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株槐樹對沈神通還有好處,那就是沈神通的兵器乃是相當長的鎖鏈,可以繞過樹身攻擊謝老大。
但謝老大的短劍和鐵拳就最多只能用來抵擋敵人兵刃,免得自己被兩條會拐彎的金鎖鏈打死,卻沒有法子可以透過粗大樹身反擊敵人。
連傻瓜也看得出謝老大已經是有敗無勝的局面。
即使是在最喜歡打賭的英國,恐怕也得要一對二十的盤口,才會有人肯扒逆水落注於謝老大身上。
那邊宋家兩大高手貫注全神馭劍,在空靈瀟洒外表裡面,卻又極之恭敬專一。
突然間,宋家兩大高手都超越了「敵我」「劍刃」「勝敗」「生死」等等局限,而進入無障礙無痕迹的奇妙境界。
雖然他們每個人都只不過是這一招,忽然進入此種境界,可是事實上,卻也一招就足夠有餘。
先說宋清泉使出的是「大匠運斤」之招,此招望去儼如天下無雙巧手大匠,正以無跡可尋的細膩奇妙手法,使用斧斤。
因而吳老三綿密細緻的劍招馬上變成極之粗笨手腳,同時又由於這是個無從補救的缺點,所以根本不必提到他左手鐵拳,只見宋清泉長劍輕輕細細劃過吳老三咽喉,吳老三就立刻躺下,連慘叫聲音也沒有。
與此同時宋阿勇則使出一招「龍牙打板」威猛劍法。
劍光挾著風雷之聲,那熊老四的兇悍氣勢本如兇殘豺狼,卻一時忽然變成豹子爪下之狼了,根本已是待宰的獵物,只有等死的份兒。
那宋阿勇劍光過處,「波」一聲,砍下一個人頭。
這個人頭自然就是熊老四的。
所有事情好像一起發生一樣,因為沈神通亦在此時被謝老大正面堵住,也就是說他們之間本來隔住一株槐樹,現在卻沒有了。
雙方相距那麼近,所以謝老大灰白鬍子的顫動,沈神通額頭上的皺紋,彼此都瞧得十分清楚。
鬍子顫動大概表示憤怒,而皺紋則必是表示焦急憂慮。
謝老大沒有出言安慰沈神通(他會安慰沈神通才是奇事),他全力刺出一劍和擊中一拳,這一劍一拳無疑是對方焦慮原因。
不過如果沈神通挨了任何一記,那也是鐵定不必再焦憂了。
沈神通的身子一側,看起來就只這樣側了一下,其實已宛如水中行藻柔柔飄擺了幾次之多。
此一奇異身法,只不過躲過「鐵拳」而已。
至於謝老大的短劍,卻是用另一種方法應付。
沈神通用的是金鎖鏈,抖手一灑一圈就纏捲住敵劍。
那謝老大但覺金鎖鏈上傳來沉重如山的內力,若不抵擋,內臟馬上就得受傷,而受傷還是好的,大概死亡成數比受傷大些。
所以謝老大當即也使出內勁,他內功倒也極之精純深厚,堪堪抵住沈神通內力侵襲。
不過沈神通居然還能夠講話,這就使得謝老大灰鬍子尖端之處,忽然聚滿汗珠。
沈神通道:「如果你是李老二,我絕對不敢不用全力。你一定也知道,出手不用全力的話,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宋清泉宋阿勇已結束戰事,走過來壓劍掠陣,因此現在謝老大的處境更危險,也就是說他除了逃出沈神通的金鎖鏈之外,還得逃過兩個一流劍手的利劍才行。
