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彩虹似虛似幻
司奇固為臉上的戴著人皮面具,別人無法看出他的神色表情,不過,眼為心之神,從他的眼神中卻可以看出他內心底此刻正有著迷惑疑思……
只見他沉思了剎那之後,忽又目注小龍道:「公子請恕司奇斗膽再問一句,那位無名老人他現在何處?」
小龍仍搖頭道:「他老人家萍蹤飄忽無定,是以我才不知他老人家現在何處?」
他竟又說了謊。
小龍他雖然並不是個喜歡說謊的人,但是有許多事情,因為種種情勢環境的關係,迫得他不能不有所頤慮,不得不從權而違心的說出謊話來。
說謊話不是件好事,不是個好的品德,尤其是像小龍這樣年紀的人,實在是不應該說謊的,也是不可原諒的。
可是,小龍的遭遇不同,處境不同,是以他雖然說了謊話,事實上他是逼不得已,該予原諒的!
傳他劍招的是跛腿老人,跛腿老人是趙家的老僕,現在趙家莊莊主趙天霖府中,這件事,他本來是可以用不著說謊的,但因對司奇主僕還未十分了解,在司奇的用意未明之前,為了怕給跛腿老人添惹麻煩,他覺得還是謹慎點,保留些的好,所以他這才又說了謊!
司奇自是不知小龍在說謊,他覺得小龍既然也不知道那位無名老人萍蹤何處,便沒有什麼好問的了,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司奇默然了。
司碧寒見司奇默然不再開口,便望著小龍含笑說道:「黑兄弟,我有幾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小龍劍眉微揚地道:「司兄怎會突然客套起來了,有何教言,請說就是!」
司碧寒笑了笑,道:「黑兄弟,我這幾句話說出來,也許會使你感覺很不順耳,心生反感,但是,你可不能生氣呀!」
小龍搖頭道:「不會的,俗話有謂:『良藥定然苦口,忠言自必逆耳』,這道理小弟還懂得,司兄你請放心好了,小弟決不會生氣的。」
司碧寒又笑了笑,神色倏然一正,道:「黑兄弟,你那一招劍法雖很精湛,頗具威脅,但是你在其他身法,內力火候方面就都太差了,而那一招劍法,也因為你內力不足,身法的不夠輕靈,頂多只發揮了它的七成威力!」
語聲略頓了頓,接著又道:「所以,我誠摯地勸你黑兄弟,要想達成凌雲志,在武林中創立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你就該在內功火候上多下苦功,撇開一切恩怨事非,去尋訪武林前輩奇人異士,專心求取蓋世無雙的罕世絕學奇技,至於那彭明通的上司是誰?他為何要殺你?這些問題,目前你最好別去弄明白……」
小龍忍不住軒眉介面問道:「為什麼?難道就這樣算了……」
司碧寒肅容截口道:「事情當然不能就這樣算了,就是你想算完,彭明通的那位上司他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你,不過,俗語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目前你武功太差,弄明白了也是白費,根本就無可奈何得了他得,再說你也沒有那個力量能弄明白,所以目前你只有忍耐!逃避!忍耐!……」
聲調一落即起,道:「只要你能練成蓋世奇學絕藝,那時你再找彭明通問出他的上司是誰,然後去找他憑武功打敗他,何愁不能明白他要殺你的原因何在?至於那『溫柔宮』,又豈是個問題呢?黑兄弟,你想對么?」
他侃侃言來,這番話,說的無一不是實情,無一不是實話,並且言詞誠懇,還含有無盡的關懷與鼓勵!
小龍聽得心頭不禁一陣激動,頷首說道:「司兄,你這番話說得很對,可是……」
語聲倏頓,搖搖頭,苦笑了笑,住口不語。
司碧寒雙目微揚,道:「鬚眉漢,丈夫氣,說話幹什麼老是吞吞吐吐的,有什麼問題,儘管爽快的說出來好了!」
小龍劍眉微皺,忽然輕嘆了口氣,道:「小弟雖有求學那絕世奇藝之心,可是,武林前輩奇人異士又如何尋訪得到呢?
