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凄涼聳卷棒准人
鍾靈接著道:「原來如此,迄些技院來到之後,婉姨娘的姦夫便不敢未了?老帑的球息算不曾白費!喂!那姦夫到底是淮呀?」
她瞟他一眼,道:「好吧!告坼你也天妨,那廝是……」她的活未規出來,已被一十京音打斷。只聽有人叫道:「柳老仰……柳老仰……」一面走向房耒,柳升劫作如風,市音剛人耳,已將小賣幸起放在地上。她荏忙掠貨扯襟,弄乎衣服上被折。
他盧市道:「株兒么?我今天不大舒服,且歇一天猓,你告沂地個去!」迸房來的,正是他的半生李符,聽稅不用上猓,便高共地走了。他擇手道:「鶯姨娘,你也回去吧,歇一台老先生必采,撞兄便壞事了!」
小曹妖冶地笑著,E他一小媚眼,款款地走出民去,他摹然起來,那裨子霎地根落,他也不去系好,一把扯著裨夫,腳尖魚攸,巧如、燕般弋出來,兒院中元人,便拾了一粒砂子,身形冒效,已跌到牆頂,只見那小茸款擢腰肢地在走廊上走看,他揮了擇手,那粒小砂子如疾箭激射,並在小舊身上。告他手中砂及出之財,狹自飄身下地,退回房中。爬上床去。一也系褲子,一面想到:「遠淫汨被我打中啞穴,夠她受了,今晚定然不舍纏我!啊,那粉因也似的酥胸,那媚眼和卦手,撩人的體恣,除些兒令我不能自持,堅人溫柔陷並中!」
想起方才*妮淫茵的情景,不髭神魂不定,胡思乩想起采。
但他到底是領述玄同內家功夫,漸漸收提任違種淫邪放逸的心猿意與。可是日根新愁,又兜上心失,把他掌禁壓住,他五奈地用被蒙住失股,想哭也哭不出來,維受之被!不久工夫,李光泊得到他生病的消息,便耒探望他,和日而笑仞地慰同他,並且命學芸來服侍他。
祿芸奉命來了,星知他不是真病,但那種鈿心慰貼,使他竟得好像真十在病中。
傍晚寸分,月半竟然又來采他。仲艮仙汕地招呼一戶,不敢再放肆了。她侗稅起小菅忽然啞了之事,都十分瓷升,祿芸及狼這:「二姑娘,你嗟尺什麼,遠位啞了,那位也症了,不更好啦!」
仲艮沉下股色,綱鈿考慮遠句活。月半兄地面容有升,便道:「老恤,你面色不好,遠番址我看看你的豚息,別要負小病了!」
他搖失哎氣道:「二姑娘,我太感激你啦!我笑在沒病,不述有魚心事便是!唉,你又何必財我邀么好呢?小生一身孽債,已姿被折磨得筋疲力耳,你若是……候!反正我比死了的人,只多一口氣,我的心,早就如槁木死灰……」
月半柔:道:「老峽年妃娃娃,前途如棉,快莫稅遠等預交活,奴家……」她忽然股上一*,沒有再稅下去。
仲艮已知她的意思,那顆心元瑞活功起來,不常伸手去握她的手。祿芸看到遠情景,抿著嘴唇,跑出房門站著。
他達一病,躺了三天沒起來。祿芸奉李光泗之命,日夕服侍他,月革也天天未,兩人的神情,透出十分奈熱。達位炯靜炮羋,格守日圳的小姐,竟然陷在情向中,不願一切,未暖*杯里和西席先生系近。「情」之一字,笑在不能以常理解釋。
李府中除了李光鴻之外,淮敢去管道位主仍也似的二姑娘,繳使背地有些困活,也不敢侍到李光泗耳中去,何況那些同著天事的妞兒們,造財正有別的好活題,原來那小茸忽然啞了之後,婉兒也忽然擁瘓了,掛指尖也不合功。她們背地都稅是因力李光泗倩宋捩院,夜同查不歇,把孤仙打擾激怒了!
李光鴻心煩得很,整天村著側室柳氏哎氣,佳舛艮的病也第忘杯了。
仲艮村著丙朵解悟名花,那虛交了的心天,慢慢充突起來,晚上也睡得安寧了。
三天之後,他便起床繼續教書授業,月華天天到暖紅軒來,和幾個小侄兒一道,聽他講解。從彼此偶然交換的眼色中,流露出安意柔情,愛情又使鍾靈恢復了活力。
約莫過了半個月,他和月華的感情已經是如膠似漆,而李府中自從兩個放蕩的姨娘啞癱之後,再沒有出別的何錯,李光鴻漸漸安心,便正式宣布大小姐月娟許配與鍾靈為妻的消息,同時又收下現任吏部尚書孫子誠的二公子孫懷玉的廢帖聘禮,確定了月華的終身。兩個女兒,都一併定在明春出閣,月華不過較月娟遲兩個多月,這一下子,把李府鬧得人仰馬翻。那大小姐尤自可,因為鍾靈無家可歸,便準備長居李府。但二小姐則大不相同,一來夫婿家門正是當朝顯赫,二來又遠在京師,這份嫁妝就忙不了忙壞多少人,才能辦妥。
那天消息一宣布,月華便芳蹤沓然,一整天也沒有下樓去見鍾靈。這時鐘靈也正式變為姑爺,不再授業上課,陪著李光鴻,整天飲酒,聞風來賀的親友,絡繹不絕,差點使門檻為穿。
鍾靈正如熱鍋上螞蟻,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方面還得應酬著,不讓人家看出神色來。那三個護院這刻態度大不相同,一個勁兒擠眉弄眼地奉承他,使他覺得更加煩厭,卻又作聲不得。
好容易到了歸寢的時間,他如同得到皇恩大赦,裝著醉態可掬地回暖紅軒去,把房門緊緊閉住。
那三個護院已喝過幾分酒意,當下照規矩輪流巡視。到二更的時候,輪到花槍工作。
他腰間懸著一柄朴刀,沿著規定的路線,慢慢走著,經過暖紅軒時,忽然眼角像瞥見黑影一閃,凝神四看時,卻沒有可疑形跡,便吐一口唾沫,咕味道:「想是夜貓子,沒的把老子嚇了一跳,哼,這酸丁大好艷福啦,財色兼收!老傢伙何以不看中我王老大?偏讓那小子獨佔鰲頭?使人好生忿恨也!老子還要替他巡夜,真箇……咦!我王老大何不偷偷去……」
他急忙自己掩往口,沒說出來。當下只見他精神陡增百倍,大踏步沿著規定的外廊,穿繞過內宅,一直來到后國。
他猴頭猴腦地到處張望了一會,見四下都黑沉沉的,抬頭望時,那碧岑樓上尚有燈光,打窗間照射出來。便緊張地躡足走近樓下,站著傾聽了好一會。他看到一丈遠處,有棵大樹,比碧岑樓更高,使微笑一下,走過去向上一審,竄了大半丈高,雙手一抱樹身,手足並用,嚇嚇連聲地爬上去。
一株橫極斜斜上伸,正好在那窗邊,他猶疑一下,便緩緩地向這橫技爬去。只差幾尺,便到那瑣窗,他已看到雕刻得十分精巧的天花板,和窗上紫紅色的厚帷,唯邊垂著金線流蘇,還微微晃動著。
忽然腦後被人吹一口冷氣,不禁全身顫慄一下,猛然回頭一望,哪有半絲人影,暗笑道:「我王老大幹這鑽穴越牆的勾當,也非新手,怎麼今晚會膽怯上來?真是活見鬼……」
他的念頭尚未轉完,猛覺腦後辮子讓人揪住,緊緊繞在樹榦上。他冷不妨又驚又痛,險些喊了出聲,這時頭顱已轉動不得,忙張開雙手亂舞亂撈。忽然助下被什麼碰了一下,便手足軟癱,不能動彈,可是他依然側耳靜聽,卻聽不到半點兒聲息,使他心裡一陣駭然,暗自驚想道:「我的媽呀!王老大今晚劫數臨頭,碰見妖憋了!這條命玩完啦!」原來他認定這樹榦別無立足之地,除了鬼扭,哪有人能站在半空綁他的辮子,而且使他像夢魔般手腳無力,呼不能言?