沈神通微笑道:「我不怪你不回答,因為你的『小五行神功』,目前還無法應付我。你為了不想被我鎖住脖子,只好拚命全力運功抗拒了,不過有一點你一定大意疏漏了,那就是你難道寧願被利劍刺入身體而死?卻不願被我鎖住脖子而活?」
謝老大身子一震,灰白鬍子抖動好幾下,忽然雙手一垂,讓一條金鎖鏈套住了脖子。
沈神通道:「你是很聰明的人,你們五行使者以李老二為首,你一聽李老二無聲無息,所以你才決定不反抗,這樣做當然對你的健康非常有益。」
謝老大聲音變得很枯澀,道:「你究竟想怎樣?現在我已經是魚肉,你是刀殂,你想怎樣何不快說?」
沈神通手指一勾,那謝老大身子立刻旋轉靠近。
沈神通一手勾住他的肩頭,道:「現在才可以說……」
宋清泉收劍躬身行禮,道:「你公事在身,我們理應迴避先走一步!」
沈神通道:「等一等。」
宋清泉道:「還有事嗎?」
沈神通道:「這件事我沒時間分身去辦,還得你們兩位幫忙才行。」
宋清泉的面色變得有點不好看。
他說道:「寒家之人受到很多規矩束縛,我們恐怕不能替沈公您出力效勞,假如您代表官家的話。」
沈神通道:「我明白,但這件事非你們幫忙不可!」
宋清泉宋阿勇互看了一眼。
沈神通又道:「因為幾萬兩黃金不是個小數目,除了桃花溪宋家的人之外,我豈敢相信別人?」
幾萬兩黃金在任何地方,任何世代,都不可能是「小數目」。
所以宋清泉諒解地頷首,心中也不禁感到被信任的光榮。
口口口口口口
古語說「獨木不成林」。
又說「牡丹雖好,也要綠葉扶持」。
這意思是說任何人不管本領怎麼好,也都不能沒有忠心能幹的手下。
蘇州總班頭韓濟傑當然也不能沒有忠心而又能幹的手下。其中最忠心的是鄧精明,二十六七歲的小夥子,人如其名相當精明。
他所率領的公差由十二名剩下四名,那是因為城郊發生了兩件兇殺案,所以暫時把人手調離「賜福坊」。
現在已是落暮時分,一頂轎子出現在人群中。
此處特別提到轎子,是因為兩名轎夫之中,有一個叫做阿忠,此人不但鄧精明認得,而且還時時有交易,鄧精明不是要轎子,要的是線索,所以換言之阿忠可以算得是「線人」。
然而前面的轎夫卻面生得很,此人相貌醜陋,身體看來十分強健,鄧精明看了又看,手下一名公差也發現了,正要邁步過去攔截,卻被鄧精明阻止。
鄧精明道:「那廝雖是面生,你們看見沒有?他腳步虛浮得好像大浪里的小船。他身體很壯健,可是現在已快要脫力倒下。你知不知道抬轎子也很有學問?不管你氣力多大身體多好,但如果不懂得方法,包你一天下來就變成奄奄一息。阿忠遠遠比不上那廝強壯,但他就是沒事。」
公差們連連點頭。
其中一個笑笑道:「合該那廝倒霉,他跟著阿忠,大概還有一段時間好受的。」
口口口口口口
在一條僻靜橫巷裡,轎子停下。
阿忠本來不想停下,但前面的丑漢已經蹲下,他自己沒有法子可以硬挑起整頂轎子,何況轎里還有一個人?