這實在太難太難了!」
司碧寒星目深注,道:「黑兄弟,你可是怕難?」
小龍劍眉倏軒,搖頭道:「小弟決非是怕難,也決非怕苦,任何苦難小弟也有勇氣去承受!」
話音雖然很低,但語氣堅定,俊臉上更顯現著一片堅毅之色!
司碧寒微微頷首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是說『難』,你難道忘記你適才說的一句話了么?」
小龍不知他指的是那一句話,神色微愕地道:「那一句話?
尚請司兄明教。」司碧寒露齒一笑,道;「事在人為呀!」
那一笑好美,露出一排潔白的貝齒,好整齊,好細好細!
這那裡像個男人?
「哦……」小龍一聲輕「哦」之後,星目眨了眨,道:「不錯,事雖在人為,但總得有個目的方向才能為呀,沒有目的方向,可如何為法呢?去瞎摸瞎撞么?」
這話有道理,說的也是實情。
不過,他真的沒有目的方向么?……
當然不!他心裡早就有了一個肯定的目的方向了,而且已經發誓,立下了最堅定的決心,此去南海,非要找到那武林已傳說了百年之久,有如神話般的神秘地方,非要達到心愿不可!
只是,他不願對司碧寒說出來而已,同時,他因為自聽說司碧寒世居南海,且是武林世家之後,心裡頓然生了另一個想法。
他心想:司碧寒也許知道那神秘的地方,也許能指給他一條明路,這雖然近乎有點夢想,但他衷心裡卻十分希望這夢想能夠成真!
因此,他用上了心機,他想讓司碧寒自動的說出來。
司碧寒雖然聰智絕世,可也無法知道小龍內心所起,不知小龍在用了心機,因之,小龍話聲落後,他竟未立時接話,而凝神沉思起來。
顯然,司碧寒已開始在為某件問題,作為慎重而重大的考慮!
司碧寒在考慮什麼重大的問題,小龍固是不知,但,那司奇卻似乎已有所料,竟突然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傳聲說道:「少宮主,請恕老奴斗膽,這件事,依老奴看,您應該特別慎重,作深長的考慮才好!」
奇怪,司碧寒竟是位「少宮主」的身份,那麼他是什麼「宮」的「少宮主」呢?
是「溫柔宮」?抑或是?……
司碧寒聞聽司奇的傳音,竟也以傳音問道:「司老,你看得他的人品氣宇怎樣?還可以么?」
司奇傳音答道:「少宮主慧眼識人自是不會有差,他確實稱得上是人中之龍,為武林百年罕見的人間奇才!」
司碧寒微笑頷首地傳音道:「那就是了。」
傳音一落,星目突射湛湛神采,注視著小龍問道:「黑兄弟,你聽說過『彩虹島』這地名嗎?」
小龍星目異采一閃,點頭道:「聽說過,據說那是處有如神話般非常神秘的地方,司兄突然提起則甚!」
司碧寒微微一笑道:「你知道那地方在何處嗎?」
小龍道:「聽說是在南海。」
忽然輕「呵」了一聲,星目深注,問道:「司兄敢情知道那『彩虹島』的確實所在么?」
司碧寒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
語峰微頓,略一遲疑,接道:「我認為你此行即是前往南海,何不就便去找找那『彩虹島』碰碰機緣,或許能巧獲奇遇也說不定呢!」
小龍略作沉思,淡淡地道:「多謝司兄提示指教,小弟到了南海之後,當必去碰碰機緣就是!」
他語氣說得極是平淡,對於「彩虹島」似乎並無多大的興趣希望!司碧寒見他神色顯得很是淡漠,不像一般人一聽到「彩虹島」三字,臉上立刻便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情,不由眉峰微蹙了蹙,有點詫異地道:「黑兄弟,看你的神情,對於尋找『彩虹島』之事,好像並無多大興趣,不太抱有信心希望呢?」
小龍神色依然淡漠地笑了笑,道:「不瞞司兄說,那『彩虹島』,江湖傳說似虛似幻,究竟有無卻成問題,對此,小弟實在不敢存有多大的信心和希望……」
語聲一頓即起,道:「免得將來希望成空之後,感到沮喪難過!」
這話說的是實情,也是理,司碧寒沒有接話,事實上他也不好接話。
他不能說,「彩虹島」確有是真,絕對不假,你只管放心去尋找好了,包你希望不會落空的!
