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棄家避禍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霍天翔偕同李燕豪回到了大廳中,哈三爺追上來要說話。
霍天翔抬手攔住了哈三爺,望向二夫人:「秀貞,拍活如冰的穴道吧。」
二夫人微微一怔,但她沒問原因,伸手就拍活了三夫人的穴道。
霍天翔立即道:「如冰,我答應你,用那頂『九龍冠』,換回咱們的女兒。」
此言一出,眾人都怔住了。
三夫人喜極而泣,眾高手低低議論。
大夫人很快恢復了平靜,看了李燕豪一眼。二夫人要問,被大夫人以眼色止住。
哈三爺卻忍不住問李燕豪道:「小夥子,你是用的什麼法子……」
李燕豪微一笑道:「晚輩能有什麼法子,只不過是霍大俠想通了,女兒畢竟是自己的而已。」哈三爺不信,疑望霍天翔。
霍天翔卻道:「沒事了,大家散了吧。」眾高手躬身而退。
三夫人走近李燕豪,含淚凝目:「謝謝你。」
「晚輩不敢當,三夫人該謝謝霍大俠,主意要霍大俠自己拿的。」
三夫人望霍天翔,欲言又止。
霍天翔道:「如冰,不要說什麼了,歇息去吧。」
三夫人沒再說什麼,向大夫人、二夫人打了個招呼,出廳而去。
哈三爺也該走了,可是他沒走。
哈三爺沒走,李燕豪卻要走了,向著霍天翔夫妻三人微一躬身,道:「誤會冰釋,晚輩已然洗刷了自己的不白,該告辭了。」
霍天翔忙道:「怎麼,少俠……」
只聽大夫人道:「燕豪,能否給我個面子?」
李燕豪道:「您是說……」
「在霍家做兩天客。」
二夫人道:「還有我,也給我個面子?」
李燕豪由衷地道:「兩位夫人抬愛,晚輩……」
「別說那麼多,只告訴我行不行就夠了?」大夫人說。
二夫人道:「對,說吧。」
「燕豪不敢不識抬舉。」
大夫人,二夫人笑了。
二夫人道:「這張嘴啊。」
哈三爺道:「好極了,這樣咱們可以多親近親近了。」
「燕豪的榮寵,還請您多指教。」
「聽聽!」哈三爺道:「這張嘴真是……幹嗎呀?都是自己人了,大嫂、二嫂,我可要把人拉走了,」
大夫人還沒說話,二夫人已搶著說道:「不行,得先上我那兒坐坐去。」
哈三爺忙道:「那我搶第二。」
大大人道:「第二是我。」
霍天翔道:「三弟,我把第三讓給你。」
哈三爺皺了皺眉:「好吧!總比沾不上邊兒好。」
二夫人過來一把拉住了燕豪:「走,燕豪,跟我們姐兒倆上後頭去。」
李燕豪跟著大夫人,二夫人走了。
哈三爺搖搖頭:「這孩子是誰見誰喜歡。」
霍天翔沒吭氣兒。
口口口
李燕豪跟著大夫人、二夫人到了後院。
霍家的後院,深似海,美景如畫,能隨便進出的沒幾個。
望著眼前的亭、台、樓、閣,森森林木,李燕豪情不自禁道:「雖王侯之家,也不過如此了!」
二夫人道:「是捧是損?」
「晚輩是由衷的讚歎。」
大夫人道:「二妹,亭子里坐坐吧。」
「是,大姐。」二夫人拉著李燕豪行向八角小亭。
小亭朱欄碧瓦,緊挨著一池碧水。
進了小亭,落了座,大夫人凝目望李燕豪:「燕豪,有家沒有?」
李燕豪神情一黯:「沒有。」
大夫人、二夫人互望-眼。
二夫人道:「願意多說點兒么?」
李燕豪道:「晚輩家破於戰亂,雙親,家人罹難,唯獨晚輩倖免,被一好心人士救去收養……」
大夫人道:「戰亂,什麼地方?」
「灤城!」
「灤城?」
「是的。」
大夫人凝目道:「恐怕你想不到,我也是灤城人。」
李燕豪道:「呃!這晚輩倒是真沒想到。」
二夫人道:「大姐是灤城人,燕豪也是灤城人,又都姓李,說不定……」
大夫人道:「我正要問燕豪,燕豪,令尊……」
李燕豪道:「據晚輩的義父告訴晚輩,先爺諱玉堂,」
大夫人兩眼猛一睜,急道:「燕豪。你家是不是住東大街?你爹是個讀書人?」
李燕豪道:「是啊,大夫人……」
大夫人伸手抓住了李燕豪的手,美目涌淚,顫聲說道:「燕豪,孩子,我是你爹的親妹妹,你的姑姑。」
李燕豪一怔:「您……」
「我叫慧茹,難道你從沒聽你爹娘提過?」
李燕豪星目暴睜:「您,您就是小茹姑?」
大夫人淚流,卻笑著點頭:「對,對,小茹姑,我的小名是叫小茹,你爹娘都是這麼叫我的。」
「小茹姑!」
「孩子!」
李燕豪跪倒在大夫人跟前。大夫人緊擁住了李燕豪,她檀口直張,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害得二夫人一邊也陪著直流淚:「這真是太巧了……」
「真的,二妹。」大夫人終於說出話來:「這真是太巧了,不,是老天爺可憐我們李家,燕豪,孩子,灤城遭劫的時候我在江南,聽見了信兒趕回河間,讓你姑父陪著我快馬到了灤城,可憐家裡房子燒了,人也沒了,當時我就昏了過去,為這件不幸,我還卧病躺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原以為今生今世再也看不見李家的人了,誰知道老天爺,竟讓我碰見了你,孩子,你,李家的這條根,老天爺,謝謝你謝謝你……」
「大姐,這還不都是您一天到晚燒香拜佛來的。」
「是,是,一定是,從今天起,我要燒更多的香,磕更多的頭,孩子,孩子,燕豪……」
大夫人平常最為冷靜,哪怕是碰上天大的事,可是如今,她舌了,簡直有點語無倫次。
氣能吞河嶽的李燕豪,又何嘗不是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大夫人的襟前都濕了,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只聽大夫人道:「燕豪,我的孩子,收養你的是哪位好心人?快告訴小茹姑,小茹姑一定要好好謝他,重重謝他,小茹姑要給他磕頭。」
「小茹姑,他老人家就是袁大將軍。」
大夫人、二夫人都一怔,大夫人急道:「什麼!是袁大將軍收養了你?」
二夫人叫道:「怪小得,怪不得,怪不得燕豪有這種絕世身手怪不得天翔會聽燕豪的,燕豪,你是不是對他表明身份來歷了。」
燕豪點了點頭。
二夫人淚流滿面。卻帶笑叫道:「大喜,大喜.這是大姐的大喜,我去告訴他們一聲去,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話落,她轉身就要出亭。
李燕豪一把拉住了她:「二夫人……」
二夫人目光一凝:「你叫我什麼?燕豪,你叫我什麼?」
「二姑,什麼都可以提,只別提我是袁大將軍的傳人。」
「這有什麼關係,都是自己人,你不是已經對你姑父說了么?」
「那只是對姑父,霍家現在有外人在。」
「燕豪,你是說哈三爺?」
「是的,二姑。」
「他?他也是霍家的親戚啊。」
「可是他也是滿虜的鷹犬。」
二夫人道:「燕豪,你放心,哈三爺不會的。」
「二姑,這次妹妹劫持,四霸天索取『九龍冠』,他們要『九龍冠』何用,我懷疑這是滿虜暗中在後指使,要是我不幸言中,哈三爺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大夫人。二夫人同時怔住。
大夫人霍然轉望二夫人:「二妹……」
二夫人急點頭:「對,對,好燕豪,好燕豪,你可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說的句句是理,原來……好個哈三,我找他叫問去。」她一臉冷怒,轉身要走。
李燕豪再次攔住,道:「二姑,您不能。」
「我怎麼不能?難道我還怕……」
「您誰也不怕,燕豪誰也不怕,可是這事目前還不宜抖露,而且這也只是燕豪的推測,燕豪已經跟姑父商量好了,您何不跟個沒事人兒似的,不動聲色。」
大夫人道:「二妹,孩子的確行,咱們聽他的。」
二夫人點了頭:「好,燕豪,我聽你的,咱們只報喜,別的一字不提,行了吧。」
李燕豪鬆了手。二夫人帶著一陣香風走了。
大夫人可不讓李燕豪閑著,忙拉著李燕豪問長問短。
李燕豪從跟著袁大將軍學藝說起,一直說到袁大將軍的故世,他進入江湖,入關古北口,洪記老號,遇霍姑娘,退四霸天,朝明陵……到霍家為止。
他這裡剛把話說完,步履聲,笑聲傳了過來,霍天翔、二夫人,三夫人,哈三爺都到了。
大夫人拉著李燕豪重新見禮。
霍天翔哈哈笑道:「平白撿了這麼一個打燈籠都找不到的侄子,真不錯,真不錯!」
三夫人拉著李燕豪直親熱。哈三爺一旁直嚷著沾了光。
依霍天翔,他要大擺宴席,好好賀上一賀。
大夫人、李燕豪卻不表同意,大夫人的心意讓李燕豪說了出來,他說等表妹脫險回來以後再說。
三夫人感激大夫人,更愛李燕豪,臉上帶著笑,淚光卻直在一雙美目里閃動。
慶賀暫免,禮不可廢.霍天翔堅持,由三位夫人陪著李燕豪到了大廳前,把霍家所有的人都召到了大院子里,讓他們都見見這位不啻天上掉下來的侄少爺。
一聽李燕豪是侄少爺,霍家這些英豪不免又是一番歡笑與熱鬧,這份熱鬧一直持續到二更。
天太晚了,霍家表面上是恢復了平靜,可是還有那無法入睡的大夫人、二夫人跟李燕豪。
三夫人惦記愛女安危,也難以安枕,乾脆也在大夫人屋裡分享一份天倫歡愉。
可是沒一會兒,大夫人、二夫人就讓李燕豪去歇息了,只因為李燕豪背著三夫人給他們兩位遞了個眼色,這兩位都是冰雪聰明、玲瓏剔透的人,自然是馬上會意。
李燕豪的住處,被安排在後院一間精舍里,等到送他來的三位夫人一走,他馬上熄了燈,靜坐窗下。
三更剛過,李燕豪一雙星目中閃過兩道冷芒,他推開窗掠了出去。
點塵未驚地出了霍家院子,掠上一棵合圍大樹,他一眼就看見廿多丈外一條矯捷人影飛閃而逝。
他冷笑了一聲,飛身追了過去。
仍是那座破廟!四霸天仍是站在雪地上,寒風裡。
這座破廟裡的夜色,永遠比別處冷,比別處靜。
突然,一聲輕咳劃破了破廟裡的寂靜夜色,四霸天忙面向大殿,垂手肅立。
「你們來了很久了吧?」大殿里傳出的,仍是那低沉的活聲。
馬老大忙道:「回您,我們四個是來了一會兒了。」
「去過霍家了么?」
「回您,去過了。」
「誰去的?」
洪老四忙道:「回您,是我,我去的。」
「情形怎麼樣?」
「霍天翔既臭又硬,他居然不答應。」
「呃,他不要他女兒的命了?」
「恐怕這就是他的意思,在他眼裡,那頂冠比他女兒的命還重要。」
殿中人陰森森一哼:「好,咱們就要他女兒的命,然後把他女兒的人頭給他送去。」
「稟您,恐怕事情還會有變化。」
「呃,怎麼個變化法?」
「那個姓哈的怕弄僵了,出面打圓場,他說他會勸霍天翔點頭。」
「呃,他是這麼說的?」
「是的。」
「他有把握?」
「這個就不知道了,不過那丫頭在咱們手裡,霍天翔他是幾點兒也不夠瞧的!」
殿中人突然沉聲道:「你們可知道,那個丫頭的份量,在我眼裡,也不比那頂冠差得多。」
「這個我們知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馬老大接了口:「回您,萬一霍天翔還是不答應,恐怕咱們只有撕票。」
