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巨憝伏誅
侯乙這話過後,目光朝向桌座眾人攏過一匝,「阿哈」
笑了聲,又道: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魔神』戈青一套『玄天七嵌掌』,昔年睥睨江湖,震懾天下武林,此番龍爭虎鬥,跟巫沖這個龜孫王八交上手,這出『連台好戲』,可不能錯過……」
「玉枝金雀」孟玲道:
「醉伯伯,待咱孟玲去把石少俠找來……」
侯乙醉眼一瞪,吼了聲,道:
「丫頭,男人家解手的毛坑,豈是你這樣一個姑娘家可以闖進去的?」
孟玲臉一紅,一嘟嘴,把頭垂了下來。
眾人出來堂廳,走下石階,縱目朝這座寬敞的庭院看去……
星月光亮下,前面空地上,有兩個老者對峙而立!
左邊那個,鬢髮灰白,一襲沒有上扣的對襟大褂,攔腰束上一條中帶,褲腳束口,捲入襪筒……正是昔年天下武林,群起追殺的「魔神」戈青。
右邊那個正是「嘯天金鷲」巫沖……原來掩在臉上的中布已除掉,露出一張獰猙橫肉的臉膛。
「魔神」戈青,戟指巫沖,道:
「孽障,你慘無人道,屠害無辜孕婦,猶在作此痴人夢想……」
話到此,一個箭步上前,招走「玄天七嵌掌」中一式雲龍舒爪,掌帶勁風,呼的聲,直向「嘯天金鷲」巫沖攔腰打來。
巫沖見「魔神」戈青出手,掌勁渾厚,沉猛有力,知道是昔年威鎮武林的「玄天七嵌掌」,不敢稍有怠慢,一聲冷叱:
「來得好!」
塌身扭腰,這副魁偉的身軀,輕若一片薄紙,迎著掌風飄移而轉……
疾若電光石火,身形閃轉之下,已飄向戈青身後,右臂一揚,駢指如戟,直向「魔神」戈青腦後「玉枕穴」襲來。
「魔神」戈青霍地一轉腰,身移步換,一式「倒打金鐘」……
肩頭卸處,右臂向下一挫,暗藏「綿掌」真力,向巫沖小腹標下。
「魔神」戈青這一「綿掌」出來,乃是功提吸下「龍涎香霧」后的一股內家威猛真力,掌風到處,五尺之內元堅不摧……若是打實,非死即傷。
「嘯天金鷲」巫沖,顯然也是一位「行家」,識得個中利害……
不敢硬招架上,身形一塌,一挫,雙足一頓,「唰」的由對方頭頂,掠出八尺外地上。
行家交手,三招兩式,就可以摸出對方武功底細,份量如何……
「魔神」戈青這一照面交上手,已知道「嘯天金鷲」巫沖,果然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如若「游斗」,不能輕易取勝!
於是——
身子一挫,暗提內家真力,雙掌一合,使個「童子拜觀音」之式,遠遠向巫沖推出!
堂廳石階處,作壁上觀的「杯中神遊」候乙,一聲輕「哦」,向旁邊「游虹金錐」凌宇,道:
「凌莊主,這是『魔神』戈青昔年『玄天七嵌掌』中一手『大力混元千斤掌』……掌勁推吐,全憑內家一股真力……」
「不是猛龍不過江」……
「嘯天金鷲」巫沖,能在群英彙集的閩、贛兩地,接連做下令人髮指,駭人聽聞的屠殺孕婦暴行,顯然手裡也有他兩下子……
此刻,發現「魔神」戈青,遙遙一股掌勁推出,猛然一股寒氣襲來,混身毛髮俱豎,知道對方所使用的,乃是提自內家真力的掌勢……
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忙丹田提氣,大喝一聲,亦貫注內家真力,出手「寒光血影掌」遙遙回敬而出。
如此一來,雙方展開一幕別開生面的「打鬥」場面……
兩人相距約有一丈,遙遙對立,各憑內家真氣功力,互相遙擊。
「魔神」戈青遙遙推出,需要等過若干時間,再推出一掌。
這邊一嘯天金鷲」巫沖,也是一樣,內聚真力,向對方推出一掌。
兩人雖然遙隔相峙,但一招一式,你迎我拒,我攻你守,和近身照面交手差不多。
兩人全神灌注,目不斜瞬……又若兩隻負隅猛虎,生拚死斗,此近身交手,更要緊張數倍。
「明園山莊」庭院石階作壁上觀的眾人,雖俱是享譽武林的高手,卻少有見到此等場面。
「玉枝金雀」孟玲,雖然忝列當今武林一代前輩,「洛水芙蓉」尹屏的傳人,但自俠游江湖以來,還從未見到過如此場面的「打鬥」……
杏眼圓睜,直楞愣的朝向庭院中央,兩人「打鬥」的場面看來。
此刻,「杯中神遊」侯乙,原來那份玩世不恭的神態,已完全消失……
臉色凝得緊緊的,望著前面,但視線卻偏重在「魔神」戈青的身上!