他哪知這時正有一條黑影,腳尖輕輕踏在他頭上一支小指般大的枝葉上,瞪大眼睛,向窗內望去。
燈光映在這人臉龐上,正是這碧岑樓女主人的未來夫婿,俏俊書生鍾靈c他眼光到處,只見一個體態較為豐腴,形容風流的美人,雙峨緊該地價在床邊,目光注視著手中撫弄的東西。他相距不遠,目力又超異常人,看出四個玉環,雙面雕刻雲雷紋,刀法雄勁圓厚,漢白玉地,色沁黑裹紅,竟是漢代精品雲雷環。他眉頭忽皺,記得自己看過這枚玉環,那玉環當中穿著一條紅彩帶,系著一個三指大的象牙牌,那牌兩邊都有字刻著,一面是篆書,一面是真書。
只見那大小姐月娟捏住那象牙牌,幽聲閉目念道:「道門三洞,壽哲無益!」語聲清晰地送人他耳中,鍾靈不禁一震,明白了那東西來歷,卻又墓然大惑。只聽她又念道:「涉江兮采菱,登高兮遙思!鳳昔之不能忘,與子同心兮永修此好!」聲音甚是清曼哀婉,活活表露心中渺測之思!他不覺同情地輕輕噓一口氣,付道:「這幾句該是另一面刻著的真書!情深若此,是誰送給她呢?決不是傳說的孤仙,這是我敢肯定的。她已念得爛熟,自是情深一往,既!可把我難為死了!」
他的心中充滿了同情之意,竟沒有半絲兒妒念,頗堪令人玩味!當下他已看清楚這大小姐,比之月華稍為遜色一點點,但那豐腴銷魂的體態情貌,卻別有妍艷迷人處。
他輕飄飄地落在樹下,仰頭看那四肢軟垂的花槍王作一眼,冷笑忖道:「你這廝且在樹上趴一口吧!過一會穴道自解,看看還敢不敢再爬上去窺看!」想罷,身形一伏一縱,大雁橫空,幾個起落之間,已到了倚琴樓下。
他躊躇了一下,見窗間也是有燈光露出來,靜夜之中,似乎還聽到她吸泣嗚咽之聲!他的心猛然痛楚起來,付道:「我明知故犯,做成此不解情孽,正是聚九州之鐵,鑄成大錯!
如今怎生是好?若不進去見她,我心不能安!若進去見她,卻又無益,徒增悲懷!咳!她夫婿又不知是個怎樣的人,識否消受這天香國色,蘭心意質的人兒呢?」
他獃獃地想了許久,忽然跺腳想道:「罷!罷!一錯不容再錯,萬一相擁對泣時,羅端燭暗,鴛帳裝溫之際,一個不能自持,更誤了她終身……」
於是撤步抽身,反向後宅飛躍,逢過一處偏院時,忽然停步在暗同中,想道:「哪婉姨娘半月前被我治癱,不知現在如何?且順路去瞧看!」
當下折轉身形,飛縱人偏院內,輕車熟路,一直模人內房。外間有熟睡鼻則之聲,他料是以前來時見過那蠢丫頭,便不理會。在內房門縫處瞧看,只見房內一燈如豆,雖然昏昏暗暗,卻能夠看得清楚。只見婉兒頭髮蓬鬆,面黃如蠟,全非以前妖燒形狀,她瞪大眼睛,氣忿兇狠地望著對面暖炕上。他隨她眼光瞧時,只見那暖炕上,正有兩人躺著,這大冷的天,仍是赤裸身子,一絲不掛。他不覺暗中握拳,喉嚨中低低咆哮半聲!原來炕上那男人,正是李漠,只見他一手捷著那女人的嘴,一手卻上下亂模,那女人似乎有一點點抗拒的意思,卻又不曾真箇抗拒。
只聽那李漠喘著氣低聲道:「雲兒,你可別嚷叫,我不是說過,現在怎樣?可覺得快活么?」他說著把嘴上的手移開,那雲兒哼哼卿卿地微呻著,沒有答話,動作之間,顯然仍有害怕退縮之意。
他怒氣勃勃地忖道:「這李慎真箇罪大惡極,百死不足蔽其事!把婉姨娘的詩婢也弄上手,那婉姨娘也真報應,白瞪眼發怒,受這風流活罪,卻無可奈何,看你還悔改不?」付想問,只聽車模又道:「我的雲兒寶貝,你比那淫貨有趣得多啦!幾時連綠藝也勾上手,那就快活死人了!」
那雲兒哼哼卿卿地斷續道:「啊喲……哼,你這時還想那賤貨?人家才不似我哩……」
李遵道:「你別呷乾醋,我是為了她已窺破我的私情,才想弄上手,不要在這幾個月當中,泄露了我的勾當!她隨小姐一嫁,就乾淨了!」雲兒不再說話,卻弄出一種奇異的聲音來。
鍾靈再也忍不住,伸手按著那扇門,微微一震,裡面的門閂便折斷了,發出咯咯一聲。
他身形如旋風一卷,已問進房去,驕指疾點如電,正好點在李漠腰間。李漠聽到聲音,正待口頭,這時摹然癱瘓無力,趴伏在雲兒身上。
雲兒卻因今晚首次破瓜,心裡又害怕又緊張,也覺著有些快活,熱血已沖昏了頭,這時尚未覺察。鍾靈探手一戳,她但覺眼前一黑,昏睡過去!
鍾靈不掩形跡,回身走到惋兒床邊,伸手一拍,婉兒「哇」
地叫了一聲,驟黨四肢百體,都恢復了氣力。可是看見眼前人是新站爺鍾靈時,卻忘了爬起來。
鍾靈沉聲道:「我奉老大人之命,懲戒了你,現在可知海么?」婉JL大驚,在枕上連連點首。他又道:「此事你不得泄露半句,也不得難為雲兒,趕緊將她遣出府嫁掉便算,李漠七天之內,咯血而死,便是你的榜樣了!聽清楚了沒有。」婉兒一骨碌下床,跪著不住叩首。鍾靈不慣這樣子,一手扯著她,如提小雞般放回床上。轉身到那邊炕上,夾脖子將李漠拿起來,不敢瞧雲兒赤裸的肉體,口中道:「婉姨娘,記著我的話,這廝我拿回外宅去……」話聲未歇中,他已如一縷輕煙般,出了房門。
他氣哼哼地將李漠擲回外宅房間,原來他對於這廝份歡行淫之事,並不十分憤怒,只因李漠說起要弄上綠委,他才大冒真火,下那煞手。至於雲兒,他不過點了「昏睡穴」,一個時辰后穴道自解。當下他身形不停,補回內宅另一個偏院,那兒正是小營姨娘所住之地。
他一眼看見房中隱隱尚有微光,暗忖道:「她這刻還不睡,在幹嗎?難道……」心裡想著,腳下不停,繞到房后,在窗縫Ito#窺。他不禁微吃一驚,原來那房間的布置,已大為不同,全不類閨間深室,卻似小小的庵堂。這時正有一人,在當中壁上供著的觀世音菩薩像前,俯首膜拜。香煙綜繞,佛燈明暗,倍覺得一種凄涼況味。
那膜拜佛前的正是小駕,雖是穿著一身寬大樸素的衣免卻仍能夠感到她的青春和充沛的熱力,他不由得忖道:「這個尚是花信年華的少婦,從此青燈黃卷,永絕塵緣,難道是命該如此。不應得到人間歡樂?可是我也沒有做錯呀!她是應該受懲罰的。那麼是誰的錯呢?」
他沒有再想,咬咬牙根,徑自回到暖紅軒去。他往來內宅后國好幾次,卻是神不知鬼不覺。當下他回到床上,解衣卧下,忽覺胸前隱隱痛楚,似乎讓什麼東西壓住,像要窒息似的,暗暗吃驚,連忙起來,盤膝跌坐,調神運氣,做起玄門內家吐納功夫來。
那窒息之感,本來漸漸沉重,到他坐定了一會,真氣緩緩流轉,立刻遏抑住。於是他平伸雙手,慢慢地向空中左右划起圈子來,立刻覺得血脈加強,真元凝固,那窒息和痛楚漸漸消逝。
他又垂下雙手,仍然是眼觀鼻,鼻觀心,靜靜地坐了好一會,方始下床輕輕運動一番,付道:「這可惡的內傷,只一提氣運功,便會複發,幸虧方才沒有多少真力,否則怕不和當日一樣,昏迷不醒?」
他又想道:「聽說明天懷慶府府台和許多給紳,都來萬柳庄拜候道賀,這種酬醉,一來討厭,二來我山野之民,未識許多繁文蟎L,怕會丟了面子,不如又詐病,躺他幾天,也許月華知道了,會來探我!」
