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翻求冤孽肝膽存
原來這綠美在李家裡,算是下人中第一個紅人,不但是二姑娘的貼身待婢,十分推心置腹,就是李老大人,也甚是寵愛她。而她的確乖巧玲戲,善伺人意,無怪李光鴻喜愛。
每日早上,都由她到回房去,端早點與老大人,簡直兼管了老大人許多事情,李家所有奴婢,都得讓她使喚,連李光鴻一干侄媳,也得讓這老爺眼前的紅人一頭。故此她雖是甚忙,但卻不必爬高爬低,去操那較重勞役。而且一那雙腳略略纏過,十分瘦小,站也怕站不穩,這一爬上去,口中雖硬,心裡卻微微發慌。
她指尖捏住絲繩,伸手去掛,卻差一點點掛不到,只好墊起腳尖,再向那釘子套去。只聽她「哎」地一叫,那絲繩倒是套在釘上了,可是她腳下一滑,撲地向橫倒下,嚇得閉了眼睛,大聲尖叫起來!
忽然覺得自己有如身在雲端,微微搖晃幾下,卻沒真箇摔在地上。睜眼一看,原來是被鍾靈抱住。
他微笑道:「綠會姐姐別慌,再也摔不著的!」說完,把她放下地上。
歇了一會,她的驚恐才過,又害羞起來,兩朵紅雲泛上面頰,低聲向鍾靈道謝。
鍾靈道:「你別謝我,這是孫悟空教我的,名字喚著懷抱小猿!」
說完,哈哈一笑。
綠美低首不答這茬兒,抬眼見小廝玉書進來,不敢多耽在房內,一連忙一溜煙走了。
玉書稟報道:「相公,老大人差人來問,著相公醒了,請到書房去一道用胳!」
他微微頷首,問了那小廝名字,便跟他走出暖紅軒。
耳畔隱約聽到鐘聲級統,付道:「真箇鐘鳴鼎食之家,只是……
有一樁,那老思公河以眉宇之間,帶且股隱憂之色?這個就奇怪了!」
他一面忖想,一面走著,眼光到處,但覺都是富貴雍容氣象,心中更是不解。
來到書房,只見外間中央擺著一張小圓桌,兩列碗筷分對面擺著,卻未有菜肴。
李光鴻危襟坐在窗下,正在看書,一見他進來,便放下書卷,道:「鍾先生好睡,精神已復原了吧少鍾靈改了稱謂,揖答道:「晚生一分寒士,蒙東翁優程思通,著實是夢想不到,殘軀已完全復痊,乞釋垂注!」
兩人揖讓著,分別坐下,酒菜在指顧之間,已端上來。
一個少年過來斟酒,他抬頭看時,但覺這少年後目清秀,可是在眼睛里,隱隱有刁滑好狡之色,不禁多望了幾眼。
李光鴻道:「此子名為李漠,乃總管家李明之次子,一向在府中長大居住,有時也來服侍老夫,是乃義一片心事,我也不好堅拒。此子心竅玲現,甚稱人意,先生你看怎樣?」
鍾靈道:「老東翁目光如炬,科事如神,晚生豈容置呼,自然如是!」
他道:「先生且飲一杯,此是家居自釀的百日春,請先生品評一下!」
「晚生先講過老東翁!」
杭生不必言謝,老夫將來有事相求之時,幸勿推託便了!」
「老東翁說哪裡話來,晚生羈油無依,年來雖有數奇之嘆,萬念已灰。但此身家老東翁再造之恩,雖真赴湯蹈火,未敢稍借!」
「先生言重了,請讓一杯。」他殷殷舉杯功客,鍾靈只好回敬。
李漠不住斟酒,不一會,他已有了幾分酒意。
李光鴻見他實不會飲酒,便命李模撤下壺盞,開始用膳……突然綠芸走進來,向李光鴻道:「老大人,小姐命婢子問,那山雞還有許多,要不要拿出來?」
他搖搖頭,道:「這裡不用了!」。綠芸領命出去,鍾靈冷眼旁觀,見她理也沒理李謨,卻見李謨站起,跟了出去。
他俯首吃著,耳中卻聽到從小院門外傳來李謨輕輕的聲音叫道:「綠芸,我有話跟你說!」
又聽綠芸輕淬一口,徑自去了。李謨咕嚕著走回來,只聽到他咒道:「賤妮子,罷什麼架子……」
鍾靈聽在心裡,卻這時卻不去想,待到用膳完畢,那李光鴻似乎老興不淺留著他押香茗聊天。他談到自己當年認識了一位太極名手楊逸,承他傳授了正宗太極功夫,至今還在練,因此身體依然硬朗。
談到興起,便在院子里罷開架式,練了一陣太極拳。
一邊叫道:「漠兒,你試試來打我!」
李漠應聲走出院中,徐徐一拳極方。打委空個試一杯,粉生日"右手一撥來拳,鍾靈看得一清二整,只見他明於逆差廠少許才沾敵臂。李模已蹌蹌踉踉地退向一旁,彷彿快要跌倒的神氣,暗中偷偷一笑李澳已大聲道:「老大人越發精進了,小的不敢再試啦!」
李光鴻一收架式,特須笑道:「沒用的東西,一招也受不住!」
又向鍾靈道:「老夫獻五了!」
鍾靈趕快贊道:「老爺真是老當益壯,拳腳高明,!」
他微笑歉道:「先生過獎了,!」
這時日影西移,李光鴻要回內宅去,便各自別過。
鍾靈回到暖紅軒去,在花樹間徘徊了一會,雖則那些花木都調零元生氣,團股氣息,卻能挑起他無量思潮。