眼前作壁上觀的所有人,只有「杯中神遊」侯乙,知道這個「謎底」……
與「嘯天金鷲」巫沖,以內家功力,生死相搏的「魔神」戈青,又是誰?
「嘯天金鷲」巫沖,凶睛怒突,鬚眉戟張……一掌遙發,吼聲如雷……形如山精夜叉。
兩人一來一往,交手二十餘回合,已漸漸可以分出強弱來。
「魔神」戈青接連向「嘯天金鷲」巫沖,遙空發出十餘掌,仍然態度雍容,神色自若。
至於「嘯天金鷲」巫沖,面如巽血,額上青筋,條條賁起……
豆粒大的汗珠,滾滾滴落,每發一掌,就得往後跌退一步……顯示氣促力弱的神態。
敢情這種生死相搏的場面,全繫於內家一股純萃真力,若是這股真力無法持續提練,無法擋住對方遞來的這股勁道,就即敗落對方之手。
壁上觀的「夢濤叟」卜凡,緩緩頷首,道:
「『魔神,戈道友一身內家修為,已抵爐火純青之境了!」
壁上觀「丹冠神鶴」馮翔,此刻心裡卻有兩種矛盾的想法……
固然希望「嘯天金騖」巫沖伏誅,替地方除害,還我朗朗乾坤。
卻也希望「魔神」戈青,喪命在巫沖之手,免得多此一舉,再邀「白玉龍」石鳴峰,赴閩中南平「南嶺門」總壇一行。
猛地里,「嘯天金鷲」巫沖一聲怒吼,身形一縱,凌空拔起三丈!
「魔神」戈青也跟著對襟大褂衣角一掠,如同紙鳶似的,凌虛向巫沖飛撲而至。
原來「嘯天金鷲」巫沖,由於內家修為及不上「魔神」戈青,已有了另外一個打算……
身子才一拔起,戈青銜尾撲來,他倏然右手向後一揚,一點寒星,直向「魔神」戈青面門打來。
「魔神」戈青,冷然一笑,道:
「區區破銅爛鐵,也想來老夫面前賣弄!」
左掌揮處,一股勁風掃去,已用百步打空真力,把一支純綱鏢打落地上。
「嘯天金騖」巫沖,身形飄落地上……
「嘿嘿嘿」一陣狂笑,道:
「賊魔頭,休得張狂,老夫身邊尚有法寶,足可以取你狗命……」
右手再揚,五點寒星,精光熠熠,砌成一朵梅花,飛馳而來。
「魔神」戈青,一身內家功力已抵超凡人聖之境,雙目能在暗中視物……
定睛一瞥看去,已看出「嘯大金騖」巫沖所使用的暗器,乃是一種「蛇頭白羽箭」。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兩眼一瞪,眼皮一翻,道:
「這是武林失傳已久的『蛇頭白羽箭』,居然會出現在這個龜孫王八身上?」
這種「蛇頭白羽箭」,比過去「南嶺門」掌門「雲海飄影」廖愷所創製的「燕尾金梭」,更霸道利害,歹毒可怖。
「蛇頭白羽箭」比普通鋼鏢諸類暗器稍粗,箭桿中心挖空,箭身中按裝彈簧,力量極大。
箭尖宛如蛇舌,下面鑲有兩枚純鋼毒針,一經打中人身,毒針便自動彈出來,就在人體的膚肉中,左右橫撞,刺沖。
即使練「鐵布衫,金鐘罩」諸類橫練功夫的人,挨上此種暗器,也要洞穿入內。
中著此「蛇頭白羽箭」,要從膚肉中拔出來,就得把傷口三寸方圓內,整塊膚肉挖下來……
由於箭頭針尖含有劇毒,是以中著「蛇頭白羽箭」,即使逃過一死,也得落個重傷殘廢。
此刻,「魔神」戈青卻估不到「嘯天金鷲」巫沖,居然使出這種歹毒霸道暗器來。
「魔神」戈青,仗著一身已抵爐火純青之境的內家功力,猛地身子一仰,一個「鯉跳龍門」之勢,向左斜斜掠出丈外……
五枚「蛇頭白羽箭」,由「魔神」戈青身邊掠過,墜向庭院牆沿。
「魔神」戈青一聲冷叱:
「孽障,豈容你歹毒暗器傷人?」
凌空提氣,身形一拔,一個「黃龍轉身」身子猶如脫弦之矢,勁風閃處,猛向巫沖扒來。
「嘯天金鷲」巫沖,身形著地,倏然一陣怪吼,箭筒響起「錚!錚!」兩聲……
兩套「蛇頭白羽箭」,接連而出。
十點寒星,宛若花雨蓬飛,直向「魔神」戈青這邊射來。
敢情「嘯天金鷲」巫沖,在贛閩兩地接連做下殺害孕婦的暴行,卻從未遇到像眼前「魔神」戈青,這等扎手的敵人。
此番照面交上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以接連兩筒「蛇頭白羽箭」打出,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巫沖用最迅捷的手法,接連兩套,齊齊奔向「魔神」戈青,上中下三路……
這一出手,任是左閃右避,也無法躲開兩套十枝的「蛇頭白羽箭」射來的範圍。
即使使用「鐵板橋」內家功力,或是「一鶴衝天」的輕功絕技,也無法逃過此劫。
「嘯天金鷲」巫沖「蛇頭白羽箭」出手,就在此電光石火之際……
「唰唰唰!」「唰唰!」突然飛來三抹流虹,兩顆銀彈!
