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曹家祖瑩

第十五章 曹家祖瑩

荷花扭著身子道:「不會啦!我只抱在手裡,哪兒就會傷著了,以前我爹常跟我玩「騎馬馬肩』,還給我斧頭作武器哩!」

霍宇寰只得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道:「好吧,你仔細拿穩了,千萬記住,不能把刀鋒拔出來。」

說著,把寶刀交給荷花,重新肩著她繼續趕路。

那荷花雖是個女孩子,卻跟男孩子一樣頑皮、格格笑著,唱道:「跑呀跑!快快跑!我的馬兒真正好,我的馬兒不吃草……伯伯,跑快些呀……,,霍宇寰見她開心,自己也高興,暗忖道:「究竟是小孩子,只要玩得開心,就把父母的血仇全忘了。」

想雖這樣想,卻不忍拂逆她,腳下頓然加快了,追風逐月般往前飛馳。

荷花更加興奮,又在肩頭上大聲哈喝道:「沖啊!殺啊!大將軍來啦!嘟!嘟!嘟」

吃喝聲中,突然抽出「魚鱗寶刀」,對準霍宇寰的頭頂砍了下去!。

林雪貞和孟宗玉奉命把守山口,始終不太了解廢廟後山發生變故的詳情,直到無為邊長返回嶺上,才知道霍宇寰已經獨自追躡元兇去了。

林雪貞一著急,也不管無為道長在旋風十八騎里的身份,便當眾埋怨道:「你真糊塗,為什麼不留住大哥,先跟大伙兒計議一下,就讓他一個人追下去了?萬一發生意外,怎麼辦?」

無為道長總算涵養,並未著惱,只嘆了一口氣,道:「我何嘗沒有留他,但大哥性子太急,又擔心三弟遇險,片刻也不肯停留,叫我有什麼辦法?」

林雪貞道:「你就不會跟他一同去。」

無為道長搖搖頭道:「大哥要我護送受傷的弟兄返回秘谷,我不能不從命。」

林雪貞跺腳道:「唉!真是笨豬。你若死限定他,沒有人回來傳話,他豈不就走不成了嗎?」

這聲「笨豬」,可把無為道長罵人了,臉色一沉。冷冷道:「咱們旋風兄弟只知道從命行事,不懂得怎樣去作梗抗命。」

鐵蓮站立刻介面道:「二哥說得對,咱們哪兒會像狐媚子一樣。死纏著人家不放。」.林雪貞道:「九姐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鐵蓮始冷笑道:「啊呀!這可不敢當,林姑娘還是叫我名字吧,『姐姐』兩個字,我可當受不起。」

林雪貞道:「你」

孟宗玉忙道:「師妹,少說一句吧。」

林雪貞臉都氣白了,一肚子火,正好發在孟宗玉頭上,厲聲道:「虧你還是個大男人,就這樣窩囊廢?從今以後,你別再理我了!」說完,一頓足,掉頭向山下奔去。

「師妹!師妹!」

孟宗王連叫幾聲,喚不住林雪貞,忙向眾人拱拱手,道:「我師妹生性剛烈,此去恐有意外,在下告辭了……」話音未落,人已去遠。

大伙兒望著兩人離去,誰也沒有勸阻,心裡卻突然感到沉重起來。

過了好一會,才聽無為道長輕嘆了一口氣,哺哺道:「對一個不懂事的年輕人,咱們也許太過份了。」

「巧手」韓文生道:「大哥剛剛離開,咱們就把她氣走了,將來大哥知道了,一定會責怪我們」

袁大牛吭聲道:「怕什麼?是她自己要走的,連她師兄都勸不住,難道要咱們跪下來求她?」

「燕子」陳朋也聳聳肩,道:「走了也好,自從她來到秘谷,弓愧多少麻煩,我看這女人是個禍水,早走早清靜。」

無為道長道:「不管怎麼說。人家總是客人,大哥一直告誡咱們要善待她,何況正當同仇敵汽的時候,剛才咱們實在太激動了些……」

鐵蓮姑不悅地道:「好啦!好啦!將來大哥怪罪下來,你們就說是我得罪了她,是我把氣走的,行了嗎?刀山油鍋,由我一個人去領罰,決不會連累你們。」

韓文生搖搖頭苦笑道:「咱們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九妹這樣說,倒像是跟兄弟們也生氣了。」

鐵蓮姑道:「我說的是實話,事情由我而起,當然應該由我承擔,兄弟們待我好,『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可是,大哥

說到這裡,語聲忽然一硬,道:「唉!不說也罷,十年相處之情,落得今天這種景況,真令人寒心。」

袁大牛瞪目道:「九姐,不要說泄氣話,你和大哥的事,咱們兄弟誰不明白」

韓文生急忙喝阻道:「不許胡說,這些事你不懂!」

袁大牛叫道:「什麼?俺不懂?俺又不是石蛋生的,這點『娶老婆,嫁老公』的事俺會不懂?」

韓文生原是怕他言語太露骨,窘了鐵蓮姑,誰知越攔嘴,他倒越說得不像話了,當下只有搖頭嘆氣,不去理他。

袁大牛四面望望,見眾人都忍俊竊笑,不由詫道:「你們笑個打么?難道俺說的不對?