「撕票有什麼用?撕票就能讓那頂冠到我手裡?」
「這,這……」
「哼,霍天翔有沒有讓你們什麼時候去聽信兒?」
洪老四道:「回您,是我告訴他,兩個對時以後去聽消息。」
「嗯,以我看,霍天翔不會硬到真不要他這個寶貝女兒了……」
洪老四忙道:「我也這麼想。」
「最好你我都沒有看錯霍天翔,萬一到時候霍天翔答應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洪老四沒敢吭氣兒。
馬老大道:「還請您指示。」
「我正要告訴你們,小心霍天翔有詐。」
「有詐?」四霸天一怔齊聲問。
「霍天翔雖不擅詐,可是他身旁有些個不省油的燈,你們不能不防。」
馬老大忙道:「您是說……」
「霍天翔不會輕易答應,萬一他要是點了頭,就必定有詐,到時候我怕你們出不了霍家。」
洪老四道:「那好辦,咱們先讓他交出那頂冠……」
「好辦法。」
洪老四臉上剛浮得意喜色……
殿中人立又冷哼說道:「你笨,也把霍天翔當成傻子,他會在沒見他女兒之前,把那頂冠交在你手裡?」
堂堂四霸天之一洪老四,讓人罵笨,未免有點難看,讓人罵笨而沒敢吭氣兒,恐怕也是生平頭一次。
馬老大接了活:「那麼以您看,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明白,你們四霸天是怎麼混的?是怎麼雄霸遼東的,你們四個不是有些陰狠歹毒的玩藝兒么,為什麼不在那個丫頭身上設下埋伏。」
四霸天一怔,四張臉上都泛喜色,洪老四道:「對呀,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殿中人冷笑道:「你們要是什麼都想得起來,對付霍天翔也用不著費這麼大的勁兒了。」
馬老大諂媚地道:「還是您高明。」
「少廢話了,今晚上我到這兒來見你們,為的就是這件事,兩個對時以後,拿到了那頂冠,不必再到這兒來了,我自然會去找你們我走了,你們也回去吧。」
四霸天躬身:「是。」
大殿中寂然,不再有話聲傳出。
馬老大凝神聽了一陣,突然冷冷一笑道:「他教了咱們一招,倒觸動了我的靈機。」
洪老四道:「大哥,你是說……」
「他讓咱們防霍天翔一招,咱們也得防他一招。」
洪老四道:「嗯,對,萬一等他拿到了那頂九龍冠之後,他要了咱們哥兒四個……對,是該防他一招。」
武老三道:「大哥,以你看,咱們該……」
馬老大一擺手道:「別在這兒,這小子不好鬥,咱們得從長計議,慢慢商量,回去再說。」
這句話說完,四條人影騰空掠起,飛射而去。
四霸天出了破廟,劃破夜色,往東南疾馳,盞茶工夫之後,他四個進了一片密林中。
夜色濃,密林里更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四霸天似乎對林里的路徑很熟,疾快的一陣竄躍之後,他四個停在一間茅舍之前。
洪老四打亮了火摺子。馬老大開了鎖。
進茅舍剛點上燈,茅舍里竟多了一個人。是李燕豪,四霸天猛一驚,都為之一愕。
李燕豪卻笑了:「四位,久違了。」
馬老人首先定過了神:「你……」
「不錯,是我,古北口裡的朋友.」
「你可真是陰魂不散啊、」
武老三也定過了神,冰冷-哼,抖掌就劈。
「這回我不能再留情了。」李燕豪話落揚掌,砰然一聲,武老三跟蹌暴退,撞倒桌子倒在地上,沒再動一動。
馬老大三個臉色大變;要摸兵刃。
劍光一閃,血光崩現,三個中兩個喉斷血噴倒下了,只剩下了洪老四。
洪老四機伶暴顫,轉身要往左邊屋跑。李燕豪劍下一遞,劍鋒橫在洪老四面前。
洪老四硬生生收住奔勢:「朋友,咱們不算有要命的過節……」
「告訴我,霍姑娘在哪兒?」
「霍姑娘?」
李燕豪劍鋒一偏,洪老凹的眉毛光了。
洪老四心膽欲裂,往左邊屋一指:「在……在……」
李燕豪微偏腕,劍擱在洪老四肩上:「進去。」
洪老四忙進了左邊屋。
屋裡只一張破床.霍姑娘五花大綁,口塞棉花,就在那張床上,見著李燕豪,她美目猛睜。
李燕豪抬手揚劍,劍把子敲在洪老四的穴道上,洪老四趴下去了。
李燕豪一步跨到床前,劍一揮,繩子斷了。
霍姑娘一躍而起,抬手拔出口中的棉花,猛力扔在地上:「你,又是你?」
「不錯,又是我。」
「誰讓你來救我的?」
「我自己,我要是再不來,恐怕就要死在霍家人手裡了。」
「你也知道霍家人的厲害了?」
「領教了,不過,今天到這兒來救你的,卻不是霍家的人。」
霍姑娘柳眉一剔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姑娘自己去琢磨吧,何必多問?」
霍姑娘勃然色變:「別以為你救了我就了不得了,告訴你,我不領這個情,你要多少錢,霍家可以給你……。」
李燕豪聽得目中精芒閃動,強忍胸中怒火,道:「你太不知好歹了,霍家主人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女兒……」
「你,你說什麼?你敢罵我。」
「罵你這是便宜,你是沾了你是姑娘家的光,要不然我非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
霍姑娘花容失色,嬌靨煞白,厲聲道:「你敢!我倒要先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
她手隨話動,話剛說完,一雙玉手已向李燕豪面頰摑了過去。
李燕豪胸中火直往上冒,冷笑一聲道:「要不是看在霍家主人夫婦幾位的份上,我寧願看他們殺了你。」
側身躲過霍姑娘的玉手,一指點了出去。霍姑娘應指而倒,就倒在了洪老四身邊。
口口口
李燕豪一手挾著洪老四,一手挾著霍姑娘,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霍家後院,進了自己住的那間屋。
他把洪老四藏在了床底下,把霍姑娘用被子裹著,藏到了床後頭,然後,他招來了一名丫頭,囑丫頭速請大夫人、二夫人來此。
丫頭應聲而去,沒一會兒工夫,大夫人、二夫人急急忙忙的來了……
她兩位進門就問什麼事。
李燕豪只說了一句「沒什麼事」,然後又吩咐那丫頭去請霍天翔,三夫人。
丫頭一走,大夫人又問上了:「燕豪,怎麼回事兒?你究竟是幹什麼?這時候把大伙兒都叫來。」
李燕豪笑笑道:「姑姑,您先別急著問,等姑丈,三姑到了以後,您幾位就知道了。」
二夫人道:「你這孩子,跟我們還賣什麼關子呀。」
李燕豪道:「您兩位原諒,這個關子我必定得賣一賣。」
大夫人、二夫人不肯就此作罷,還問,李燕豪卻只是不肯說。
大夫人、二夫人這正發急,門外已來了霍天翔跟三夫人。
霍天翔進門一怔:「怎麼都在這兒?」
「可不是?」二夫人道:「他讓人把咱們都叫來了,問他到底有什麼事兒,他卻非等你跟三妹來了才肯說,都快把大姐跟我急瘋了。」
「呃!」三夫人望著李燕豪:「燕豪,我們都到了,你可以說了吧?」
李燕豪道:「您幾位都到齊了,是可以說了。」
二夫人催道:「那就快說吧。」
李燕豪道:「燕豪沒有想到會在這兒碰見姑丈,跟幾位姑姑,所以,也沒帶什麼禮物,來孝敬您幾位……」
「唉!」霍天翔道:「自己人提這個幹什麼。」
二夫人道:「燕豪,你把我們都叫到這兒來.為的就是這件事兒啊?」
「是的。」
大夫人道:「唉!你這孩子;也未免過於小題大作了。」
李燕豪道:「姑姑,燕豪不是那種人吧?」
大夫人道:「那你……」
李燕豪道:「我補送一份孝敬您幾位,略表我這個做晚輩的心意。」
霍天翔皺眉搖頭。
李燕豪道:「怎麼?姑丈,這份禮,您不要?」
霍天翔道:「你這是胡鬧,也未免見外,跟我們這幾個幹嘛還來這一套。」
李燕豪道:「禮多人不怪啊!官兒還不打送禮的呢,您說是不是?」
霍天翔眉頭皺深了三分:「你這孩子是怎麼了?」
「是呀!」二夫人道:「大姐.這孩子是怎麼回事,瘋瘋癲癲的。」
大夫人要說話,李燕豪攔住了大夫人,轉身到床后抱出了那個被窩捲兒,放在了床上。
霍天翔夫婦四人看怔了。
李燕豪伸手抖開了被窩捲兒,霍姑娘熟睡也似的躺在那兒。
霍天翔夫婦四人猛一怔,只見三夫人尖叫了一聲:「乖女兒,一下撲到了床上。」
大夫人、二夫人過來拉住了李燕豪,熱淚盈眶,顫聲說道:「你你,你,燕豪,你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在哪兒找到她的?」
李燕豪道:「兩位姑姑,表妹的穴道還沒解開呢。」
大夫人,二夫人鬆了李燕豪,李燕豪轉身要去為霍姑娘拍活穴道,三夫人轉身抓住了李燕豪的手,淚直流:「燕豪,我,我……」
她想說什麼,但卻激動得厲害,語不成聲。
霍天翔一臉肅穆,但卻難掩激動之情,他走了過來,道:「燕豪,我不再說什麼了。」
李燕豪道:「不,您還是要說點兒什麼,這禮物。您要還是不要?」
霍天翔還沒來得及說話,三夫人已然將頭連點地道:「要,要,我要,我要。」
李燕豪道:「還是三姑賞臉。」揚手一掌拍活了霍姑娘的穴道。
霍姑娘美目一睜,猛可的坐起,入目眼前情景,她猛-怔:「爹、娘、大娘、二娘……」
三夫人轉身就樓住了她,悲喜交集,淚珠兒成串兒:「女兒,娘的乖女兒,你可急死娘了,」
霍姑娘可沒像三夫人那麼激動,她一眼瞥見李燕豪在旁,嬌靨上登時泛起了慍意。
李燕豪趁勢道:「姑娘,霍家是給我錢呢?還是要拿我怎麼樣?現在是時候了。」
霍姑娘本就膽大任性,臉色一變道:「娘,您先讓我懲治懲治這個不知死活的狂徒。」
話落,她就要挪身下床,
霍天翔陡然沉喝道:「誰是不知死活的狂徒?你怎麼還這麼不知好歹!我看你才真有點兒不知死活呢,你那樣對人家,人家這樣對你,你還要怎麼樣,要不是燕豪把你救了回來,咱們霍家就完了,你知道不知道?」
霍天翔對愛女,從沒有這樣聲色俱厲過,霍姑娘被罵得一怔:「爹,他……」
霍天翔道:「他怎麼樣?」
三夫人忙介面道:「乖女兒,你知道他是誰,他是你的表哥,你大娘的親侄子?」
霍姑娘又復一怔:「表哥,他是我表哥.大娘的親侄子。」
「是誰都一樣。」
霍天翔道:「人家三番兩次救你,你到現在還……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好,還不快謝過你燕豪哥的兩次救命恩,他連咱們霍家都救了,你知不知道?」
李燕豪忙道:「姑丈,您這是幹什麼?」
「你不要說話,該怎麼樣是怎麼樣,從今兒個起,我要好好兒給她改一改。」
霍姑娘,霍地下了床,白著嬌靨冰冷道:「不,他氣我,他罵我,我不認他這個表哥……」
霍天翔怒喝道:「大膽,你……」
李燕豪忙攔:「姑丈,您別動氣行不行?」