果然在次日,他就高卧稱病,儘管這刻李府外正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熱鬧非常,可是他卻不受半點干擾。
一連躺了三天,月華都沒有來,只綠苔來過幾次,一見了他,眼眶便發紅,想掉下淚來的神氣。
只因這時他已是大姑爺,李光鴻的側室柳氏便派了兩個使女來服侍,而且一些內眷也不必怎樣迴避,常常有人來探看。於是他連半句心腹話,也不能跟綠美說。
這天客人已走凈,他的病也好了,便到李光鴻書房去,只見三個護院在書房裡,跟他說著話。李光鴻見他來到,甚為喜歡,可是煩惱之色,依然掩遮不住,精神也顯著頹喪和樵懷。
那三個護院見他進來,立刻停口,不再說話。李光鴻招呼他落座之後,便道:「賢婿你來得甚好,老夫正為一事煩惱,要跟你說說!」
那三個護院聽了,便要起身告辭,但被李光鴻止住,他道:「唉!這話說出來,也許賢婿你要見怪,但老夫此時是非說不可了!昨夜裡內宅鬧了一點事,賢婿可知道么?」
鍾靈征一下,搖頭說不知道。原來他前兩夜倒是有起來,到處迢迢。昨夜卻因連夜沒好睡,日間又被綠會來一趟,鬧得六神不定,到了夜裡,便不覺好好睡了一覺。
只聽李光鴻道:「賢婿身體不適,怪不得不知道,昨夜裡,內宅鬧起狐仙來,就在月娟樓上,拋瓦飛磚。三位師傅冒險上樓,卻被那狐仙攆下來了!唉,真箇家門不幸,竟招了妖娃回來!」他說完,盯視著鍾靈,看他有何反應。鍾靈忖道:「他到底沒說出這是老狐仙來!那三個小子大概是給嚇也不敢上樓!」
當下他裝出十分驚異之容,道:「真有這等事?妖腔之物,人力哪能相抗,小婿以為泰山大人應該招請術士,降伏妖邪為是!」
李光鴻一持白須,神色略寬,因為他甚怕鍾靈還有別的民規避這門婚事,這時忙答道:
「賢婿所見甚是,老夫已請了幾位法師,今午便可來到。另外已著人去請楊旭師傅來,幫忙細查……」他倏然咽住,又去特頷下白須。
雙鋼將楚大江道:「楊師父過幾天便能趕到,請大人放心!」岳華像是口想著什麼,忽然哼了一聲,卻沒有說話。
花槍王作道:「這樁事若不是妖滿,小人兄弟三人,准能力保全宅平安,可是那些邪門外道,小人等便無能為力了!」岳雄這時才介面道:「昨晚我被那妖狐砸了一瓦在頭上,疼得我差點暈倒,這一下如換作普通人,腦袋都得開花啦!那狐狸好狠,若是個人,我不揍死他才怪哪!」鍾靈細心一看,果見他頭上隱隱腫起一個大啟,心中暗笑,故意道:「這個自然,若是人還擋得住岳師父的拳頭么?」他忙應道:「還有一柄大刀哩!」花槍王作道:
「老三,你一記力劈牢山,無人抵擋得住,如今江湖上哪一路的朋友不知道?可惜那妖隆不能跟他動武,否則不劈他做兩片才怪呢?便是我花槍工作,也要擁他幾個透明窟窿哩!」
雙鋼將楚大江也跟著吹牛,三個人互相吹捧,聽得李光鴻連連點頭,十分惋惜。認為若不是人力不能和妖法抵敵,憑這三個人,便千軍萬馬來都不怕!當下他道:「老夫有時疑惑那妖狐,怕是人假扮的,如今聽三位師父一說,那就決不會是人了!幾位法師如法術不靈,我便託人重金請江西龍虎山張大師真人來築壇驅妖便了!賢婚你可放心,這妖途的東西,不是人力所能抗衡。月娟無事便罷,有事則老夫多分家產與你,另外廣置姬妾便了!」
鍾靈道:「小婿乃讀書明理之人,決無別念,請泰山大人放心!」
李光鴻呵呵一笑,道:「老夫現在真的放心了!」
談了一會,那三個護院便告退回去休息,剩下李光鴻大為高興,和鍾靈談了一會,便回內宅休息。
一直到了晚上,去請的法師都沒有來,鍾靈心知那些法師是上次給打怕了。當了暗調真氣,靜攝元神,準備去探探那狐他究是何人。
他心裡雖然努力不去想這件事,因為他已知道那假扮狐仙的人和月娟情深眷戀,正如他自己身受一般,那是極為凄楚惆悵的苦戀!他應該同情他們,甚至設法成全。可是最深心底仍然有微微的爐意和不舒服,月娟到底是他名份上的妻子啊!
他聽著二更已經打過,便換了一套黑色的衣服,袖子和不利落的地方,都用布帶扎住,把辮子盤在頭頂,戴上圓頂皮帽,再找塊黑巾蒙住鼻嘴,只剩下骨碌碌地動著的眼睛。他想道:「今晚要十分小心。不要讓他發覺而動手,否則一用真力,內傷發作時,便完蛋啦!」
他關住房門,一縷輕煙地從后宙飛縱出來,徑撲奔碧岑樓。這時因為又鬧狐仙,更加黑無燈火,所有的人早就躲到被窩去了。
來到碧岑樓下,他眼珠一轉,知道決不能落腳在窗外的樹上,便打樓倒一躍而起,衝天直飛。他的輕功本來絕頂桂妙,江湖罕見,但這刻唯恐行動真力過度,便連換了兩次力,才上了屋頂。
他不到那後窗去,卻在側面,使個「例卷珍珠」之式,腳尖勾著屋檐邊的水道,探頭在例自內望。不料這裡是第二進套房,沒有點燈。這時卻看見一個年約二十的大丫頭,坐在軟榻上,似是傾耳去聽里房的話聲。因為她朝牆壁坐著,故此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只見那丫頭坐著聽了好一會,微嘆一聲,又復睡下,身材甚是成熟豐滿。他眸子一閃,足尖松處,化為「風飄落花」之式,鍾靈如上林紫燕,已飛落在軟榻前,更無半點聲息。他舉指一戳,點在她「甜睡穴」上,那丫頭立刻睡著了。
他吸一口氣,貯在丹田,屏住呼吸,躡足走到門邊,正好那房門鬧得不嚴,還有一道小維,便味眼偷看。
鍾靈眯眼看時,只見描龍綉鳳,帳香被暖的睡床上,坐著一人。細看時,原來是兩人,只因月娟坐在那人懷中,故而有此眼誤。
月娟悄聲細語,似是訴說著無量的相思,那人是個濃眉大眼的壯漢,年紀約模在二十五六左右,相貌不凡,但神氣卻有點萎縮,也帶出一些江湖氣派。他不覺暗暗替月娟抱屈,為自己不平。
那壯大漢道:「娟妹妹,你別凈說啦!這半年來我也是日夕想念著你。不過,你們是什麼人家?我得掙個什麼前程功名,才能想法子明煤正娶,和你過一輩子呀!我們江湖人,做官可難得緊。近半年來,又有許多事,一時也說不完!我整R忙著,你以為我抱著膝頭閑坐么?」聽後來的語氣,這傢伙似乎有點不耐月娟的綿綿情民月娟抱緊他粗壯的脖子道:,「你常常說江湖,究竟是什麼情形樣子的呀?」
她提起江湖,那壯漢便似乎播著癢處,提起了興趣。伸出手背儘是黑毛的右手,在月娟胸前模揉玩弄著,一面答道:「要解釋什麼是江湖,一時也說不完,不過我們所說的江湖,比之普通人的江湖,又有分別。我們的可兇險得多,盡日殺研仇戮。比方說,在幾個月之前,有兩三樁事,震動大江南北。頭一宗要算一個名叫石軒中的,他也是我娘家煌切派的人,年紀不過二十左右,竟敢當著許多一等一的魔頭怪架,向鬼母挑戰,說是替他故去的師父霞虛真人,踐那二十年之約。那麼一個天下無敵的鬼母,竟然對他十分客氣,請他吃酒之後;才跟他動手。鬼母要用空手讓他,這小子真有種,不愧為虹蟈rJ人,竟然不肯。於是完母只好便用那百餘斤重的黑鳩杖!」
