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雲妙觀
十三郎神色冷漠地道:「我縱然懂得憐香惜玉,那也得看是對什麼人,對你我可是無從『憐香』,也無從『惜玉』!」
柳嬌嬌道:「那是為什麼?」
十三郎道:「道理你自己心裡應該非常清楚!」
柳嬌嬌妙目眨動地道:「難道我不是女人,難道我生得十分難看,很醜么?」
十三郎搖頭道:「那倒不是,憑良心說,你生得不但很美,而且騷媚入骨,妖艷冶盪,對男人實在具有莫大的魅力,很能令男人為你傾倒。」
這雖然全是實話,但卻是客觀立場的實話。
柳嬌嬌對於十三郎這番話頗感意外,神情不由微怔,旋而雙目發亮地望著十三郎問道:「那麼你對我怎麼還絲毫無動於衷呢?」
十三郎道:「因為我跟一般人不同。」
柳嬌嬌忽地嫣然一笑,嗲聲嗲氣的說道:「而我也和一般女人不同,這豈不正好,你明白了么?」
嘴裡說著,那豐滿的嬌軀已開始行動,緩緩地朝十三郎的懷裡依偎了過來。
十三郎劍眉一掀,冷叱道:「你想找苦頭吃么?」
抓著柳嬌嬌左臂的手掌一緊,柳嬌嬌「哎喲」一聲痛呼聲中,她那豐滿的嬌軀反而猛地突然向十三郎懷裡直撲了過去。
十三郎不意她會趁機來這一手,急地抬手疾推,那匆促間未注意,竟推在她那高聳的乳峰上,入手溫柔和綿……
柳嬌嬌口中卻「嚶嚀」一聲,媚笑道:「原來你並不是真老實呀!」
十三郎俊臉不禁頓時飛紅,神情大窘,連忙鬆手放開柳嬌嬌的左臂,疾步後退。
然而柳嬌嬌卻是得理不饒人地格格盪笑道:「三郎,你感覺怎樣?還滿意么?」
她口裡嗲聲說著,一隻手竟抬起胸前,索性拉開了衣襟,露出了那凝脂般雪白的酥胸,和那高挺著的……
十三郎星目寒芒電閃地叱道:「柳嬌嬌!你太不要臉了!」
柳嬌嬌嬌軀倏地一顫,目露駭色地道:「十三郎,你當真……」
話未說完,嬌軀已開始劇烈地顫抖,臉上也出現了痛苦之色。
十三郎冷聲道:「花半邪現在什麼地方,你說是不說?」
柳嬌嬌勉強忍著痛苦道:「你先解了我的穴道,我說就是。」
十三郎搖頭道:「你先說。」
柳嬌嬌無可奈何地咬了咬牙,說道:「他到『雲妙觀』去了。」
十三郎問道:「雲妙觀在什麼地方?」
柳嬌嬌喘了口氣道:「在天目山下。」
十三郎道:「是東天目還是西天目?」
柳嬌嬌道:「西天目。」
十三郎目如寒電逼注地道:「你這話實在?」
柳嬌嬌道:「絕對實在!」
十三郎冷哼了一聲,順手一指點出,解開了柳嬌嬌的逆血穴道,大踏步地出了水閣,往外行去。
柳嬌嬌目視十三郎往外行去的背影,她本想傳令派人攔截他的。但是心念轉動間,卻因有所顧忌而作罷。
☆☆☆☆☆☆
「雲妙觀」,兩扇黑漆大門緊閉著,冷清清的。
十三郎站立門前略略猶豫了一下,終於舉手敲了門。
片刻之後,門裡傳出了一個嬌甜的聲音,問道:「誰呀?」
十三郎原以為「雲妙觀」是座道觀,沒想到竟是座尼庵,因此他不由暗皺了皺眉頭,朗聲答道:「我,師父請開開門。」
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年華雙十的妙齡女尼。
女尼雙目眨動地上下打量了十三郎一眼,問道:「相公有何貴事?」
十三郎道:「進香的。」
女尼望望十三郎的左手提著的蛟皮長袋,道:「你不是吧?」
十三郎道:「小師父,我真是來進香的。」
女尼道:「你怎麼沒有帶香來?」
十三郎楞了楞,道:「呵!我忘了買了。」
女尼忽然「噗嗤」一笑,道:「你這人真好笑,進香會忘了買香,分明就沒有誠意。」
十三郎道:「小師父,我確是誠意來進香求菩薩的。」
女尼眨眨眼睛道:「你不是本地人吧?」
十三郎點頭道:「是的,小師父。」
女尼道:「那麼你到別處去進香求菩薩去吧。」
十三郎一怔,問道:「為什麼?」
女尼道:「本觀的規定。」
十三郎道:「什麼規矩?」
女尼道:「本觀是尼庵,向來只准婦女進香拜佛,不準男人踏進庵門一步。」
「哦!」十三郎淡然一「哦」,道:「小師父,如果我是來找人的呢?」
女尼秀目微睜,道:「你是來找人的?」
十三郎點頭道:「是的,我是來找人的。」
女尼凝目問道:「你找誰?」
十三郎道:「貴觀觀主。」
女尼眨眨眼睛道:「那麼你是?」
十三郎淡淡地道:「煩請小師父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我是金陵來的。」
女尼搖頭道:「那不行,除非你有……」
話未說完,倏然警覺地頓聲住了口。
十三郎接問道:「有什麼?」
女尼微一猶豫道:「你既然不知道就算了,你還是走吧。」
說著,兩手一伸便要關門。
十三郎連忙一腳踏進門內,抵住了門,冷漠地道:「小師父怎地這等無情?」
女尼秀目一瞪,道:「你要作什麼?」
十三郎淡淡地道:「我不想作什麼,我只想見見你們觀主。」
女尼著急道:「不行,你趕快走吧,不然……」
十三郎道:「不然怎樣,難道小師父要把我送進衙門裡治罪不成?」
女尼臉色微變地道:「你這人怎地這般無賴,不識好歹,難道……」
十三郎淡笑道:「想找死,是不是?」
女尼正要開口,裡面突然傳出了一聲嬌柔的聲音,問道:
「小青師妹,外面是什麼人呀?」
女尼小青臉色又是一變,答道:「師姐,是一個來進香的相公。」接著又向十三郎低聲說道:「你快走吧!」
十三郎搖搖頭,淡笑了笑。
那嬌柔的聲音又道:「你告訴他,我們這裡不準男人進香,叫他走吧。」
小青答道:「師姐,我已經告訴他了,可是他……」
嬌柔的聲音接道:「可是他不肯走,是么?」
小青道:「是的,師姐,他說他要見觀主。」
「哦!」嬌柔的聲音沉默了剎那,道:「如此,你就讓他進來吧。」
小青道:「但是他並沒有主上的……」
嬌柔的聲音接道:「不要緊,你先把他帶到客殿待茶好了,我隨後就來。」
小青秀眉微蹙地深望了十三郎一眼,低聲道:「你這人真是……唉!隨我進去吧。」
十三郎朝小青笑了笑,邁步進入門內,小青關上門轉身在前帶路,往裡走去。
進入客殿,小青立刻讓座道:「相公請坐。」
十三郎落了座,小青倒了杯茶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
一陣腳步聲響起,進來了一位年約二十四五的灰衣女尼,朝十三郎雙手合十為禮,道:「貧尼法號修緣。」
說著,在十三郎對面緩緩坐下,問道:「相公貴姓大名?」
十三郎欠了欠身子,道:「在下名叫十三郎。」
修緣目光倏地一凝,問道:「十相公要見觀主何事?」
十三郎道:「一點小事,也是專程拜訪。」
修緣道:「相公來得甚不湊巧,觀主早間有事出去了。」
「哦。」十三郎道:「這倒是真不湊巧得很。」語聲一頓即起,問道:「她什麼時候回來?」
修緣道:「可能很晚。」
十三郎道:「她去了什麼地方?」
修緣道:「她沒有告訴貧尼,相公有什麼事情對貧尼說是一樣。」
十三郎淡然搖頭道:「那就不必了,我晚上再來吧。」
說著站起了身子,舉步欲行。
修緣連忙說道:「相公何不就在這裡等等呢,觀主也許馬上就回來了。」
十三郎搖搖頭道:「在這裡等著多無聊,我還是到外面走
走,喝上兩杯再來好了。」
修緣目中突然掠過一抹詭色,道:「相公很喜歡杯中物么?」
十三郎點頭道:「我生平別無他好。」
修緣輕笑道:「貧尼房中藏有一瓶好酒,相公可願隨便喝上兩杯?」
十三郎道:「只要是好酒,我沒有不願喝的。」
修緣道:「那麼相公隨貧尼來如何?」
十三郎點頭道:「好,師父請前面帶路。」
修緣目視十三郎嬌媚地一笑,起身逕自往客殿外走了出去。
這時,那小青女尼早已退去做她的事情了。
在修緣的房中,修緣請十三郎坐了之後,便拿出了她藏著的那瓶好酒,替十三郎倒滿了一杯,嬌聲說道:「相公,你先嘗嘗看,這酒還可以不?」
十三郎早已看透了修緣不懷好意,也知道這酒不好喝,但是,他卻裝著毫無所知地端起杯子,一口喝下了這杯酒。
修緣眨著眼睛笑問道:「相公,這酒的味道怎樣?還好么?」
十三郎笑笑道:「好,好,好極了,又妙極了。」
修緣道:「相公還要喝么?」
十三郎道:「當然要喝,只這一杯,怎能過癮。」
修緣道:「相公要喝個過癮,貧尼願意將這一瓶都給相公一醉,不過……」
十三郎接問道:「不過怎樣?」
修緣嬌媚的一笑道:「相公可要聽貧尼的話才行。」
修緣眨眨眼睛道:「相公是讀書人,當知酒字下面的一個字吧。」
十三郎故作不明白地問道:「什麼字?」
修緣嬌嗔地道:「你真是個木頭人!」
十三郎愕然一怔,道:「木頭人?那怎麼會!」
修緣道:「酒字下面是個『色』字,連這個你都不明白,你不是個木頭人是什麼!」
十三郎恍然一「哦」,道:「原來是這個,這我當然知道,但是……」
修緣妙目流波地道:「但是什麼?難道你不想要?」
十三郎道:「我要是想要,可是這裡並沒有呀!」
修緣嬌嗔道:「這裡沒有,我是什麼?」
十三郎故作怔了怔,目光凝注地問道:「師父,你行嗎?」
修緣道:「傻子,我為什麼不行。」忽然格格一聲嬌笑,道:「有了我,以後別的女人只怕你再也不想要了呢!」
十三郎雙目突然一睜,道:「真的?」
修緣媚笑地道:「不信你就試試好了。」
說著,她像餓虎撲羊般地,撲進了十三郎的懷裡,來了個投懷送抱,雙臂緊抱十三郎的身子。
十三郎寒芒一閃,抬手一拂,修緣的雙臂立刻變得酸轉無力地垂了下去。接著,她心中一驚地站直了嬌軀,顫聲道:「你……」
十三郎語調沉寒地道:「怎麼樣?淫尼!」
修緣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十三郎道:「姓十名三郎。」
修緣道:「你是武林中人?」
十三郎點頭道:「不錯。」
修緣道:「你來此目的是什麼?」
十三郎道:「找你們觀主打聽一個人。」
修緣道:「你要打聽什麼人?」
十三郎道:「花半邪。」
修緣臉色一變,故做不知地問道:「花半邪是誰?」
十三郎道:「你想跟我裝糊塗。」
修緣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十三郎突然一聲冷笑道:「看來你是必須吃點苦頭才知道了!」
修緣一聽這語氣有點不妙,她雙臂雖然被封了穴道,不能動,但是兩條腿並未受制,仍然能走。
十三郎話音一落,她立即嬌軀一轉,擰身向房外衝去。