不信咱們當面問問九姐,看她是不是想嫁給大哥?」

大伙兒忍不住笑出聲來,鐵蓮站卻羞得滿臉通紅,低頭不語。

無為道長道:「大牛,別再羅嗦了,這種事,就算你明白,也不必說出來。」

袁大牛道:「俺若不說,你們笑俺不懂,俺說了,你們又嫌俺羅嗦,這,真難做人。」

無為道長岔開話題,道:「現在別談這些,還是計議將人手分配一下,如何接應大哥他們要緊。」

韓文生道:「這很簡單,只須將未受傷的弟兄分為兩批,一批由二哥率領,護送傷者回秘谷,另一批隨小弟去接應大哥.」

鐵蓮姑急道:「我要隨四哥一路。」

其他幾個傷勢較輕的,也紛紛說道:「咱們都不願回去養傷,寧願同去接應。」

無為道長道:「不必如此,接應雖然重要,護送重傷弟兄也同樣重要,這是大哥的吩咐,凡受傷的,必須回秘谷去。」

鐵蓮姑道:「我這點皮肉之傷,算不了什麼,二哥若一定要逼我回去,我寧可死在這裡。」

無為道長道:「你不肯回去,大家有例可援,也不肯回去,這不是讓愚兄為難嗎?」

韓文生連忙向無為道長使了個眼色,說道:「我看這麼辦吧,九妹由我特準例外,其他傷勢較輕,願意同去接應的弟兄,以抽籤決定,誰也不準有怨言;」

大伙兒一致同意,於是當場抽籤分派人手,決定其中九個人跟韓文生同行,另外三十幾人,都隨無為道長回秘谷。

兩批人在老鴉嶺下分手,已是近午時分。

韓文生一行沿著河流追蹤前進,途中雖未再耽誤,但時間上,卻和霍宇寰相差了半天。

只因這半天之差,當他們尋到茅屋時,已經是午夜以後,也正是荷花抽刀向霍宇寰頭頂砍下的時候……。

歌聲和歡笑,掩蓋了刀鋒出鞘的聲音,霍宇寰更是絲毫驚覺也沒有。

這一刀,不歪不斜正砍在霍宇寰的頭頂之上。

只聽「當」的一聲響,刀身竟反彈而起!

霍宇寰駭然停步,急急回頭問道:「荷花,你幹什麼?」

荷花手一松,寶刀墜地,人也從肩頭上滾落下來,立即掩面大哭

霍宇寰摸摸自己的頭頂,由「英雄巾」里取出一塊黝黑的磁石硯台,其上已多了一道淺淺的刀痕。

他看看那磁石硯台,又看看哭得十分傷心的荷花,再看看地上「魚鱗寶刀」,一時竟想不透何以會發生這種奇事。

怔了許久,才在荷花面前蹲下來,柔聲又問:「荷花,告訴伯伯,你究竟想做什麼?」

荷花抽泣著道:「我該死,我真該死……。」

霍宇寰道:「莫非你想殺伯伯?」

荷花急急道:「不!不!不是!我完全是無意的。」

霍宇寰道:「無意的?」

荷花哭著道:「我玩得太高興了,忍不住就把刀拔出來……誰知那刀太重,我沒有握緊,一下就失手掉了下來,落在伯伯頭上……」

霍宇寰輕吁了一口氣,道:「哦!原來是這樣的?」

荷花道:「伯伯,您不相信是不是?我可以發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霍宇寰微笑道:「不用發誓了,伯怕也相信這是千真萬確的,伯伯和你無怨無仇,你當然不會殺伯伯,是不是?」

荷花說道:「是啊!伯伯對我這麼好,我也知道。」

霍宇寰道:「那就不要再哭了,只要以後記住聽伯伯的話,不要玩危險的東西,荷花仍然是個乖孩子。」

荷花一面擦著眼淚,一面抬起頭來,問道:「伯伯,-您真的不怪我嗎?」

霍宇寰聳肩笑道:「你瞧!伯伯.「點傷都沒有,為什麼要怪你?」

荷花道:「您木是說這把刀很鋒利嗎?真的一點都沒有傷著您?」

霍宇寰道:「這是伯伯運氣好,頭上恰好藏著一塊硯台,無意中救了一命」」

荷花詫異道:「什麼硯台?為什麼要藏在頭上呢?」

霍宇寰道:「喻你看,這硯台是用一種特別磁石做成的,伯伯把它藏在頭上,本來是要防備壞人的歹毒暗器,後來忘了取下來,想不到竟派上了用途。」

荷花接過磁石硯台,反覆看了.一會,道:「磁石是什麼東西的,這麼硬?」

霍宇寰笑道:「若非磁石堅硬,伯伯現在已經死了。不過或許正因為磁石能吸引鐵器,才會把刀鋒吸到伯伯頭頂上。」

荷花如釋重負般吁了一口氣,道:「謝天謝地,總算老天爺保佑,沒有傷著伯伯,不然,我真情願跟伯伯一塊兒死……」

霍宇寰道:「快別說這種假話,你年紀輕輕,父母大仇未報,伯伯也有許多重要的事沒有辦完,咱們都不能死。」

於是,收好磁石和寶刀,仍然讓荷花騎在e己肩上。說道。「咱們還得快去追那些壞人,該動身了。」

荷花詫異地說道:「伯伯,您還讓我騎『馬馬肩』嗎?」

霍宇寰笑道:「為什麼不?你剛才不是騎得挺高興的嗎?」

他好像絲毫沒把剛才的「意外」放在心上,一面說著,一面便邁開大步,向前奔去。

荷花畢竟是個「小孩子』」,不多久,就把剛發生的事忘記了,又唱起了兒歌:

「……我的馬兒好,我的馬兒不吃草……」

第二天黎明,抵達一處村莊。向村民們一打聽,果然證實昨夜有幾騎人馬,由此地經過,但並未在村中停留,以後又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獨自步行入村,買了些乾糧,也匆匆走了。

這消息,給霍宇錶帶來了無限安慰和興奮,至少,它證實了羅永湘無恙,而且。正緊追兇徒之後,毫未放鬆。

兩人在村中飽餐一頓,又買了一些乾糧,便繼續向前追趕.再往前去,漸漸離開了山區,途中常會見到山村居民或獵戶,所獲得的消息,都證明他們追趕的方向正確,距離已經越來越接近了。

霍宇定既興奮,又焦急。皆因山區中路徑單純,追蹤,打聽都比較容易,如果被囚徒們遁入城鎮鬧市內,探聽消息勢必困難。甚至可能走錯方向,誤入歧途。

無論如何,必須在兇徒們逃離山區以前,儘快追上將人截住,絕對不能讓他們通人鬧市。

然而,他帶著荷花一同趕路、一卻怎麼快得起來呢?