「什麼?百餘斤重的杖,那鬼母拿得起?」
「哼,何只拿得起,就像弄稻草桿一般哪!你別大驚小怪,聽我說好了!」他這際那隻不規則的手,漸漸停下,似乎這件事,比之月娟豐滿的肉體更富吸引力。繼續道:「姓石的使寶劍,便跟鬼母動手。要知那鬼母平生天下無敵,無人能擋她三招,哪知這位石師兄竟跟她打到第二十招,才讓鬼母打下萬丈懸崖,送了性命!哎呀!真可惜。那位石師兄跟鬼母賭的是在二十招內不會敗,哪知到第二十招方才完了!真可惜!在場的第一流高手,都嚇得牙關打顫,膝蓋發軟,你道那聲勢厲害不?」他說得繪形繪聲,十分神往,簡直像親身目睹,言下極為佩服石軒中,後來乾脆叫起師兄來,從他口中,可以推想到江湖上,對石軒中在碧鳴山力戰鬼母,已是傳播到家喻戶曉,十分敬佩,因為在近數十年間,已無人敢到碧雞山玄陰教重地挑釁。
「還有一件頗為臉炙人口的,便是那碧螺島主於叔初,因人孤崔偉被大內高手所乘,奪去了蛇切鎮山之寶青冥劍,還中了毒藥暗器,身死荒山,子叔初大怒,回到碧雞山去找鬼母,卻被六名絕頂高手擋住,劇戰r許久,不分勝負。若非碧螺島主劍法天下無雙,別說單劍戰六名高手,隨便挑一個就夠他受了!聽說那於叔初要到京師報仇,把大內眾高手忙亂戒備了好久,最近又紛紛派人遍布各省,隨時注意於叔初的行蹤,至今十分緊張哩!」
「石哥哥,你怎會知道這些奇詭驚人的事呀?我勸你最好別亂闖,反正我不希罕你掙什麼功名,趁早我們一起達到京師去,你不是說在京師里買下一幢房子嗎?我們一同住那房子,就和去年你對我描述的一樣,我們兩人快樂地聚一輩子!古哥哥,我是橫下心腸啦!年邁的爹也拋下不顧,都是為了你這冤家!」她說著話,把玉頰貼向那壯漢的面上,樓得緊緊的,極是深情模樣。
那姓古的壯漢皺皺眉毛,扳開她緊箍的雙手道:「好啦!好啦!遲幾天便帶你一起走!
別再咦叨此事!告訴你。這次我打京師來,同行有位朋友,他打算也像我當年,假裝狐仙,把你妹子也弄上手。哪知她已許給孫尚書之子,於是不便弄這手腳!不然,你們也許姊妹一起隨我們回京師哪!」
月娟立刻贊眉道:「你這人真是……還想帶人來作踐二妹妹,幸好不成事實,不然爹爹得瞪著眼睛氣死……」
「什麼作踐不作踐?那麼你是說我作踐小姐你了,好吧,我這就拔腳一走,反正你已有了好丈夫哪!」那漢子陡現怒容,推開月娟,便要伸腿下床。
月娟急忙一把摟住他,道:「古哥哥;你別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唉!
人家怎樣對你。你絲毫不知道么?我的性命就在你手裡,你愛怎樣便怎樣,這還不夠么。」
那姓古的壯漢傲然微笑一下,但嘴巴里還咕味著。月娟整個人貼伏在他身上,斷續地軟語撫慰。鍾靈在門縫后看得清楚,也聽得清楚,禁不住搖搖頭,在心裡輕輕嘆息一聲。
忽然房間內銀燈倏暗,火焰搖搖,頃刻之間,床邊已憑空多添了一人。這人勁裝疾服,神色驕矜兇悍。嘴角帶著一絲冷笑。
盯著床上兩人。月娟不由得「呀」地驚叫,那姓古的也詫異地道:「包大人,你幾時來啦?是見著我拜見鄭勝……」
被喚作包大人的漢子揮手道:「古治你真好艷福,鄭勝就在外面,是我要看看你的女人,著他帶我來的!你不必起來行禮,這妞兒真不錯呀……」他淫邪地輕狂笑著,一面伸手去摸月娟的面頰。
古治推開月娟,站起身來,汕訕地道:「全仗大人包涵,卑職……」他一眼看見月娟吃驚地躲向床里,便斥道:「月娟,這位是我的上司紫旋風包季生大人,你別裝模作樣的,快起來時L。我們的事如有包大人成全,使你爹爹到皇上面前告御狀也不怕了!」
紫旋風包季生出手如電,又在月娟頰上摸了一把,道:「你別害怕呀!古治的話不錯,你爹是什麼官兒?他不許你們來往么?」
古治道:「包大人有所不知,卑職是如此如此弄上她的,日前他爹爹已將她許配與一姓鐘的酸了,本是這府上的西賓。她爹以前是戶部特郎,如今已致仕退隱了!」
「哦!原來這樣,古治你已是御前二級侍衛,面子不算小呀,她爹那個官兒,敢瞧不起你么?」古治搖頭道:「早兩年卑職尚未供職大內,如今幸得大人提拔,卻又返了半步……」紫旋風包季生截斷他的話,不屑地道:「哼,枉你多年來跟隨著我,什麼也學不到,把那酸了廢了不就完啦!或者乾脆帶她一走了之,也是辦法呀!誰能有這通天子眼,查到你身上來?」
古治忙答道:「大人說的是,卑職正有此意!」紫旋風包季生橫了月調一眼,見她仍舊害怕地縮在床里,便道:「今早我從碧雞山趕回來,一切都妥當了,但我的人也累乏了,現在我要回去休息,明日便動身南下,你自己估量著時間,明早趕得及才好!」他說完話,再仔細地打量月姐幾眼,這才猛然頓腳,如一縷輕煙般飛出商去,剎那失去蹤跡。
月娟這時透一口氣,打床里爬出來,古治倒在床上,雙臂摟住她,埋怨地道:「你應該向包大人行禮?著招惱了他,不但破壞我們的事,連我辛苦博來的御前侍衛和性命,也怕保不住!」月娟道:「啊!古哥哥,你已經做了官啦?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古治得意地笑一下,道:「我這官比你爹的強得多啦!天天能跟皇帝老子見面說話。那包大人更是一等待衛社等待衛的領班,不要說老百姓的性命,便什麼知府官兒招惹著他,立刻便有丟官送命的禍事。」月娟不覺膛目無語,古治又道:「今晚我不能留在這兒,因為明早要往南邊去,我得回家跟老母說幾句話兒,好在你的婚期定在明春,尚有好幾個月,我定能在期前趕回,帶你到京師去。」
鍾靈這時悄悄後退,村道:「這古治說要回家見老母,我且跟他一程,查探他究竟是什麼身世來歷。」想罷,足尖點處,飛出窗外,輕巧地落在碧岑樓下,將身形掩在樹叢后,雙目如炬,盯著樓上窗戶。
等了片刻,果見一條人影飛墜而下,落到地面時,發出一點聲音。鍾靈見他輕功比自己差許多,便減去一些戒心。只見那古治一徑飛撲出後園,他輕靈地綴住他的背影,離開李府後園。
飛越過許多重屋脊,已到了萬柳庄後面,就在繞庄小河邊,一列屋子屹立在黑夜中。古治身形倏然隱沒其中,鍾靈看清楚是落在第三間屋子裡,便展開身形,繞到屋子後面,躍上屋背下望時,只見下面天井右首一間房子里,忽然亮起燈光,隱約聽見古冶叫喚的聲音。他更不遲疑,輕飄飄落在天井中,掩到窗戶邊,用指甲想些口唾,把窗紙弄個小孔,湊限內覷。只見那古治站在一張床邊,那床帳慢四垂,正好看見古治彪形的背影。
帳慢徐徐撩起,一個婦人擁被坐起,古治將帳慢掛在釣上。低聲道:「娘。是兒子口來啦!」
那婦人雙目發出喜悅的光輝,愛憐地應道:「啊!治兒,你回來啦!這回在京師身上好吧?