轎里其實也已經沒有人了。
因為那個斯文清秀的客人已經站在他面前,向他咧嘴而笑。
那斯文清秀的客人說道:「袁維身體向來很好,但他已累得走不動,你還沒事,難道你身體比他更好?」
他口中的袁維就是前面的轎夫,阿忠笑道:「我身體向來不錯,何況這件事跟身體強壯關係小一點,而跟技術關係大一點。」
那斯文相公道:「好極了。我聽說如此,卻一直不知道是真是假。現在你已經證明,你也可以回姥姥家了。」
「回姥姥家?」
「嗯!」
「你是甚麼意思?」
但任何意思對阿忠來說已失去意義,因為他已經心脈斷絕呼吸停頓。
那斯文相公自然就是夏流,他將阿忠擺成靠牆坐歇樣子,然後走到袁維身邊,踢他一腳道:「你不是說過就算累得連腳也抬不起來,但那個小妞兒在你面前,你還動得了嗎?」
袁維抬起疲態畢露眼睛,道:「我當然動得了,可是那小妞兒呢?」
「你只要站起身,穿過這一戶人家。」夏流微笑著說:「你就很容易從一道後門走到一間又香又漂亮的房間,當然你也可以看見那個嫩滑得-得出水的小妞兒。」
「我這就去。」
袁維忽然精神振作很多、還能站起身,道:「但你呢?你不去?」
夏流道:「我當然去,但不是現在,你先走一步,我相信你穿過這戶人家之時,還能夠不驚動任何人,而且進入韓濟傑家裡,在看見那白嫩美貌的蘇妙妙以前,就算有一點阻礙,你獨力也擺得平?你能不能呢?」
袁維挺胸獰笑道:「你等著瞧吧!」
「對,我的確等著瞧。」
夏流又道:「如果一切順利,我會瞧見你怎樣蹂躪整治蘇妙妙。如果你不順利,我只好瞧瞧那鄧精明他們怎樣才過得我這一關。這就是我要你先走一步的原因,你大概也贊成我這個計劃,嗯?」
口口口口口口
蘇妙妙在明亮而又柔和的燈光下,那對水汪汪的眼睛,嬌嫩得吹彈欲破臉頰,還有上下極之豐滿,但當中卻纖細如楊柳的身材。
真是足以使男人看完再看,還加上垂涎欲滴。
她並不是沒有穿衣服,但衣服只有一件,而且是又柔薄貼身,便不大能夠隔斷色狼的銳利眼光。
這時蘇妙妙覺得自己在那陌生人袁維注視下,簡直和赤身露體毫無分別,所以不知不覺拚命用雙手去遮掩女人身上的重要部位。
可是在那時候人們的觀念中,女人的乳房並不像現代上空女郎可以任人觀賞,嚴格來說重要性簡直與下身陰部一樣,故此她兩隻手就沒有法子同時遮掩住三處比較寶貴且重要的部位了。
蘇妙妙的羞窘驚慌可想而知。
尤其她曉得韓濟傑出了城查勘命案,一時三刻之內決計不會回來。
至於外面那些手下們,既然不知道有惡徒登堂入室,則他們也就等於不存在。
換言之,現在的一切問題,她必須獨力應付解決才可以,所以,她除了感到羞窘之外又十分驚慌。
袁維眼睛布滿了紅筋,一身汗臭連七八尺外的蘇妙妙也嗅得到,他動作不算慢,卻也不算快,這一點蘇妙妙很有經驗。
她見過不少年紀較大,身體不算好的男人,卻由於情慾火熾之故,動作比這個壯漢快得多又兇猛得多。
另外她也看見袁維腰帶上插著一口短刀,這是很危險的徵象。
通常強暴女子的人,任何兵器都一定先拿在手中,以增加威脅力量,如果有兵器而不拿出來,絕大各數案例顯示,這件兵器是用於事后滅口的,蘇妙妙在青樓中聽得多了,所以又多了一重恐懼。
袁維並不費甚麼時間和氣力就捉住蘇妙妙,他覺得最順利合意的是這個美女雖然駭害得全身抖個不停,卻沒有尖銳嘶叫,這樣連鄰房的人都不至於驚動,屋外的幾個公差和鄧精明更不會知道了。
他又發現蘇妙妙全身不但白嫩滑潤,而且又富彈性,後面這一點正是年輕的特徵。