霍宇寰不能撇下荷花,廣右盡量減少途中休息的時間,』拚命的疾追猛趕,即使肚子餓了,也一面嚼著乾糧,一面趕路,不肯稍作停留。

就這樣又追了整整一天……暮色將合時,忽然在路邊發現幾堆馬糞。

霍宇寰可粗枝撥開馬糞看了看,不禁振奮地道:「咱們快要追上那些壞人了。」

荷花道:「伯伯怎麼知道?」

在宇禁道:「你看這些馬糞,濕而不幹,裡面還是熱的,這等於告訴咱們,馬匹曾經由此地經過,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時辰,現在天色已經入夜,那些壞人一定會休息,就在今夜,咱們必定可以追上他們。」

荷花道:「萬一他們不休息呢?。

霍宇寰道:「他們已經逃了一天一夜,就算人還能支持,馬匹也必須休息了;何況,他們也想不到咱們會追得這樣急。」

荷花道:「如果追上了,咱們要怎麼辦?」

霍宇寰道:「當然免不了一場激戰。」;

荷花惶然道:「伯伯,我怕!那是不是要殺人呀?」

霍宇寰笑道:「不用害怕,那最厲害的壞人,手掌已經受了傷,伯伯有把握將他們擒住,你只要在旁邊看著就行了。」

荷花撒嬌道:』我不敢看打架,那會把我嚇死的……」

霍宇寰道:「不看也可以,伯伯會把你藏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等擒住了壞人,再回頭找你。」

說著話;又向前奔了行數里,轉過一片樹林,突見遠處燈火拖映,赫然是座城鎮。

霍宇寰停步過:「咱們且在這裡休息一下。」

荷花道:「為什麼不進城裡再休息呢?」

霍宇寰道:「現在天色尚未全黑,容易被壞人發現,不如等到黑盡之後,行動比較方便。」

荷花道。」天色全黑了,要找那些人,豈不更麻煩了嗎?」

霍宇韓道:「一點也不麻煩,有這座城鎮,他們絕對不會再逃了。」

說著,將荷花放落地下,又把乾糧取出來,兩人席地而坐,相對大嚼。

吃飽了,霍宇寰便和衣躺在草地上,道:「伯伯要休息一會兒,晚上打架才有精神,你可別走遠呀!」

荷花點頭道:「知道啦,我就在旁邊替伯伯守望,如有人走近來,我就叫醒您。」

霍宇寰笑了笑,打個飽嗝,以肘枕頭,閉上了眼睛。

他連續賓士了十幾個時辰,早已疲憊不堪,這一躺下來,立刻便進入了黑甜鄉。

荷花見他熟睡,忽然輕輕站起身子,低叫道:「伯伯!伯伯!」

連叫幾聲,不聞回應,扭頭四下張望,荒林寂寂,也不見人影。

荷花緩緩舉步,走到霍宇寰身邊,又用手輕椎了兩下,叫道:「伯伯,;我肚子疼,想到樹林里解手,一會兒就回來,好不好?」

霍宇寰仍然好聲陣陣,毫無反應。

刀鞘被霍宇寰的身體壓住,只剩刀柄在外,如果抽刀過猛,很可能會將他驚動。

荷花的目光落在他腰際刀柄上,暗暗皺皺眉。

她沉吟了一下,伸出右手,偷偷握住刀柄,卻用左手推著霍宇寰道:「伯伯,你醒一醒,人家在跟您說話嘛」

她不敢推得太重,也不敢抽得太快,更不敢喚得太大聲,她只是利用這些動作和聲音作掩護,以便緩緩將「魚鱗寶刀」抽出鞘來。

刀身一寸一寸離鞘而出,耀眼寒光越來越盛……

誰知就在這時候,霍宇寰忽然被「搖」醒了,猛古丁挺身坐起,揉著眼睛問道:「什麼事…什麼事?」

荷花來不及還刀入鞘,連忙張臂將霍宇寰緊緊抱住,顫聲叫道:「伯伯!嚇死我啦,那邊有一個人……」

霍宇寰道:「在哪裡?」

荷花道:「就在樹林裡面,剛才我還看見他伸了一下頭。」

霍宇寰道:「可曾看見他的穿著與模樣?」

荷花吶吶道:「我……我也沒有看得很清醒,好像是個男人,大約三十多歲,個子很高很瘦,披著一件又厚又寬,好像毛毯一樣的東西……」

她既稱沒有看清楚,怎能在一瞥之際,分辨出對方的年紀?那人若真的披著大厚毯,她又如何能看出人家很瘦呢?

這些話,顯然充滿了矛盾。

但霍宇寰卻未似聽出話中漏洞,點點頭道:「照你看見的模樣打扮推測,那人可能是咱們的朋友,也就是從你家皇拿走『窩窩頭』的人,他也在追蹤那些壞人,跟咱們走的是同一條路。」

荷花道:「可是我看他不像……」

霍宇寰道:「黑夜中,你自然看不真切,我猜八成兒準是他。」

荷花道:「如果他是伯伯的朋友,為什麼不跟咱們見面呢?」

霍宇寰張口打了個呵欠,微笑道:「或許他還沒有認出咱們是誰,就被你的叫聲嚇跑了……」

又舉手拍拍荷花的肩頭,道:「不要害怕,放心去解手吧,伯伯還想再睡一會兒。」

他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寶刀何以會出鞘,更沒有向荷花查問過片語隻字。

然而,荷花卻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使她吃驚的,不是霍宇寰的還刀入鞘的舉動,而是那句「『放心去解手吧』的話。」

由這句話,證明霍宇寰剛才可能並未睡熟,荷花的一舉一動,根本就沒有瞞過他。

但是,他為什麼要裝著睡熟呢?如果他是存心窺伺自己的企圖,現在既然已經洞悉了一切,為什麼仍不揭穿呢?

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在故意裝糊塗呢?

荷花越想越怕,緊緊捏著一把冷汗,一時周,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她總算自己在心裡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無論霍宇寰這次是真睡或是假睡,她是再也不會去動那柄寶刀。

霍宇寰一覺酣睡醒來,天色早已黑盡。爬起拍拍身上草屑,笑道:「這一覺睡得真舒服,只怕睡了不少時間了吧?」

荷花道:「總有個把時辰。」

霍宇寰道:「養得精神足,等一會才好動手。先前林子里那人有沒有再露面?」

荷花道:「沒有。」

霍宇寰道:「看來他已經先進城去了,咱們也別耽誤,早些動身吧。」

說完,牽著荷花的手,灑步向城中走去。

進城之後,才知道這兒是「同仁縣」縣城,已經屬於青海地界。雖是偏僻小縣,但因西連群山,北有水道可通黃河,市面還算熱鬧,街上也有兩三家帶賣飲食的客棧。

霍宇寰尋了一家比較於凈的客棧,先要了兩間清靜客房,沐浴更衣后。再把店小二叫來,給了他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吩咐道:「替咱門準備幾樣酒菜,送到房裡來,這錠銀子存在柜上,走時再結帳。」

店小二接過銀子。滿臉堆笑道:「大爺要什麼菜,吩咐了,小的好交待廚房裡準備。」

霍宇寰道:「酒菜只揀好的送來就行,另外,我想跟你打聽一件事。」

店小二忙道:「大爺要打聽什麼事?」:

霍宇寰道:「今天傍晚時分,你可曾看見幾位騎馬的客人進城來?」

店小二道:「敢問是幾位什麼樣的客人?」

霍宇寰道:「大約四五人同行,都騎馬匹,其中一個手上受了傷,是由酉傾山下來的。」

那店小二想也沒想,便搖頭道:「現在是皮貨淡季,一個月里,難得有酉傾山的人下來,那幾位怕還沒有到,大爺何妨在這裡略等幾天、一定能夠等到。」

霍宇寰道:「或許他們不住這家客棧,你去替我打聽一下,看看另外幾家有沒有這樣的客人?」

店小二笑道:「不必再去打聽了,咱們這兒是城裡最大的一家,體面些的客人,決不會去別家投宿,尤其是騎馬的,去別的客棧,連牲口都沒地方安頓……」

霍宇寰道:「他們是外地來的,可能不知道這兒的情形,誤投了別家。」

那店小二把頭搖得質貨郎效似的,連聲道:「絕對不會。不瞞大爺說,城裡總共才三家客棧、都是一個店東,他們就算誤投了別處,那兒的夥計也會指點他們到這裡來,何況,四五騎同行,小的一定看得見,今天從早到晚,街上連兩匹馬都沒看到,更別說四五匹馬了。」

霍宇寰聽了這番話,不禁詫異起來,難道是自己估計錯誤,兇徒們竟繞城而過,連夜遠道了不成?

濃眉一皺,便道:「那麼,我再跟你打聽一個人,是書生打扮,獨自一人,也沒有騎馬,你可曾見到這樣一位客人?」

那店小二搔著頭皮想了一會,道:「這位客人也是傍晚才到的嗎?」

霍宇寰道:「不錯,也是由西傾山下來的。」

店小二搖頭道:「小的沒有看到這樣一位客人,不過,我可以替大爺到另外兩家客棧打聽一下,或許他投宿在別家了。」

霍宇寰又取了一錠碎銀、塞在他手中,低聲道:」這是一點小意思,麻煩也順便打聽打聽那位騎馬的客人,如有消息,情儘快回來告訴我,當另有重謝。」-那店小二忙不迭答應著去了,不多一會,酒菜陸續送到,居然菜香酒醉,頗為精緻。

霍宇寰替荷花盛了飯,獨自細酌慢飲,默默沉思。

荷花一面吃飯,一面問道:「伯伯,假如那些壞人果真沒有來,咱們要不要等下去呢?」

霍宇寰道:「不會的,他們一定已經來了。」

荷花道:「那店小二怎麼說沒有看見呀?」

霍宇寰道:「他們可能顧慮到並騎人城,目標太大,容易泄露行跡,或許在城外什麼隱蔽的地方落腳,或許先把坐騎藏在城外,再步行潛進城裡來,再不然,就是城外有他們的同黨接應……」

荷花道:「這麼說,咱們很難找到了?」

霍宇寰道:「不!咱們一定能找到!而且,非找到不可@ttttt,,正說到這裡,那名打聽消息的店小二回來了。

霍字寰急問道:「如何?」

那店小二搖搖頭,道:「小的每一家客棧都去問過了,根本沒有那幾位客人。」

霍宇寰問道:「連那步行的客人也沒有了?」

店小二道:「沒有。小的還到城門附近去打聽,今天一整天,誰也沒有看見大爺所說的那樣幾位客人進城。」

霍宇寰哺哺道:「這就奇怪了」

那店小二道:「依小的看。大爺那幾位朋友可能還沒有到,小的。已經託了城門口王麻子茶店的夥計,這幾天特別留意往來的客人,只要見到他們幾位,就來告訴大爺。」

霍宇寰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

那店小二正要告退,霍宇寰忽又間道:「你們這裡可有貨色齊全些的藥鋪?」

店小二道:「有。不知大爺是要請大夫診脈?還是自己出方配藥?」

霍宇寰道:「我想配些敷傷的葯。」

店小二道:「那容易。由小店出門往西,走不多遠,就有一家『慶徐堂』葯號,招牌最老,貨色也最齊全,大爺只要把藥方寫卞來,小的管你去配,還可以打八折。」

霍宇寰道:「不用了,飯後我自己去一趟。麻煩你再給我添一壺酒來吧。」

那店小二巴結地添來一壺酒,又說了好些奉承的話,方始告退離去。

霍宇寰獨自飲完了兩壺酒,站起身來,對荷花說道:「你在店裡休息,千萬不要隨意離開,伯伯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荷花仰首問道:」伯伯是不是要去打聽壞人的消息?」

霍宇寰道:「不錯。」

荷花道:「「我跟你一塊兒去,好不好?」

霍宇寰道:「你跟我去也幫不上忙,時間不早了,乖乖的睡覺吧。」

荷花撒嬌道:「可是,我一個人會害怕,睡不著。」

霍宇寰哄她道:「這兒是客棧,有什麼可怕的呢?來】伯伯替你鋪好被褥,等你睡著了,伯伯再出去。」

說著,果然親手替她脫去鞋襪,掖好被角,坐在床邊陪著她,等她入睡。

他印外貌雖然生得魁偉粗脫對孩子卻具有無比的耐心。

他雖然是個無家室的大男人,舉動卻比任何母親更溫柔,更親切。

他那巨靈般的手掌,輕輕地拍著荷花的身子,濃屆環繞的口裡,低低哼著不成調的催眠曲子,一遍,一遍,又一遍……

荷花終於安靜地睡熟了,小臉上浮漾著滿足的微笑。

她畢竟還是一個純真無邪的孩子至少,在這一剎那間,她是的。

霍宇寰輕輕地站起身來,吹熄了燈,然後輕輕帶上房門,輕輕退了出去。

小城之夜,說不上熱鬧繁華,但街上仍有行人,店肆也未歇業。

霍宇韓出了店棧,緩步向西行去,走不多久,便望見了「慶徐堂」的店招。

小二說得不錯,這家藥鋪規模算是不小了,一排三間鋪面,全是蜂窩似的葯櫥,單隻夥計,便有四五個之多,黑漆的櫃檯。泥金字的招牌,頗有些氣派。

霍宇寰才進門,立刻有夥計迎過來,陪笑道:」大爺,請裡邊坐。」

櫃檯內,放著一排高背木椅,靠屋角是一張大木桌,桌后坐著一個七十開外的藍衫老人,像掌柜,也像診病的大夫。

霍宇寰向他含笑點了點頭,說道:「生意很好吧?」

藍衫老人連忙欠身,道:「托福!托福!這位大爺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霍宇寰:「今天剛到貴寶地。」