但是,十三郎卻又一聲冷笑道:「淫尼,你能走得出去么?」
冷笑聲中,突然抬手點了一指。
修緣嬌軀倏地一顫,站在當地不能動了。
十三郎語音冷凝地道:「答我問話,花半邪他在哪裡?」
修緣搖頭道:「我不知道。」
十三郎道:「他不是來了這裡么?」
修緣道:「我沒有見到。」
驀地,十三郎星目寒電一閃,目視門外沉聲喝問道:「外面是什麼人?」
門外,一個冷冰的聲音答道:「我。」
人影一閃,一個身材頎長的青袍人舉步從容地跨了進來。
十三郎身子坐著未動,冷聲問道:「閣下是誰?」
青袍人臉色冷冰冰的毫無一點表情,反問道:「你是來找誰的?」
十三郎道:「花半邪。」
青袍人冷冷地道:「你問我好了,我知道。」
十三郎星目一凝道:「如此我請問他現在何處?」
青袍人沒有立刻回答十三郎的問話,抬手一掌拍了修緣的穴道,冷聲道:「到外面去。」
修緣沒有說話,躬了躬身,緩步走了出去。
青袍人在椅子上坐下,目光瞥視了桌上的酒瓶和酒杯一眼,道:「閣下喝過這酒了?」
十三郎道:「喝了一杯。」
青袍人問道:「閣下知道這是什麼酒么?」
十三郎淡淡地道:「亢陽酒。」
青袍人目光深注地道:「閣下喝過這酒,竟能仍舊這麼端坐如故,並且絲毫無動於衷,閣下的這分定力實在深厚!」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其實這應該沒有什麼,一個修習過內功之人,如果連抑制這麼一杯酒的定力都沒有,那他豈不是白白地修習了。」
青袍人話題一變,問道:「閣下尊姓大名?」
十三郎道:「十三郎,轉請教?」
青袍人道:「蔡德寬。」語聲一頓,眉頭微皺了皺,道:「我好像從未聽說過閣下的大名。」
十三郎道:「我藉藉無名,閣下自是沒有聽說過的了。」
蔡德寬眨眨眼睛又問道:「閣下由何處來?」
十三郎道:「金陵。」
蔡德寬道:「金陵什麼地方?」
十三郎冷冷地道:「那你就不用問了。」
蔡德寬略一沉默,道:「閣下找花半邪何事?」
十三郎道:「我沒有告訴閣下的必要。」
蔡德寬冷聲一笑道:「那麼閣下也就別想找到花半邪了。」
十三郎劍眉微軒,道:「蔡閣下,我勸你最好告訴我,花半邪他在什麼地方?」
蔡德寬嘿嘿一笑道:「我要不告訴閣下呢?」
十三郎神色冷漠地道:「我無可奈何,只好得罪閣下了!」
蔡德寬雙目倏地一睜,道:「閣下這得罪之言,敢莫是要對我出手用強么?」
「不錯。」十三郎點頭道:「我希望閣下最好別逼我出手作得罪之舉!」
蔡德寬突然二聲冷笑,道:「閣下自信有把握得罪得了?」
十三郎淡淡地道:「我是不是有把握,有件事情足能證明。」
蔡德寬道:「哪件事情?」
十三郎淡漠地笑了笑,抬手指指桌上的「亢陽酒」,道:「我喝下這酒能夠不在乎,你能嗎?」
蔡德寬心中微窒,道:「這不過是定力的問題,沒有什麼稀奇的。」
十三郎道:「但是由這定力就足以證明我的內功修為,比你深厚,比你強了許多。」
蔡德寬輕聲一笑道:「不過我卻不相信你十閣下一身所學能比我強,能夠勝得了我!」
十三郎濃眉微軒,星目寒芒電閃,道:「這麼說,閣下是要試試,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蔡德寬冷冷地道:「你說對了,我這個人向來就是這樣的脾性,只要你一身所學真比我強,真能勝得了我,我沒有話說。」
十三郎道:「沒有話說便告訴我花半邪在什麼地方,是不是?」
蔡德寬嘿嘿一笑道:「並且還得讓我心服口服才成。」
又道:「現在先別問,等你確實比我強,勝了我時再說不遲!」
十三郎雙眉高揚,道:「閣下,看來今天我是非得罪,非露兩手讓你心服口服的武學技藝不可了!」
蔡德寬冷聲一笑道:「你明白就好,走!到外面去露兩手給我看看吧!」
說著,他長身站了起來。
十三郎神情淡漠地一搖頭道:「不必到外面去,就在這屋裡也是一樣。」
蔡德寬道:「這屋裡地方這麼小,焉能施展得開手腳。」
十三郎淡淡地道:「這屋裡地方雖然很小,但在我看來已經夠大了。」
蔡德寬輕聲一笑道:「在我看,你大概是有所不便,怕出醜,站不起身子吧,要不要我招呼修緣進來替你解解那酒性?」
顯然,他想邪了,他認為十三郎是抑制不住那杯酒的葯
性,已經站不起身子。
十三郎冷冷地道:「不勞費心,那麼一杯酒的藥性,它還奈何不了我!」
蔡德寬眼珠微轉,輕笑道:「十閣下,這可是逞強不得的事呢,對那葯我也知之頗為清楚,再說修緣她也十分可人得很,保證能令你……」
這等穢言淫語,十三郎如何能聽得下去,他劍眉雙挑,倏地沉聲截口喝道:「住口!你真無恥!」
蔡德寬聳肩胛,道:「你既然將我的好意當作無恥,那就算了,不過……」
語鋒倏然一頓,嘿嘿一聲陰笑,住口不言。
十三郎目射寒芒地緩緩站起身子,冷笑道:「多說廢話只是徒逞口舌,你我還是手底見個真章,分個強弱吧!」
話落,抬手探掌直朝蔡德寬右肩抓去。
蔡德寬嘿嘿一聲獰笑,身形微側,避過抓勢,雙掌閃電齊出,右掌直拍十三郎胸窩,左掌突揚,削截十三郎的右腕脈門。
十三郎口中冷然一哂,撤右掌,抬左掌,挺掌迎了上去!