你二叔的生意怎樣?你怎麼半夜三更跑回來?」
古治道:「兒子是奉二叔之命,押送些貨物到洛陽去,路經懷慶,偷著跑來看你一趟,順便稍些銀子與你買什麼吃的,呶,這是一百兩銀的庄票,娘你留著用。二叔那裡的生意很好,他可沒空離開。兒子只能耽一會兒,立刻便要走了,弟妹們都好吧?我不能見著她們了,要趕時間呢!」
婦人點點頭,快樂地咬著嘴唇,接過那張銀票,味限細瞧,一面道:「治兒,難為你常惦掛著,家裡都很好。唉!若不是你外祖母當年把武功傳給你,二叔也許不會叫你出門受苦了!這種風塵僕僕的生涯,娘是知道那苦楚的!你往後別凈往家裡稍銀子,出門之時,要多吃點東西,身體才能強健,你外祖父當年已屆百齡,每餐還能夠吃三斤肉,雖然他老人家是爛間派祖師,武功奧妙,但吃得多也是長壽的重要原因。你爹就不行了,故此五年前出那越門,便感染風寒,一病不起,比你外祖還早一年便歸X,所以治兒你要記著,吃得多,睡得足是最要緊的事!」
古冶連連點頭答應,說道:「娘提起外祖父,兒子便想起一件關於煌閉的事來……」當下他將石軒中力戰鬼母的事說出來,繪形繪聲,描述得十分生動。
那婦人歇了一刻,才搭腔道:「霞虛道長便是你外祖父的唯一徒弟,據你外祖說,他離開崎蟈之時,霞虛道長的功夫還平平無奇,想不到居然會教出這麼一個好徒弟戶可憐那石軒中竟然喪身在最後一刻,不然便重振蛇鬧聲成了!你外祖將歿之時,曾經十分後悔地說,當年不應和他師弟涵等真人翻臉動手,以致師門秘法失傳,終於讓碧螺島主於叔初得志……」
「哦!碧螺島主於敘初?他也有件大事啦!」當下他又將於敘初力敵六魔之事說了,繼續問道:「外祖父讓於叔初得志,那是件什麼事呀?」
「那是指碧螺島主於叔初最先出世行走江湖時,曾自稱天下劍法第一,到峨蟈山拜晤你外祖,彼此在口頭較量劍法,到了百餘招時,輸了半著,氣忿忿地走了。二十五年前,他尋訪到你外祖,再用口頭較量劍法,一百招來夠,使勝了一劍。你外祖每當說起於叔初,總說深深記得那於敘初離開時,那股狂傲的神色,簡直使人受不了!於是使他大為後悔和師弟反目之事,一直到死的時候,還念念不忘。奇怪的是在碧螺島主於敘初未來較劍之前,還能夠偶爾聽聞涵碧真人的消息,但自從讓於敘初氣個半死,打算找著涵等真人,請他口煌蟈做掌門,並研究本門元上心法,力求挫折於敘初之時,卻絲毫不聞他的消息,以致你外祖炎志而歿。唉!這許多往事,一提起來,不由得想起當年你外祖父在世時,家中那種快樂融泄的日子來!還有到後來你父親……唉……」
鍾靈在窗外聽得目瞪口呆,心中極快地推想著許多事,卻聽那婦人又道:「幸虧我沒有練武,你外祖母總是感慨地說武功是惹禍的根源,不肯讓我練武,可是後來見你整日蹦跳不停,終於將從外祖處學來的烙順武功,傳授給你,只因你隔了一層,不必費心去為外祖父完成遺志,她才肯教你。若我懂武功,也許會想法兒我於敘初哩!」鍾靈聽了這幾句話,不覺暗地搖搖頭,像是責備似地輕輕伸手拍在自個兒的頭上。他仍舊張望著,那婦人慈愛地執著古治的手,細心地叮囑許多話。床邊桌子上,一燈熒熒,孤獨地照射著,但床上卻洋溢著母子間那種真摯的和親情的愛,使那燈光也輝煌得多。鍾靈禁不住移開眼睛,感動而又凄涼地垂下頭,暗中數念起自己的孤苦和不幸。
直到房內古治眷戀地向他母親道別,鍾靈才嬰然驚覺,摹然倒縱上屋頂,匿伏在一隅。
古治肆無忌彈地躍上屋頂,施展夜行功夫,向庄外撲去。鍾靈抬眼望望天上星斗,估料此刻不過子丑之交,離天亮還早,便展動身形,跟蹤古治的去處。
瞬眼間已離開萬柳庄,鍾靈小心地墜著古治的身影,一面警覺地注意著自己體內真氣運行的情形,不讓那舊傷淬然發作,可幸古治的輕功比較遜色得多,因此他不必大用力,便能夠綴拾住古治。
大約走了四五里路,古治低哨一聲,身形徑撲進一處屋宇內。鍾靈不慌不忙,緩下腳步,慢慢走進那屋宇。放眼看時,原來是座破廟,外面已崩坍了幾處,他繞到大門,卻是洞開著,但能夠看見影壁後有光亮和聽見人聲。
他躡足蜇進去,一看影壁下一張長長的供桌,上面擺著三清神像,都是東歪西倒。他站定在供桌旁邊,探頭向後堂偷窺,只見那幾拾攝得十分清潔,絕非外殿污穢塵封的樣子。中間一張木桌上,燃插著一支大牛燭,十分光亮,古治已坐在椅上,和一個人說著話。
「古老二,你又回家看老母么?」
「我剛和老母說完話來,她被我哄得十分歡喜相信,以為我真在二叔處做事。包大人已休息了?他有沒說別的?你不該帶他到李府去呀!」
那人道:「古老二,你真箇大膽,包大人是什麼人物?我敢臟瞞他么?再說,讓他知道了,也不妨事。方才我們一起回來后,他說起那女人,大為激賞,言下十分羨慕你的艷福哪!」
古治道:「你的話不無道理,起初我怕他會斥責我這種行為,心裡不免害怕,既然他並不怪責,我就放心了。至於那浪貨,這次回來跟她睡了兩晚,總像不夠勁JL和味道似的,我想不帶她回京師了!」
那人笑道:「好啊2古老二你真讓小金花迷住了,連舊歡也不要了!將來回到京師,你得快點替她脫籍,免得她晚晚陪別人睡覺。我鄭勝可沒有你這些風流福份,要是那姓李的女人肯跟我,我就滿心情願了!」
古治笑著打鄭勝一拳,道:「你別胡說八道,那小金花雖然不錯,但我卻沒有意思要討她。我是為了我老娘年紀已大,該有個媳婦服侍她老人家。這差事月娟和小金花都不合適……」
「啊!啊!原來要討媳婦兒啦!讓我做大煤,我認識一個賣豆腐的老漢,他有個女兒,長得十分標緻,走起路來,那屁股直扭動,給你正好合適,可有樣要先告訴你,那小妞兒太浪一點,你若出門辦事,得當心頭上變了顏色,哈,哈……」
古治也笑著罵他,鍾靈皺著眉頭,聽他們戲滲著,暗想道:「這個鄭勝,言不及義,也是個壞胚子,只不知他們明早去什麼地方?幹什麼事?雖然與我無干,但他們什麼時候回來?以及究竟對月娟採取什麼行動?卻是我想知道的……」忽然古治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潮,只聽那古治道:「閑話別多提了,明早要趕路南下,誰知那人猜得動請不動呢?咱們皇上也恁多慮,放著如今宮內高手如雲,還巴巴地要請人來……」
鄭勝道:「好吧!趁早幾睡一刻,那人不會請不到,就怕訪尋不著而已!」說著話,伸開雙臂,打個大阿欠。
鍾靈見他們要睡,便預備退出破廟,忽然聽到極輕微的響聲,轉眼向聲音來源處看時。
只見後堂靠後面的通天小院內,一條黑影倏然閃人左面的小室。後堂坐的古治和鄭勝兩人毫未察覺,各自做散地站起來,向後面右方小室走去。他詫異地想了一下,暗忖道:「那條人影好像是那紫旋風包季生,若是他的話,他何必要鬼鬼祟祟,在後堂屋背上偷聽手下的話呢?」
他哪知道這般為清帝作大的人,是多麼奸橘機狡,彼此之間,全是爾虞我詐,何況那包季生自己另藏私心,只因時機未至,故此還未有行動,下文自然敘及。
鍾靈走出廟門之後,心情十分紊亂,舉棋不定地趔趄走著。原來他是決斷不下究竟是如今想辦法阻止古治的重來呢?