這種話他既不能說,自然是以不接話為佳了。
司碧寒既未接話,小龍也就未再說什麼。
沉默剎那,司碧寒話峰忽地一轉,道:「時光已經不早,那『鐵算盤』大概就快回來了,我們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免得碰上了討厭!」
說罷,站起身子,目光瞥視了那相隔兩張桌子坐著的兩名黑臉膛的青衣少年一眼,然後轉向小龍笑說道:「黑兄弟,我們走吧。」
小龍略一遲疑,終於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正要伸手掏錢付賬時,司奇卻已經取出一錠銀子丟在桌上。
這時,樓上酒客已經寥寥無幾,司碧寒和少龍司奇三人才下樓,那兩名黑臉膛的青衣少年,也立即起身丟下一塊碎銀,跟在三人身後下了樓。
那兩名黑臉青衣少年是什麼人?他們為何要跟著付賬而去?司碧寒又為何要瞥視他們那一眼?……
這令人看來似乎有點奇怪,有點兒不尋常!
其實,說穿了一點出沒有什麼可奇怪的,那兩名黑臉青衣少年,他們本是司碧寒身邊的侍從,只因司碧寒為了便於結識小龍,以單獨較為合宜起見,乃才命他們另坐了一桌。
須知司碧寒既是位什麼「少宮主」,其身份自必甚高特殊無疑,足以,他身邊隨行之人,除了那七五高齡的老僕司奇和兩名黑臉青衣少年之外,另還有八名功力高絕的年青劍手。
他一進臨汝城中,立即在一家「嘉賓客棧」包下了整座後院,命八名劍手在客棧內休息待命,又命司奇化裝成小龍的模樣去引起「鐵算盤」彭明通,他自己則帶著兩名侍從直上「四海酒樓」等候小龍的到來。
「嘉賓客棧」後院的上房中,司碧寒和小龍兩人相對而坐,兩名黑臉青衣少年並肩默立司碧寒身後。
司奇這時已除去了頭上套著的人皮面具,恢復了他那銀髯飄胸,白髮皤皤的本來面目,衣也換上一襲黃袍,垂手肅立在一邊。
小龍輕咳了一聲道:「司兄,萍水相逢,即承如此錯愛,小弟衷心實感……」
司碧寒不待他說完,立即揮手阻止他,微微一笑,道:「黑兄弟,俗語說得好,四海之內皆兄弟,相逢也就是有緣,你我既已相識結交,就該廢除那些虛文俗套,也才是武林豪雄的本色!」語聲微微一頓,俊臉一片誠摯之色地接道;「自現在起,我不希望再聽見你再說一句那些什麼客套的話,不然,你便是沒有誠心交我這個朋友,今天的相識也就作罷!」
話雖令人聽來稍嫌強硬,但卻誠摯感人!