不過當他自己也完全裸露時,蘇妙妙就開始作怪了。
這個惹火的像蛇一樣的女人,在床上扭來扯去。
每當要緊關頭,總是滑開一點,以至他總是功虧一簣,弄得氣喘如牛,而不得其門而入的。
在女人方面,這些動作簡直不費甚麼氣力。
可是在男人方面,幾次這等情況發生之後,必定喘得像夏天的狗一樣,也一定累得一身大汗而恨不得一頭碰死自己。
總之袁維雖然沒有動過一頭碰死的念頭,但一來疲倦劇增而真想先睡一個大覺。二來男人受到先天的生理上的限制,要一直維持雄糾糾狀態不是容易的事。所以他忽然迷迷糊糊進入一種朦朧縹緲的情境中——
他好像已經忘記了為甚麼會到此地?為甚麼會摟抱住蘇妙妙?——
這件事的後果如何?他應該怎樣處理?也都好像是別人的不是他的事——
他原已預定獸慾發泄之後,就立刻殺死這個女人,這叫做死無對證。但現在殺人滅口的決定完全沒有在腦海出現。
蘇妙妙滑嫩柔軟的身體,對於溜出袁維懷抱很有幫助。
由於袁維忽然間睡著而且鼾聲大作,使她十分高興並且慢慢滑離他的身體。
不過她立刻發覺危機依然存在,可能比剛才還兇險以及還難應付。
這是因為房門口出現夏流身形,他入房后沒有忘記順手閂上房門,此外他斯文的面龐上那一抹陰險笑容更令人驚懼。
「人家都叫我夏流。」他自我介紹說:「我也的確不是上流人,所以我常常對女人很不客氣。尤其是像你這種女人。」
蘇妙妙儘力觀察這個人,口中順水推舟反問道:「我這種女人怎麼啦?難道就配不上你夏大少爺?」
她還故意誇張地挺挺高挺的乳房,身子扭擺幾下。
她又道:「你們是不是韓濟傑的仇家?如果是的話,為甚麼不找他?你們知不知道我從前是幹什麼的?」
夏流道:「我們當然知道。」
蘇妙妙道:「既然知道,請問我多兩個男人又有甚麼分別?韓濟傑總不會為我這種事氣得上吊吧?」
「他大概不會。但是他一定非追究不可。」
「我希望他是這麼多情的人。」蘇妙妙回答。
現在她身無寸縷,而且是站著,但她反而完全不用手遮掩全身任何部位,因此在任何男人眼中,她的誘惑力實在十分強大。
不過蘇妙妙由經驗形成的感覺中,夏流這個男人很有問題,他不像其他男人,所以她不遮掩全身,在他灼灼目光之下也不覺得不妥。
蘇妙妙又道:「韓濟傑向來是很實在的人,我如果沒有私自儲起三千兩黃金,他會不會娶我大成疑問。」
提到「黃金」,而且是三千兩之多,她可就看見夏流眼中閃過奇異光芒。
她暗暗鬆一口氣,因為現在她總算以自己的經驗(即對各種各樣男人之深刻觀察)以及機智,似乎暫時可免殺身之禍。
而這時那該死的韓濟傑,卻不知道在甚麼地方,如果只靠他的保護,擔保眼下已經是死第二次了。
夏流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蘇妙妙嫣然而笑,道:「不要緊張。你們男人就愛大驚小怪的。我的意思不外告訴你,黃金是很有價值也很可愛的東西,不過對於一個人來說,卻又跟糞土沒有分別了,所以我寧願沒有黃金,也不願變成死人。」
夏流仍然冷冷的道:「是不是韓濟傑教你這麼說?他如果不是預料有事,外面怎會把守得那麼嚴密?」
蘇妙妙作出吃驚之狀,叫了起來道:「我聽他提過甚麼『趕盡殺絕五行使者』,你就是嗎?」
假如韓濟傑大張旗鼓應付「趕盡殺絕五行使者」,那真是合理之極。
夏流登時減去百分之九十五疑心,道:「我不是五行使者他們。但三千兩黃金大概可以讓你仍做韓夫人。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弄清楚才行。」