他正在發愕,忽然綠會又裊裊走來,手上捧著一疊素箋,喚道:「相公,你在瞧什麼呀?」
他回顧道:「啊!沒有,隨便站站,哪有什麼好瞧的?」
她道:「婢子奉命送些紙來,讓相公使用!」
他訝道:「桌上不是有紙么?何必又勞動你呢?」
她道:「這些紙又不同,一半是宣城夾貢紙,一半是江左陳坊連史紙,雖不比那薛濤松花,子昂白鹿,但也算是精品!」
他隨綠委進房,綠美指著一種潔白光滑而又十分堅韌的紙張。
她道:「這便是連史紙,另外那些便是宣紙,桌上原本放著的,不過是普通粗紙,怎可相比?」
他這對才認識了,暗中笑自個兒未曾見過世面。一面道:「請姐姐替小生謝謝大人的厚賜!」
她道:「是我家姑娘命我送來的,老大人向來不管這些小事!」
他想道:「她說的應是二小姐了,我才來這李府不久,倒像跟她有了交道似的!」
便請她轉謝二姑娘,綠苔沒有逗留,匆匆離開。
晚飯他獨自在暖紅軒中吃,由另外一個家人送來的,菜肴十分精美。正吃之時,綠美又來,端了一盤精緻的小菜,說是小姐親自傲與他嘗的。
他暗自納悶,想道:「那二小姐和這綠委,有點古怪,不知是她小姐有意炫弄,抑是別有用心?」
到了次日,李府大廳里擺了幾桌筵席,都是本族近親及李府年事較長的子侄們,同參那四個小孫子拜師之禮,似乎甚為隆重。
李光鴻更向親友子弟,盛讚鍾靈學問文章,有如他當年,簡直是取青紫如拾芥。
鍾靈聽了,暗自汗顏不安。
付道:「早日縱談之時,我對鬧易其早沐藍會因個哨田淵。
豈有不知之理?可是此刻以我過當盛譽,又作何解?啊!是了,莫非?
我既喬為西賓,他若盛讚我,不也有光彩?經是烘雲托月之法,一定不訛。」想罷,漸漸安心下來,對李光鴻的設貸,也就心安理得地受下。
眾人見李光鴻也對他這等榜但林波靚添了許多分尊敬。他譽發?
估料自己的猜想是對了;席故之後,那位二小姐蓮步珊珊,出來拜見老師。
幾個小孩子對她甚是親妮,滿口郵姑」地直叫嚷著。她只出來一下,便驚鴻似地回內宅去了。
但鍾靈已看清楚她的樣子。直有愧色藝雁大災而日來止之間,十分楚楚在弱。令人有弱不勝衣之憐!不過他卻默認置之,古詩所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這」,他卻半點好這之心都沒有。
此後,那幾個小孩子使每天到暖紅軒來,聽他講解一些經史之類,這時暖紅軒左面那間房間,已布置成書房,他授課時便在此處,用膳也是在此,由一個家人李福,按時送來。
他住了好久,才知道這暖紅軒竟是緊選內宅,婢女往來,常常得經過此處,他若坐在廊外,便可以從月亮門看見她們,其中也頗有風姿綽約者。
只因府中老師的地位,那些內眷傳婢等,都對他不甚迴避,甚至執經問難等等,不到十餘天功夫,許多都認識了。
他晚上很晚才上床,早上卻極早便起來,反正那書憧玉書起來之時,早見他坐在窗邊吟哦,或是在院中負手散步。
天氣越來越冷,時常彤雲滿天,像要下雪模樣,但鍾靈仍是一襲輕裘,半點也不顯得寒冷。
漸漸李府的人,都知道這位老師有許多怪痛,例如他來了這多日子,卻從來不踏出大門一步。對於內宅眷屬侍婢,等問也不瞧一眼,像是個性情十分沉靜端方的君子,甚至流於古板。
綠委差不多天天都來,那借口可多得很,一會送筆,一會送墨,又送衣裳,換被褥,或是端點心小菜等等。
鍾靈與她最熟,談話便比較多,不過也漸漸變得冷峻一些,禮數甚是周到,保持住一段距離。
不知不覺過了個把月,這當中二小姐來過兩次,都是稍坐便走,他並沒有把她的影子放在心上,雖則他也認為這位小姐的確是絕代佳人而且柔婉可人,反而常在他腦中湧現的,都是李光鴻兩個姬委婉兒和小薄。、這兩個都是花信年華的少婦,身材甚是豐滿,而且眉稍眼角,隱含春意,態度也較為放恣輕優。
還有那李漠,不時到暖紅軒走動,偶爾遇著綠美,便不覺現出一副賊淫淫的樣子,老想跟她談些什麼。可是綠警總是驚如脫免地溜走,雖沒有開罪他,也不肯理睬。他都看在心裡,卻不去詢問綠美。
最使他奇怪的,便是內眷他都差不多見過,只未曾見過大小姐,甚至在那些人口中,也不曾聽她們提過。就像這位大小姐,住在另一個世界似的,不跟這些人來往。
他覺得此間甚為舒服溫暖,雖然大家庭之中,不免也有一些明爭暗鬥,挑撥是非的事兒,卻不會惹到他身上。
在夢中哭醒的次數也逐漸減少了,那是因為青春活力的緣故,少年人縱然有什麼傷心的事,也容易排遣忘卻。不過他還是顯出很灰心的樣子,許多事都不感到興趣。只逐漸對這李府產生出依戀的情緒,不管是人或物,他都有了感情!