他一邊跟霍天翔說話,一邊跟大夫人施眼色,希望她兩位出面打個圓場。
誰知道二夫人裝看不見,大夫人卻望著霍姑娘冷然說了一句:
「若男,只要你有理,我給你做主,你說,你表哥怎麼氣你,怎麼罵你了?」
霍姑娘若男似乎不知道什麼叫理由,居然理直氣壯地把李燕豪救了她之後的情形,一字不漏地說了一遍。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霍天翔把臉都氣白了,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她還有臉說……」
大夫人道:「天翔,這件事現在由我做主,你別插嘴。」
霍天翔猛一跺腳轉過身去,硬是二話沒說。
大夫人轉望姑娘霍若男,淡然道:「若男,你跟燕豪一個叫我大娘,一個叫我姑姑,我誰都不護,咱們講這個理,你是不是以為燕豪去救你救錯了?」
姑娘霍若男對大夫人究竟還有幾分敬畏,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不稀罕他救。」
「若男,你……」三夫人臉色也變了。
「三妹,你也別插嘴。」大夫人也制止了三夫人,望著姑娘霍若男道;「被劫持的是你,你當然有權不稀罕任何人救你,可是你表哥救的不是你,他救的是整個霍家,四霸天要拿你逼你爹交出秘藏的先皇遺物『九龍冠』,這件事牽涉到虜朝,也關係著霍家的生死存亡,你曉不曉得?」
姑娘霍若男道:「這,這,又沒人告訴我,我怎麼會知道?就算他是為救整個霍家,可是他也不該罵我。」
「他怎麼罵你來著?」
「我剛不跟您說了么?」
「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他說『霍家主人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
「他罵錯你了沒有?」
「大娘,您……」
「告訴我,他罵錯你了沒有?」
「不管我錯不錯,也輪不到他罵。」
「一樣,若男,他救了你,救了霍家,你又怎麼能對他那樣?」
「我不稀罕他救我,更沒讓他去救我……」
「若男……」
「您剛才說過,被劫持的是我,我有權不稀罕任何人救我。」
二夫人。三夫人、霍天翔,三個人臉色都白里泛青,唯有大夫人依然相當平靜:「若男,的確,霍家不該有你這種女兒,我不怪你,怪我們四個,只怪我們四個沒教好你,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對燕豪的成見這麼深,打開始到現在,他並沒有做錯什麼,既沒招你,也沒惹你……」
「他氣我、藐視我,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他為什麼要把你放在眼裡,你為什麼不把他放在眼裡,你姓霍,他姓李,姓霍的不比誰高貴,姓李的也不比誰低賤;你爹之所以受天下武林尊仰;是他拿俠義換來的,你懂么?」
「大娘,您、您怎麼老護著他,老說我的不是。」
「從頭到尾都是你的不是,我不能不說你的不是,你自己平心靜氣想一想,我是不是護著燕豪。」
「大娘,我覺得我沒什麼不對,」
霍天翔顫聲叫道:「慧茹……」
三夫人也顫聲叫道:「大姐,我不能再不說話了,您怎麼怪我都可以,我聽不下去了,也忍不下去了……」
霍地轉望霍若男:「若男,你紿我跪下。」
霍若男一怔:「娘……」
李燕豪忙道:「三姑……」
三夫人道:「燕豪,我不許你管。」
「不,三姑,您不能……」
二夫人沉聲道:「燕豪,聽你三姑的。」
李燕豪正色道:「姑丈,三位姑姑,我不能聽您幾位的,您幾位不能這麼做,要不然燕豪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霍天翔道:「燕豪,你自己看,我有這種女兒,不管行不行?」
「要管教表妹,那是您兒位的事,我無權干涉,世不敢過問,只是,我請您幾位暫時把這件事擱在一旁,先把正事辦了。」
「正事,還有什麼正事?」
李燕豪俯身從床下拉出了洪老四:「遼東四霸天,就剩這一個了,我不能不留一個活口。」
霍天翔夫婦都一怔。霍若男臉色倏變,抬腳踢向洪老四的太陽穴。
別說霍若男的靴尖上暗包著鋼,就是沒暗包著鋼,洪老四的頭、洪老四的「太陽穴」上也禁受不了這一下。
李燕豪應變極快,腳下忙一撥,洪老四的「太陽穴」躲開了,霍姑娘這一腳正踢在洪老四的左肩背上,「叭!」地一聲,肩骨碎,洪老四的一條左臂也完了,霍天翔怒喝道:「畜生,你……」
霍姑娘卻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望著李燕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成心跟我作對。」
三夫人厲聲道:「他是什麼意思?咱們要的就是活口,你知道不知道?」
「娘,我已經回來了,還要什麼活口?」
「四霸天背後有人指使,你明白了吧?」
霍姑娘為之一怔,一時沒說上話來。
李燕豪道:「他是個活口,可是他是不是知道指使他們的是誰,恐怕很難說。」
霍天翔道:「這話怎麼說,他怎麼會不知道?」
李燕豪道:「三更剛過,有人出了霍家,我暗中跟了去,發現那個人跟四霸天在城東一座破廟裡會面,他根本不讓四霸天見他的面,我也無法再挨近,因此也沒有看見那個人究竟是誰,我原想先制那個人,可是我又怕四霸天一旦陰謀敗露,未必會聽那個人的,
所以我只有放走了那個人,盯住了四霸天,事實上我並投有料錯,
四霸天私下商量,有意在取得九龍冠以後,跟那個人開價錢、談條件……」
霍天翔皺眉道:「真要是這樣的話,恐怕四霸天真不知道指使他們的是誰。」
二夫人冰冷道:「天翔,那個人是從霍家出去的,這還不夠么?」
李燕豪道:「不夠,二姑,要是沒有十分確切的證據,絕不能輕舉妄動,這就是我為什麼只請您幾位來的道理所在。」
大夫人道:「拍活他的穴道問問看吧,也許能問出些眉目來。」
李燕豪答應一聲,俯身拍活了洪老四的穴道。
洪老四一碰,左肩的傷疼得他悶哼了一聲,再一細看,那份驚蓋過了疼,他翻身就要起米。李燕豪一腳踩在他胸口之上,冰冷道:「洪老四,老實點兒……」
洪老四咬牙道:「小狗……」
「說話客氣點兒。」李燕豪腳下一用力,洪老四的話馬上斷了,臉也脹紅了。
李燕豪道:「洪老四,你要是個聰明人,就該知道此時此地不能逗強顯硬.在霍大俠伉儷面前老實點兒,說不定還可以少受點兒罪。」說完了話,他腳下也為之鬆了些。
洪老四猛喘一口氣,道:「小輩,少跟你洪四爺來這一套,既然落進了你手裡,要割要剮任你,你可千萬別讓你洪四爺活著,我三位哥哥俱毀在了你的手裡,要是讓洪四爺報起仇來,那可是夠你受的。」
李燕豪笑道:「沒想到遼東四霸天的洪四爺,真有一身寧折不曲的硬骨頭,好吧,這些咱們待會兒再說,現在霍大俠伉儷要問你話,你最好老老實實有一句說一句。」
洪老四道:「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霍天翔道:「劫持我的女兒,是你四霸天的主意?還是另有旁人指使?」
洪老四道:「好漢做事好漢當,事是我四霸天乾的,沒有旁人的份兒。」
霍天翔道:「是這樣么?」
洪老四道:「當然是這樣。」
李燕豪道:「洪老四你大概忘了,我是從什麼地方開始綴上你四兄弟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不懂?好,我讓你明白,早在你兄弟在那座廟裡見那個人的時候,我就在那座廟裡了。」
洪老四臉色為之一變,一時沒說話。
霍天翔道:「洪老四,那個人是誰?」
洪老四立即恢復了平靜,道:「他既然看見了,你何不問他,幹什麼問我?」
霍天翔道:「我要問你。」
洪老四道:「你問錯人了,我不知道。」
李燕豪道:「洪老四……」
「我說不知道。」
霍天翔兩道長眉往上一豎。
李燕豪抬手攔住了霍天翔,道:「洪老四,我這麼問,你也許會好說一點,那個人當初是怎麼找上你四霸天的?」
「哪個人?誰也沒找我們四霸天。」
「洪老四,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了,你四兄弟賣力賣命,別人在暗處坐享其成,你怎麼還傻得為人頂罪。」
「少跟你洪四爺來這一套……」
「洪老四,你別給臉不要,你自己琢磨琢磨,你這已碎的肩骨還能承受多大的勁力。」
洪老四臉色一變,道;「別拿這嚇唬我,姓洪的我死都不怕,別的還有什麼好怕的?」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真要一下子死了,是沒什麼好怕的,可是求死不得的滋味可不好受,有的人,是不怕死,可是他卻怕死不能死的滋味,你要不要嘗嘗?」
洪老四的臉色連變了兩變道:「小輩,用不著這樣,有什麼本事你施出來吧。」
李燕豪點一點頭道:「好,咱們試試看,我不在你已碎的肩骨上下手,我要讓你嘗嘗錯骨分筋的滋味。」他微彎腰,向著洪老四伸出了右掌。
洪老四也是成名多年的江湖人物,焉有不知道「錯骨分筋」手法,以及「錯骨分筋」的痛苦,他臉色大變,急道:「小輩,你敢,你……」
李燕豪的右掌已然觸著了洪老四的身子,道;「答我一句,你說是不說?」
洪老四臉色煞白,咬牙道:「好吧,我認栽了。」
李燕豪道:「答我問話,那個人當初是怎麼找上你四兄弟的?」
洪老四沉默了一下道;「三個月以前,在遼東,有天晚上,那個人找上了我們兄弟……」
霍天翔道:「那你怎麼會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洪老四道:「他蒙著面,只在眼部留了兩個洞,根本沒讓我們兄弟看見臉。」
「後來呢?」李燕豪間。
「他見面開門見山,讓我們兄弟綁霍家的閨女,以便逼他交出那頂『九龍冠』。」
李燕豪道:「你兄弟那麼好說話,馬上就答應了?」
「不答應又能怎麼樣,那傢伙的武功高絕詭異,我們兄弟在他手下根本走不完十招。」
李燕豪道:「原來如此,四霸天不見得是寧折不曲的人物啊。」
洪老四道:「誰說的,要不是他說……」倏然住口不言。
李燕豪道:「他說什麼?」
洪老四道;「這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圖利誰也不會起早,他說只要我兄弟能幫他拿到那頂『九龍冠』,整個遼東就是我們兄弟四個的了,我們兄弟當然干。」
李燕豪道:「這就不對了。」
「怎麼不對了?」
「你兄弟既稱遼東之霸,還有什麼遼東是不是你們四兄弟的問題?」
「你根本沒弄懂,我們兄弟這四霸天,只是在江湖上稱爺道號……」