兩掌接實「砰」的一聲激響中,蔡德寬發出了一聲悶哼,右臂被震得又酸又麻,腳下一個踉蹌,連退了三大步,直退到牆壁前,如不是牆壁擋著,必然還得再後退兩步才能站住。
十三郎冷笑道:「蔡閣下,這一掌如何?」
蔡德寬心中雖然甚為驚凜,但是嘴上仍然很強硬地道:
「這算不了什麼,我已經說過了,你內力修為縱然比我略高少許,所學卻未必定能強勝過我!」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那你就再試試好了,三招之內我要是勝不了你,我立刻抖手就走。」
蔡德寬雙目倏地一瞪,道:「十閣下,你這話算數不?」
十三郎劍眉一軒,沉聲道:「我頂天立地,昂藏鬚眉,向來言出如山!」
蔡德寬嘿嘿一笑道:「閣下這份狂妄傲氣,實在令人佩服!」
話聲中,身形倏然前欺,雙掌快如電閃般攻出!
他一身所學雖然甚精,堪稱當今武林一流高手中的第一流,奈何他遇上了十三郎,比起十三郎來,他就差遠了。
蔡德寬雙掌攻出,驀覺眼前人影一花,對面已失十三郎的身形,心中頓然不禁陡地一驚。
說來實在太慢,就在他心中陡地一驚之際,右肩上已經按著一隻手,背後同時響起了十三郎冷漠的話音,說道:「蔡閣下,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沒有?」
蔡德寬身軀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心中卻在暗暗地打著主意,如何擺脫右肩上按著的這一隻手掌。
十三郎按在他右肩上的手掌微一用力下壓,沉聲喝道:「怎麼樣,你還不服么?」
蔡德寬立覺右肩沉重如山,至此,他已知十三郎一身功力所學全皆高他太多,如再逞強,那只是徒然自討苦吃。
於是,他冷哼了一聲:「十閣下,在我未告訴你花半邪現在何處之前,你可肯先答覆我兩問不?」
十三郎道:「你這是條件?」
蔡德寬道:「說是條件也無不可。」
十三郎冷笑道:「此刻,你以為你還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
蔡德寬道:「反正我已經這麼說了,答不答應在你。」
十三郎星目一眨道:「如果我不答應,你便不告訴我花半邪的所在,是不是?」
蔡德寬搖頭道:「不,我仍然會告訴你,不過說法卻略有不同。」
十三郎左手一抬,出指連點了他背後,腰肋兩處穴道,拿開了按在他右肩上的右手,跨步轉到他的面前,目光凝注地問道:「怎麼不同法?」
蔡德寬淡淡地道:「我告訴你的地方,花半邪必然去過,但當你趕到那裡時,花半邪卻已經走了。如此,你便落後一步,撲個空,白跑一趟。」
十三郎濃眉微皺,心念電轉,道:「如是我答應你兩問,你便不讓我跑空么?」
蔡德寬點頭道:「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
十三郎微一沉思道:「但是我又怎知你所言絕對確實可靠呢?」
蔡德寬神色一正,道:「十閣下,當今天下,別以為只有你一個人頂天立地,是個昂藏鬚眉,我姓蔡的也是!」
十三郎說道:「這麼說來,我倒不能不相信你了?」
蔡德寬道:「話我已經說得很明白很清楚,相信不相信那就只好由你了!」
十三郎倏然一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了,你想問什麼你問吧。」
蔡德寬目光逼注地問道:「是什麼人告訴你來這裡找花半邪的?」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我去過秦淮河南岸的『溫柔鄉』,見到了那『迷仙媚娘』柳嬌嬌,這樣你明白了吧?」
蔡德寬雙目微微一睜,道:「是柳嬌嬌她告訴你的?」
十三郎道:「這問題,你還是以後當面去問柳嬌嬌好了。」
蔡德寬道:「柳嬌嬌她仍在『溫柔鄉』?」
十三郎道:「柳嬌嬌雖是江湖淫娃,但是她還不值得我殺她,殺她也污了我的手,所以我沒有難為她。」
蔡德寬話題倏地一改,問道:「你要找花半邪什麼事?」
十三郎道:「向他查問一件事。」
蔡德寬道:「什麼事情?」
十三郎冷聲反問道:「蔡閣下,你這是第幾問了?」
蔡德寬不由一窒,語塞地住了口。
十三郎倏然輕聲一笑,接著說道:「蔡閣下,該你告訴我花半邪的所在了,只要你所說確實,我決不難為你!」
蔡德寬略一沉思道:「他去了黃山。」
十三郎道:「黃山什麼地方?」
蔡德寬搖頭道:「這就非我所知了。」
十三郎眉突微蹙,說道:「此觀觀主知道?」
蔡德寬道:「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十三郎道:「此觀觀主是什麼人?」
蔡德寬道:「法名幻禪。」
十三郎道:「她現在觀內么?」
蔡德寬道:「可能正在後院凈室內。」
十三郎道:「她是修緣的師父?」
蔡德寬道:「是修緣的師叔。」
十三郎道:「她多大年紀?」
蔡德寬道:「比修緣大了七八歲。」
十三郎星目一眨道:「我想見她,行么?」
蔡德寬嘿嘿一笑,道:「怎麼不行,她比修緣可強得多了。」
十三郎冷聲道:「少說邪言穢語,叫修緣進來吧。」
蔡德寬沒有再多說什麼,轉朝屋外揚聲喊道:「修緣。」
修緣應聲走了進來,問道:「蔡施主何事?」
蔡德寬尚未開口,十三郎突然抬手一指點出,蔡德寬立即身子一歪,應指倒在地上。
修緣心頭倏地一驚,道:「十施主,你……」
十三郎冷聲截口道:「你要是不想討苦頭吃,就帶我到後面見幻禪去。」
修緣眼珠轉了轉,道:「修緣遵命。」
話落,轉身出房,帶路往後院走去。
十三郎沒有再開口說話,舉步默默地跟隨在修緣身後。
☆☆☆☆☆☆
繞過兩重佛殿,跨過一道月亮圓門,眼前忽地豁然開朗,竟是一處別有天地,環境十分幽雅清靜的地方。
這是一座假山,荷池,小橋,流水,周圍奇卉異草遍地,香風醉人,令人心情舒暢的花園。
走過一條長長的碎石小道,是一處截然不同的竹林。竹林內,石牆隱現,是一排三間清凈的小屋。看外表靜寂高雅,令人有脫俗出世之感。
十三郎心中不由暗忖道:「看來這幻禪倒是雅人呢……」
暗忖間,已走進了竹林。
突然,小屋的門開了一扇,閃身走出了一個年約二十一二的少年。
那少年臉色蒼白,精神頹糜,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十三郎心中不禁微感詫異地脫口問道:「那是什麼人?」
修緣詭秘地一笑道:「回頭你問觀主好了。」
那少年似乎意想不到在這種秘密地方會遇見生人,聞言不由一怔,抬頭深望了十三郎一眼,倏又頭一低,從十三郎身旁急步走了過去。
只聽小屋內傳出了一個嬌柔無力的聲音,問道:「外面是修緣么?」
修緣停步站在小屋門外,答道:「觀主,正是修緣來了。」
嬌柔的聲音接著又問道:「修緣,和你同來的人是誰呀?」
那聲音充滿了嬌媚,甜美,令人聽來心弦震蕩,蕩氣迴腸!