正是寒窗枯守十年寡,朱廣空留一般,惰!
鍾靈沒有朋友,那是指較為談得攏的朋友,他能夠跟李光鴻談談一些世事,雖甚投機,但一來年紀懸殊,二來李光鴻的道德文章,很使他衷心佩服尊敬,這種情操加上彼此經驗之截然不同,確實很難成為忘年知友的。
這天是例假,不必上課,他披上一領輕裘,自個兒慢慢走出大門。
自從來李府兩個多月,還是第一次走出這大門。門房的家人,都十分驚詫,這消息一下子便傳知全府了。
他記得來時,不過殘秋初冬之間,如今已是嚴冬了。
四下再難瞧見有生氣的碧綠之色。他發覺這李府乃處於萬柳庄的中心,出了大門之後,四面都是人家,那些屋子雖不高峻宏大,卻也牢固乾淨,一條石板路,直逼出庄外去。
他並沒有沿石板路走去,反而繞著李府的圍牆慢慢走著,大約走到李府後面,卻見圍牆內,伸出光禿禿的樹枝來,便猜想是后國。
再走過去,只見圍牆開了一道門,大約是後園門,那扇門正打開著。他隨意望進去,發覺這后國甚為寬大,植著許多樹木,還有假山。小池。亭閣之類,雖然如今是蕭殺的冬天,但布置得法,尚堪賞玩。隱約還看見後園內有價,有一座樓尖,掩映在樹梢之間。
他看了一會,正想轉身離開,忽然瞥見遠遠樹叢間,有個男人的背影掠過,好像要繞向這邊出來。
他眼珠一轉,退後好幾步,身軀便挨著這邊人家的后牆,抬頭一看,上面屋檐斜伸出來,那角落不淺。當下腳尖點處,便像一隻輕燕似地飛上去,伸臂按住檐橡,身軀便輕巧地繃住,縮在屋檐下的角落裡。即使有人打園門出人,也不能瞧見他。
他心理付道:「這后國怎會有男人蹤跡?老思公的侄子們,都出門去了,侄孫又沒這般大的,我非替老思公探聽一下不可。」
不久,有人踢枝踏葉走到門邊,只聽他一呀」地低叫一聲。
自語道:「怎麼這門沒關緊?我大糊塗了……」
這人一面探頭出來,在巷中張望。
鍾靈聽見聲音,立刻便知道這人是誰,微微伸頭閃眼看時,只見那人面色蒼白,顯得十分疲累的樣子,可是帶有一種奇異的滿足的表情。這人非是別人,正是李漠。
只聽他又咕喀道:「好個淫蹄,那股浪勁兒,老子差點吃不消,還要老子今晚再去,哼……」
跟著,他又詛咒出幾句下流的俚語,可是他的面上,卻滿是得意回味的神情,一點也無不情願之意。
只見他走出巷子,反手把園門關起來,便得意地哼起一些雜曲兒,腳步飄飄地走了。
鍾靈待他走遠,才飄身下地,自個兒握握頭皮,不知怎樣辦好。
他依然向前面走去,心裡想道:「真糟糕,我從來不想出門,怎的今天早上,第一次走出大門,便無意撞破了那小子的姦情?那和好的女人不知是誰?唉!老思公盛德之家,也有這等卑污之事,我是把這事告知他呢?還是隱瞞住?記得早先我看見這李漠之時,早就直覺得此子必是好狡之徒,果然是老思公盛德之累!」
他為難地思索著,不知不覺走出這巷子,原來已到了李府左側。只見窄窄的街道,卻甚是熱鬧,有一列房子貼著李府圍牆,都是些店鋪,對面一列房子,也是各式各樣的買賣店。
街道只有丈來寬,卻有許多人來往買賣,甚是喧嘈,這邊還好,再過四五丈,便更吵鬧T。
他雖不知這時正是菜市之時,這莊裡的人家都來此買菜,或者買其他雜物。但看到那些人手中挽的菜蔬肉食之類,也豬忖得出來。
他擠進人流里,緩緩走著,這街市忽被一塊空坪截斷,這空坪直伸到李府圍牆邊,有扇紅色的木門,此時半掩著。
他眼光掃過門縫,發覺裡面有好些人忙亂著,竟是廚房光景,便不再看。
越過這空坪,又是一條街道,但寬闊得多,也靜得多。信步走著,只見有刀剪鋪、糧棧、香燭店、布正店等等,店鋪不但較高大,而且也顯得清談得多,不像那邊人頭擾攘。
忽見靠李府這邊一間布店裡,一個人正向他恭敬地點頭招呼,他認得是每天送飯的家人李福,見他正在買布,便走過去,笑著招呼了一聲,看他買布。
李福向他道過早之後,便道:「怪道小人方才送早點時,相公已不在」
