有到時向他們弄點東西啦!」
施鳴峰嘀咕沉思時,一陣風起帶來一股撲鼻的肉香味,他猛咽了一口口水,舌尖舐了舐嘴唇:「好香!」
「咦!不對!」施鳴峰突然想起;「在這荒山野林,怎會有烤肉香味傳來!」
他意念一轉,倏即掀了掀鼻,搜索這股香味的來源!
施鳴峰看到樹林里,冒出一縷淡淡的輕煙,肉香四溢就是從樹林裡面傳出來的!
他循著這股撲鼻的肉香,往樹林里找去。不到盞茶時間,棵大樹背後,響起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施鳴峰探頭一看,一個滿頭蓮發,身穿一襲千孔百瘡袈裟僧衣的老人家,手裡拿了一根鐵棍,拴了大塊肥厚的腿肉,在火上烤,一手忙不迭的在腿肉上加醬加鹽……
施鳴峰聞到這股異味的肉香,禁不住兩眼直瞪住烤得「剝剝」出聲的腿肉,口水直流!
「這位老人家是誰?」施鳴峰心裡暗暗稱奇:「身穿袈裟僧衣,卻長了滿頭亂草似的蓬髮……再有他這件袈裟僧衣,千孑L百瘡破舊得可憐!」
老頭兒一邊烤肉,一手伸進袋囊,拿出一隻有兩拳大的小口瓦壇,「剝!」的一聲,用口齒咬開塞子,一股酒香直冒出來,老頭子仰頷子喝了一口,只聽他在喃喃自語道:「好香……酒香,肉香,口福無罪,西方大雷音寺的如來佛祖,還沒有我老和尚痛快!」
施鳴峰聽他說出此話,暗暗點頭道:「這位老人家果然還是位出家僧人!」
老和尚把腿肉烤熟,一口酒一口肉,大吃大嚼起來!
大樹后的施鳴峰,看得肚子里「咕咕!」直叫,他見老和尚沒有發現自己,只有漲紅了臉,朝他跟前緩步走去!
老和尚一見施鳴峰出現,忙不迭的把酒罈藏進袋囊,一手用僧衣把大塊的腿肉掩住,肥禿禿的肉臉上,顯得一怔:「你……你找誰呀?」
施鳴峰訕訕一笑,兩眼朝老和尚巨袖掩蓋的腿肉處看了看:「在下路過此地,乾糧吃完,想請大師父方便一下讓一些烤肉,到時銀兩照數奉上!」
老和尚眼珠兒一轉:「你想吃老衲的白乾、狗肉?」
施鳴峰給他說得玉面通紅,伸手從袋囊取出一塊碎銀,含笑的說:「這些碎銀,想從大師父處分一點吃的!」
老和尚一眼看到亮晶晶的紋銀,肉臉上一對眼睛,突然間睜得又圓又大,一手從他手裡拿了過來,點頭不迭道:「行!只要有錢,什麼事就好辦了!」
說著,移開袍袖,撕下一半狗腿給他,大聲道:「這些狗肉夠不夠?」
施鳴峰點頭含笑道:「夠啦!」
施鳴峰在他對面坐下,連連點頭道:「既有狗肉再加美酒,那是再好不過了!」
「酒!老衲這裡有!」老和尚拍了拍袋囊,一伸手道:「只要有錢拿來什麼都行!」
施鳴峰從腰袋又摸出一塊碎銀:「大師父,這點銀兩夠買你的酒?」老和尚兩眼朝銀兩打量了一下,點頭不迭道:「行!行……」
一手接過銀兩,一手從袋囊拿出瓦壇盛裝的酒給了他!
老和尚兩手手指夾了兩塊碎銀,「叮叮噹噹」的撞了幾響,呲牙咧嘴,「嘻嘻」笑了自語道:「是臭的『窮』,是香的『銅』,銀兩比『銅』更貴重……,嘻嘻嘻!」
施鳴峰大口酒,大口肉朝嘴裡塞!陣陣的酒香肉香,送到老和尚鼻子里來!
「啪!」的一聲,指縫夾著的碎銀掉在地上,老和尚兩眼楞楞地直看了施鳴峰手上的肉,和罈子裝的酒,嘴角口水一滴滴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