十三郎聽得心中不由暗皺眉頭。
修緣答道:「觀主,是一位生客。」
觀主——幻禪輕「哦」了一聲,又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修緣道:「他叫十三郎。」
幻禪道:「是個幹什麼的?」
修緣道:「看樣子是個讀書人,其實卻是個身懷絕學的武林高人。」
幻禪道:「他的武功很高么?」
修緣道:「比我高了很多。」
這話頗令幻禪有點驚訝,有點意外,她又輕「哦」了一聲,問道:「他的人品怎樣?」
十三郎忍不住了,突然沉聲說道:「觀主自己開門出來看看不就明白了么!」
幻禪忽地「呀」了一聲,道:「聽你的語氣,你的脾氣倒是很不小呢!」語聲一頓,突然格格一聲笑道:「越脾氣大的人,也越合我胃口,修緣,門沒有拴,你帶他進來吧!」
修緣回眸朝十三郎一笑,道:「相公,請隨我進去吧。」
話落,蓮步輕移,上前抬手推開了門,一步跨了進去。
十三郎跟著跨入門內,驀聽身後一聲輕響?門自動地關了起來,更落下了一道鐵門。
十三郎濃眉微微一挑,冷笑地道:「區區鐵門,焉能困得住我!」
屋內陳設豪華,極盡奢侈,幽香撲鼻,雖帝王寢宮亦不過如此。
在深垂的帷幔後面,響著幻禪那嬌柔迷人的聲音,輕笑道:「誰說要困住你了。」
這話的確不錯,修緣就在他身旁三尺之處,連動也未動。
如說要困住他的話,修緣怎會站著不移不動?
可是十三郎卻冷冷地道:「那為何要加上一道鐵門?」
幻禪嬌笑道:「那是防而不備,防你,臨陣脫逃呀!」
話聲中,帷幔一掀,幻禪身披一襲輕紗,嬌軀慵懶無力地現身走了出來。
她嬌靨含春,青絲披散,一雙妙目水汪汪的。
尼姑的頭上竟會有頭髮,這能不是個天大的笑話?不!尼姑的頭上怎會有頭髮,那是幻禪她頭上戴了假髮!
她身披輕紗,雪白的胴體若隱若現,妙相……
十三郎濃眉一皺,冷聲說道:「穿起你的衣裳來!」
幻禪淫蕩地格格一笑,說道:「怎麼?看不慣么?」語聲一頓,轉朝修緣笑說道:「修緣,舞一場給他看看。」
修緣嬌媚地應了一聲,嬌軀立刻輕旋地舞了起來,她邊舞邊脫,那尼衣一件一件地散落地上。
幻禪舉掌輕擊了一下,帷幔後面立刻響起了一陣靡靡樂聲。
那樂聲,由柔慢而漸轉輕快,旋而突轉高亢,修緣隨著樂聲的節拍扭腰,抬腿,擺臀,最後喉中竟輕哼出聲。
接著,她似乎已經乏力地躺倒在地上,身顫,手抓,那一雙玉腿抬得高高的,妙相畢露,但是纖腰卻扭擺得更急了
那情景,任誰看了也會熱血上沖,抵不住那誘惑,忍不住要……
十三郎的內功修為雖然深厚,定力極強,但目睹這等冶盪消魂艷舞,也不禁臉紅,口舌發乾。他暗暗深吸了口氣驀地眩目大喝道:「停!」
他這一聲大喝,乃是運聚內家罡氣所發,與佛家「獅子吼」之類的神功具有同等的威力!
修緣嬌軀應聲突然一抖而靜止不動,那靡靡的樂聲也立即隨之停息。
幻禪心頭不由倏地一凜,但她仍然媚眼如絲地望著十三郎淫笑地說道:「你可是受不住了?」
十三郎目射寒芒地冷聲說道:「淫尼,你實在無恥之極!」
幻禪格格一聲盪笑道:「看相公人品俊逸不俗,怎地如此不懂溫柔,不解風情,竟將這人生情趣至高的美妙仙舞認作無恥呢?」
入耳「美妙仙舞」四字,十三郎心頭不由倏然一震,星目猛睜,冷電寒煞暴射地喝道:「你是『美妙妖女』的門下?」
幻禪妙目流波地道:「不錯,妾身正是『美妙仙子』門下。」
十三郎語音冷凝地道:「幻禪,你既是那妖女門下,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話落,倏然抬手一掌朝幻禪拍去。
他這一掌拍出,絲毫不帶風聲勁氣,看似毫無驚人之處,其實卻是勁力暗含,著物吐力。
這一掌若然拍出,幻禪她一身功力雖然不俗,也必將被震得五臟離位,口噴鮮血,重傷當場倒地不起。
幻禪見他不受美妙仙舞迷惑,表面上雖是媚笑依然,其實心中已經驚凜無比,對他早已心存戒備!