「錚錚!鏘鏘!」正和「嘯天金鷲」巫沖,出手的第一套五枚「蛇頭白羽箭」迎個正著。
「明園山莊」莊主凌宇,武林中有此「游虹金錐」之稱,由於他練成一套迅若游虹的「鳳尾金錐」暗器……平時雖然很少使用,卻都攜帶在身。
另外兩顆「銀蓮子」,卻是出於「玉枝金雀」孟玲之手。
壁上觀的「游虹金錐」凌宇,和「玉枝金雀」孟玲,就在這石火電光之際,不約而同,暗器同時出手……
「游虹金錐」凌字,三枚「鳳尾金錐」先到,正巧把三枝「蛇頭白羽箭」打落。
「洛水芙蓉」尹屏傳人「玉枝金雀」孟玲,出手「銀蓮子」暗器,是用了「鴛鴦手」打法……
武家所指的「鴛鴦手」,含有「一石兩鳥」之意……即是其中一顆「銀蓮子」撞著一枚「蛇頭白羽箭」后,激起一股反震的力量,彈向另外一枝白羽箭,而兩枝「蛇頭白羽箭」雙雙落地。
孟玲另外那顆「銀蓮子」準頭微微一偏,襲向「嘯天金鷲」巫沖右肩。
這個十九歲的姑娘家,腕勁可真不小,巫沖挨上這顆「銀蓮子」,雖然並未襲中穴道,右邊半個身於,已激起一陣酸麻、疼痛。
就在「嘯天金鷲」巫沖,略一分神剎那,「魔神」戈青,一聲吟叱,雙手「玄天七嵌掌」,前後劈出……
左掌招走「推山填海」……「嘶!嘶!」掠風聲中,把銜尾而來的後面那五枝「蛇頭白羽箭」,震得粉碎,翩翩漫天飛舞!
右掌招走「海流環環」,一響「呀!」的厲呼聲中,一股威猛激厲的掌勁,電射而出……
「嘯大金鷲」巫沖,撞上「魔神」戈青掌勁,一付魁偉的身軀騰飛而起……
這響「喲……」聲慘呼,還在嘴裡打滾,已被一股厲逾刀刃的掌勁,破腹開膛,凌空血雨飛濺……
墜向地上的,已不像人的屍首,那是屠夫砧板上一塊塊的豬肉。
一聲蒼雄,激厲長嘯,「魔神」戈青身形,宛若一抹走空冷電,消失在夜空。
壁上觀的「杯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吼了聲道:
「人娘的,巫沖這個龜孫王八,撞在『魔神』戈青手中,該是他祖宗三代積德。」
「游虹金錐」凌宇,喟然道:
「巫沖這廝,不但慘害無辜,令人髮指,居然還身懷『蛇頭白羽箭』,這等歹毒暗器。」
侯乙緩緩一點頭,道:
「不錯,凌莊主,你和孟姑娘在『魔神』戈青身上,做了一樁功德善事……巫沖這些破銅爛鐵的『白羽箭』,雖然還不致於傷了『魔神』戈青,但就在這龜兒子稍一分神之際,『魔神』戈青就送他上路啦……」
朝孟玲眯眼一笑,又道:
「孟姑娘,你在『魔神』戈青身上,做了這樁功德善事,他見到你,還得向你道謝呢!」
孟玲見醉伯伯醉話連篇,一笑道:
「醉伯伯,咱孟玲還不認識『魔神』戈青……他向哪裡找咱孟玲道謝?」
「杯中神遊」侯乙愣了下,道:
「這……」
在「這」字下面,大聲向「游虹金錐」凌宇道:
「凌莊主,吩咐家人把庭院里一塊塊『臭豬肉』扔掉,打掃一下,咱們繼續再來吃喝……」
「游虹金錐」凌宇,向家人吩咐一番后,隨同眾人又進來大廳,圍桌坐下……
石鳴峰從通向裡間的一扇側門,進來大廳……孟玲一眼瞥見,「噯」了聲,道:
「石少俠,你怎麼啦,臉上白蒼蒼的……是不是不舒服?」
「杯中神遊」侯乙,朝石鳴峰直直的望了一眼,大聲接上道:
「石兄弟,你……你剛才去了毛坑,你說,你拉了幾次?」