「難道那個人說的不是江湖?」
「要是江湖,還用他給,他是指整個遼東,我們四兄弟就是遼東之王,連遼東總督都得對我們兄弟客客氣氣,你懂了沒有?」
霍天翔夫婦四人臉色為之一變。
李燕豪笑道:「洪老四,不是你拿我當三歲孩童,就是你們兄弟讓人家當三歲孩童,他有多大的權勢,能讓你兄弟四個成為遼東總督那等封疆大吏都對你兄弟四個客客氣氣。」
洪老四冷笑道;「你才多大,你懂什麼?我們兄弟四個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再說四霸天是何等樣人,豈是那麼好哄騙的,他當然有我們兄弟相信的憑據。」
「什麼憑據,難道他有傳國玉璽不成?」
「雖沒有傳國玉璽,可也跟那玩藝兒差不了多少,他有當今皇上秘密侍衛腰牌,而且是面金牌,足證他在秘密侍衛中身分也是一等一的。」
李燕豪「呃!」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嗯,那種人確有那麼大的權勢,休說是一個遼東總督,就是和碩親王,他們也投放在眼裡,只是,你們四兄弟始終沒問他姓什麼、叫什麼?」
洪老四道:「沒有,有那面金牌就夠了,何必多問。」
「怕你們四兄弟沒那個膽吧。」
洪老四臉為之一紅,道:「我們四兄弟有我們自己的打算,表面上不得不對他恭順點兒。」
李燕豪一點頭:「這倒是實活。」突然一指閉了洪老四的穴道。
霍天翔臉色發白。三夫人美目寒光閃動,扭頭就往外走。
李燕豪伸手一攔道:「三姑哪裡去?」
「燕豪,這還用問,我去……」
「三姑,洪老四並沒有說什麼。」
「難道他說的,再加上你說的,還不夠,有幾個身懷秘密侍衛金牌的,會從霍家出去。」
「三姑,能不能不動聲色?」
「不動聲色,為什麼?」
「為現在,也為將來。」
三夫人衛如冰微愕:「為現在,也為將來?」
李燕豪道:「是的,三姑,為現在,也為將來。」
三夫人轉眼望霍天翔。
霍天翔道:「如冰,聽燕豪的。」
三夫人倏又轉眼望大夫人、二夫人。大夫人、二夫人也道:「三妹,燕豪應該有他的道理。」
三夫人又詫異地望了李燕豪一眼,沒說話,也沒問什麼.立即退了回來。
霍天翔道:「燕豪,接下來你說該怎麼辦?」
李燕豪道:「想必您已經有了安排。」
霍天翔道:「你要不要聽聽?」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想必您是要把這個洪老四送官究辦?」
霍天翔悚然動容,目中寒芒暴閃,道:「你簡直是看透了我的心……」
大夫人也為之動容,無限深愛地凝望李燕豪。
二夫人,三夫人也明白了,二夫人忍不住道:「這孩子簡直絕頂聰明。」
霍天翔道:「燕豪,你認為怎麼樣?」
李燕豪道:「很好,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排了。」
霍天翔雙眉陡揚,喝道;「來人。」
剛才那名丫頭進來,襝衽為禮。
霍天翔道:「請哈三爺,這兒的事兒一個字不許提。」丫頭恭聲答應,退了出去。
三夫人香唇邊泛起了一絲冰冷的笑意。
李燕豪看見了,忙道:「三姑,萬請別動聲色。」
三夫人道:「我知道,你放心,這可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二夫人道:「他也未免太卑鄙了。」
霍天翔緩緩說道:「對這麼一家親戚,從今天起,我要多多慎重了。」
只聽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
二夫人道:「來了。」
步履聲由遠而近,到了門外,丫頭推開了門,哈三爺沒帶他的隨從護衛,一個人站在門外。
霍天翔道:「三弟請進。」
哈三爺此刻已看見了姑娘霍若男,以及躺在地上的洪老四了,一怔,急急走了進來,叫道:「大侄女兒,洪老四,這,這是怎麼回事……」
霍天翔道:「我請三弟來,就是為告訴這件事。」
哈三爺一步到了三夫人跟姑娘霍若男身邊,驚喜異常地道:「大侄女兒,你可回來了,可沒把一家人急壞,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回來的?」
姑娘霍若男沒說話。
三夫人臉上笑意雖然有點勉強,但畢竟還帶著笑,她道:「剛回來沒一下,是燕豪找到了四霸天躲藏的地兒,給救回來的。」
「燕豪?」哈三爺驚喜轉望李燕豪:「你真行,你怎麼知道他們躲在哪兒,是怎麼找到的,另外三個呢?」
李燕豪笑笑道:「您誇獎,說起來也是該他們倒霉,差不多一個時辰以前,我剛要睡,忽然聽見動靜,出去一看,恰好看見有條黑影出了院牆,我懷疑是四霸天派來偷窺動靜,於是就暗中跟了去,總算老天爺有眼,最後讓我跟到了城東一座破廟裡,見著了四霸天,同時也知道四霸天身後另有高人撐腰,等他們談完活分手的時候我為了救人,不得不舍了那個暗中綴上四霸天。一直跟到了他們藏人處,把人救下,殺了另三個,留下了洪老四一個活口,原想從他嘴裡問出些什麼,誰知他只知道指使他們的是個神秘蒙面人,別的什麼也不知道……」
哈三爺靜聽之餘,臉色為之連變,李燕豪話說到這兒,他突然叫道:「有這種事,我說他們怎麼這麼膽大,弄了半天是有人指使他們,燕豪,可別讓他騙了,他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恐怕是真的,錯骨分筋的滋味都讓他嘗過了,他要是知道,應該不會不說。」
「錯骨分筋,太便宜了,這種東西太不長眼,太不知死活,千刀萬剮都不算多。」
「人已救回來了,又問不出個所以然,縱然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又有什麼用?」
「話不是這麼說,他們動的是霍家的人,要不施以嚴懲,那霍家是太好說話了,以後誰都敢沖霍家人伸手,再說,若男是什麼樣的人?在家寵愛得跟什麼似的,如今讓她這樣羞辱,要是不施以嚴懲,胸中這口氣也難平。」
李燕豪猶豫了一下:「這個……」
霍天翔道;「三弟,我請你來,就是為這,我們夫妻心中再惱再恨,畢竟我們是百姓,上頭還有王法在,我們不敢專擅,所以打算把他交給你……」
哈三爺道:「大哥說這話就見外了,不錯,小弟我是身在官家,可是咱們是什麼關係?小弟我身在官家,還不跟大哥在官家一樣,只管把他處置了,我看這些地方官誰敢哼一聲。」
霍天翔道:「謝謝三弟的好意,公是公,私是私,於私,咱們是至親好友,於公,你是官,我是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一點是我必須遵守的。」
哈三爺道:「大哥……」
霍天翔道:「三弟,你知道我的脾氣,要能這麼做,我就不會把他交給你。」
大夫人道:「三弟,一家人的事,你就不必再客氣了。」
哈三爺猶豫了一下:「既然大嫂也這麼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雙目之中突現森冷光芒,轉望地上的洪老四道:「我要讓他嘗盡痛楚,受盡酷刑,直到他咽下最後一口氣.等他變了鬼,我相信他也絕不敢再干擄人的事了。」
霍地抬眼望門外丫頭;「去把我帶來的兩個人叫來。」
「是。」丫頭恭應一聲;快步行去。
哈三爺冷哼一聲又道:「我不相信他會不知道指使他們的人是誰,我也不相信問不出他的實話來。」
李燕豪道:「也許燕豪無能,希望您能問出他的實話來。」
哈三爺抬眼望李燕豪;「你無能?跟自己人還來這個!我們都束手無策,你卻能把人救了回來,你無能?別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不問出個結果來不甘心。」
李燕豪道:「您是真誤會了,燕豪不會,也不敢。」
大夫人突然道:「三弟,要能不問,我希望你還是別問什麼了。」
哈三爺微愕道:「怎麼,大嫂?」
大夫人道:「這是咱們關起門來自己人說話,天翔藏著那頂『九龍冠』,犯了大法。而那頂『九龍冠』又是官家不遺餘力,搜尋多年極想要的,我以為普通人誰也不要碰這扎手的東西,萬一你追問的結果,跟官家有什麼牽連,那不是讓你為難么?」
哈三爺呆了一呆道:「這我倒沒想到。」
三夫人道:「大姐說的對,三弟還是別追究了,免得到了時候讓三弟你進退不得、取捨兩難。」
哈三爺雙眉一揚,淡然笑道:「兩位嫂子說這話就見外了,不錯,小弟吃的是皇糧,-國法不外人情,小弟不能為了這口皇糧不顧親戚,小弟要問,一定要問,真問不出來便罷,要能問得出來,即使官家有牽連,小弟也要追究個水落石出,國有國法,官家人更不能知法犯法,他們用的這種手法,簡直就形同盜賊,要是官家人都這麼做,往後還怎麼管百姓?」
二夫人點頭道:「這倒也是。」
三夫人道:「三弟說的不錯,這種手法根本就是卑鄙的下九流手法,真要是牽扯到官家的人,主其事的這個人,簡直就該殺。」
哈三爺道:「小弟就是這個意思!」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哈三爺的兩個近身護衛到了門邊,一起躬下身去,恭謹叫了聲:「爺!」
哈三爺冷然擺手,道:「把這個人帶下去,給我看好了,我還要問他話。」
兩名護衛恭應一聲,進來把洪老四架了出去。
哈三爺目光略一環掃,道:「大哥,三位嫂嫂.小弟這就進行審問,您幾位等小弟的回話吧。」一欠身,出去了。
聽見步履聲走遠了,三夫人冷笑道:「他倒是挺鎮定,挺會做作的啊。」
霍天翔道:「咱們這位親戚,心智之深沉,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李燕豪突然道:「姑丈,哈三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身份,又有多大的權勢?」
霍天翔沉吟了一下,說道:「我這麼跟你說吧,大內的侍衛,概略的說,可以分為五等,身份最高的,是御前侍衛,其次是乾清門侍衛,再其次就是一等侍衛、二等侍衛、三等侍衛,至於什麼藍翎侍衛、親軍校,那就不必提了,一等侍衛從上三旗、宗室里擢用,正三品,武進士一甲一名授一等侍衛,二、三名只能授二等,一等侍衛是這麼來的,是正三品,乾清門侍衛、御前侍衛就可想而知了,而這些個侍衛,統歸領侍衛內大臣管,相當於漢時的虎賁中郎將,或者是期門僕射,但是哈三這一家人就不同了,這一家統率著皇上的一批秘密侍衛,哈三一家跟這批秘密侍衛沒有品階,也沒有官銜,而他們不受領侍衛內大臣節制,直接聽命於皇上,他們的任何行動都代表皇上,操著王公大臣,以及天下人的生殺予奪之權,他們手段之狠毒,權勢之大,行動之詭秘,簡直嚇人,恐怕還超過先朝時的錦衣侍衛以及東西兩廠——」