此際見他突然揚掌拍來,她根本不出手硬接,嬌軀倏地一旋,閃電般閃入了身後的帷幔之內。
十三郎一聲冷笑道:「淫尼,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麼地方去!」
話聲中,跨步抬手一掀帷幔跟蹤跨了進去。
他跟蹤跨入,動作雖是十分快捷,但已不見了幻禪的影子。
帷幔內,兩壁都嵌裝著光亮耀人眼目的銅鏡,當中放著一張雙人綉榻,又是一道深垂的紫絨帷幔。那紫絨帷幔仍在輕輕晃動,顯然,幻禪是逃入那紫絨帷幔後面去了。
十三郎他真的藝高人膽大,立刻毫不猶豫地一邁腿,跨步而前,探手一把扯落了那紫絨帷幔。
可是,他怔住了,哪裡有幻禪的蹤影。
呈現在他眼前的儘是一幅一幅的「妖精打架」連環動作圖畫,畫工精緻,畫得維妙維肖。
旋而,他濃眉一挑,飛快地轉身跨步走出了卧室。
但是,就在這剎那工夫,適才光裸著身子,躺在地上的修緣,也已不見了影子,那道鐵門仍然緊閉著。
他明白了,這屋內,裡外都裝有暗門秘道。
他雙眉微蹙,於是,在屋內仔細地找了起來。
約莫頓飯的時辰,終於被他找到了那開啟暗門秘道的機鈕。
然而,當他回到前面修緣的那間房內時,被他點了穴道的蔡德寬也已經失去了蹤影,不用說,這必是修緣和幻禪二人把蔡德寬救走了。
這真是「一著之差,滿盤皆輸」。
十三郎心中不禁大為氣惱,恨恨地跺了跺腳,地上的方磚被他一震腳震碎了好多塊。
倏而,他突然想起了那個開門的雙十妙齡女尼,於是他立刻快步走到當中的佛殿門口,揚聲喊道:「小青,小青!」
他接連高喊了好幾聲,都未聽小青的回應,顯然地,小青如不是隨著修緣和幻禪走了,必是嚇得躲了起來。
他雙眉深蹙地沉思了剎那之後,便決定往各處找找看再說。
因他在小青開門時,他已經看出小青絲毫不諳武功,是以他認為幻禪和修緣不可能帶著小青逃走,而增加麻煩累贅。
同時,他心中還有一個想法,就是這座「雲妙觀」中,不會除了他們三個以外.就沒有其他的人了。
可是事實上,他白費了盞茶的工夫,前後都搜遍了,竟然未再發現一個人影。
☆☆☆☆☆☆
黃山,原名北黟山,在安徽省黟縣西北,接太平縣界,相傳黃帝與廣成子、浮丘公嘗練丹於此,故又名黃岳。
古洞、石室。
在蓮花峰后的一座古洞石室內,相對丈餘地峙立著兩個人。
一個是身著青衫,年約四旬開外的中年書生,一個是濃眉鳳目,相貌英挺,神色氣度很冷峻,很倨傲,手提一隻蛟皮長袋的黑衣少年人。
他,正是那位一身所學功力兩皆高絕,人稱「絕情」的十三郎。
石室門外,高手林立。
石室門內,空氣沉滯得令人有些窒息,充滿了殺機。
十三郎暗暗深吸了口氣,冷聲道:「閣下,你準備好了沒有?」
青衫中年書生,嘿嘿一笑,說道:「都準備好了。」
十三郎道:「你的那些朋友都來了么?」
青衫中年書生道:「來了,他們現在都守在石室外面。」
十三郎道:「都到齊了?」
青衫中年書生道:「都到齊了。」
十三郎道:「你現在打算怎樣?」
青衫中年書生道:「只要你交出那『藏寶龜圖』,我就不難為你。」
十三郎星目倏然一凝,寒冷如電,逼注地問道:「這是什麼人告訴你的,那『藏寶龜圖』在我的身上?」
青衫中年書生道:「那你就不用問了。」語聲一頓即起,道:「你交不交出來?」
十三郎濃眉微揚,道:「你為何不敢報說你的姓名來歷?」
青衫中年書生道:「根本用不著。」
十三郎星目一眨,道:「可是怕我將來找你報仇!」
青衫中年書生搖了搖頭,忽地陰笑一聲,道:「十三郎,你想你還會有找我報仇的那一天么,你簡直是……」
十三郎截口冷冷道:「為什麼沒有呢?」
青衫中年書生道:「第一,你已經決難活過三天了。」
十三郎道:「第二呢?」
青衫中年書生陰笑地道:「第二,你縱然僥倖遇上什麼武林絕世高人奇士,解得所中之毒,但也將永遠是個廢人!」
「哦……」十三郎眼珠微轉了轉,問道:「閣下,我中的是什麼毒?」
青衫中年書生道:「你想知道?」
十三郎道:「我本來不想知道,但因聽你說得那麼厲害,所以想知道了。」
青衫中年書生沉吟不語,顯然,他是在考慮,可不可以告訴十三郎。
半晌之後,青衫中年書生仍在沉吟著,並未說話。
十三郎接著又問道:「閣下可是不敢說?」
青衫中年書生道:「不是我不敢,而是怕你聽了心中會難過,我心腸軟得很,不忍。」
這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十三郎當然知道他是「假慈悲」,但神色卻故作黯然地說道:「閣下,你說出來讓我知道,我心裡也許會好過些,不然,我更難過了!」
青衫中年書生忽然輕聲一嘆,道:「如此一說,我不告訴你倒不好意思了。」語聲一頓又起,道:「十三郎,我們談談條件好么?」
十三郎道:「我已經不能活了,還有什麼條件好談的,你說吧。」
青衫中年書生道:「那『藏寶龜圖』現在何處?」
十三郎道:「你以為呢?」
青衫中年書生道:「我要是知道,又怎還會問你。」
突然,十三郎仰首縱聲哈哈一陣朗笑,笑聲裂石穿雲,震人心悸神顫!