抑是到事情來臨時再說?走了十幾丈遠,終於因循地往迴路加緊走回。正像許多人一樣,當事情無法決定之時,只好出諸「拖」的一法了。
走了里許路,他發覺周圍的景物,似乎甚為熟悉,右方一座山丘,黑影巍巍,山丘後面卻是一片樹林。他攀然停步,緩緩打量著,往事一幕一幕掠過心頭……
原來這個鐘靈,正是石軒中的化名。當日他在九反絕門陣內,攀緣著那根巨纜,一直溜下穴中泉眼之內。耳邊猶自索回著易靜囑咐小心的語聲時,雙腳已觸到水面。
他滿具信心地沉沒人水中,但覺奇寒硬骨,水氣陰森侵入,可幸他是純陽之體,熬得住這種寒冷。他雙手緊揪著纜索,一寸一寸地往下沉,逐漸連頭髮也沉沒在水面下,他試著睜眼看時,門見一片黝黑,任什麼也看不見。這時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像在噩夢中被人追趕時,那種手足軟疲的感覺。可是他依然本能地緊抓著纜索,逐寸向泉眼下潛。
這種奇異的感覺,越來越真實,而且隱隱察覺出水底並不平靜,似乎有什麼力量蘊藏其中,只要有什麼東西一沾伯,便會披山崗石地發作出來。可是石軒中這時有進無退,仍然強自支持著緩緩下沉。
那種軟瘦的感覺,令他十分難受,那味道就像眼整個宇宙對抗似的,是非敗不可的味道。他勉強再運一口真氣,將力量傳到十隻手指上,可是已覺出這真力像是失去靈效,他身軀再沉下一寸。
他並不知道此刻他握住的部位,正是當年癸水聖後下水試探的最後部位。那癸水聖後天生異稟,深話水性,人水如魚。更兼內外雙修,功力絕佳,到此處便知機返回。但石軒中不知奧妙,緩緩又再下沉了數寸。
忽地覺得全身一緊,像是讓什麼箍住似地。同時之間,那軟疲無力的感覺也自消失無蹤。他吃驚地握緊纜索時,另外一種突如其來的情形,更令他煌驚。原來這際他忽然全身旋轉起來,心靈上但黨四面怒濤激蕩,有天崩地裂之勢,絕非剎那之前那種平靜情狀。
他發覺自個兒手中還捏著那根巨纜,只這片刻間,他已頭腦微微發暈,慌不迭兩臂同時運力,倏然往上一冒。春黨連珠大震,上面如有無限潛力壓下,就像天已崩坍下來似的,在寒水震動激蕩中,腳下和四周都有無數股力量,向他衝擊迫任。他本能地氣走百骸,忽軟忽硬地消卸這許多股壓力,這時卻覺出身軀旋轉得更疾迅了,而且徐徐下沉。不論他用多大氣力去扯住那巨纜,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
原來這水穴下面,正是南連江其深無底的泉眼。那泉眼中有一股激流,迴環衝擊,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任何東西落在這漩渦中,只好隨著水流,由大圖變成小圈地向泉眼中心沉沒。水穴不過是漩渦邊緣,卻因有幾股水力互相抵拒住,平時便靜止不動,但如有人下去,將幾股水力抵拒住的平衡弄破,這水穴里的水便自然天崩地覆地衝擊,一直將那擾亂平衡局面的物體,扯下水底的大漩渦處,才能恢復平靜。政清這座山下面,竟是空了大半,正是泉眼那大漩渦的勢力所及之地。
石軒中徒勞無功地掙扎著,瞬息間,那巨纜已脫手而出。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借力用力,只好無望地一直沉下去。
忽然覺得身上一松,而且身形定下,不像方才那樣疾族不休。可是仍有一股大力,緊吸著他一直向前面消去,速度比奔馬還迅疾。原來他已落在泉眼的大漩渦里,順著那股急流,轉著大圈子。這泉眼漩渦的圈子,最少也有四五畝大小,他手舞足踏地讓激流裹著,朝前疾駛。
剎那間已轉了兩個大困,石軒中心流意亂,無意中順著水流去勢,雙腿雕,一輩前伸,一章斜向後按,使出「問訊蒼龍」之式,忽覺身上稍微一輕,好像衝破了一股力培似的。他隨機應變,側身一流,原式再試一次,身上又輕了一點。於是他再次該身,左右兩手互換變式,這刻他自己也知道,那隻向後按去手掌的掌力,足足可以洞穿牛腹。
他身上壓力減了不少,但依然在漩渦中飛轉,他不禁暗中叫聲「苦也」,知道這樣子耗費真力,那口氣再過半刻便閉不住了。其實他要不是剛好破解了水力,逐層鑽浮出漩渦的水流,這刻兒也許地已轉到漩渦中心,一直向無底泉眼沉沒了。
不過這樣掙扎法,也是危險,因為他是閉著氣潛在水中,要是運動真力掙扎,那口氣便難繼續閉住,這樣也是死數。
他心中叫著普,身手卻不停,一式一式地迴環使用,哪知滾身時倒了一點,本來是向上掙划,卻變成向水面冒穿,一連兩式,已穿上數丈遠,修然手指觸著什麼東西,他這刻不假思索,力貫指端,攀然抓住,融手堅硬冰凍,卻是塊石頭。他另外那隻手已急如閃電般一同抓住。這剎那間,身後那股移山倒海的力量推來,使他後半身反而衝到前面,因為他本是頭前腳后,如今卻變成相反方向。他雙手使出吃奶的氣力,緊扣著那塊石頭,不料雙腳向上急冒,原來上面竟無石頭。那衝力絕急,變成雙手起抓得緊,下半身便越往上冒。這不過瞬息間事,他雙肘忽被一道鋒利的岩石一梗,忍不住鬆手,但覺身形如離奇之箭,向水面一直激上去,忽然胸前「血阻穴」讓石頭尖端撞了一下,這「血阻穴」乃人身六大要穴之一,傷者必死。立時真氣一散,血涌天靈,眼前一黑,人便暈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石軒中微微呻吟一聲,醒轉過來。卻覺得呼吸艱困,渾身疲憊無力,頭腦中卻是十分清醒,自家也十分詫異為何不葬身泉眼水底,竟然躺在此處?