蘇妙妙忙道:「甚麼問題?如果我知道一定老實答覆。」
「你當然知道。」夏流說道:「世上一定沒有人比你更知道。我的問題是你何以不讓袁維發泄?你反正不在乎多幾個男人,而另一方面像袁維這種男人,你不讓他發泄是十分危險的事。你為何要冒此險呢?」
由於氣氛好像變得友好很多,所以蘇妙妙走向房間角落拾起衣服。
她這一走動,胸前乳峰跳蕩,下面盛臀搖顫,再加上兩條雪白玉腿交錯移動,實在是一連串活色生香的圖畫。
蘇妙妙自然完全不在乎多被一個男人看見她的身體,雖然平時她在妓院的作風很拿翹很自抬身價,但這不過是「手法」而已,並不是她害怕,也不是不喜歡男人甚麼的。
不過,她卻也極少使出這種最高段的「煙視媚行」秘技。
因為對一般男人來說,這門秘技,固然馬上可以使對方血脈賁張心跳劇增,但同時也可以使男人「死火」,亦即是「拋錨」之意。
近代許多性學專家指出,如果「愛撫」過於刺激或者是太長久了,反而會使男人垂頭喪氣。
就是同樣的道理,所以蘇妙妙等閑不敢施展這種太過厲害的功夫,不過既然夏流這個男人與眾不同,她當然也不會用普通手法了。
她總算測探出夏流仍然是「男人」,仍然對女人有相當的反應,於是她在暗中鬆了一口氣。
因為如果這種男人竟沒有「男人」的反應,那麼他就算不能被認定是女人,卻也絕對不可能做男人,或者稱作「不男不女」最貼切。
然而誰能期望一個「不男不女」的人會是正常人的?又怎能猜測他的情緒以及他的反應?
如果一切情況都很混亂都不能預料,只怕天下第一軍師諸葛孔明也束手無策。
蘇妙妙已披上衣服,背向著牆角,雙手在後面繫結腰帶,一面媚笑道:「以你這種人才我就算連人帶黃金都雙手奉上,也好像很值得,可惜現在氣氛不太對,你要人就沒有黃金,要黃金就沒有人,你自己選一種,可不許後悔。」
又是黃金又是美人,場面一時變得輕鬆浪漫。
不過夏流並沒有減少警惕,他小心查看牆角上一截,直到肯定沒有任何絲帶布索之類,也就是說蘇妙妙雙手雖然在背後活動,卻沒有扯動帶索傳出警報,夏流才放了心,同時也記起三千兩黃金的無窮妙用。
不過他也沒忘記剛才的問話,由於沒有得到答覆,所以再問一次:「你告訴我,何以你不讓袁維洩慾?你雖然拒絕得很巧妙,但似乎很危險,你為何不直了當讓他泄去慾火?豈不是可以一了百了。」
蘇妙妙笑道:「我的方法已證明我是對的。因為我知道男人很奇怪,當他發泄了慾火,神智恢復清醒之後。他會後悔,並且立即考慮怎樣消除後患,別的男人可能只想到用多少錢才可以使我不講話。但那個人(指睡著了的袁維),他大概只用刀子而不用銀子。至於夏大少爺你……」
「你看我怎麼樣?你認為我是那一種人?」
「你比袁維更可怕,你絕不會忽然睡著,也不會用銀子塞住我嘴巴。」
「那麼我會怎樣?」
「你?你甚至連碰都不會碰我一下,你雖然還是個男人,卻已經不是平常我所見到的男人。」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樣做法對你豈不是非常不利。」
「我有三千兩黃金,我相信你大概會對我客氣一點?或者說優待一點。」
提到「三千兩黃金」之時,她眼光轉到右壁邊兩座揚州「孔雀牡丹」漆櫃。
揚州的漆器天下聞名,而且這麼大一個柜子,自然很值錢,何況柜上還以貝殼寶石等鑲嵌出「孔雀」和「牡丹」的美麗圖畫,當然更加名貴罕見,可是蘇妙妙她生死未測之時,為甚麼會向那漆櫃望上一眼?