藍衫老人「哦」了一聲,忙道:「原來是遠道貴客,快請坐。小順子,趕快替客人倒茶。」

一名店伙飛快送上一杯茶,霍宇寰也不推辭,接茶坐下,輕吸了兩口,游目打量著店裡陳設。

藍衫老人問道:「請教貴客高姓?是路過敝地嗎?」

霍宇寰道:「在下姓霍,專在山區做皮貨生意。敢問老人家是q藍衫老人微微一笑,道:「敝姓曹,是這兒的店東。」

霍宇寰心中微微一動,道:「老人家也是懸壺濟世的吧?」

曹姓老人笑道:「談不上『懸壺濟世』,老朽祖上三代業醫,幼受熏陶,粗通歧黃、略識得幾味藥性而已。」

霍宇寰道:「這麼說來,老人家是世居本地的了?」

曹姓老人道:「不錯,寒家自先祖算起,在這兒已經住了一百多年了。」

霍宇寰拱手道:「請教老人家台甫是」

曹姓老人道:「賤名朴,小字樂天。」

霍宇寰含笑道:「我跟老人家提一個人,不知老人家相識不相識?」

曹朴道:「誰?」

霍宇寰沉著聲道:「蘭州同仁堂的曹榕,曹老夫子。」.那曹朴臉上本來還帶著笑,聽了這話,神色一震,笑容立時收斂,不答反問道:「霍爺與他很熟嗎?」

霍宇寰道:「並無一面之識,在下只是久仰那曹老夫子是蘭州有名的儒醫,又想到他和老人家恰好同宗,故而順口問問。」

曹朴神色略為緩和,卻搖搖頭道:「對不起,老朽也不認識他。」

霍宇寰詫道:「老人家與他不僅同姓,名號也很們通,應該是本家才對。」

曹朴冷冷道:「天下同姓近號的人很多,未必便是本家。仍使是,老朽未曾見過那位儒醫,彼此也無從敘起。」

他似乎不願再談這個問題,話鋒一轉,道:「霍爺駕蒞敝號,敢問有什麼指教?」

霍宇寰雖然生疑,卻不便繼續追問,忙道:「在下想配幾味葯,只顧著閑話,險些把正事也忘了。」

曹朴道:「不知霍爺要配幾味什麼葯?」

霍宇寰道:「在下一個朋友,不慎受了點外傷,想配幾味敷治外傷的葯。」

曹朴道:「傷在何處?」

霍宇寰道:「在手掌部位,是被鐵器鉤傷的?」

曹朴又問道:「鐵器上有否淬過毒?」

霍宇表道:「這個……就不大清楚了,或許有麻藥之類的東西浸過也很可能!」

曹朴正色道:「霍爺,醫家用藥,可不能憑胡亂猜想,必須驗明傷處有沒有中毒,才好對症配藥,最好請令友親自到小號來一趟比較妥當。」

霍宇寰遲疑著道:「那就隨便配點生肌止血的葯吧,敝友因為失血過多,身體很虛弱,在客棧里躺著,只怕不能親來。」

曹朴站起身子,道:「他若不能來,老朽去客棧診治也可以。」

霍宇寰忙道:「不必了,一點皮肉小傷。怎好勞動老人家出診。」

曹朴肅然道:「手掌受傷失血,身體已經虛得不能行動,這還說是小傷?」

霍宇寰不擅說謊,心裡一著急,越發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曹朴又道:「霍爺,你究竟有什麼難言的隱衷?何不爽快直說出來,須知諱疾忌醫,最為不智,不僅誤人,也誤了自己。」

霍宇寰無奈,只得尷尬地笑了笑,道:「不瞞老人家說,那受傷的人既不是我的朋友,也不在客棧里…、——」

曹朴介面道:「那麼,他一定是你的仇人?如今你正是追趕他?你偽稱配藥,只是想打聽他的行蹤,對不對?」

霍宇寰愕然一怔,道:「原來老人家早已知道了?」

曹朴哈哈大笑,道:「做大夫的人,講究的就是『望、聞、問、切』,若連這點察顏觀色的能耐都沒有,如何替人治病呢?」

霍宇寰連忙拱手謝罪。道:「在下愚魯,以致自作聰明,貽笑大方,慚愧!慚愧!」

曹朴笑道:「其實,你身佩兵刃,卻自稱你是皮貨商人,老朽已經猜到你的來意了,只因見你面帶正氣,不像是詼詐之徒,才故意逼你說出實話,霍爺不失英雄本色,總算未使老朽失望。」

霍宇寰苦笑道:「既然老人家明察秋毫,在下就從實奉告吧,那受傷的人」

曹朴突然擺了擺手,低聲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請隨老朽來!」

掀起屋角門帘,裡面則是一間雅緻的小廳,壁上掛著名家字畫,繞室陳列著書櫥,布置雖還豪華,卻頗不俗氣。

霍宇寰沒念多少書,對書籍和字畫倒不十分注意,但他二進門,就被牆上懸挂著的一件顯眼的東西所引。心裡不禁暗暗一驚。

那是一柄形狀奇古的長劍,鞘柄上銹跡斑斑,彷彿剛從泥土中挖掘出來,毫無出奇之處,然而在行家眼中,一見就知道必是一柄上古神兵。

霍宇寰詫訝地問道:「老人家,你也精通武藝么?」

曹朴微微一笑,道:「我若說不會,那是欺人之談,若說精通,又不免過甚,老實告訴你吧,先祖當年,也是武林中人,這柄寶劍,乃是傳家之物。」

霍宇寰說道:「在下冒昧,不知能否賜借一觀嗎?」

曹朴道:「當然可以。」說罷,從牆下摘下寶劍,遞給了霍宇定。

劍入手,份量竟十分沉重;霍宇復緩緩拔劍出鞘,但見那劍身寒光隱隱,宛如明鏡,照耀得全室一片青光。

唯一美中不足的,鋒刃上有一個小小的缺口。

霍宇寰連贊了兩聲「好劍!」目光落在劍情上,突然發現柄上摟著「青虹」兩個字。

他身軀一震,臉上頓時變色,脫口道:「敢問老人家令祖,可是當年峨眉奇俠,『醫隱』曹昆曹老前輩?」

曹朴微詫道:「你知道這柄劍的來歷?」

霍宇寰道:「此劍名叫『青虹』」,乃後漢丞相曹孟德之物,當年曹某有寶劍兩口,一名『倚天』,一名『青虹』,當陽長報坡一戰。『青虹劍』被趙雲所奪。仗以殺出重圍,救出後主阿斗,趙雲死後,阿斗即將此劍賜與北地王劉湛,直至蜀國覆亡,劉湛盡節,便是用這柄劍先殺妻子,然後自刎,是以劍上留下了缺口……」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曹朴忍不住頷首笑道:「看來我也是騙不過你了,不錯,這就是那柄青虹寶劍,自晉代以後,此劍便落在峨眉,輾轉傳到先祖手中,原是曹家故物,終於仍舊物歸原主…霍爺對這些武林掌故,歷歷如數家珍,想必也是江湖名門弟子了?」