四周十分潮濕寒冷,繼續地從地下傳來水波激蕩之聲,空空洞洞地迴響著,令人泛起凄涼陰森的感覺。他估量此處大概是什麼石洞,下通泉眼,自己不知如何讓水力拋上來,得逃一命。當下他慢慢掙起身,身上每一根骨頭都發痛,而且頭暈胸惡,相信方才血阻穴讓那石尖撞的一下甚重,因為那時他已真氣運布全身,即使讓普通人持鐵棍撞一下,也不致受這麼重的傷,所以方才那一下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他對自己微笑一下,自嘲地想道:「英雄無奈是多情,我為玲妹妹而葬身於斯,也因英雄情重之故,死也可以瞑目了!」
雖然此刻他張大眼睛,卻只覺四周漆黑一片,他懶得動彈,因為他本身深諸點穴功夫,明知人身六大要穴,打傷了便一定無法可治!他如今不過待死於須臾間而已,何必強忍疼痛去摸索呢!即使張開眼睛,也嫌費神,他索性連眼睛也閉上了。
這時他腦中空空洞洞,沒有希望,沒有畏懼,甚至連回憶也沒有!這回事好像來臨得極為自然,彷彿他早就等待這麼一個結局……
忽然一股香味襲人鼻中,那股香味十分奇異,隱隱有點腥氣,最奇怪的是他的呼吸隨著那股香味漸濃而漸漸通暢和舒服。他小心地吸嗅著,活像生怕這股香味會讓他嚇跑似的……
良久,他緩徐地盤攏雙腿,運起玄門吐納功夫,呼吸由微弱和遊絲,漸漸粗壯起來,這是奧妙生命的維繫,生與死不過是在三寸氣息之間,他既已抓住生命之鑰,自然不肯再放鬆半步……
吉冥中的時間,越發難以計算,當他從定中回醒,微微睜目,清楚地看出四周的地形,原來是個石窟,方圓約模有三丈多,石富壁間顯出不少裂縫,活像一條條長蛇爬攀盤踞在壁上。他面前不遠的地面,陷落成一個石穴,約模有四五尺大小,水聲隱隱從穴中傳出來。
石窟中飄散著那股香味,十分濃烈刺鼻,他深深地吸一口氣,自個兒詫異地搜索這股香味的來源。掃眼只見左面石壁前,有塊大石像塊屏風似地屹立,離窟壁約有三四丈遠。他心中一動,想道:「這石宙中再沒有別的可異地方,這塊屏石后怕有溪蹺!」
於是他俯慪身軀,雙手去按地面,打算手足並用地站起來。哪知頭顱俯處,那股香味更濃厚刺鼻,這時看見按著地面的雙手之中,有一個圓圓的小石卵,他並不留意,只將頭顱向後仰起,藉以試驗這股香味是否因他的頭高低而變化。果然發覺那股香味立刻變得較為淡薄。當下他立即又俯伏下去,鼻尖差點兒沾到地面,猛然覺察這香味正是眼前那顆小石卵所發出,躊躇了好一會,終於輕輕地拾起那顆小石卵,放到眼前觀察。
觸手只覺溫暖柔軟,那陣香味差點把他親暈,這小卵的顏色黃中透紅,鮮艷可愛。他愕了一了,不禁笑著自語道:「枉他千方百計,我得來卻全不費功夫,呵,呵!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更何況這種況世異寶?我……且不管什麼,先試試這異寶能否治癒我的內傷再說!」
原來這刻他居然泛起將這件寶物還給人家的念頭。
他可沒有清錯,這小卵正是公孫步和南連漁隱株守十年,得而復失的千年火鯉內丹,他聽易靜說過形狀,加上這股香味已能使他艱困的呼吸變為通順,即使不知是火鯉內丹,也不致粗心錯過。這時為了自己的性命要緊,便將還寶的念頭接下,況且他對愚要公孫理的層施詭計,十分懊惱,因此也就遷怒於他的朋友,無論如何都不肯將這粒內丹交還的了。
當下他冒失地將那顆千年火鯉的內丹,往口中便送,一個囫圇吞棗式,便咽下肚中,那內丹一人喉嚨,便化為一團火似的,一直往下面燒去。
他吃一驚,本能地將真力運向內臟間,隨著那團火流轉。但片刻間他已忍耐不住,寫然跳起來。腹中那團火移動一下,他便跟著跳一下,活像只大馬猴似地,滿石窟亂跳。
此刻苦是愚空公孫理在場,一定會活活氣死,原來這火鯉內丹不能這樣服用,若非石軒中內功根基深厚,那副內臟十分堅強,換了普通人,早就燒心爛腸而死了。他雖然沒有大害,但這種罕事難逢的內丹寶物,其靈效卻完全糟踏掉。固然「血阻穴」所受之傷能夠立即痊癒,而且雙目能在夜中見物,但別無其他效用,的確十分可惜。
石軒中揪心撫胸地跳了好一會,才漸漸平靜下來,額上已是洋研汗下。這時他正好站在石屏旁邊,當下移眼看時,不禁又吃了一驚。原來那兒橫倒著一具屍首。只因他此刻在黑暗中也如白晝,故此看得一清二楚。那顆頭顱已變成一個骷髏頭,探手去揭開衣服看時下面儘是磷磷白骨,衣服也霉爛已極,略為使力,隨手而分裂片片。
那屍首側身仆地,右手上舉貼壁,形狀十分可怖。石軒中眼光隨著他上舉右手看時,卻見手指細骨中,還捏著一根黑黝黝的鐵釘,細看時原來是枚白虎釘,大概因為這石窟中潮濕之故,不但他的皮肉已經化盡和衣服霉爛掉,甚至這枚白虎釘也銹黑了。
這時他又發現了一樁奇事,卻是在那窟壁上,刻寫滿許多字和人像。他雙眉一軒,興奮地看時,先讀那些字,也是寫在下面,正好在那些人像腳下,他輕輕念道:「予闖蕩江湖二十年,殺人越貨,積案無算,平生所嗜者,唯武術與書耳!此二者人有所得,必百計求之。
曾改性易名,從少林周沖游。五年始盜得上書之達摩連環三式,本足以無敵於天下,年前因周沖子健雄得一秘籍,予欲奪為己有,卒殺之,然彼已投諸此間泉眼,子窮多年心力,車因身此間,坐以待斃。默恩平生,獲此孽報,殊未為過。復念達摩三式固我絕響,心未能安,故留刻石壁,冀後來有緣,或能重睹斯藝!嗟呼,此果絕地,則後來者亦徒然待斃於斯,倘非絕地,則予又不必留刻也,顧心痴甚而不能自己也,凌羽絕筆。」
他不覺嘆一口氣,想道:「這個名為凌羽的人,原來是個無所不為的大盜,但為了酷嗜武術和書籍,竟不惜改名易姓以盜技,又不惜殺了師兄弟以奪取秘籍珍本,但最後卻因那本書棄沉泉眼,百計撈取,終於像我一樣困在這裡,最後的那些字,筆畫已歪斜無力,大約他也是讓那石尖點著血阻穴吧?他明知這裡是絕地,後人即使來到也不外同一命運,束手待斃,但結果又不甘將辛苦盜學來的絕技失傳,仍然刻在壁上,這種心情的矛盾,可以想象得出來。人總是這麼執著,其實眼睛一閉,任什麼也不過是幻想而已!啊!我自己何嘗不是呢?師父他又何嘗不是呢?為了上請秘錄而引起鬼母之仇,車之走火入魔而死。」他一路推想下去,不覺萬念潮湧,一時想得呆了。
隔了好一會,他抬頭去端詳壁上的人像,畫得栩栩如生,十分傳神。細一數時,一共有十六個像,除了四個是跌坐圖形之外,其餘十二個都是拽拳踢腿,神態威猛,旁邊均有小字說明。論視一遍之後,才知道四個坐像是達摩心法權余的坐功圖,和一般的坐功不同,普通的都是以意馭氣,運行全身,同時收攝雜念,使靈台空明。
但這種達摩坐功不但要做到上述的地步,另外還要左右手各推圓圈,方向或同或不同,卻又要不干擾及心靈的空明止觀。即是要雙手各自活動,卻不由心主宰,但終是由心主宰,於是那心意便變成有意無意,這境界難以用文學詮釋。
石軒中想了好一會,似悟不悟地記在心頭。其餘十二式乃是達摩掌法連環三招,每一招有四個變化,共是十二式,變化奧妙精微,真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當下他也忘卻去尋出路,一心一意地照著壁間所刻的圖快,練習起來。
這石向內沒有早晚之分,而他服了千年火鯉內丹之後,也不覺腹飢。他不分晝夜地練習著,倦了便倒在地上睡覺,也不覺得寒冷,這樣過了不知多久,已將壁上所刻的達摩心法學會。尤其那四式坐功圖,起初簡直亂做一團,不是心靈分散去注意雙手的活動,便是雙手忘了活動。一直練了無數次之後,忽然不知不覺地做到那種地步,雖然持續不久,但也令他大喜若狂。
他任什麼都不敢想,只將全副心神放在練習達摩心法一事上。要是分析他之所以如此,其實是他下意識中已相信這裡是身處絕地,一定無法逃生。為了暫時逃避這種精神上和肉體上的痛苦壓力,不得不學那駝烏埋首沙堆的法子,暫時逃避這無情殘酷的現實。