小龍星目凝注著司碧寒的俊臉,心中不由甚為感動地一點頭道:「好!司兄既是這麼說,小弟豈能故作矯情,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以後決不再說句客套之言就是!」
司碧寒軒眉哈哈一笑,道:「好!黑兄弟,這才是鬚眉丈夫氣,武林男兒的本色呢!」
小龍俊面不由微微一紅,有點訕訕地道:「司兄,你這麼一說,小弟可要愧煞,汗顏無地自容了!」
司碧寒星目倏地一瞪,道:「黑兄弟,你實在該罰!」
小龍不禁愕然一怔,道「小弟怎樣該罰了!」
司碧寒道:「你忘記際剛才說過的話了么?」
小龍眨了眨星目,恍然若悟地輕「哦」了一聲,訕訕地道:「司兄原諒,小弟錯了,小弟認罰就是!」
司碧寒微微一笑,道:「你既然認罰,這罰就暫且記賬好了,不過,你可要當心記著呀,以後千萬不能再說任何客氣話了,不然我可要罰上加罰呢!」
小龍含笑點頭道:「小弟一定當心記著就是。」
司碧寒笑了笑,目光倏地轉向肅立一邊的司奇說道:「司老,你去叫八劍來一下。」
司奇躬身答道:「老奴遵命。」
話落,轉身疾步出房而去。
小龍微感詫異地問道:「司兄,八劍都是何許人?是你的手下么?」
司碧寒頷首道:「是家父親自調教出來的八名一等劍手。」
小龍眨眨星目,道:「劍手既稱一等,那麼他們的劍術一定都很精深高強了?」
司碧寒點了點頭,沒有接話。
這話他有點不好接,事實上八劍雖是他父親親自調教出來的一等劍手,功力劍術都有很高很精深的火候造詣,但是,他卻無法形容說明高到如何的程度,而且說出來,小龍也未必能相信。
他沒有接話.可是小龍自然不會就此不問。
果然,小龍立刻接著又問道:「司兄,八劍的劍術比那『燕山劍客』如何!」
司碧寒眉峰微蹙,反問道:「黑兄弟,那『燕山劍客』的劍法很高么?」
小龍點點頭道:「聽說是很高很高。」
司碧寒道:「你沒有見過么?」
小龍搖搖頭道:「沒有見過。」
司碧寒微一沉思,忽然笑了笑;問道:「黑兄弟,你想不想見識見識,開開眼界?」
小龍愕然地道:「怎樣開開眼界?」
司碧寒一笑道:「此地距離燕山並不太遠,我們去找『燕山劍客』讓八劍和他印證較量一場,不就可以開開眼界了么?」
小龍忽地一搖頭,道:「這眼界開不成了。」
司碧寒奇道:「為什麼?」
小龍突然吁聲輕嘆了口氣,道:「聽說那『燕山劍客』已經死了。」
語音甫落,門口已出現了司奇的身影,身後跟著八名一式藍袍,氣宇軒昂英挺的青年。
司奇立在門外躬身說道:「稟公子,八劍已經傳到。」
司碧寒神色肅然地道:「進來。」
司奇在前,八名藍袍青年臉色神情一片肅然,低著頭隨後魚貫進入房內,一齊躬身行禮,由為首的一名青年恭敬地說道:「八劍恭聽公子諭示。」
司碧寒微一擺手,道:「你們且見過這位黑公子。」
八劍連忙齊向小龍抱拳躬身行禮,仍由為首的那名青年說道:「見過黑公子。」
小龍也連忙抱拳躬身還禮,道:「不敢當,八位請少禮。」
禮畢,八劍垂手肅立一邊,靜待司碧寒有所諭示。
司碧寒星目緩緩掃視了八劍一眼,忽然微微一笑問道:「你們想不想展露身手!」
八劍神色全都不由微微一動,但是,他們卻都沒有立刻答話,他們心中雖然都很想能有機會展露一下自己所學,可是卻不敢明說出來。
司碧寒微皺眉頭,道:「你們怎麼不答話?」
目光凝注著那名為首的青年,道:「懷虹,想不想?你說;好了。」
懷虹,正是那名為首的青年的名字。
司碧寒指名要他說,懷虹自然不能不答了,立時躬身恭敬地答道:「懷虹等心中自然很想,只是……只是……」
他接邊說了兩句「只是」,卻未能「只是」出個下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