笑聲一落,倏地嗔目沉喝:「閣下,你上當了!」
青衫中年書生臉色勃然一變,目射驚異之色地道:「難道你並沒有……」
十三郎冷哼一聲道:「閣下,我如果有,此刻還能發出這種長笑,這樣和你說話么?」
這話不錯,照理,他此刻該四肢癱瘓無力才對,怎還能有如此精神,難道是那毒失了靈效?
青衫中年書生心中驚凜之下,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大步。
十三郎話音一頓,吐出更為驚人之語:「閣下,你雖然不敢報出姓名和來歷,但是我已知道了你是誰。」
青衫中年書生心頭不由暗暗一震,道:「你知道我是誰?」
十三郎道:「你可是不相信?」
青衫中年書生搖頭道:「我實在很難相信你這話。」
十三郎淡然一笑,雙目突地一凝,道:「你是『千毒書生』,可對?」
青衫中年書生心頭不由又是一震,但立即搖頭道:「我不是。」
十三郎神情淡淡地道:「你不承認也沒有關係,反正我知道你是就行了。」
青衫中年書生眼珠微轉,道:「十三郎,你簡直是胡扯,想那『千毒書生』早已絕跡江湖多年,如今已是快百歲之人,我才只不過是四十多歲,怎會是他!」
十三郎冷笑一聲道:「閣下,『千毒書生』絕跡江湖是為的什麼,別人不知道我知道。」
青衫中年書生目光一凝道:「你知道什麼?」
十三郎淡淡地道:「你自己比我更清楚,何必問我。」語聲一頓又起,接道:「不過我可以替你提一個醒兒,他是因禍得福,得到了一種駐顏之葯,雖百歲以上的年齡,看起來仍如四十許人。」
青衫中年書生駭然地說道:「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十三郎道:「自然是有人告訴我的了。」
青衫中年書生又目光凝注地道:「那告訴你的人是誰?」
十三郎眨眨眼睛道:「你又不是『千毒書生』,何必問得那麼清楚幹嘛?對不起,我不想說。」
青衫中年書生道:「我實在很驚奇……」
十三郎突然冷聲截口道:「司徒真,你還不承認么?」
青衫中年書生心頭窒了窒,搖頭道:「我不是,你怎能要我承認。」
十三郎冷凝一笑,道:「司徒真,你的眼睛早就告訴了我你是了,何必還不承認!」語聲一頓又起,正容說道:「司徒真,你老實承認吧,你承認了,對你只有好處,絕無壞處。」
青衫中年書生道:「有什麼好處?」
十三郎目光逼注地道:「如此,你承認了?」
青衫中年書生目光眨動地道:「你既說有好處,我雖是冒牌,也只好冒一冒了。」
十三郎冷冷地道:「閣下,承認就是承認了,這可不是玩笑的事,你可慎重地考慮好!」
青衫中年書生果真慎重地考慮了稍頃,道:「我承認了!」
十三郎目光迫注地道:「你真的承認了?」
青衫中年書生點頭道:「真的承認了。」
十三郎道:「說承認,那還不行,必須要有證明!」
青衫中年書生一怔道:「要有證明?」
十三郎道:「不錯,沒有證明,等會兒你要是賴賬不承認,我拿你怎麼辦?」
青衫中年書生道:「你可以……」
話出半句,倏然覺得這話有點不妥,連忙頓聲停住,咽回了「可以」以下的話。
十三郎介面道:「你的意思可是說我可以殺了你,是不是?」
青衫中年書生心頭不禁一跳,暗暗忖道:「這小子,心智好高,反應好快,我心裡的話,他都猜到呢……」
心意既被揭穿,無可奈何,只得點頭說道:「不錯,正是這樣。」
十三郎淡然一笑,道:「你捨得死么?」
這話又說中了青衫中年書生的心意,的確,他還真是捨不得死呢!
青衫中年書生窒了窒,道:「我雖然有點捨不得死,但是……」
十三郎介面道:「但是事情被迫到沒有辦法的時候,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是不是?」
青衫中年書生道:「不錯,何況人生於世間遲早總難免有一死,所以,我雖然捨不得,也只好大方一次了!」
十三郎道:「這麼說,你倒是被擠逼得看開了!」
青衫中年書生道:「這也是因為你太難纏,我纏不過你,不得不看開些。」
十三郎倏然一笑道:「我怎麼個難纏法?」
青衫中年書生道:「你心智高,反應快,武功又高,可說是樣樣難斗,這還不夠難纏么!」
十三郎淡笑了笑,道:「只有一樣我不如你,對么?」
青衫中年書生雙目一眨,道:「你指的是用毒。」
十三郎微一點頭道:「你外號『千毒』,是用毒的大行家,我自是不如你了。」
青衫中年書生苦笑地道:「算了,我現在算是認識你了,對於用毒,你可能並不差我什麼,要不,你早該躺下了。」語聲一頓,忽然輕嘆了口氣,接道:「早知道你這麼厲害,難斗難纏,我就不會出來奪取那勞什子的『藏寶龜圖』了!」
十三郎說道:「你後悔了?也不想稱霸武林了么?」
青衫中年書生雙目微睜地道:「我想稱霸武林個屁,我這是上了別人的當,被騙出來的!」
十三郎星目眨動地道:「這麼說,奪取『藏寶龜圖』也不是出自你自己的本意了?」
「嗯。」青衫中年書生道:「我根本不希罕那勞什子的藏寶。」
十三郎問道:「那叫你出來奪寶的是什麼人?」
青衫中年書生搖頭道:「那你就不必問了。」
十三郎眼珠微轉了轉,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那人是誰。」語聲一頓即起,接道:「是那『追魂堡主』羅天宏父子,對不對?」
青衫中年書生驚異地說道:「這個你是怎麼知道的?」