夏流不但看見,而且似乎明白其中緣因,所以他笑一下,忽然走到那座大櫃前,不費甚麼氣力就打開櫃門。
蘇妙妙沒有驚呼或抗議,這一點使夏流對她頗有好感。
他果然找到他想找的東西,雖然只是一張紙,但這張紙卻價值一千兩黃金,因為這是一張見票兌現的銀票。
夏流搖了搖頭,不滿意地道:「你花樣不少,這兒只有一千兩,還有兩千兩呢?你藏在那兒?」
蘇妙妙道:「我最好不張開眼睛,也不開口講話,因為你比猴子還精,你怎麼能夠一眼就看出我有東西藏在柜子里?」
夏流注視著她道:「我問的是還有那二千兩黃金在那裡?我不打算跟你磨菇時間對我很重要。」
「時間對我也一樣重要。我希望多活幾年,只不知你反不反對?」
「這一點我不反對。」
「如果大少爺您不反對,你就要做一件事表示你的誠意。」
夏流訝然想一下道:「甚麼事?」
「跟我好一次!」
蘇妙妙挺挺一對高聳乳房,聲音嬌媚異常:「你這個人跟袁維又不相同,如果你和我要好過之後,你大概就真的會對我優待了。」
夏流又想了一下,才露出目瞪口呆有如傻瓜的樣子,問道:「我自問果然如是,但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是很有經驗的女人。」蘇妙妙笑道:「而你,不管你本事多麼大,你仍然是一個男人!」
夏流重重喘了口氣,忽然用很快動作脫衣服。
一面說道:「如果你對,那就是陶先生錯了。」
他身上衣服的扣鈕和帶子好像早已解開,所以快得令人難以相信就變成赤裸的男人。
當他將蘇妙妙也是赤裸的身體壓住之時,蘇妙妙笑著輕推他的胸膛,問道:「陶先生怎麼說的?」
她一點也不在乎多一個男人佔有她。
可是她仍然儘可能拖延一下,那是因為她卻很在乎這種情形被別人看見,尤其是被韓濟傑最忠心的手下鄧精明看見。
由於她已做了手腳(扯動過一條報出警訊絲帶),夏流雖然很厲害很精明,他卻料不到這條絲帶是從地下通出外面,並非像一般所見都是由上面通出去,所以當她扯動過那條絲帶后,而絲帶也悄悄跌落地上之後,休說是夏流,就算是沈神通恐怕也無法發現——
可是鄧精明這小子何以還不見影蹤?
是不是這條絲帶警訊出了毛病有故障?
如若不然,又會不會是鄧精明這混蛋存心要她出洋相?
唉!鄧精明小王八蛋,你為何還沒有趕到?你死到甚麼地方去了?
口口口口口口
沈神通離開快艇踏上陸地,便已忍不住搖搖頭,好像自言自語道:「如果是在北方,又有關外大牧場精選快馬,我們至少可以提早一個時辰到達。」
健碩矯捷的龐照在旁邊介面道:「咱們行動其實已經很快,如果騎馬,我保證比快艇還慢。」
這是因為由無錫到蘇州雖然不算遠,卻是河川縱橫,若是騎馬,渡河之時必定要等渡船,這樣浪費的時間往往超過最大預算。
龐照又道:「現在才開始天黑,我們大概還有個把時辰做準備工夫。」
沈神通仍然不滿意地嘀咕道:「假如能提早一個時辰,那就更妥當了,總之是越早越好假如不是被五行使者幾萬兩黃金之事絆住,我們應該今天早晨就已經站在這裡。」
那「趕盡殺絕五行使者」平生作惡萬端,殺人無數,他們攢下偌大一筆財富,最後還是落了空,如今只剩下一個謝老大還活著,但身體已經不大好(武功被廢身體自是大有害處)
即使是這種半死不活的健康,卻也須得付出六萬兩黃金呢。
取金之事如果不是有桃花溪宋家的人幫忙,只怕他們還要一兩天才能夠趕到蘇州,故此沈神通對宋家那兩人印象甚佳。
快艇已悄悄滑走得不知所蹤,沈神通才肯舉步,這也是他平生辦案作風之一。
因為現在就算有人抓到兩名快艇好手,不論怎麼拷打,也只知道沈龐二入已送到蘇州,至於他們往那邊走?有沒有人接應?就算打死了也一定問不出。
口口口口口口
在那間古老房屋裡,韓濟傑的老伯父高興得眼睛都眯起來,他熱心忙碌地泡熱茶以及拿出許多點心,還告訴沈神通,這些點心都是韓濟傑昨兒娶媳婦辦喜事剩下的。
龐照高興的道:「沈老總,這條野牛終於也娶了媳婦兒。我既開心,又放心,總算有人絆住他了。」
沈神通微笑一下,顯然對此事一點也不熱心贊助支持。
為甚麼沈老總會這樣呢?