霍宇籌欠身道:「不敢,在下霍宇寰,只是綠林中一介草莽而已。」

曹朴道:「莫非就是名滿天下的『紙刀』霍大俠?」

霍宇韓道:「浪得虛名,何足掛齒1」

曹朴欣然道:「這才真是貴客蒞臨,難得!難得!老朽托天痴長几歲,稱你一聲老弟,你不介意吧?」

霍宇寰笑道:「老前輩太客氣了,只怕霍某高攀不上。」

曹朴道:「高攀也好,俯就也罷,說句老實話,在這莽莽江湖中,老朽對你老弟是傾慕已久,今天既然叫我們遇上了,閑話慢說,先得痛痛快快的喝上幾盅。」

此老顯然也是位借中人,不管人家願意不願意,立即吩咐備酒。

兩人對坐舉杯,連幹了幾杯,大有相見恨晚之概。

酒過三巡,霍宇寰才把追蹤兇徒的經過,從頭實說了一遍。

曹朴聽完,沉吟道:「依你的推斷,那廝若真的逃來同仁縣,必會求葯治療手傷,徐非他沒有在此地停留,徑自繞路而過了。」

霍宇韓說道:「我想是不會的,咱們由西傾山一路緊追下來,沿途沒有城鎮,那廝已經一天一夜未曾休息,既然逃到了這裡,焉有不喘息療傷的道理?」

曹朴道:「可是,城中藥鋪,只有慶徐堂貨色最全,他若想買到上等藥材,決不會去別家,由此可見他們並未進城。」

霍宇寰道:「請問老前輩,城外有沒有隱蔽藏身的地方?」

曹朴想了想,道:、「縣城附近一帶,地勢開闊,林木稀疏,別無可供藏匿之處,除非」

霍宇寰急道:「除非怎樣?」

曹朴搖了搖頭,說道:「有是有一處地方,足可以藏得下十來騎人馬。但那地方,本身已十分隱藏,除非有本地人替他們帶路,他們是絕找不到那兒去的。」

霍宇寰道:「那是什麼地方去?」

曹朴道:「是咱們曹家的祖墓所在。」

霍宇寰又問道:「在哪裡?」

曹朴道:「離南門外不遠,有一座小土山,曹家祖墓建在山腹內,裡面有石桌石椅,十分寬敞,不過外地人不知道,決不會找到那兒去。」

霍字寰道:「萬一他們逼迫一個本地人帶路,豈不就」

曹朴道:「本地人雖然知道,也不是隨便可以進去的,石室門戶有機關操縱,而機鈕的鑰匙,卻在我身上。」

霍宇寰道:「既是祖墓所在,為什麼要用機關門戶?難道讓人盜墓嗎?」

曹朴道:「這當然是原因之一,另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丁們曹家三代行醫,百年來,頗收集了些珍貴的藥材,全數都存放在祖墓石室之內,所以不得不謹慎些。」

霍宇寰道:「老前輩可否應允在下一個不情之請,咱們一同去那兒查看查看?」

曹朴道:「莫非你懷疑他們真會躲在曹家祖墓里?」

霍宇寰道:「不防一萬,只防萬一。即使猜錯了,能有機會瞻仰瞻仰貴府祖瑩聖地,也算不虛此行。」

曹朴笑道:「好吧2咱們一見如故,既然你想去看看,且等喝完這壇酒,我陪你去一趟。」

曹朴大笑道:「好一條豪爽漢子,不愧英雄本色。」

笑聲中,欣然起身。吩咐備馬出城。

兩人相偕來到店門迅收計們早已備好馬匹,另外還準備了燈籠、火種……等應用的東西。

曹朴不讓家人夥計們跟隨,自與霍宇差雙騎並轡,冒著夜色,直出南門。

曹家祖榮就在南門外五里坡,一出城門,便可以望見那座小山。

山雖然不大,但頂上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樹,枝葉茂密,覆蓋如傘,左右又有兩排蒼松遙遙合抱,由遠遠看去,宛如帝王車輦,的確風水絕佳。

曹朴用鞭梢遇指著笑道:「據說這座山不但風水好,而且是地脈之源,埋骨山中,三代必出將相。「可是,咱們曹家三代,卻全靠行醫糊口,可見風水之說,不過是江湖術上騙人的花樣罷了。」

霍宇寰道:「行醫濟世,功同良相。也不能說風水全無道理。」

曹朴大笑道;」照這麼說來,即使家中出了叫化子兒孫,也算是布衣王侯』,『伸手大將軍』啦……」

正談笑間,霍宇寰突然勒住坐騎,凝目道:「貴府祖壺內,平時可有人居住看守?」

曹朴道:「本來有一個孤寡老頭兒住在山下木屋裡,專司打掃雜事的,十天之前去世了,至今還沒有派人接替。」

霍宇寰肅容道:「這就不對了。……」

曹朴道:「怎麼不對什」

霍宇寰道:「我剛才看見山腳下,彷彿有火光閃了一閃。」

曹朴詫道:「真的嗎?我怎麼沒有看見?」

霍宇寰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瑩地內一定有人藏匿,咱們別再騎馬了,且步行過去瞧瞧!」