但當他領略到達摩心法的精髓之後,那種令他全神專註的支柱,即是對無知的探索那種熱心和興趣,便消失L他再也不能從圖訣上尋到逃避現實的據點,第一個思想令他心靈大震的便是朱玲。他想象到自從他失陷於泉眼之後,這些日子來,她獨個兒在樹林內那高巢上,怎樣過日子呢?她既不能自己下樹出山,去附近人家求食,也不會有人到那樹林去救她,她豈不是要活活餓死?他暗自估計在這石窟的時間,卻無法準確地計算,只記得一共睡廠四次黨,想來是三四天之間,其實他在石窟內已困了七晝夜了。
他想到:「泉眼那條路是決不能動腦筋了!可是這石畝一共有多大地方,哪有半條出路?除非開山裂石而出,否則……哎呀!有了;有了!我在此耽了這麼久,仍然不覺得氣悶,也許有什麼地方通風,或者可以內此逃出生還……」
他興奮地站起來,沿著石窟慢慢走,對那些裂縫十分注意,一面握住拳頭,不住地向石壁敲去,發出沉實的響聲。
但那些裂縫都是十分淺窄,一目了然,根本沒有半點可希望的地方。他逐處敲打和查視,甚至沿著裂縫上爬。可是他的心情隨著逐條裂縫的沒有希望而下沉。忽然他氣憤填膺地想道:「倘若這最後的三條裂縫都沒有希望,與其在石窟中束手待斃,不如潛下泉眼去,作那萬一之想……」
到最末第二條裂縫時,壁根處並無可異,但當他攀沿到將近洞頂時,忽然發覺有些新鮮的冷風吹進來,連忙握拳敲打裂縫旁邊的石頭時,卻發覺聲音十分沉重堅實,一腔熱望登時冷卻一半。想道:「這條裂縫也許十分曲折深厚,這大的岩石,我可沒法移動……」但仍舊一路向上敲打,忽然一拳搗在窟頂處,聲音十分脆亮,似乎這裡的石層很薄。
要知他的拳頭,就跟鐵鎚一般堅硬有力。
當下他猛這真力,儘力一拳搗去,只聽「砰」的一聲,許多石屑掉下來,沾滿他頭上和肩背衣服上。掃眼一看,原來是粉至般的屑粒,怪不得他一拳能夠打鬆了。
為了不讓這些屑砂掉在身上,便探腳勾住隔壁的裂縫,橫著身軀,猛運真力在拳頭上,又是一拳搗去。「砰砰」大響,洞頂碎裂了一大片,砂屑紛飛,他咬牙切齒,運拳連搗,煙霧迷漫,砂石亂濺。忽然拳頭到處,競穿透了一個洞,收拳后待了一會,等那些砂屑煙塵散落盡之後,探頭一望,冷風撲面,外面景物歷歷可辨。
這番他張掌如箕,運金鋼指力,把這小洞口一把一把地抓大,轉眼間已開了一個面盆般大小的洞,迫不及待地腳下一松,像只輕燕般飛鑽出去。眼光到處,只見立足處正是一塊絕大岩石的頂點,下面江水滔滔翻卷,上面一塊懸岩覆蓋住,原來是峭壁內凹之地。曉霧迷濛,曙色初開,卻是凌晨拂曉光景。他忍不住長嘯一聲,精神大震,雙足頓處,身形一溜煙般上騰,貼伏在頭頂岩石上,竟自施展出壁虎游牆絕技,遊行而上。
轉出峭壁間,發覺這峭壁約摸是十多丈高,越上越向外斜傾,成了內削陷入之勢,幸虧這峭壁十分粗糙,可以攀抓之處甚多,不然這種壁虎游牆功,也不能爬上這麼高的內削峭壁。
一口氣爬上去之後,只見前面青山拔天,老樹遮道,他展開身形,星拋刃擲地飛縱上山巔,游目四顧,判別出這座山乃是朱玲藏身。那座山再后的一座。一想起朱玲,便心急如焚地飛撲而下,身形之迅疾,比之烈馬賓士,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一面忖想著怎樣和朱玲互訴這苦難的過程,她該是如何柔情款款地安慰自己。
哪知到了那個村集時,空山寂寂,佳人沓香,只見一旁樹,斷折好幾處,地下還有一段段的錦蛇屍,這正是西門漸勇救朱玲時,所撞折的樹權和扯斷的錦蛇遺屍。還有一條錦鱗閃閃的長蛇,頭上被一根樹枝穿過,釘在樹上,正是朱玲親手刺斃的錦蛇,此刻一仍其故,沒有分毫移動。
他吃驚地大聲叫喚了許久,整座山林也翻遍了,還找不到朱玲情影,哪知這時朱玲已安然口到碧雞山,並且因鬼母宣布婚期,而芳心盡碎。
終於他放棄了找尋之意,想道:「玲妹妹也許給易姊姊救走了,記得我曾跟她說過玲妹妹是藏身於此林中的話!晤!一定是了,一定是易姊姊將她救回去了!我且到天香幻境中的愚廬,一探便知!」
越想越似,不由得自個兒確信了這主張,施展開身形,一徑急撲黃土庄去,他雖是心急,不曾細細推想,但也直覺到公孫先生在見面時,不會好好地款待他,甚至會有些事情發生。於是便在庄中尋些食物吃了,原來七日七夜來,未曾進過飲食,卻不飢不渴,這是千年大鯉內丹的靈效,但此時效力已過,便急地饑渴交加,連忙匆達地買些吃的喝的,送進肚內。
他撒開腳步,轉眼間已到了天香幻境的後門,環顧前後左右,都沒有人在,使徑自越簡而人,輕車熟路,一直摸到愚廬。這時天色不過是迷濛破曉時分,除rw上有些鳥兒在吱喳驚寒地叫著之外,再沒有別的聲息。他的身形如一縷輕煙般,飄落在公孫步的寢室窗下,兩扇窗門嚴嚴地房住,使用指甲蘸點口誕,戳破那窗紙,殊服從那月牙形小洞窺瞧。
這卧室內的擺設一如舊觀,床上被褥凌亂,卻沒有人跡,恩寶公孫先生不知大清早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奇詫地尋思一下,墓地掉轉身形,一掠數丈,躍上那座小樓。樓上的窗門全都關住,他如法炮製,用指甲戳穿糊窗的紙,湊限內觀。
房間內沓無人跡,一切傢具陳設十分齊整,床上則連被褥也沒有。他繞樓走了一圈,把樓上三個房間都窺視過,全是無人居住的光景,心中大惑不解,想道:「易姊姊應該住在這裡呀?怎麼她也不見了?甚至連被褥也收掉!」
自個兒迷惑地躊躇了一會,春然擰腰飄下小樓。在樓下巡視一遍,原來樓下只有一間房是煉丹室,門戶嚴肩,其餘兩室都敞開門窗,一目了然。那煉丹室也是靜蕩蕩的,直似久無人到過此室光景。
忽然那邊石屋的門,呀一聲推開來,一個小憧走出來,猶自揉著雙眼,惺論未醒地蹌踉走過來。當聲音人耳之時,他已如響斯應,捷如鬼息地一墊步,撲向小樓側面一棵大樹的樹身後面,隱蔽起身形。及至看清楚是那小憧,記起那天晚上看見他打磕睡的情形,當時他自己也曾做過操踐役的小道憧,這種打磕睡的滋味曾經嘗過,線項印會於心,此刻也自浮起親切之感。
那小懂走近樹邊時,忽聽有人叫道:「明月,你這晚才起來呀?公孫先生到哪兒去了?」跟著說話的聲音,一個人打樹後走出來。但見這人頭髮蓬鬆,衣服皺亂,頭臉上和肩上都沾滿了不少粉屑,形狀十分難看,不過他往常見過不少公孫先生的朋友,有些比這人更骯髒和奇特,故此他倒不大驚奇。
端詳一下這人的面孔,覺得十分眼生,但人家既知自己的名字和走得人這天香幻境,相信一定是公孫先生的朋友,便答道:「公孫先生在房內睡覺呀!昨天有朋友來,一直談到深夜……」
那人正是石軒中,他那天晚上聽到公孫先生斥責這小道憧貪睡之時,叫過他的名字,故此此刻順口訛他一下,這時介面道:「你題俗懂啦!口去看看公孫先生可在房間睡覺不?
喂,你別走,易姑娘呢?她到什麼地方去了?」
明月聽他說公孫先生不在房內,轉身便要回去看,又讓他喚住,轉過身來,一時被支使得糊裡糊塗,道:「先生不在房中因沒么?我也不知他老人家到什麼地方去了!晦!易姑娘么!她……她走啦!」
「走啦?她幾時走的?走到什麼地方去?」石軒中吃一驚,不覺提高嗓音,急急迫問。
明月正要回答,石軒中又焦躁地大聲問道:「她走的時候有沒有和一個人一同離開的?決說……」
明月忙答道:「有!有!她不是自己去的,她走了好多天啦,讓我算算看……大約走了六七天,可不知她去哪兒哪!」
石軒中透一口氣,放下心頭大石,想道:「那人定是玲妹妹了!定是易姊姊送她回碧雞山去。咦?不對,這小傢伙說易姊姊走了六七天,我那時還未失陷在泉眼石窟里呀!這裡面必有古怪!」
他倏然沉下面色,叱道:「明月,你說什麼完話,易姑娘哪會在六七天前便走的?使說實話……」
明月張大眼睛,情急地分辯道:「我沒有說假話呀!易姑娘真是在六七天之前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