鍾靈微笑點點頭。
李福又道:」這布又貴又不好,記得當年老大人做官之時,真說不完有多少好東西往家裡送,小人那時不過十多歲,身上穿的都是府中賞的,比這些好得不知多少倍,唉……」
鍾靈由他發著牢騷,不好搭口,只見一個人走出來,衣履端潔。
李福跟他打個招呼,道:「劉掌柜的,這位便是府里的鐘老師!」
那人忙過來施扎,道:「小人早聞李府請了一位飽學老師,想務請入內奉茶……」
鍾靈見他說得誠懇,便不推辭,一同走進店后,卻是間小廳子,進去有個大井,旁邊有三個房間。天並盡處便是李府圍牆,聲息相聞。近牆處擺著好些木箱,疊起老高。
一個婦人走出來,劉掌柜便命她倒茶敬客。
一面道:「這便是踐內柳氏,是李府柳氏奶奶的侄女兒,寒家局促,也沒有什麼迴避的講究,清鍾老師莫見笑!」
鍾靈見他每說話,都是十分誠懇的,言出由衷,沒有一點商儈浮滑的氣味,大生好感。
笑道:「古人云:白頭如新,傾蓋如此劉掌柜不必客氣,這等說法,便見外了!」
劉掌柜不知他拋兩句文是什麼,便肅然請問。
鍾靈解釋道:「白頭如新,意思是有些人由小時相交,一直到頭上都白了,還是如新相識一般。傾蓋如故,便是說剛剛相逢,便如老朋友一樣款洽。小弟是請劉掌柜不要見外的意思!」
劉掌柜大為高興,原來那年頭,以讀書人最為高貴,瞧不起市井販賣的商儈。鍾靈不但是讀書人,而且是李府西席,在這萬柳莊裡,說得上是了不起的人物,居然肯跟他做朋友,甚至說是好朋友,哪有不高興之理!受寵若驚地殷勤招呼攀談,連生意也不管了。
鍾靈跟他聊到晌午,方始回李府去,只見總管家李明迎著他道:「老師,老大人請你到他書房去,一同用午飯哪!」他「哦」地應一聲,便走向書房,果然在書房裡,已擺好圓桌碗筷等。
一番寒暄之後,彼此落座。
鍾靈忖道:「半個月不曾見到老思公,好像精神推摔了一點,眉宇間的隱憂,更加添重了!」
這時因為大氣寒冷,不免有酒助暖,而且桌上擺個大雜錦火鍋,正是天寒佐酒的佳炒菜式。鍾靈餐餐都有酒喝,漸漸習慣了,這刻便兩盞三杯小酌起來。
喝酒當中,忽聽李光鴻嘆一口氣,拈杯沉吟,像想著什麼心事,他仗著幾分酒意,捺不住問道:「老先生有什麼心事?對酒元歡!能否賜告晚生一二廠李光鴻默然半晌,似在心中斟酌了好一會,才道:「月來已知先生實是端人君子,自喜老眼無花。老夫的心事……唉!
便是為了老夫長女之故!」
鍾靈聽他提起這個謎一樣的人物,不覺觸起好奇心。
衝口問道:「是大小姐?她……如何會令老先生為難呢?」
李光鴻道:「便是她的終身大事,至今總無合適婚家,啊!老夫倒想到一個辦法來了!」
他裝著恍然有悟地道:「種先生,比方老夫欲以長女,匹配與先生時,未知先生可肯接納?」
鍾靈不覺呆了一下,心中電光火石般聯想起一樁事。
付道:「老思公的門第名望,都高人一等,怎會嫁不出女兒?莫非是她……那車漠……
哎呀!這樁事如何是好?」
徹民望時,只見李光鴻這時微微俯下頭,眉頭深鎖,大概是見他沒有立即回答,便擔起無窮心事似的。
他忽然下了決心,橫起心腸,毅然答道:「只恐晚生高攀不起耳!」
李光鴻眉頭大放,立變歡容道:「鍾先生此言可當真?不是與老夫相戲?」
「晚生蒙老先生再造之恩,刻骨銘心,焉敢以此等大事相戲?」言中之意,委婉表明出自己為了受他深思,無論此事其中有什麼玄虛,也甘心擔承!
李光鴻一生為宦,經驗何等豐富,自然一點便透,便道:「l此一言為定,但……目前暫時不必宣洩,老夫尚有一些要緊話,日後再告訴你,那日子也不忙去揀定,待老夫決定了,再跟你商量!」
這一頓午飯,把鍾靈吃得滿腹鬼胎疑團,但那李光鴻卻歡容滿面,眉宇間的隱憂,一掃而空。鍾靈看到他高興坦蕩的神色,自覺答允此事,也換得相等的代價,便暫時把滿腹疑團鬼胎,完全拋開,痛飲起來!