石鳴峰淡然一笑,道:
「鬧肚子……又有點不舒服……」
坐下桌座邊原來的椅子。
「游虹金錐」凌宇,含笑道:
「石少俠,剛才您錯過了一場精彩好戲,沒有看到,可惜……」
似乎分享了這份光榮,又道:
「『魔神』戈前輩,真行,他這套『玄天七嵌掌』不是蓋的……那個人神共憤,千夫所指的『嘯天金鷲』巫沖,在戈前輩掌下塊肉分屍……」
「杯中神遊」侯乙,就像大閨女出嫁第一次回娘家似的,朝石鳴峰上上下下看個不息……
最後,看得滿意了……醉眼一眯,裂嘴一笑,道:
「石兄弟,你上毛坑這麼多時間,老哥哥真當你已跌進糞坑裡啦!」
石鳴峰目光投向「游虹金錐」凌宇這邊,道:
「凌莊主,戈前輩擊斃『嘯天金鷲』巫沖,如何不請他老人家留下,來這裡共飲一杯?」
「游虹金錐」凌宇笑道:
「凌某壓根兒就設想到這件事……」
收起臉上笑容,又道:
「戈前輩一身功力,真不含糊……他老人家跟巫沖此獠照面交上手,不作『游斗』,以渾厚內家功力遙空發掌,巫沖這廝雖然也來這一套,但究竟不是『魔神』戈前輩對手……」
微微一頓,又道:
「後來巫沖這廝,用了歹毒無比的『蛇頭白羽箭』暗器,凌某與孟姑娘,各出手暗器,把它擋了下來……」
凌字話未落,「七尾豹」華振介面道:
「石少俠,凌莊主沒有想到這件事,咱華振可想到這件事上……但以戈青前輩的輕功身法,就在這一眨眼間,像冷電似的消失在夜空,華某想要招呼他老人家,早已人影杳然不見了!」
「此刻,圍坐桌座的所有人,只有「丹冠神鶴」馮翔,臉色漠然,毫無一絲表情……在他心頭,已絞上一個牢牢的死結。
眾人異口同聲,讚佩「魔神」戈青身懷之學時,馮翔的臉,更添加了一層「陰沉」。
「丹冠神鶴」馮翔,想到一個話題上,問道:
「石少俠,您身懷之技,如與『魔神』戈青相較,是否在他之上?」
石鳴峰藍要回答時,「懷中神遊」侯乙,醉眼一瞪,大聲介面道:
「嗨,石兄弟,判官大掌法的話,你聽到沒有……你是不是『魔神』戈青的對手?」
石鳴峰淡淡一笑,道:
「石某從未與那位戈前輩照面交過手,雙方孰輕孰重,就不清楚了!」
「杯中神遊」侯乙,不等馮翔開腔,接著又道:
「據咱醉老兒想來……一點不會錯……『魔神』戈青這次在『雙江口』鎮郊『明園山莊」露臉,下一站,準是閩中南平了……」
閩中南平!
「丹冠神鶴」馮翔聽到這四個字,臉色驟變,介面問道:
「侯道友,您所指的閩中南平……『魔神,戈青下一站去處是『南嶺門』總壇?」
「杯中神遊」侯乙,哈哈一笑,道:
「咱醉老頭兒醉人醉話……『魔神』戈青若去閩中南平……判官大掌法,您說,戈青除了拜訪你們『南嶺門』當家的『雲海飄影』廖愷外,他還去哪裡?」
「丹冠神鶴」馮翔,臉肉微微一顫,似有所思。
侯乙向石鳴峰又道:
「石兄弟,你和『魔神』戈青,雖然並無夙怨新仇,倒不妨跟他照面一會,嘻嘻嘻,以武會友,稱稱這老頭兒有多重份量,有何不可?」
「杯中神遊」候乙,玩世不恭,醉話連篇。
但,聽進石鳴峰耳里,已知道這位侯前輩,用心良苦之處,點點頭道:
「是的,侯前輩,我等不妨赴閩中南平,待石某一會這位『魔神』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