曹朴道:「也好!總共不過三四里路,步行很快便到了。」

兩人下馬,將馬匹藏在路旁草叢裡,只攜帶著火種和燈籠,邁開大步,向前奔去。

曹朴年逾七旬,步履卻十分矯健,長衫飄飄,緊隨在霍宇寰身側,絲毫未見落後。

漸漸接近山腳,突然在一片鬆軟泥土地上,發現了許多零亂的馬蹄印。

霍宇寰正色道:「看來真被咱們無意間猜中了,兇徒們果然藏在貴府瑩地內。」

曹朴搖看頭道:「這簡直不可思議,他們只是路過這兒,怎麼知道曹家瑩地可以藏身的呢?」

霍宇寰道:「對方都是窮凶極惡之輩,等一會遭遇時,難免會有一場激戰,老人家,你最好不要參與……」」

曹朴道:「不行,任他是三頭六臂,既然侵入曹家祖瑩,便是曹家的敵人,我怎能不管。」

說著,搶先向瑩地奔去。

霍宇寰攔他不住,只得拔刀出鞘,緊隨在後。

前行不久,便是瑩地入口,但見山腳下一列石階,約有數十級,石階兩旁豎著石人、石獸,盡頭是一座石門,左側有棟木屋,大約就是守墓老頭的住處。

可是,木屋內靜悄悄的,不見人影,沒有馬匹,瑩地四周一片寧靜,也毫無異狀。

曹朴詫道:「奇怪,人到哪裡去了?」

霍宇寰道:「別無去處,一定躲在石室里。」

曹朴道:「石門系由機關操縱,鑰匙在我這兒,外人不可能進去。」

霍宇寰縱目望了望,低問道:「瑩地共有幾道門戶?」

曹朴道:「只有一道。」

霍宇褒又問:「鑰匙共有幾把?」

曹朴道:「也只有一把。」

霍宇寰濃眉微皺,道:「請老人家查驗一下,身邊的鑰匙是真的嗎?」

曹朴從貼身處解下一柄精鋼打造的鑰匙,仔細查看了一遍,道:「鑰匙一點也不假,沒有這柄鑰匙,誰也進不卞石室。」

霍宇寰困惑地道:「這就怪了,剛才發現的火光和蹄印,分明表示兇徒藏匿在此地,難道他們競飛上天了不成?」

曹朴道:「附近十餘里內,除了這座石室,別無藏身之處,咱們不妨啟開石門,親自到裡面去看看,不就明白了嗎?」

霍宇寰想了想,道:「好吧,老人家請啟開石門,但須由我先進去。」

曹朴笑道:「這倒使得。」

兩人拾級而上,行到右門前,霍宇寰舉刀平胸,側立在門傍擬勢戒備,然後向曹朴點點頭,低聲道:「開門吧!」

曹朴將鑰匙插入門邊一個小扎中,輕輕向右轉動三匝,又向左面轉動了一區半。

只聽「啦」的一聲輕響,兩扇沉重的石門,突然悄沒聲息向後縮退開去。

門開處,一股濃重的藥草氣味,隨風飄送出來,門內卻沒有任何動靜。

霍宇寰氣凝丹田,運足國力向里張望,隱約看見裡面是一間方形石室,其他就看不十分真切了。

但室中空寂無聲,顯然並沒有人藏匿。

曹朴幌燃火摺子,點亮了一盞燈籠,遞給霍宇表道:「我說的不錯吧?裡面不會有人的。」

霍宇窘沒有回答,一手挑燈,一手提刀,緩步走了進去。

燈火照耀下,室中景物已清晰可辨,原來整個石室鑿成「丁」字形狀,外面一間,約有十餘丈見方,設著石桌石椅,裡面一條通道,大約三尺寬,通道兩側都是墓穴,有的已經封閉,有的還空著。

外間沿牆處,排列著數十隻檀木箱子,藥草氣味,就是由那些箱子里透出來的。

曹朴解釋道:「這些藥箱里,都是咱們曹家多年收集的珍貴藥材,也可以說是曹家的全部財產,所以……」

說到這裡,忽然「咦」了一聲,失驚道:「這箱子怎麼有人動過了?」

霍宇寰急道:「是哪一箱?」

曹朴大步走到左邊牆角,捧起一隻精巧的小木箱,急急揭開了箱蓋。

一看之下,臉色立變,原來箱中已空無一物。

霍宇寰接著又問:「這箱子里是什麼藥材?」

曹朴道:「是一瓶特製的『霜雪紫蓮膏』。」

霍宇寰道:「治什麼病用的?」

曹朴道:「去毒消腫,去腐生肌,最珍貴的外傷葯。」

霍宇寰驚道:「果然不出所料,那廝真到這兒來過了,咱們快」

話猶未畢,突聽「嗆」的一聲輕響。

霍宇寰急忙住口,一仰身閃電般向室門掠去。

他應變可算夠快了,怎奈仍然遲了半步,人剛到門口,「嚙」的一聲,兩扇石門已同時關閉。

霍宇寰來不及搶出門外,若非收勢得快,險些連人也挾門縫中,待他穩住身子,石門業已緊閉,燈籠也熄滅了。

墓穴內一片漆黑,兩人互相看不見對方的神情,只能聽見陣陣急促的呼吸聲,在黑暗中此起彼落。

這變化,顯然大出他們意料之外,以致迷們怔忡,都有茫然失措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霍宇寰才重新點燃燈籠,仔細檢查那座石門。

曹朴長長嘆了一口氣,道:「老弟,不必白費工夫了,鎖孔只有一個,必須從外面才能開啟。」

霍宇寰道:「當初府上營建這座祖瑩的時候,難道沒有想到會有人被反鎖在裡面?」

曹朴搖頭道:「石門鑰匙由族長保管,每有祭典或安葬,從外面啟開石門,便將鑰匙取出,待事完后,再由族長親自封門,決不會發生這種事,同時,也為了防止不肖之徒藏匿內瑩竊取財物,所以室內沒有另設鎖孔。」

霍宇寰道:「這是說,如果沒有鑰匙,就不能關閉石門了?」

曹朴道:「正是。」

霍宇寰道:「莫非老人家剛才啟開石門之後,竟將鑰匙遺留在鎖孔中了?」

曹朴道:「不!鑰匙還在我身上。」說著,從懷中取出來,果然是那柄精鋼打造的石門鑰匙。

霍宇寰詫道:「鑰匙既然在這裡,石門又怎麼會關閉的呢?」

曹朴搖搖頭,滿臉愧疚之色,沒有回答。

霍宇復又道:「老人家不是說過,只有這一柄鑰匙嗎?難道不止一柄?」

曹朴黯然一嘆道:「唉!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隱瞞了。石門鑰匙本有兩柄,但那另外一柄早在十餘年前已經毀去,誰也想不到毀的竟是鷹品……」