十三郎淡淡地道:「我要是不知道,也就不能說是難纏難鬥了!」語音一頓,索性賣弄地道:「並且我還知道他父子是怎麼騙你出來的,你相不相信?」
青衫中年書生搖頭道:「這我就不相信你還能猜得到了。」
十三郎微微一笑,接道:「我猜料他父子騙你出來的條件,是答應事成之後,給你一樣天下至極之毒,對不對?」
這話,聽得青衫中年書生滿臉驚色地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口,幾乎要跳起來。他點點頭道:「十三郎,你實在令我佩服心折得五體投地了!」
十三郎笑了笑,話題倏地一轉,道:「現在我們該談談正題了。」
青衫中年書生不禁愕然一怔,道:「正題?什麼正題?」
十三郎道:「你還沒有正式證明你確是『千毒書生』呢!」
青衫中年書生道:「我不是已經承認了么,你還要什麼證明,難道你仍在懷疑我是冒牌的?」
十三郎道:「你忘記了我的話了么?」
青衫中年書生不由又是一怔,道:「你的什麼話?」
十三郎道:「你要真是『千毒書生』司徒真,我就有好處給你。」
青衫中年書生問道:「什麼好處?」
十三郎道:「那羅揚波父子答應你的是什麼東西?」
青衫中年書生道:「天下至極之毒。」眼睛忽地一亮,驚奇地道:「你可是也有那東西?」
十三郎點頭道:「不錯,我確實也有那東西,不過我可不能隨便給你。」
青衫中年書生眨眨眼睛問道:「你可是也有什麼條件?」
十三郎搖頭道:「我沒有條件,但是你須得依我所說的樣子發個誓才行。」
這實在是個非常簡單容易的事情。
青衫中年書生連忙點頭說道:「成,你說好了,我一定依你所言而行。」
十三郎臉色神情突然一肅,說道:「你仔細聽清楚了。」
他臉色神情肅然,自有一股懾人之威,令人不敢仰視。
青衫中年書生連忙點點頭,肅容屏息以聽。
十三郎凝聲緩緩說道:「左手上舉指天,右手橫豎胸前,面朝南方,雙膝跪地……」
說至此處,青衫中年書生身軀倏然一震,恭肅地躬身說道:「請出示金令,弟子好大禮參拜。」
十三郎神情肅穆地點了點頭,探手入懷取出一面金質小旗,雙手捧在胸前,沉聲喝道:「見令如見祖師,跪下!」
青衫中年書生連忙雙膝跪地叩頭道:「弟子司徒真拜金令。」
十三郎沉聲道:「司徒真,你知罪么?」
「千毒書生」司徒真身軀一顫,俯首道:「弟子知罪了。」
十三郎道:「你有何辯說沒有?」
司徒真道:「弟子一時糊塗,受人之愚,請求令主從寬發落!」
十三郎冷哼一聲道:「姑念你尚能自承糊塗認罪,責罰暫記,准你戴罪立功,起來!」
司徒真聞言如獲大赦,連忙叩頭謝恩,長身站起,垂手肅立一旁,竟然不敢開口說話了。
十三郎收起金令,和聲說道:「真老,你怎麼不說話了?」
司徒真靜容躬身道:「弟子靜候令主法諭。」
十三郎笑了笑,道:「真老,我有話和你相商,希望你不要拘束才好。」語聲一頓,微微一擺手,道:「我們坐下來說吧。」
說罷,自己先在一張石凳上落了座。
司徒真站著沒有動,神情恭敬地道:「令主有話請只管吩咐。」
十三郎望了司徒真一眼,又道:「我生性不喜拘束,並且年紀又輕,真老如此拘束,我就不好和你談什麼了。」
說著,抬手指了指對面的石凳,道:「你坐下吧。」
聽他這麼說,司徒真這才躬身說道:「弟子遵命。」
話落,移步在石凳上恭敬地坐下。
十三郎沉默了剎那,注目問道:「真老,那花半邪來過這裡么?」
司徒真點頭答道:「來過,在令主到這裡之前半日就已走了。」
十三郎道:「知他去了什麼地方么?」
司徒真道:「可能去了『擎天宮』。」
十三郎道:「他是『擎天宮』屬下?」
「不是。」司徒真搖頭道:「他是『擎天宮主』的內侄。」
十三郎眨動了一下星目,道:「花半邪知道真老來此的目的嗎?」
司徒真道:「似乎不知道。」
十三郎道:「他到這裡做什麼來了?」
司徒真道:「這裡的主人和他是朋友。」
十三郎道:「這裡的主人是誰?」
司徒真道:「姓應名昌平,外號人稱『三手拘魂』。」
十三郎道:「應昌平現在何處?」
司徒真道:「和花半邪一齊走了。」
十三郎默然了片刻,又問道:「真老怎知我要來這裡的?」
司徒真道:「是羅天宏派人傳的消息。」
十三郎再次默然,沉思了剎那后,話題倏然一變,問道:
「真老,如今之計應該怎麼辦?」
司徒真神情一愕,道:「什麼怎麼辦?」
十三郎道:「外面的那些人。」
司徒真道:「弟子聽憑令主的吩咐。」
十三郎眨眨眼道:「我想聽聽你的意思。」
司徒真微一沉思,道:「他們都是『追魂堡』的屬下,無一不是心狠手辣的惡徒,以弟子之意,不如乾脆……」語鋒微頓,作了個手勢,問道:「令主以為如何?」
十三郎眉鋒微蹙,道:「如此不嫌太過狠辣了些么?」
司徒真神色恭敬地說道:「這是令主存心仁厚,但是如為武林除害論,就不能算狠辣了!」
十三郎想了想,問道:「他們一共有多少人?」
司徒真道:「大概有七八個。」
十三郎道:「為首之人是誰?」
司徒真道:「弟子也不知道,不過,為首之人很好認,他左右雙袖上都綉有兩朵金花。」
十三郎心念電轉了轉,道:「真老能令他進來嗎?」
司徒真道:「大概沒有問題。」
十三郎道:「你就說我已經中了毒,叫他進來。」
司徒真點了點頭,站起身子,朝外揚聲喊道:「請金花劍使進來說話。」
話聲甫落,立見一名臉蒙黑巾,雙袖各綉兩朵金花,身材奇高的黑衣人,大踏步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