回到暖紅軒時,已有六七分酒意,一下子倒在床上,閉目休息著。
輕微的步履聲響處,接著香風撲鼻,他睜眼一看,卻是悄婢子綠她研挪地走到床邊,見他酒氣撲人,玉面通紅,便笑道:「相公,今日出了一趟門,有什麼高興之事呀?喝得醉配前的,待婢子替你端碗醒酒湯來。呵!這冷的天氣,也得益上被兒,別招了涼就麻煩啦!」
她口裡說著,俯身伸手去拉開被,替他蓋住全身,卻見他鞋子也不脫下,便又替他除下鞋子。
鍾靈打被窩裡伸手出來,一把持住她的縴手,不讓她走。
綠去吃一驚,微微掙扎,悄聲道:「相公放手,讓人家瞧見了,怎生是好?」
他不但不放手,還扯她一把,綠苔立足不牢,猛地倒在他身上,也不敢叫喚出聲,那雙妙目,乞憐地向他瞧著,顯出哀求付饒的樣子。
他呆了一下,睜目緊盯著她的表情,但一瞬間,便變為怨恨地摔開她的手,還是沒做聲。綠委讓他的態度弄糊塗了,雖然他已鬆開手,卻仍然俯伏在床上,爬在他的胸膛,呼編著說不出話。
鍾靈瞪著她,哺南地道:「我認得你的眼睛,可是你別想再騙我了……」
在他眼前,浮起一雙眼睛,更美的,更動人,眸子里孕蘊著千言萬語,他彷彿能夠讀出來。他記得這雙眼睛有一次,也是最後的一次,充滿了這麼多哀憐求懇和疚悔之情,深深地注視著他。他也記得當時他竟是那麼冷漠地,輕輕放過那雙眼睛!沒有激動,沒有憐憫,就像陌路的人一樣,輕輕地抹過了。
如今正像誰人在深深的靜夜裡,猛然敲響了這根琴弦,把萬里靜寂的靜夜,喜地輕輕劃破!他痛苦地呻吟一聲,用手掌掩住眼睛,像要這樣掩住心靈的創傷……
綠芙忍不住伸手扳住他的手掌,輕輕叫道:「相公,相公,你喝醉了么?」
他嘆了一口氣,把手掌移開,管自曼聲吟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遙遙幽恨難禁,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追尋!」
吟罷,歇了一刻,又道:「綠芙,你可知道什麼是情的滋味?」
綠美微微抬起身軀,含羞搖頭。
他道:「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便是了!」
她道:「相公真是醉了,待婢子去拿碗醒酒湯來!」
鍾靈沒有理睬,自己大聲吟哦起來,聲音卻十分悲切。
綠苔匆匆走出暖紅軒,只一會兒工夫,使真的端了一碗熱湯來,服侍著他喝下。
她把碗放下之後,便試探地問道:「相公,你有什麼傷心事呀?能不能說給婢子聽?」
他莽然道:「哼!什麼傷心事!一個賤人罷了!」
她道:「那人定是很美很美的了?是么?」他點點頭。
她又道:「比我家二姑娘怎樣?不見得可以相比吧?」她故意激他一下。
鍾靈默然一下,似是在心中比較著兩人的容貌。
才道:「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只是她那份德行,就別提啦!」
她又問道:「她現在什麼地方呀?叫什麼名宇?」
鍾靈不肯回答,卻率然問道:「你家大小姐長得怎樣?我怎麼未曾見過月她緩緩答道:
「我家大姑娘長得跟二姑娘一般美麗,只因……她身子不大好,又愛靜,便不常下樓!」
他接著問道二「李慎呢?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呀?」
綠美呆了一下,面色微微變白,半晌答道:「婢子哪會知道?婢子從來不用他說話!」
他見她的神態,心裡益發確定自己的懷疑,切齒想道:「今晚我得綴住那小子,若是他我就用重手法點他死穴,決不輕饒!至於她。」
他不禁又怒氣沖沖。卻默然不語。
綠苔輕輕替他扯好被,把露出來的手臂也蓋住,便道:「相公,你睡一會吧,婢子一會再來服侍你!」
他忽然又覺得十分灰心和氣餒,零亂地想起許多事情,不覺迷迷糊糊睡著了。
綠客一徑回到內宅,匆匆走上倚琴樓。
李月華的香閨,卻是一連三間的套房,房中陳設得畢麗香結之處,不能細表。她這時正在最裡面的套房內,坐在錦墊矮墩上,單手支頤,對著几上那瓶梅花在出神。
綠苔進來,喚了一聲,她便問道:「鍾老師可好?早上出門到哪裡去了?」
綠苔攤手道:「姑娘,你天天支使小婢去探鍾老師,人家嫌婢子愚笨,話都不多說一句,你還不厭煩,婢子以後不管啦!姑娘你自己去吧!」
月華道:「啊喲!敢是鍾老師得罪了你,回來發脾氣啦!」
綠芙道:「我哪敢發脾氣,只是讓人家欺負了,姑娘你又有什麼辦法呢?還不是婢子活受罪!」
月華道:「得啦!你別鬧,誰敢惹你,我稟告爹爹,趕他出李府,這該消了你的氣吧?」
綠委一笑,道:「喝!小婢可沒這大的面子,說真的,倒是有些奇事……」當下她把在暖紅軒中的經過,都說出來。