李燕豪道:「這麼說,他們定然有權調用地方兵馬?」
「是這樣。」
李燕豪皺了皺眉道:「姑丈,燕豪希望您及早提防。」
霍天翔道:「你是說……」
李燕豪道:「哈三去審問洪老四去了,要是他就是指使四霸天的那個人,他會用盡方法,逼問洪老四都對咱們說了些什麼,是不?」
「那是當然。」
「那麼,洪老四不知道他就是指使他們的那個人,一定會對咱們怎麼說,也對他怎麼說,是不?」
「是這樣。」
「那麼,哈三一旦聽洪老四說起什麼金牌侍衛,再加上咱們把洪老四交給了他,三位姑姑的話又帶著刺,以哈三深沉的心智,他只一琢磨,還會不知道咱們這些人已個個胸中雪亮,到了那時候,您想他會怎麼樣?」
霍天翔夫婦都為之一怔,霍天翔道:「這個……」
三夫人道:「他會怎麼樣,他該一頭碰死。」
李燕豪道:「三姑,哈三是那麼剛烈的人么?再說,他也不會那麼傻。」
二夫人瞿然道:「天翔,要防他惱羞成怒啊。」
李燕豪道:「二姑算是說對了,怕的是哈三這種人喜怒不形於色,跟霍家來陰的,姑丈,霍家天下第一,實力足抵半個武林,而卻不是眾多兵馬的敵手,再說,胳膊也別不過大腿,您要及早防備啊。」
大夫人臉色凝重地道:「天翔,燕豪說得是。」
霍天翔陡然揚起雙眉。
李燕豪及時一句:「姑丈,這不是逞意氣的事,您也不是好逞血氣之勇的人。」
霍天翔威態倏斂,道:「我不相信哈三敢對我怎麼樣。」
李燕豪道:「姑丈,您是說他怕霍家的聲威呢?還是顧念跟霍家這點親戚關係?」
霍天翔道:「應該是兩者部有。」
李燕豪搖頭道:「我的看法跟您不盡相同。」
霍天翔道:「呃!你怎麼看?」
李燕豪道:「從奪『九龍冠』這件事來說,他所以自己不出面,而假手遼東四霸天,他不是顧念跟霍家的這親戚關係,而是頗忌憚霍家聲威。姑丈,您不要以為哈三到霍家來.為的只是『九龍冠』一件事,他到霍家是有雙重任務的,除了奪『九龍冠』之外,他還要霍家整個兒的投到虜朝去,倘若使霍家能投到虜朝去,天下武林就等於被虜朝抓在了掌握之中,您想想看,這個影響有多麼大……」
霍天翔道:「燕豪……」
李燕豪道:「姑丈,我話還沒說完呢。」
霍天翔擺擺手道:「你說。」
「姑丈,奪『九龍冠』,未必是虜主的意思,但是拉霍家投過去,哈三必定是奉了他主子的密令,哈三奪『九龍冠』,想來個畫龍點睛,建兩件大功,但是畫虎類犬,弄巧成拙,『九龍冠』沒奪到手,拉攏霍家之謀也成了泡影,您比他怎麼跟他的主子復命,怎麼交差?姑丈,拉攏既不成,他們不會留霍家這麼一個眼中釘,背上巨芒的,那麼哈家跟霍家,您以為哈三他會顧哪一頭?」
霍天翔為之神情震動,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大夫人道:「天翔,燕豪說的是理。」
二夫人道:「這孩子看得真透澈,分析得真對。」
三夫人詫異地道:「這孩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二夫人看了看大夫人。
大夫人道:「三妹,我告訴你吧,燕豪是『虎符劍令』的衣缽傳人。」
「虎符劍令?」三夫人神情猛一震,尖叫了一聲,急急說道:「袁大將軍?」
大夫人微微點了點頭。
三夫人驚喜地拉住了李燕豪的手:「燕豪,孩子,原來你是……怪不得,怪不得……」
她看看霍天翔,又看看二夫人,忽微一怔:「看樣子,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啊。」
大家都沒說話。
三夫人目光一凝,望著大夫人道:「大姐,您可真是見外啊。」
大夫人道:「三妹,哈三在這兒,像你幾個時辰以前的脾氣,我敢告訴你么?」
三夫人赧然一笑,不好意思地拍了拍李燕豪的手:「可不,都是我自己找的,怪誰?燕豪,『虎符劍令』可是咱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人心所向,也是咱們希望的寄託,所有的忠義之士,對『虎符劍令』是無不敬慕,無不尊仰,沒想到你竟會是他的衣缽傳人,霍家哪來的這福份?這份榮寵啊?」
李燕豪道:「三姑,說他老人家怎麼樣,是一回事,只是您可別折煞燕豪。」
三夫人還待再說……
只聽霍天翔道:「燕豪,你看該怎麼辦?」
李燕豪道:「不管哈三怎麼樣,霍家該怎麼樣就怎麼做,是為主動;暫時不動聲色,看哈三怎麼辦,霍家再謀取對策,是為被動,以我看,我認為霍家目前不宜採取主動。」
霍天翔道:「道理安在?」
李燕豪道:「說句話您別在意,固然霍家天下第一,固然他們想極力爭取您,但真要比起來,霍家的實力還不足與他們抗衡,所以目前不宜跟他們正面衝突。」
霍天翔道:「你讓我被動,我來得及應變么?」
「在絲毫沒有準備的情形下,是一定來不及的,但是您現在心裡已經有了準備,應該能應付裕如。」
霍天翔揚了揚眉,道:「我霍天翔不甘心處處挨打。」
李燕豪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您不是不能作小忍的人,多少人都忍了,您又有什麼不能忍的。」
霍天翔一臉冷怒之色,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李燕豪道:「姑丈,大局為重,還是霍家為重?」
霍天翔閉口無言,默然不語。
只聽一個勁朗話聲遙遙傳了過來:「內院哪位當值,門衛帶班楊寶月有急事求見老主人。」
眾人微一怔。
霍天翔立即振聲道:「進來。」
「是!」楊寶月遠遠的恭應一聲,一陣急速衣袂飄風聲傳來,門口已多了個腰佩長劍的中年漢子,一看就知道是八龍中人。
楊寶月在門外躬身道:「稟老主人……」
霍天翔道:「進來說話。」
楊寶月恭應一聲,走了進來,一眼看見了霍若男,猛一怔:「姑娘……」
霍天翔道:「姑娘已經回來了,有什麼事?說你的吧。」
「是!」楊寶月立即躬身道:「稟老主人及三位夫人,哈三爺帶著他的人,還有一個據說是重犯的漢子走了……」
大伙兒為之一怔,李燕豪臉色微微一變。
霍天翔忙道:「哈三走了,什麼時候?」
「就是剛才,他要屬下稟報老主人一聲,他要把那名重犯送到直隸總督衙門去,來不及辭行……」
霍天翔抬手攔住了楊寶月的話,向著李燕豪望了過去。
李燕豪道:「姑丈,讓楊大哥回大門去吧。」
霍天翔當即向楊寶月擺了手:「你去吧,順便告訴總護院一聲,要他轉知弟兄們,姑娘已經回來了。」
「是!」楊寶月恭聲答應,退了出去,衣袂飄風聲由近而遠,往前面去。
霍天翔立即道:「燕豪……」
李燕豪道:「姑丈,現在應該是您採取對策的時候了。」
「你的意思是……」
「我認為是我不幸言中,他到直隸總督衙門調人手、調兵馬去了。」
霍天翔臉色變了一變,道:「會是這樣么?」
「您以為他會幹什麼去?」
二夫人道:「真是的,你以為他會幹什麼去,真把洪老四交給直隸總督處置,或者是問出了指使四霸天的人,那個人在直隸總督衙門?」
大夫人道:「天翔,我的看法跟燕豪一樣。」
霍天翔一咬牙道:「好個哈三,他居然真翻臉六親不認了。」
李燕豪道:「各為其主,您也不能怪他,他不這麼做,哈家就要倒霉,他只有舍霍家而謀自救了。」
「那麼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那就要看您了,您是霍家的主人。」
「我不能跟他正面衝突,既是這樣,我只有躲他,可是我不甘心這麼做。」
「那您就準備霍家上下,全部犧牲?」
「不,我也不願有任何犧牲。」
「那好辦,獻出那頂『九龍冠』,也許可以暫保一時。」
霍天翔變色道:「燕豪你……」
李燕豪道:「能走的幾條路,您都不願意,不就只有走這條路?么?」
大夫人道:「天翔……」
霍若男道:「你想想,這麼一大家子,這麼一大片基業,你叫我們怎麼躲。」
三夫人忙叱道:「小孩子懂什麼,少插嘴。」
霍若男道:「娘,在場的小孩子,可不只我一個啊。」
三夫人急怒道:「若男,你……」
霍若男斜瞟了李燕豪一眼,道:「本來就是嘛,不是誰的誰不心疼,這麼一大片基業創立容易?兩片嘴皮子一碰就不要了……」
霍天翔沉喝道:「住口!」
霍若男道:「住口就住口,反正你們誰愛走誰走,我是不走。」
霍天翔急怒交集,戟指霍若男:「丫頭,你……」
李燕豪道:「姑丈,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走與不走,都保不住您這片基業,走,卻可以保住這些人的性命……」
霍若男道;「你不要危言聳聽行不行,我就不信哈三叔會這麼做!別因為他的立場跟你敵對,就把他想得那麼壞,他到底是霍家的親戚,他要是有意毀霍家,大可以在奪『九龍冠』之初把兵馬凋來,把霍家圍上,幹嘛非等現在,他要是毀了霍家,怎麼跟衛家交待,難不成連衛家也毀了?」
李燕豪道:「三姑恕我直言一句,衛家的情形跟霍家不同,一旦利害衝突,衛家會跟哈家在一邊而把霍家犧牲掉。」
霍若男道:「胡說……」
大夫人冷然道:「燕豪不是胡說,他說的是理。」
霍若男道:「大娘,這不是閑事,您不能者護著他。」
三夫人驚喝道:「丫頭,你瘋了!」
大夫人道:「三妹,不要緊,讓她說,只要她說的是理,她什麼都能說。」
霍若男道:「大娘,我說的也是理,霍家這麼一大片基業,怎麼能說扔就扔……」
大夫人道:「國土都沒有了,還有什麼不能扔的,當初張子房都能破產不為家,霍家又有什麼不能的。」
霍若男道:「可是哈三叔不一定會像他想象的……」
大夫人道:「他指使四霸天劫持你,這還不夠?」
「大娘,怎麼見得是哈三叔指使四霸天,咱們還沒有證據,是不是?又怎麼見得洪老四所說的,不是另有其人?」
「我不能不承認你說的是理,可是哈三叔人在霍家,他最接近。」
「大娘,您說的也是理,可是不能因為哈三叔人在霍家,他最接近,就指他是指使四霸天的那個人,萬一要不是他,霍家這門親戚豈不是就此斷了,再說,咱們霍家一向不管這種事,當朝有意拉攏霍家,他是『虎符劍令』的傳人,顯然他也有意拉攏霍家,怎見得不是他有意讓咱們斷哈家這門親戚。」
二夫人勃然色變,她就要有所行動。
大夫人急喝道:「二妹,不許,她是霍家的人,當然有權為霍家的利害說話。」
二夫人霍地轉望霍天翔:「天翔,你怎麼說?」
霍天翔道:「你們暫時躲一躲,我留在這兒看看情形。」
二夫人道:「你……」
「我有我的道理。」
大夫人凝目道;「天翔,你考慮過了?你確實有你的道理?」
霍天翔毅然點頭:「是的,我考慮過了,我有我的道理。」
大夫人鄭重地道:「既是這樣,那我們就聽你的,暫時去躲一躲。」
霍若男道:「爹,大娘,不能,不能躲,咱們絕不能躲。」
霍天翔道:「為什麼不能躲?」