老人驚疑忖想,沈老總不但是韓濟傑的上司,而且又是師父,他應該十分開心高興才是,他向來又不是那種冷淡沒有人情味的人。
於是他趕快把韓濟傑前幾天要他準備坐牢地事情先告訴沈神通。
沈神通聽了,便道:「你不必瞎猜疑,濟傑不是為了怕你不肯坐牢所以趕緊娶媳婦兒,他另有圖籍,我聽到消息立刻派人來阻止,看來好像遲了一點,所以生米已成熟飯。現在你老人家快點替我去通知濟傑,叫他暫時不能離開那女人,連一步也不要離開。」
韓老人驚道:「您這麼說一定有事情要發生了,可是阿傑下午已經出城,聽說鄉下有兩件離奇命案……」
他看見沈神通神色不變,自己立刻也平靜下來。
韓老人又道:「我大概太過大驚小怪了,鄧精明已經暗暗告訴我,賜福坊里裡外外至少有百兒八十人盯住,而且都是很能幹的江湖人物,有這麼多人一定不會有甚麼問題。你說是嗎?」
沈神通記得鄧精明這個人,當然也知道他有多大本領。
當下略一沉吟,便道:「韓老你不必出去,等濟傑回來告訴他一聲,我已經來了就行。阿照……」
龐照趕快應了一聲。
沈神通道:「你立刻去賜福坊,見到鄧精明也好見不到也好,總之你留在那女人身邊,等到濟傑出現為止。」
龐照道:「我馬上去。您呢?」
沈神通道:「我丟不了,我會找到你的。」
龐照又問道:「濟傑這一招很有問題么?」
沈神通道:「本來這一招很好,可以叫做『請君入甕』妙計。但可惜天時地利人和,他失去了兩種。一是天時,就是時間不對操之過急之意。第二是人和,他沒有高手助陣,普通人來上一千個都沒有用,假如幕後人物是『人面獸心』陶正直的話。」
口口口口口口
由於暮色已籠罩大地,所以房間內若不點上燈火,更使人有朦朦朧朧感覺。
不過夏流和蘇妙妙可能是面孔貼近,故此雙方都能看見彼此任何錶情。
他們身無寸縷,像原始人一樣。
通常來說,一男一女這等狀態之下,旁邊必定不會有人,所謂「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但他們旁邊偏偏有人,而且是個全身也脫得精光的男人,還有就是他的鼾聲相當響亮,使人沒有法子忘記他的存在。
蘇妙妙笑得很盪很媚,好像是個饑渴而又沒有腦筋的女人。
事實上她當然不是,她腦筋一直轉得飛快。
第一、鄧精明何以至今還沒有趕到?
第二、夏流究竟是那一類的男人?他何以盤馬彎弓箭在弦上,卻仍然能夠按兵不動?是不是旁邊袁維的鼾聲使他懸崖勒馬?