月華警眉不語,半晌才幽幽道:「我真是冤孽難解,自從那日行師之禮,匆匆一面至今難忘。此後雖然再見過他兩面,又羞難啟齒,與這冤家說話,整日介芳心索掛,情絲自縛。
唉!怪不得他對誰都冷冰冰的,原來有傷心事……」
綠苔道:「經常婢子也勸過你,別要想他,即使他也情願,又有什麼結果呢?如今可好了,趕快死了這條心吧!」她的表情,也是幽恨連綿。
月華道:「你的嘴最硬,晚上別偷偷流淚就好了!」說著,站起身來,走到窗旁,推開窗兒,對著後園中那些光禿的樹木出神。
冷風侵肌,她打個寒華,綠藝忙拿件白孤披肩,替她找住。
她忽然道:「綠苔,怎的爹爹說那些人還未來到?近半年雖說不再同狐仙,但晚上園中像常有黑影閃隱,偌大的地方,總得有護院把式才成!」
綠苔「嗯」了一聲,欲言又止,終於低聲道:「姑娘,婢子聽表姑娘暗中說過,傳聞府中有些大大,和外面一些人有不幹凈之事哩!」
月華臉色變了一下,嘆道:「唉!這也難說,爹又老了,她們還年輕,我一個女兒家,想也不敢多想,更別說找法子解決,你別提了!」
她又道:「以後你少往表姑娘家,她那丈夫劉掌柜的到確是老實淳厚,但敞開門戶做買賣,來往的人多。雖說表姑娘與你無話不談,但也得顧全大家體統!」
她們聊了好一座,忽然有人叫道:「綠苔姊,綠苔姊!」
綠芙走出房去,一個婢女;在外間探頭叫她,原來這裡面套房,婢女們除了綠谷之外,都不許進來。
當下那婢女道:「剛才葉媽來說,老大人請的幾個護院,剛剛來到了,請你轉稟姑娘知道。」
月華也走出來,聽了這話,俏麗的臉上,泛起笑容,便道:「綠美,你去看,那些人是誰?」
綠美扭動纖腰,下樓去了。
此刻在前宅書房中,李光鴻正陪著三個人在說著話,這三人之中,有兩個身量高大,脖子很粗,想象得出渾身都是虯筋糾結的肌肉,另外一個較為瘦小清瘦,雙目閃爍不定,喜歡翻起白眼瞧人。
綠苔剛在書房外打量著,鍾靈也來了,大約是李光鴻差人叫來&。
他見他進院子時,一個勁兒在注視著她,想起早先趴在他身上以經過,不覺含羞低聲地招呼一聲。
鍾靈此時像平復了,應了一聲,聲音中卻透出親熱的味道,不信以往那種擔人千里之外的樣子。一鍾靈走進書房,裡面的人都站起來,李光鴻-一介紹,那個瘦削清瘦的是花槍王作,大個兒是雙錫將楚大江和太極門人岳雄。三人是拜把兄弟。
原來這仁人是由李光鴻早年認識的太極山人楊旭造未。其實楊旭並不認識另外兩人,是岳雄自動舉薦。楊旭是見這個師侄岳雄,在嫖局裡混得太壞,恰好李光鴻請他代找護院,他一想這些富貴家的護院,哪需什麼好的,便讓岳雄拾這缺兒,但人手未夠,岳雄便招了兩個把兄來。
這仁人雖在縹局混不開,但來到此地,卻十分神氣,岳雄較為老實,還沒怎樣,那花槍工作和雙鋼將楚大江兩人,卻十分狂傲,亂冒大氣,連綠委任什麼把式不懂的,也覺得他們未免自誇。
李光鴻學的太極拳,本是專練身體那種,他極相信暢旭,故此也相信這三人的鬼話,以為他們的本領,真箇不可一世,大有縱橫天下之慨!
鍾靈斯斯文文地坐在一旁,唯唯否否地聽他們吹牛。他們簡直沒有想到他,要不是他是李光鴻極口稱道的才子,恐怕簡直不理會他了,饒是這樣,那花槍王作還不住向他翻白眼,大有瞧不起文弱書生之意。
鍾靈忖道:「我早已萬念俱灰,這三個奧小子雖可惡,由得他們便了!也許他們這一來夜間四面巡邏,那李漠害怕起來,便不敢作那越牆偷香之事,省得我去煩心!」
這樣一想,不覺反而高興他們來此!不過他又隱隱感覺到,那花槍王作的目光閃爍不定,便自己又泛起如同當日初見李漠時,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來。
這天晚上,他便打消跟綴李漠的本意,暗中希望那小子不再做出他想象中那種可怕醜惡的事。但是卻有一股氣鬱在心裡,十分難受。
次日,他教完幾個孩子之後,懷著心事,但黨全身沒個安排。雖然李光鴻著人來請他到書房去,並且一同進晚膳,可是他想起那仁人,不但言語無味,而且亂談武功,往往使他忍俊不禁,使謝絕了。
正好綠去這個俏婢又來了,他如獲至寶,透著十分親熱的和她談話,把綠苔鬧得受寵若驚,手忙腳亂地跟他胡扯。
這悄婢也煞是可憐,明知她是跟小姐同嫁,大約總是官宦富貴之家,決不會是鍾靈,卻情願將萬縷柔情,系在這書生身上。
只是綠藝不能久留此處。於是當他晚上獨自用飯時,便多喝幾杯酒,聊以解開心頭恨結。哪知酒人愁腸愁更愁,不覺玉山頹倒,沉沉大醉。
次晨醒來時,卻見綠會又在房內。
綠美見他張開眼睛,使關切地道:「相公,我見你借酒消愁,可是相公你千金之軀,還得保重呀!」
他覺得頭痛得很,卻又感她好意,便呻吟一聲,伸手去握她的縴手。
綠芙微微一震,卻任她握住自己的手,悄聲道:「相公,你覺得辛苦么?