霍若男道:「爹,您考慮過沒有,躲,意味著什麼?躲的後果是什麼樣的?」
霍天翔要說話。
大夫人微抬皓腕一攔,望著霍若男道:「若男,你說給我聽聽,躲,意味著什麼,又有什麼樣的後果?」
姑娘霍若男道:「躲,對私人來說,意味著理虧,對官家來說,意味著犯法,從此以後,咱們霍家就成了被通緝的逃犯,只一躲,霍家從此後就完了,怎麼能輕易言躲?」
大夫人微一點頭道:「若男,我不能不承認你說的是理,可是這是值得的,就算霍家從此完了,也是值得的,而且,只要以先朝遺民自居,胸懷反清復明大志的忠義豪雄,必然會成為虜朝緝拿搜捕的對象。」
霍若男道:「大娘,您這麼說我不敢苟同,霍家家大業大,聲威震天下,這種基業並不是一朝一夕創立的,上幾代創業多麼艱難,咱們為什麼就這麼輕易放棄它!去做那無處容身、到處躲藏的通緝重犯。」
大夫人正色道:「若男,破產不為家,為的是大忠大孝,國土已失,個人的家又算得了什麼?只要能收復得失土,盡逐滿虜於關外,休說是犧牲霍家一個家,就是犧牲像霍家這樣的千百個家,也是值得的。」
霍若男道:「大娘,恕我斗膽,直說一句,人各有志,我認為霍家能有今天的成就不容易,大可以安安穩穩過自己的日子,沒有必要捲入這個漩渦中。」
三夫人忍無可忍,怒揚玉手,就要痛打愛女。
李燕豪眼明手快,急忙伸手攔住,道:「三姑——」
三夫人激怒道:「燕豪,不要攔我,都是我縱容壞了她,我今天非好好教訓教訓她不可。」
大夫人平靜地道:「三妹,遲了!這不能怪你一千人,咱們姐兒三個都有責任,她是霍家的一分子,她有權說話,由她去吧。」
「大姐,我,我——」三夫人顫聲一句,只說了幾聲我,便熱淚奪眶,低下頭去。
霍天翔臉色煞白,但卻還強忍著沒有發作,此刻說道:「想不到我霍天翔會有這麼一個女兒,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人可以勉強,心意難以改變,只好任由她了,不過我是一家之主,這個家做主的仍然是我,我還是這麼說,你們暫時躲一躲,我留在家裡看情形。」
霍若男急叫道:「爹——」
霍天翔冰冷道:「你固然是霍家的一分子,固然有權說話,可是聽不聽你的那還在我。」
「爹——」
「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最後限度,你最好不要再說什麼。」
霍若男嬌靨煞白,一點頭道:「好,我不說,可是我不走總可以。」
霍天翔勃然變色,厲喝道:「畜生,你——」
「爹,我不願意躲避,我不願意一輩子做逃犯,那種日子我過不了,您不能勉強我。」
霍天翔怒笑道:「好,好,好,好,真是我霍天翔的女兒,我霍天翔無德無能,愧對祖先,羞見後世,我全當沒你這個女兒。」跨步欺進,揚掌劈了過去。
眾人雖氣,可都沒想到霍天翔會下煞手,等到發現時,霍天翔已到了乃女跟前,霍天翔何等修為,何等身手!三位夫人哪來得及攔,大驚之餘,只有急喝;「天翔——」
只有李燕豪沒吭聲,但是他出了手,手臂一遞,硬架霍天翔挾千鈞之力劈下的一掌。
只聽砰地一震,李燕豪這一架架個正著,李燕豪倏覺右臂一陣奇疼,而霍天翔則右臂向上盪起,身軀晃動,向後退了一步。
霍天翔沉喝道:「燕豪——」
李燕豪道:「姑丈.您不能,絕不能。」
「怎麼不能,這種女兒我還要她下什麼?」
「姑丈,你——」
霍若男一言未發,突然快步走了出去。
眾人一怔,三夫人急喝:「若男,站住,若男——」
霍若男聽若無聞,疾快地跨門而出。
三夫人要迫出去。
二夫人伸手攔住:「三妹,讓她去吧。」
三夫人氣得發抖,突然低頭捂臉,痛哭失聲。
霍天翔臉上沒一點血色,頹然坐了下去,一句話沒說。
大夫人道:「真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這孩子怎麼會變成這樣,這孩子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也緩緩低下了頭……
李燕豪吸了一口氣,道:「姑丈,三位姑姑,我很歉疚,都怪我——」
二夫人道:「燕豪,你怎麼能這麼說——」
「真的,二姑,要不是我——」
霍天翔猛可里站了起來:「燕豪,你要是這麼說,你就是不認這門親戚,也不配稱『虎符劍令』的傳人,我並不偏袒任何人,我只問是非,只要是對的,我義無反顧,死而無憾,現在什麼都不要說了,你們去收拾收拾,馬上走。」
大夫人猛抬頭:「馬上走?」
霍天翔道:「你還不知道利害?早走一步早平安。」
大夫人站了起來,望向二夫人、三夫人。
二夫人道:「大姐,咱們上哪兒去?」
大夫人道:「這個——」
二夫人道:「要是沒有什麼別的好去處,不如到我娘家去暫住些時日。」
李燕豪道:「不,二姑,我不贊成。」
二夫人詫異道:「你不贊成,為什麼?」
李燕豪道:「二姑難道想不出道理來?」
二夫人美目一睜道:「你是怕連累我娘家?」
「事實如此,二姑,您幾位應該想得到,一是他們發現您幾位不在家裡,他們一定想得到是怎麼回事,他們既然想得到是怎麼回事,就應該想得到您幾位的可能去處,只要派出人去一處處的找,還怕找不到,一旦找到了您幾位,到那時候勢必會連累別人,這是無可避免的。」
大夫人點頭道:「這倒是,我也不贊成!」
二夫人道:「那麼咱們上哪兒去,還有什麼地方好去,別說霍家沒在別處置過產業,就算有,情形也是一清二楚,咱們還能上哪兒去?」
李燕豪道:「我有個去處,那地方不算隱密,可是他們絕想不到您幾位會上那兒去,就算想得到找到了那兒,也必然不會連累別人。」
霍天翔道:「呃,哪兒?」
李燕豪道:「明陵。」
霍天翔等一怔,齊聲道:「明陵?」
「不錯!」
二夫人忙道:「那兒不行!萬一讓他們找到明陵,有此遷動,對明陵有什麼瀆冒不敬的舉動,霍家的罪過豈不是大了。」
霍天翔點頭道:「真要那樣的話,霍家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李燕豪道:「您兩位太多慮了,他們要是敢動明陵,早就動了,何必等到如今,這是咱們可以看得見的,打從順治入關至今,他忙哪一個敢對明陵不敬,哪一個敢動明陵,他們不會那麼糊塗,甘冒觸天下人之怒,輕動明陵。」
大夫人點頭道:「這倒是,他們要動早動了,所以不敢動,就是因為怕觸怒天下人。」
二夫人道:「那麼大姐的意思是——」
大夫人道:「明陵可以去。」
二夫人道:「可是咱們這麼多人,明陵哪裡有地方讓咱們住——」
李燕豪道:「這個二姑不必擔心,明陵後山大得很,也有很多天然洞穴,就是幾百人也有地方住,聽說,老人家一直派得有守陵人,把那一帶照顧得很好,吃住都不成問題。」
二夫人道:「呃,『虎符劍令』一直派得有守陵人?」
「是的,老人家並不是怕虜朝瀆冒明陵,而是為定期祭掃。」
二夫人嘆道:「大將軍好一番忠義苦心。」
霍天翔道:「燕豪,這麼多人,吃住真不成問題?」
李燕豪道:「姑丈,我總不至於騙您幾位吧?」
霍天翔沉吟了一下,一點頭道:「好,就決定去明陵。」
李燕豪道:「姑丈,是只您一個人留在家裡,還是留下幾個人陪您?」
霍天翔緩緩說道:「有我那個好女兒陪著我就夠了。」
三夫人正在飲泣,猛抬頭:「天翔,你真任由她——」
霍天翔道:「那麼你說怎麼辦?是你能讓她走,還是我能讓她走?」
三夫人要說話。
霍天翔又道:「你要知道,讓她幹什麼都不是真正的難事,就拿讓她走來說,只我一聲令下,押也能把她押走,可是,能勉強她的人,勉強不了她的心,又有什麼用?讓她留下吧,她總是我的女兒,我這個做爹的,總還是會照顧她的。」
三夫人口唇啟動,欲言又止。
霍天翔道:「不用擔心,我留下來也只是為看看情形,情形不對,我也會走的,我會儘快趕到明陵,憑哈三,他也奈何不了我,他既奈何不了我,也就奈何不了若男,別耽誤了,你們快收拾去吧。」
大夫人道:「走吧,二妹,三妹。」
大夫人往外行去。二夫人、三夫人跟著出去。
等到三位夫人都走了,李燕豪道:「姑丈,您最好把所有的弟兄集合一下,說明一聲,但先不必讓他們知道,咱們要去的地方是明陵。」
霍天翔微一點頭道:「說得是,我這就去。」
他轉身要走。
李燕豪道:「慢著,姑丈!」
霍天翔回過了身,凝目望李燕豪,李燕豪道:「您告訴弟兄們,只給三位姑姑準備坐騎,另外再準備兩匹馱東西的牲口就夠了,不多準備車馬,其他的人一律步行。」
霍天翔微微點了點頭,道:「我省得。」轉身出門而去。
口口口
人多好辦事,不到半個時辰,霍家上下都已經收拾好了。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跨院里,三匹健騎,三匹馱東西的牲口也準備好了。
霍天翔提著一個黃綾包進了跨院,進來就把黃綾包雙手遞向李燕豪,道:「燕豪,我把這個交給你了。」
李燕豪沒接,道:「姑丈——」
大夫人一旁道:「你應該當仁不讓,接過來吧。」
李燕豪沒再說話,神情一肅,伸手接過。李燕豪接過黃綾包,霍天翔馬上擺了手:「走吧!」
丫頭們扶大夫人坐上雕鞍,二夫人、三夫人有一身好武功,又精於騎術,各自翻身上馬。
陸繼武向著霍天翔上前一步:「老主人——」
霍天翔擺手道:「走吧,還會有回來的一天的。」
陸繼武神色一肅,道:「尊命,屬下等拜別。」
話落,率四大護院、八龍、十二虎等抖身而起,帶著三位夫人的坐騎往外行去。
李燕豪道:「留幾位在後,把蹄痕腳印毀了。」向著霍天翔一躬身,轉身而去。
霍天翔沒動,也沒再說話,一直望著眾人都出了跨院門,他方始緩緩行過去,合上了門,臉上的神色難以言諭。
突然,他一整臉色轉過了身。姑娘霍若男進了跨院,嬌靨上冷冷的,沒有一絲表情。
霍天翔道:「你要是願意走,現在追上去,還來得及。」
霍若男道:「我已經說過,不走。」轉身要走。
霍天翔開口叫道:「若男。」
霍若男停步回身。
霍天翔口齒啟動了一下,擺手道:「沒事了,你去睡吧。」
霍若男轉身而去。
霍天翔的臉上,又浮現起那難以言諭的神色……
口口口
李燕豪帶領著一行人,平平安安的到達了明陵,他把眾人交給了洪桐,讓洪桐安置眾人的吃住,然後他辭別三位夫人又踏上了折回河間的路。
他要去看看霍天翔究竟等到了什麼情形。
從河間往明陵,避開「大興」及京城附近,還算快,共走了五天。
從明陵折回河間,李燕豪一個人,馬快,只費了三天工夫。
前後共是八天,只八天——
初更時分,李燕豪沒騎馬,施展輕功身法抵達了霍府。霍府靜悄悄的,也沒燈。
李燕豪翻牆進前院,直奔後院,後院里也沒燈。
這時候是初更,霍天翔父女不會睡。也不是平常日子,霍天翔父女斷不會輕易出去。
那麼,怎麼會沒燈,李燕豪極快地找遍了後院。
沒霍天翔父女的蹤影。人哪兒去了?
整個後院也沒見什麼可疑的痕迹,也就是說沒一點打鬥的跡象,那麼人哪兒去了?