霍宇寰道:「為什麼要將鑰匙毀去?」

曹朴道:「說來話長,這也是曹家的一段家五,你若願意聽,就先把燈籠滅了,咱們坐下來慢慢談。」

霍宇寰也感到墓穴中一無通風設備,既然不能啟開石門,要燈無用,便依言吹滅了燈籠。

兩人在石椅上坐下來;曹朴又長嘆一聲,才繼續說道:「咱們曹家原來不是本地人,先祖曾在峨眉習藝,也算是武林世家,後來因為一件私人恩怨,遭受了很重的打擊,先祖從此對江湖生涯感覺厭倦,才攜眷遷來同仁縣隱居,並且遺誓後代子孫,只准在縣境之內行醫,不準再入江湖,甚至嚴禁曹家後人踏出同仁縣境,否則便是欺宗滅祖,生前不許姓曹,死後更不得入曹氏祖瑩……」

霍宇寰皺皺眉頭,本欲詢問原因,但想到這可能是家族中的隱衷秘密,話到口邊,又忍了回去。

曹朴接道:「祖先的訓示,做兒孫的自然必須遵從,事實上,咱們曹家後代,莫不格遵祖訓,從未離開過同仁縣一步,直到我這一代,卻出了個不肖兒孫。」

霍宇寰突然「哦「了一聲,彷彿已有所悟。

曹朴道:「我不說,相信你也想到那人是誰了。他就是當今蘭州城中鼎鼎大名的儒醫曹榕,又名曹樂山,也就是我的同胞兄長。」

霍宇寰點點頭,道:「難怪他特地把店名定為『同仁堂』,敢情是表示不忘根本……」

曹朴冷冷截口道:「不!他早已忘了根本,早已不配姓曹了,他掛著曹家的招牌,只是欲借先祖的名聲,造成自己『儒醫』的聲望而已。」

霍宇寰道:「老人家是指他不該違背祖先訓誡,擅自離開同仁縣?」

曹朴道:「這是原因之一,其實,他還沒有離開同仁縣以前,就已經干過許多不肖的事了。」

霍宇韓道:「什麼事?」

曹朴道:「他從小便講逆父母,對醫術歧黃之學毫無興趣,整天舞刀弄劍,頑劣不堪,成年之後,更變本加厲,專門結交地痞流氓,胡作非為,先想為了教訓他,竟被他從樓上推跌下來,傷著腦部,當場慘死……」

霍宇寰憤然說道:「簡直是大逆不孝,這還了得!」

曹朴道:「他闖下大禍,一走了之,先嚴亦因他氣惱成疾,沒過幾年,也撒手而逝,從此,也不知道他在何處流浪,竟有_將近三十年沒有回來過,直到我接掌了族長位置,家人都當他早已死在外鄉了,他卻突然又回到同仁縣,而且練成一身十分精練的武功……」

霍宇寰道:「他回來幹什麼?」

曹朴道:「那時候,他已年近六旬,我也五十齣頭了,雖說家規森嚴,畢竟數十年闊別,手足之情仍在,何況,彼此都老了,當年恨事,早已淡忘,他又口口聲聲悔恨自責,求我念在同胞情份,讓他落葉歸根,獲得一次向父母贖罪悔過的機會「我見他說得誠懇,一時心軟,便答應了他,因為他是兄長,又準備把族長之位也讓給他,後來族人群起反對,只得作罷,但仍然把祖螢石門鑰匙,分了一柄給他掌管,當時我想,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能改過向善,縱然不行醫,也可安穩樂享天年…誰知道一念之仁,竟險些鑄成大錯……」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語音忽然變得激憤起來,接著道:「他在家裡住了半年光景,終日閉門不出,只用一名十三四歲的小丫頭侍候,表面好像閉門思過,而每隔十天半月,小丫頭便變得枯瘦如柴,必須另換一人,後來,我漸漸起疑,盤問之下,才知道那不成器的東西,竟是在習練一種歹毒無恥的武功,而且,更發現他經常深夜潛入祖瑩,竊取珍貴藥材,作為練功的助葯。」

霍宇寰忍不住插口問道:「那是什麼歹毒武功呢?」

曹朴道:「我也說不出叫什麼名字,反正是用極骯髒的方法,吸取少女真陰,用藥調合元陽,藉以增強內力的邪道秘法。」

霍宇寰道:「那就該趕快設法阻止他。」

曹朴道:「可惜我發覺略遲,他的邪功已經將近完成了,我自付恐怕制不住他,所以,只好在沐浴用水之內,滲合了『百足草』……」

霍宇寰道:「何謂『百足草』?」

曹朴道:「那是一種含有劇毒的藥物,白色無味,很難查黨,中毒的人將會肌膚潰爛脫落,卻不致喪命這是我念在同胞之情,只想將他制服,廢去武功,並不准備取他性命。」

霍宇寰道:「為什麼要下毒在沐浴水裡呢?」

曹朴道:「因為他每次練功之前,一定要沐浴凈身,這樣比較容易得手,偏偏那一天他還沒有沐浴凈身,忽然想到要先洗頭髮……"霍宇寰失聲道:「啊」

曹朴道:「當丫模把毒汁淋在他的頭上時,滿頭膚髮,應水而爛,他厲吼了一聲,立即揮掌向丫鬢劈去,那丫模也橫了心,拼著性命不要,潑了他一身毒汁。」

「結果,丫摸慘死,他也被毒汁濺傷了頭部和前胸,敵不過我的青虹劍,帶傷奪路逃走,我仗劍緊追,在後門外將他追著。」

霍宇寰忙問道:「您怎麼處置他的?」

曹朴道:「當時,我決心大義滅親,殺他以正家法,但他卻跪地苦苦哀求,並且取出祖瑩鑰匙當面毀去,寧願終生改姓,永不再回同仁縣……,,霍宇寰脫口道:「於是,您又心軟了?」

曹朴沒有反駁這句話,只幽幽嘆了一口氣,道:「我見他傷處潰爛,其狀慘不忍睹,心裡難免有些遲疑,就在這時候,突然出現了四五名武功高強的男女,竟把他摻扶著逃出了縣境……此後,又是十餘年,他始終沒有再回來過。」

霍宇寰道:「他雖然沒有再回同仁縣,卻在蘭州城開設了一家『同仁堂』葯號,而且,一直仍用原名,並沒有改姓,老人家想必也知道?」

曹朴點點頭道:「這些,我當然知道,無奈先祖遺訓,不許子孫離開縣境,也只好由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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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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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曹家祖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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