啊呀!你的手這般炙熱,怕是……讓婢子去喚姑娘,替你診看!」
他卻知道自己心裡的鬱悶痛苦,比之肉體的痛苦厲害得多。
口中卻問道:「二小姐識得歧黃之術么?如無不便,倒是個好主意,只是未敢有勞玉駕!」
綠苔聽他同意,掙脫手一溜煙去請小姐。
他躺在床上,自個兒想道:「我總覺懶懶的,什麼都不起勁,連教師也覺得受不了,裝病是個好法子,且躲在重裝之中,把一切都暫時忘卻。聽綠美說,大小姐之美,不下於二小姐,今番要仔細看看這二小姐,只是她有十分艷麗,我便添十分痛苦!唉!捨己為人的味兒,比死更難受,我真情願從此撒手西歸,省掉人間諸般煩惱侵襲。」
他的思緒停了一刻,又想起綠美這些日子來的殷勤關念,前天和方才自己抱著她玉手時那光景神情。「繼續想道:「她對我之意,十分顯明,再不容懷疑,而那二小姐,恐怕也有點意思,不然綠會膽子再大,也不敢整天打著小姐的旗號,來探望服侍我廠一陣香風送人鼻來,月華已扶著綠藝的肩頭,裊裊地進房來。
書憧玉書早被綠苔遣走,月華見房中只有他一個人,卧在床上,怯怯地走到床邊。鍾靈正想欠身起來行禮。
月華忙道:「老師貴體不適,千萬靜躺……」竟是罵聲奶奶,令人色授魂與。
綠苔伸手按住他,不讓他起來。
鍾靈口中漫然:「多謝。」
一聲,留心去打量這位二小姐。
暗想道:「倘若大小姐也和她一般相貌,我這萬念俱灰的人,恐怕也難搶待!可惜不是她,而是她姐姐,而且李漠那樁事教我如何搬得開?」
想著,一面伸出手,由她去切脈。
月華纖照一扭,坐在床沿邊,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細細替他切脈。
他心靈一盪,覺得這位小姐做得太過分了,但看到她關切凝重的神色,便勉強按住搖搖的心施,自己譬解地想道:「古德有雲,醫者父母心,我豈能以尋常禮法來看待她寧」
可是想儘管這樣想,面前這位小姐,委實大以橋媚動人,那股風流神態,的確難以描畫。
他那顆心,依舊搖蕩不禁。
其實分析起來,雖說李月華美麗動人,但也不致於有這麼大的磁力,只因鍾靈傷心之餘,努力要將往事忘懷,不得不惜重另外的人,來填補那空虛的心靈,加之再受猜疑大小姐那刺激,不覺有點偏激,稍有心理變態的傾向,使他橫下心腸,真真假假地玩弄一下。
他忍不住衝口說道:「小生原本無事,只想藉此與小姐相見親近。」
月華冷不防他說出這樣露骨大膽的話,吃了一驚,手也發抖了。
他見她又驚又羞的神氣,覺得十分刺激有趣,轉眸一看,綠會也是瞪大消限,不曾做聲。
月華的手指,再也找不到他脈門的寸關尺部位,勉強鎮定自己一下。
低低道:「老師既是無恙,奴家告!……」
說著,想站起來,忽覺腿上如被一階牆壓住,半點兒也動彈不得。
他微笑道:「好容易才得見芳容,怎地就要走了?莫非嫌棄小生,吝於喝沐清光么?」
他這種舉動,本近於無行,但被他文謅謅地說出來,卻不覺得礙耳。
月華不知如何是好,心中雖然情願和他親近,但被他率直要求出來,哪禁得住這羞愧。
綠美道:「相公,你喝多少酒啦,怎地如此無賴?」
鍾靈沒理會她,卻捏住月華的手,但覺軟如柔美,皎如美玉。
他的神情,宛如情場老手,夷然自若,操縱了整個局面。月華則玉頰霞染,如組上魚肉,任他欺凌宰割。
忽然有人走進房來,「啊呀」一叫,尖聲道:「我來得真不是時候,料不到二姑娘會在這裡!」
三人聞聲驚顧,來人正是李光鴻的少姬小駕,但見她那春色撩人面龐上,裝出一種驚異抱歉的神情。
這時節不由得鍾靈不撤兵後退,趕。快把手縮回被中。
月華尷尬地站起來,竟自扶在綠苔肩上,頭也不抬地走了。
小營目送他們背影,消失在門外,便切娜地扭扭屁股,坐在月華原先的地方。
狐媚地笑道:「好個老師,把我家姑娘都勾引了,我告訴老爺去。」
鍾靈猛然發覺自己方才的舉動和說話,甚是失態,泛起無量悔恨,忍不住嘆一口氣,並沒有聽到她說什麼話。
小營放肆地伸手摸他的面,笑道:「我是跟你說著玩的呀!你不必嘆氣。喂!你倒是瞧著我,我在跟你說話哪!」
他轉眸打量她一眼,道:「你愛說什麼儘管說,我頭痛得很!」
小營拉下他的被裝,身軀伏下去,那成熟豐滿的胸脯,緊貼著他。一放蕩地道:「我還以為你是個木頭人呢!哪知……哼,你也不得冷落我,否則……有你的好看。」
鍾靈眉毛輕輕一皺,右手驕指如前,微微一動,忽然較垂,沒有真箇動彈。
她又道:「料你也不忍冷落我,是么?」
一面風情貽盪地吃吃笑著,將手伸入他多中的摸索。她的頭忽然垂下,假依在他的面頰上,在他耳邊低聲道:「小妮子哪解風情,我比她強得多啦!你信不信?」