「本來我可以在你身上痛快的發泄!」
夏流在她耳邊說:「我已經好久沒有試過了!」
蘇妙妙道:「你為甚麼不這樣做呢,我有拒絕你么?」
「你沒有,但是我的腦子提出了一些問題來,所以我知道我就算是發泄了,也不會痛快的。」
「我聽不懂!」蘇妙妙說。
她心中情緒由佩服變成疑懼,佩服是由於夏流能夠按兵不動,以她所知男人在這種情況之下,肯定是揮軍進襲,一切後果都不管了。
但夏流居然能夠不越雷池一步,所以她不禁大為佩服起來,而現在疑懼之情亦是由此而生。
試想夏流既然到了如此地步還不動她,剩下來還有甚麼呢?
他對她尚有何眷戀的?
這種反常的情況對蘇妙妙顯然極之不妙,尤其是看見夏流忽地在地上,而不再是覆壓在她的身上。
夏流現在樣子當然非常不雅觀,因為他不但沒穿衣服,還保持某種狀態。
但有時候卻不可一概而論,要是一男一女到了可以赤裸相對之時,這種樣子就大概要比「雅觀」好得多了。
尤其是蘇妙妙現在的情況,她除了肉體這件原始武器之外,就完全沒有了。
假如她有武功或者有伏兵幫助自是不同,所以她無疑希望夏流越像個男人越好。
夏流說道:「你在蘇州是大紅大紫頭牌姑娘,既年輕又貌美,但你卻選中這個時候嫁給本府總捕頭,為什麼這麼巧?」
蘇妙妙沒有回答,只稍稍扭動幾下豐滿白嫩的身軀,她此舉很聰明,如果你的確有問題的話,越辯自給人越露破綻。
夏流又道:「你應付袁維和我,都十分鎮定,你甚至沒有問過我如何找上了你。唉!陶先生的話終於還是對了!」
此時蘇妙妙忍不住問道:「陶先生是誰?」
「你不必知道,現在我看看還夠不夠時間,我不希望被人堵住房門變成瓮中之鱉。」
他一邊說,一邊在地上的衣服里找出一個純金盒子,才一打開,滿房香氣瀰漫。
蘇妙妙機伶伶打個冷戰,心知這香氣大有古怪。
因為以她歷盡滄桑的經驗,這種香氣竟可以立刻使她感到情慾在身體內上升膨脹,這種香氣自然大有問題。
接著,她又看見夏流取出-截細香點燃了,她更知不妙卻又不敢抗議。
那支長度大約像火柴梗的細香,點燃之後,冒起絲絲白色煙霧。
誰都可以看見蘇妙妙雪白迷人的身軀,忽然扭來擺去,簡直像一條白蛇,而同時也可以看見她不時咬著手指一枚翡翠戒指。那枚翡翠又綠又透,看來價值不菲,如果被她潔白牙齒咬碎,無疑是很可惜的事。
但蘇妙妙好像忘記翡翠是很值錢的東西,而夏流亦似乎全不在意,他甚至希望蘇妙妙由於血脈賁張,情慾激蕩而咬碎翡翠,假如她不咬碎翡翠而咬下旁邊袁維的鼻子,他一定更不反對。
此時袁維鼾聲突然消失,代之而起是發自喉嚨咆哮聲,他眼睛也已睜開,雖然紅絲滿布著,卻顯然已看見正在咫尺那具女體。
他像猛獸攫肉一樣,一下子就摟住那具女體,然後……
口口口口口口
龐照在街角看見鄧精明背影,立刻加快腳步上去拍拍他肩膀。
鄧精明肩頭猛歪,但仍然被龐照手掌拍中,只見他像驚兔一樣跳起兩尺,頭也未回卻已有一道刀光刺向龐照面門。
龐照幾乎用盡全力才避開這可怕致命的一刀。
鄧精明迅快回頭,第一眼看見龐照不悅的神情,第二眼才認出這個人是誰。
「你的刀法好像很有進步。」
龐照聲音充滿譏諷意味,道:「但如果我躲不過你這一刀,你猜你有沒有一頭碰到牆上陪我死掉的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