李燕豪發現情形不對,若霍天翔帶著霍若男往明陵去了……可是李燕豪一路上並沒有碰見。
父女走的是別的路,有意避開鷹爪耳目?這倒是頗有可能。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扭頭就要往外走。
突然,他有所警覺,霍地轉回身,目中冷芒凝望十餘丈外屋角一處暗影中,冷然道:「哪位道上朋友在此?請現身一會。」
沒聽見有人答話,卻見一條瘦小黑影自那處暗影中破空騰起,矯捷異常地往後牆方向射去。
李燕豪雙眉陡揚:「朋友,為什麼走得這麼匆忙?」
隨話動,一個身軀平射而出,行空天馬般追下過去。
那條瘦小黑影輕功身法不錯,從牆距他騰起處有近十丈距離,他沒在屋檐借力便一掠而至,到后牆頭才借了一下力,腳尖微點牆頭琉璃瓦,騰身又起,脫弩之矢般往牆外茫茫夜色中射去。
李燕豪自是不容他逃出手去,半空中猛吸一口氣,雙臂猛擺,前射之勢更疾,流星划空般追了出去。
李燕豪腳點牆頭琉璃瓦,那瘦小黑影已離開霍家后牆近十丈。
李燕豪輕嘯一聲,身軀拔起,人在空中追了過去。
瘦小黑影輕功造詣相當不錯,奈何他碰上的是李燕豪。
一轉眼工夫,距離已拉近至五丈以內,李燕豪人在空中出聲示警:「朋友,你小心了。」
他一弓腰,頭下腳上斜射而下,右掌鋼鉤般五指探出,遙遙抓向瘦小黑影的右肩。
瘦小黑影也夠機警的,聽得銳嘯破空,就知人家已然接近,想要就這麼脫身已不可能。只見他身軀一矮,霍地旋身,揚雙掌朝空劈出。
李燕豪早防著他有這一手了,對方一揚雙掌,他也倏地變抓為拍,凝五成內力一掌拍出。
只聽砰然一聲,李燕豪飄身落地,瘦小黑影卻站立不住,一個倒栽跟頭翻了出去。
李燕豪如影附形,跨步欺到.單掌疾遞,一下便扣住了對方的右「肩井」。
「肩井」要穴被制,對方半身酸麻,失去抗拒之力,也難以動彈,李燕豪這時候也看清了對方。
一身破爛衣裳,腰裡扎恨布帶;一頭亂髮像雞窩,臉上的油泥很厚,顯得他那雙眼特別黑白分明,敢情是個要飯化子,看年紀,最多不過十六七。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原來是『窮家幫』的弟子。」
小叫化滿臉笑,笑得卻不自在:「這位差爺,小的只是往這兒路過,見那戶人家沒人,想進去找點吃用——」
好,敢情把李燕豪當成了官差,李燕豪鬆了五指。
小叫化真夠滑溜,身子滴溜一轉,要跑。李燕豪一跨步便攔在了他前頭。
小叫化又笑了,這回是冷笑:「鷹爪孫,這會兒你小爺不在你手裡了,你照顧著點兒自己吧。」
他腳一下動,人巳欺到,劈胸!掌拍向李燕豪心窩要害。
出手便是踏中宮,走洪門,小要飯的不是恨透了李燕豪,就是過於糊塗輕敵。
李燕豪閃身避過,小叫化應變極快,右掌一揚,變拍為指,一指疾點李燕豪左肋。
李燕豪再次旋身避過,左掌疾探,一把扣住小叫化腕脈。小叫化一怔,剎時臉上變色不動了。
李燕豪道:「窮家幫的朋友,你誤會了,我不是鷹爪,我是霍家的朋友!」
小叫化又復一怔:「怎麼說?你是霍家朋友?」
「不錯。」
「我怎麼知道你是霍家的朋友?」
「窮家幫既然還在江湖上活動,就該知道霍家三位夫人已率領霍家龍虎遷往他處,也應該知道我曾經跟他們走在一起。」
「朋友,你錯了,『窮家幫』已經不是當年的『窮家幫』了;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不知道。」
「呃,這是為什麼?」
「這是『窮家幫』的事,你不必過問。」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探懷取出「虎符劍令」,往小叫化眼前一送,道:「你可識得此物?」
小叫化陡然瞪大了眼,脫口叫道:「虎符劍令。」
李燕豪翻腕收起了「虎符劍令」。
小叫化臉色倏轉一片肅穆,道:「請問是——」
「李,李燕豪,『虎符劍令』的傳人。」
小叫化整了整他那身破衣裳,恭謹躬下身去:「南派『窮家幫』弟子祁奇見過李少俠。」
李燕豪抱拳答了一禮:「不敢當,李燕豪孤陋寡聞,還不知道『窮家幫』有南北派之分。」
「不,李少俠,『窮家幫』以前沒有南北派之分,有南北派之分,是三年前的事,這是『窮家幫』的秘密,也是『窮家幫』的家醜,所以一直未為外界知曉。」
李燕豪一聽這是「窮家幫」未為人知的秘密、家醜,自不便再行多問,他道:「『窮家幫』耳目遍布,消息靈通,這是幾百年來一直所為人稱道的,可否容我打聽一下,霍家主人——」
小叫化祁奇截口道:「霍家主人霍天翔霍大俠的事,祁奇略有知曉,但此地不是談話處所,可否請少俠移駕三裡外野樹林,再容祁奇奉告。」
李燕豪道:「自無不可,請。」
祁奇一抱拳道:「容祁奇帶路。」轉身飛掠而去。
李燕豪提一口氣,飛身跟去。
祁奇輕功身法不弱,李燕豪的一身修為更是高絕,三里距離在二人腳程之下,那是在頃刻之間,沒多大工夫,一片黑壓壓的樹林子已然在望。這片樹林子佔地不小,看上去半里內都是黑壓壓的一片。
祁奇、李燕豪剛近五十丈內,只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什麼人,站住!」
祁奇向李燕豪一打手勢,兩個人雙雙收勢停住。隨聽適才發話那人揚聲說道:「身無分文走天下。」
祁奇立即揚聲應道:「窮家弟子吃八方。」
那人道:「老三么?」
祁奇道:「是我,二師兄。」
「身後何人?」
「朋友!」
「過來吧!」
祁奇高聲答應一聲,向著李燕豪道:「祁奇帶路。」
向著黑壓壓的樹林撲了過去。
李燕豪飄身跟去。
兩個人甫近樹林邊緣,人影一閃,一個比祁奇略年長的清秀叫化落在兩人之前。
祁奇忙道:「二師兄,這位是『虎符劍令』的傳人李少俠。」
清秀叫化怔了一怔。
旋即急抱拳:「見過李少俠,寧明不知是李少俠駕臨,多有得罪。」
祁奇道:「少俠,這是我二師兄。」
李燕豪抱拳答禮:「好說,寧二兄。」
寧明道:「不敢當,李少俠是不是要見敝幫主?」
祁奇道:「是的,二師兄,幫主在么?」
寧明抬手道:「在,李少俠請。」
李燕豪欠身道:「謝謝!」
祁奇道:「少俠清跟我來,林中黑暗不好走,少俠請小心。」一抱拳,往林中行去。
李燕豪也向寧明一抱拳,跟祁奇走進樹林。
這片樹林子佔地極廣,又茂密,在白天恐怕都濃蔭護天,如今這般深夜,自是暗得伸手難見五指。
祁奇路熟,好在李燕豪內功深厚,竭盡目力能看出一丈遠近,他緊跟在祁奇之後,倒也沒什麼難走。
走了片刻之後,前面忽然射來一線微弱燈光,燈光雖只一線,雖然微弱,但此時此地不啻一盞明燈,祁奇腳下頓時加快了不少。
又走了片刻,燈光已近,李燕豪凝目望去,只見已至林中央,中央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搭著一座帳篷,那盞光明微弱的風燈,就掛在附近樹榦之上。
就在這時候,帳篷外圍的樹林內人影閃動,帳篷前一起射落一老二少三名叫化來。
老叫化鶉衣百結,腰間布帶上打著九個結,人長得高大黑壯,濃眉大眼,威態逼人。
兩個年輕叫化一個年紀比祁奇大,濃眉大眼,也見威儀,一個年紀跟祁奇差不多。
祁奇忙叫道:「師父……」
高大黑壯老叫化沉聲喝道:「還不給我站住。」
祁奇連忙停步。
高大黑壯老叫化一雙環目之中威稜閃射.沉聲說道:「你好大的膽子,誰叫你隨便帶外人到這兒來的。」
祁奇答道:「師父,李少俠不是外人,他是『虎符劍令』的傳人。」
「『虎符劍令』」高大黑壯老叫化微一怔,旋即冷笑說道:「他告訴你他是『虎符劍令』的傳人?」
祁奇道:「是的,而且——」
高大黑壯老叫化冷笑道:「鷹爪孫以及那幫欺師滅祖的叛徒,狡猾詭詐,無所不用其極,他告訴你他是『虎符劍令』的傳人,你就相信了?」
祁奇忙道:「師父,李少俠身懷『虎符劍今』——」
「拿來我看!」
祁奇轉望李燕豪,窘迫而尷尬:「少俠——」
李燕豪道:「此時此地,理應小心。」取出「虎符劍令」遞給了祁奇。
祁奇雙手接過「虎符劍令」邁步走過去,到了高大黑壯老叫化面前,雙手遞出。
高大黑壯老叫化伸手接過,藉著燈光一看,猛抬眼望向李燕豪,黑臉上一片驚異神色,旋即,他雙手捧起「虎符劍令」,肅然躬下身軀:「南派『窮家幫』弟子,恭迎李少俠。」
他身後兩名叫化也立即躬下身去。
李燕豪遙遙抱拳恭禮:「不敢當。」邁步走了過去。
李燕豪到了林中間空地上,高大黑壯老叫化道:「南派『窮家幫』弟子有眼無珠,冒犯俠駕,還望諒宥。」
「好說,老人家這是折晚輩。」
李燕豪伸手接過「虎符劍令」,帳篷里矮身鑽出一人,又是名老叫化,這名老叫化相貌清癯,鬚髮俱霜,但看年紀頂多不過五十齣頭,腰間布帶打十個結,自然流露著一種懾人威儀,只聽他道:「窮家幫有不得已的苦衷,還望少俠不要見怪。」
一聽見這老叫化的話聲,高大黑壯老叫化與祁奇等三名年輕叫化,立即轉過去恭謹躬下身軀。
李燕豪一看這情形,已知道這位老叫化是何許人,當即肅然道:「莫非『窮家幫』幫主『皓首神龍』蒲幫主當面?」
「不敢!」老叫化抱拳躬身:「蒲天義參見『虎符劍令』。」
李燕豪肅然答禮:「蒲幫主過謙了。」
「好說!」蒲天義一臉肅穆地道:「大將軍昔為重臣虎將,國之干城,今則以『虎符劍令』領導我忠義遺民抗拒滿虜,復我國土,凡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准不尊仰,誰不俯首聽命,『窮家幫』以忠義立幫,以先朝遺民自許,見『虎符劍令』如見大將軍,理應參拜。」
高大黑壯老叫化躬下身去:「南派『窮家幫』幫主座下總護法冷超率小徒等見過少俠。」
李燕豪一怔:「莫非是有『鐵面神丐』,『辣手判官』之稱的冷老人家?」
「不敢,正是冷超。」
李燕豪抱拳道;「晚輩久仰蒲幫主與冷老人家俠義過天,威名震武林,今日有幸瞻仰,實屬榮寵。」
蒲天義道;「少俠太抬舉了,這叫蒲天義等怎麼敢當。」
李燕豪道:「晚輩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兩位幸勿過謙。」
蒲天義沒再說什麼,沉默了一下道:「窮家幫初逢變故,蒲天義率眾來此又在秘密之中,所以住地極其簡陋,沒有辦法招待少俠,實在是大不敬——」
「好說!」李燕豪道:「彼此不是外人,幫主又何必這麼客氣,敢請與幫主席地而坐,請教-二。」
蒲天義道:「也只有簡慢少俠了,請教不敢當,少俠有什麼話只管問,蒲天義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用得著『窮家幫』的地方,也盡請吩咐,『窮家幫』願盡最大的力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晚輩先謝了。」李燕豪抱拳謝了一聲,與蒲天義、冷超三人席地而坐,祁奇等三人則垂手恭立一旁。
坐下之後,李燕豪從古北口說起,一直說到碰見祁奇,當然,這也就是向「窮家幫」打聽霍天翔父女的去向。
靜聽之餘,蒲天義相當平靜,冷超卻臉色連變,等到李燕豪把話說完,蒲天義連連點頭,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冷超道:「少俠,霍大俠讓那鷹爪弄了去了。」
李燕豪心神猛一震,急道:「怎麼說,霍大俠他——」
蒲天義嘆了一口氣,截口說道:「不錯,霍大俠是被他們弄走下,這事蒲天義等正好碰上,但是一方面因沒有弄清實際情況,另一方面也度量自己力量有限,是以沒有貿然出手攔截,還望少俠諒宥。」
李燕豪忍住胸中震驚,道:「看起來哈三是決心撕破臉了——」
「不,少俠!」蒲天義道:「看起來哈三跟霍大俠之間異常和諧,沒有一點勉強跡象,霍大俠也一直談笑自若,跟哈三一起坐上了一輛高篷馬車。」
「這麼說是霍大俠有意犧牲自己,這種犧牲未免太不值得了。」
冷超冷哼了一聲道:「要依我,當時就拼了那幫鷹爪孫。」
蒲天義唇邊掠過一絲抽搐:「要不是萬不得已,我何嘗會袖手旁觀,任霍大俠落在他們手中。」
冷超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突然猛揮一拳狠聲道:「都是那幫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該死的叛徒,要不然窮家幫不至於會落到這種地步。」