小罵聲音甚是淫蕩挑逗。鍾靈驟然覺得全身血脈責張,她的手好象有什麼魔力,所至之處,炙熱一片,使他立地劍拔誇張,一股暖氣,從腹下直升上來。
他付道:「以前我見到她和另外一個少姬婉兒時,便奇怪老思公那種厚德凝重的人,怎會有這樣盪意追人的姬妾,這事使我念念不忘。哼,此姬果然羞辱李家rl相,如此饑渴和迫不及待的樣子,就像從未見過男人……」他心想著,下面卻受不住她玉手的侵擾,喜然側身,兩腿一失,把她的手夾住。小管吃吃笑著,想將手抽出來;卻難移動分毫。
他道:「喂!仔細有人來瞧見了,不是要的,呶!婉姨娘來啦!」
小管用胸脯在他身上揉著,眼也不抬,道:「婉姨娘來又怎樣?她姘漢子我也沒告發……」
「什麼?、她姘漢子?你別胡說!」他這際宛如在大海飄流之中,忽然瞧見燈塔的微光,懷著飄渺的希望,努力追尋。
小營放蕩地吻他,發覺自個兒的手已經能夠移動,便又摸到那處地方去了!鍾靈咬咬牙,張臂把她擁住,問道:「「你可知那漢子是她微微有占喘自輕輕咬他一口,道:「你問來幹什麼?難道你呷她的酬」她說著話之間,已經將廠半導鑽人袋內。貼向他下體處。
他堅持道:「哪漢子是誰?快告訴我!」。她的嘴此刻忙於吻他,沒有答話,一雙手已迫不及待,大膽地去解開衣服。鍾靈心中波濤起伏,懷中這個豐滿放蕩的尤物,觸發他那種強烈的獸慾,一團烈火正在他胸腹焚燒著!昨夕殘餘的酒精,也使他神智有點糊塗,他覺得自己已無力去抗拒她的挑逗!
忽然有沉重的步履聲,在院外長廊上響著,他吃一驚,本能地鬆開手,推她道:「真箇有人來,快起來!」小鳥渾身搖顫媚眼如絲,在這誇張劍拔,一觸即發之間,哪聽到他說什麼。
鍾靈一急,基然手滑如蛇地一縮,抓著她兩邊臂膀,修然舉起來,眼光過處,只見她下裳已解,羅帶松落。卻不管這許多,坐起身來,將她放在地下。
他憤怒峻急地瞪她道:「有人來啦!你快整理衣裳!」她和他目光一觸,吃了一驚,心中也明白過來,便趕緊系好羅帶,扯直衣裳,抬手掠鬢道:「你這麼凶幹嗎?讓人看到了,便索性跟你離開這兒,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側耳聽著,那步履聲雜亂地走過暖紅軒,一徑到前面去了。估量這沉的步履聲,該是新來那三個護院。當下道:「你說的容易,老爺讓你一乾二淨地離開么?那三個護院多凶,不把我們宰了才怪哩!」
她微微點頭,承認道:「那三個殺材的確凶得很,你讓他戳一指頭,恐怕也受不了!趕明兒弄走他們,省得婉姨娘也掉在半空,心裡於急!」
他雙眉微軒,惟有所悟,順口問道:「老爺好端端地請護院來幹嗎?以前有沒有請過?」她這刻又撲倒在他身上,道:「我說了你可別跟人家提起!兩年前這府里鬧起狐仙來,把大小姐給輔佐啦!老爺暗中請了好些法師,都讓那狐仙拿屋瓦鐵校給砸得頭破血流。
抱頭鼠審。大小姐起初甚是推伴,一步也不下階……」她說著話,又鑽入袋內,臉上春泛眉梢,盪意媚聲地亂動,似乎又去解褪羅帶下袋。鍾靈聽她提起大小姐,大感興趣,不容她再解衣裳,伸手抄住她雙臂,兩腿輕夾,小鳥便全身動彈不得。他道:「你別心急,一會兒便是上課時候,幾位小少爺定會來這裡尋我,不如待晚上再……創在我們且談一會,那狐仙後來怎樣?大小姐沒讓妖孤弄死么?」
她朝他肩頭又咬一口,道:「也好,我晚上尋個空兒來找你。那大小姐哪裡會死,後來她變得容光煥發,體態也豐腴得多了,自從半年前,那狐仙忽然不纏她,她才偶然下樓,但誰也別想跟她說話,就像啞了似的!」
「啞了!」他心裡電光火石般一掠,觸起一個念頭,便笑吟吟道:「那狐仙有人瞧見過沒有?他為什麼不出現了呢?」
她道:「有些小丫環說偷瞧見過,有時是個高大結實的少年,有時則青臉塗牙,我聽著都怕了,哪敢去偷窺。大小姐話也不說半句,誰知是什麼一回事,那狐仙怕是吃膩啦,到別處換換胃口。」
他眼中微微透露出凶光,付道:「哪有什麼狐仙,多半是個會高來高去的人假扮的吧!
好傢夥,他吃膩了,卻留給我,這大小姐准不是好貨!
老,8公想是怕將她嫁出之後,人家也是大門戶,當然不肯吃啞巴虧,鬧出來不好看,才不肯替她定親事,卻好我來了,便扣在我身上。想我大丈夫恩怨分明,情知內幕如此,也不能反口推辭,唉!料不到我命運多件,認致於此!若是那狐仙回來,我非要持全力與他周旋一下不可!」
只聽她又道:「老爺大概是請那幾個護院,晚上到處巡查,好教那狐仙不再回來,這老傢伙真是多此一舉,以前卻從來未曾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