李燕豪雖然心急霍天翔安危,但此刻他也極想知道一下「窮家幫」到底遭了什麼重大變故,竟使得實力冠宇內的「窮家幫」連個人都不敢救,萬方尊仰的「窮家幫」堂堂一幫之主的「皓首神龍」蒲天義住在這種地方,行動那麼畏縮神秘,他遲疑了一下道:「幫主,晚輩是否方便問一聲,貴幫到底遭到了什麼變故?」此言一出,蒲天義老臉上倏地浮起一片陰霾,他道:「這是『窮家幫』的家醜,也是『窮家幫』的最大隱秘;按說『窮家幫』是絕不會讓外人知道的,少俠雖不是我『窮家幫』中人,但卻是領導先朝遺民、忠義豪雄的『虎符劍令』的傳人,『窮家幫』既以忠義立幫,以先朝遺民自許,少俠就算不得外人——」
他重整臉色,頓了頓話鋒,接著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少俠應當知道,三年前,『窮家幫』曾經有一度突然自武林中退隱,銷聲匿跡,不問任何江湖中事。」
「這個晚輩知道,當時江湖上也看不到任何一個『窮家幫』弟子,武林各門派、江湖上的同道,無不稱異,所以今天晚上晚輩碰見了貴幫祁奇兄弟,才大感意外,倍覺詫異。」
蒲天義點點頭嘆道:「難怪少俠大感意外,倍覺詫異,配稱『窮家幫』弟子的人,猶不忘祖師爺傳下來的規法、服飾的『窮家幫』弟子,至今仍不公開露面.而且白天絕不活動。」
「這跟貴幫三年前自武林中退隱有關?」
蒲天義微微點頭;「是的,三年前,『窮家幫』里發生了前所未有的重大變故,這個變故不但使『窮家幫』分為南北兩派,而且使得『窮家幫』的立幫精神喪失殆盡,蒲天文羞憤之餘,撞石自絕,但卻命大未死,在病榻之上整整躺了一年半。」
「呃!什麼變故對貴幫有這麼大的影響?」
蒲天義老臉上閃過了一絲抽搐:「一句活,少俠,蒲天義的好徒弟欺師滅祖,背叛丫『窮家幫』,而且不知道他用什麼手段,居然帶走了『窮家幫』的精英,十分之九的幫中弟子,包括八名護法.內五、外五堂的十名堂主,總堂的二十名巡察,以及各地分堂的堂主、分堂護法、數不清的分堂弟子。」
李燕豪著實地大大吃了-驚,神情震動之餘,道:「恕晚輩直言,這麼說,他是篡幫了?」
「真要是單純的篡幫,倒還情有可原,只要有人篡幫,那表示蒲天義無德服眾,既是蒲天義無德服眾,自該退位讓賢。」
「那麼是——」
「少俠,令人痛心的是,那畜生他棄宗忘祖,喪心病狂,帶著整個『窮家幫』的精英,投向滿虜去了。」
李燕豪心神猛地一震,脫口道:「有這種事?」
冷超一旁一臉悲憤地介面道:「怎麼沒有。那叛徒把所有帶的人聚集在一隅,自稱『窮家幫』,所以不敢在天下活動,是對幫主還有些顧忌,他哪配稱『窮家幫』,連北派之稱都不配,所以暫時稱他為北派,只為分個漢賊正偽,以免武林同道混淆不清,其實也沒什麼好混淆不清的,那叛徒連祖師爺的規法都改了,竟使弟子人人著華服衣飾,倒行逆施,令人髮指。」
李燕豪道:「冷前輩說,他把『窮家幫』的弟子聚集一隅,人人改著華眼衣飾?」
「不錯!」
「不過晚輩怎沒聽人說起.也沒碰見過?」
「少俠到過京城沒有?路過『宛平』、『大興』沒有?」
「這倒沒有。」
「那就難怪少俠既沒聽說過,也沒碰見過了,如今,他們的實力以及活動範圍只在京城以及宛平,大興兩縣之內,少俠沒到過這三個地方,自然碰不到,他們已人人改著華服衣飾.只他們不說,誰又知道他們會是『窮家幫』的弟子。」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原來如此,要不是幫主跟冷前輩親自告訴晚輩,晚輩真不敢相信『窮家幫』里出了這種變故。」
蒲天義道:「少俠,這是『窮家幫』的家醜啊。」
李燕豪目光一凝道:「幫主,『窮家幫』的忠貞,就剩下眼前這些位了?」
蒲天義點頭道:「冷總護法,以及他人稱『窮家幫』『十俊』的十名弟子,連蒲天義在內,共是十二個人。」
「那麼幫主率領冷總護法,以及冷總護法的十位高足進入河北,深隱河間,是為——」
「少俠以為蒲天義幹什麼來的?」
李燕豪一點頭道:「晚輩明白了,幫主是要清理門戶,嚴懲不肖。」
「正是,否則蒲天義羞見『窮家幫』祖師爺及歷代幫主,也無顏對天下武林。」
冷超道:「少俠,以『窮家幫』的組織、耳目,幫中輩出的高手,若是為滿虜所用,成為他們對付異己的工具,那後果豈堪想象,簡直太以怕人,幫王與冷超忝為『窮家幫』一分子。蒙祖師爺的恩典,怎敢使『窮家幫』成為千古罪人,自墮於萬劫不復。」
李燕豪道:「這個晚輩知道,基於大義,也為了『窮家幫』的往昔與將來,幫手與冷前輩的確不能退縮,必須清理門戶,嚴懲不肖,以對貴幫的歷代幫主,以及天下武林有所交待,只是……」
冷超道:「只是什麼?」
李燕豪道:「貴幫中那個叛徒,既能掌握了貴幫的精英,使得人人臣服,個個效命,必有他過人之處,以那麼一個人領導著貴幫的精英,再加上有滿虜在後撐腰,雙方實力太以懸殊.幫主與冷前輩是不是能……」
冷超道:「冷超明白了,少俠是擔心我們這些人,不是那叛徒的敵手?」
李燕豪道:「恕晚輩直言,如果以雙方的實力來看,幫上與冷前輩顯然足以卵擊石,假如再有什麼無謂的犧牲,那不但是不智,而且也太以不值。」
蒲天義道:「多謝少俠指點,蒲天義不是不知道敵我雙方的實力,也不是沒有估計利害,但是自古邪不勝正,蒲天義的人手甚少,但卻是正義之師.自蒲天義以降,也人人有一股浩然正氣,那叛徒雖掌握了敝幫精英,憑的必是兩字蠱惑,再不就是狠毒峻厲的控制,這種領導,定難持久,一旦面對蒲天義,他們必然會恍然醒悟,離開那叛徒,轉向蒲天義,到那時何愁叛徒不滅.蒲天義又何懼滿虜的兵馬與鷹犬。」
看起來這位「皓首神龍」,對他清理門戶、懲治不肖、恢復「窮家幫」,有不可移的信心。
李燕豪不由為之動容,肅然道:「幫主不只有一腔浩然正氣,抑且有鋼鐵般意志與萬丈豪情.晚輩好生敬佩。」
蒲天義道:「說什麼鋼鐵意志、萬丈豪情,蒲天義又怎麼敢當少俠這兩字敬佩,這是蒲天義份內之事,也是蒲天義的天職,蒲天義蒙祖師爺恩典,接掌『窮家幫』,又怎麼敢讓幾百年來用以立幫傳幫的兩字忠義,毀於一旦。」
李燕豪道:「晚輩不敢再說什麼,只是清理門戶,懲治不肖,並不一定非兩軍對壘,展開場場大搏殺不可。還有許多別的途徑與方法,可以打擊他們、消滅他們。」
蒲天義道:「多謝少俠指點,只要是可行的途徑、有用的方法,蒲天義樣樣都不放棄,不滅叛徒,誓不罷休!」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以晚輩看,幫主與冷前輩是在逐漸接近宛平與大興。」
「是的。」
「以目前幫主與冷前輩的行動來看,幫主也並不打算指名叫陣。」
冷超道:「確是如此.那叛徒是不敢出面見幫主的。」
李燕豪道:「只怕未必。」
冷超一怔道:「只怕未必?」
李燕豪道:「他已掌握了貴幫的精英,又有滿虜在後撐腰,他不會把幫宅放在眼裡的。」
蒲天義道:「少俠的意思,是讓蒲天義指名叫陣,擒賊擒王,一舉制住那叛徒?」
李燕豪搖頭道:「不,幫主,那太冒險,也太不智,倘若幫主巳在他們之中埋伏好得力人手,是可以這麼做,屆時必能裡應外合,一舉擒獲叛徒,但是現在幫主並沒有預先在他們之中埋伏好得力人手,而且也不能完全依靠那些『窮家幫』弟子恍然醒悟,轉向幫主——」
蒲天義道:「少俠,怎麼不能依靠?」
李燕豪道:「幫主,他能帶走貴幫的精英,必然有道理在,這個道理不能忽視,而且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倘若一旦雙方對壘,根本沒有人醒悟,或者有人醒悟,卻不敢採取行動,試問到那時幫主怎麼辦?」
蒲天義呆了一呆道;「這個……」
冷超點頭道:「冷超不敢不承認少俠說的是理,此事關係重大,若無十分把握,是斷斷不能貿然行動,雙方實力太以懸殊,咱們不能有絲毫之錯。」
蒲天義目光一凝,道:「那麼,以少俠的高見——」
李燕豪道:「幫主,真要說起來,這件事並不能稱之為『窮家幫』的家務事,晚輩現掌『虎符劍令』,也自是不能袖手旁觀,不聞不問,直言之處,還望幫主諒宥。」
蒲天義抱拳道:「少俠這話見外,也是折蒲天義,『虎符劍令』當面,水裡火里照樣走出一趟,但有吩咐,無不從命。」
李燕豪抱拳答了一禮道:「既是這樣,晚輩就直言了,幫豐現今既然化明為暗,秘密行動,今後仍請幫主暫作小忍,秘密行動,一方面查明對方掌握貴幫精英的道理所在,一方面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給以打擊;這樣,『窮家幫』弟兄有恍然醒悟者也敢於秘密地歸向幫主,而且一俟道理查明,幫主即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採取對策,到那個時候,自然他們會如土崩瓦解、支離破散。」
冷超為之動容,震聲道:「幫主,高策。」
蒲天義雙眉軒動道:「不愧『虎符劍令』傳人,胸中自有戰略,蒲天義自嘆不如,敢不遵命。」
李燕豪站了起來,蒲天義、冷超忙跟著站起,冷超道:「少俠……」
李燕豪道:「晚輩接掌『虎符劍令』,本該追隨幫主左右,征討叛逆,但是晚輩心急霍大俠安危.又不能不趕往施救,只有先諸位一步北上了。」
蒲天義道:「這個蒲天義省得,霍大俠安危事大,不敢多留少俠,少俠抵京之後,倘發現需用人手,請隨時徵召,蒲天義等自當兼程趕往,聽候差遣。」
「多謝幫主,霍大俠安危事大,『窮家幫』此事關係也不小,咱們還是分頭並進吧,相信過兩天在京城一帶必有碰面的時候,說不定這件事之間有關聯,能合為一談,臨別之前,晚輩想向幫主借用一下祁奇兄弟,不知方便否?」
蒲天義道:「少俠怎好這麼說話,但請吩咐就是。」
祁奇肅容上前,抱拳躬身:「祁奇恭候少俠差遣。」
李燕豪抱拳答禮道;「不敢當,我想請兄弟跑一趟明陵,告訴霍家三位夫人霍大俠的事,並讓她三位知道,我已趕往設法營救,並請三位夫人約束霍家高手,一個不許擅往京城,只全力衛護明陵及三位夫人安全就行了。」
祁奇道:「祁奇遵命.不知少俠是否交下信物?」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道:「不必信物,兄弟只告訴夫人,我讓兄弟給小菇姑三位帶信來,自然就能取信於三位夫人。」
「敢問少俠,何時啟程?」
「兄弟要是沒有別的事,就請即刻啟程。」
「遵命。」祁奇一躬身,轉向蒲天義、冷超單膝一點地,旋即騰身掠起,飛射出林,
目送祁奇出林,李燕豪收回目光道:「晚輩忘了打聽另一個人,當日三位夫人避往明陵,霍姑娘留在霍府未隨行,諸位可曾見著霍姑娘?」
蒲天義、冷超呆下一呆,道:「霍姑娘?」
李燕豪心裡一跳道:「怎麼,諸位沒見著霍姑娘?」
蒲犬義道:「少俠,還是真沒有。」
李燕豪心裡又跳了一下,道:「怪了,她到哪兒去了?」嘴裡這麼說,心裡還真大為著急。「窮家幫」的人既只提霍天翔跟哈三上了高篷馬車,未見霍若男來同行,也就是說她並沒有落入哈三手裡,那麼她一個人又能跑哪兒去了呢?著急之餘,不免又有些生氣,要不是霍若男她這麼任性,當初不跟三位走,不至於現在多這一枝節。
只聽冷超道:「少俠,這位霍姑娘……」
李燕豪定過了神,道:「只她沒有落入哈三手裡,我就多少放了點心,慢慢再找她吧。不敢再多耽擱了,告辭。」一抱拳,轉身行去。
蒲天義帶冷超跟上。
李燕豪回身抬手攔住,道:「非常時期,幫主與冷前輩不可這麼客氣,請留步。」
蒲天義道:「恭敬不如從命,桑和,給李少俠帶路。」
冷超身後一名年紀最長的叫化應聲而出,向李燕豪一抱拳道:「桑和為少俠帶路了。」轉身行去。
李燕豪一聲「有勞」,又向蒲天義、冷超一抱拳,轉身跟去。
桑和帶著李燕豪出了樹林,到了寧明身邊,然後躬身道:「桑和恭送少俠。」寧明一怔,也忙躬下身去、
李燕豪抱拳道:「兩位,告辭了,咱們後會有期。」騰身而起,破空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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