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苦練絕學
那大火熄滅了,燒成了一片焦土,過去的景觀,已面目全非。
剩下的是斷垣殘壁,枯木殘枝!
春天的綿細雨一下過,土地受到滋潤,便孕育了無限的生機。
到了夏天,幾場暴雨一澆,焦土頓成了肥沃土壤,早春被風刮來的種子,便趁機綻開了笑容,欣欣向榮的從灰燼中伸出頭來,茁壯的向上生長,越長越茂盛,不到旬日,便綠油油的一片,斷垣仍在而碎瓦便被掩蓋起來,當真的應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一句話!
是蜂媒?還是蝶介?在火燒得第二個春天裡,如茵的綠草中,開出了幾株鮮艷的花朵來,長得特別茁壯,倍極美麗,挺拔而立,好像在說:「只能燒去我一時,不能永久讓我毀滅,付;們看!我又長出來啦!反而更為健壯。我的時代又來到了!」
就在這暮春的季節,天氣陰暗不定的時候,在湘西道,來了一位少年,這少年一身的破舊衣衫,看他這穿著和打扮,應該是面黃肌瘦,精神萎靡不振。但是事實確是不然,恰好相反,這少年不但精神抖擻,而且神采俊朗,一身肌膚強健而有力,呈現油光,兩眼炯炯有神,昂首闊步,疾步前進。
這少年身無長物,只見:黃金吞口明珠匣,綠絲結兒隨風揚。
時歸鴉陣陣,鳴聲呱呱,天已近暮,西北半天,暮靄已吐,落日餘暉,映照一抹霞光紅遍際。
前面已現出桃源城廓,只聽身後有人說道:「哈哈!二哥,這小子,衣著爛縷,破舊不堪,竟一點也不識相,卻敢亮著寶劍走路,也不怕惹-亡麻煩,看樣子也過是會個三拳兩腿,竟然不知藏拙,行走於官道之上,一旦惹起好事之徒的看到眼裡,那麻煩可就大了!」
「三弟,我們現在,白顧尚且不暇,你還管人家的閑事,由於一時的不謹慎、便會惹火上身。」
身後那人又連聲大笑道:「我就憑周沖大哥手中那把鋸齒刀,威震武林,名揚江尖,桃源三傑,能有幾個腦袋,敢斗我周沖大哥。」
又聽那人又道:「三弟,你也別相信你大哥的武功,那桃源三傑,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千萬不要輕敵,處處要謹慎,事事要小心廠周沖?鋸齒刀,那少年聽得一怔,這不是谷雲老英雄那結義的兄弟么?微微的側過頭一看。只見身後兩個漢子,皆是一身勁裝,身後各自背包袱,顯然內中藏著兵刃,行走的極為快速。
兩人好像是身有急事,忙於趕路,來得好快,少年往旁一讓,前面的一個漢子擦身而過之時,向少年腰間懸挂的寶劍瞄了一眼,早又粗聲大笑,分明是笑這少年,少不更事,不懂江湖上的險惡,更不配懸劍,連擺個樣兒也不配,皆因他這麼一對面,便看出這少年雖非弱不禁風,但卻文秀得很,哪像一個練武的人,就是練過武,也不會太精於武道,而他競不量力,反把寶劍掛在腰上,特別扎眼,所以又大笑起來。
忽聽後面那個漢子,嘆了一口氣,道:「三弟,你這脾氣老不改,競愛管些無用的閑事,就些別人不愛聽的話,最容易惹事生非,趕路要緊。」
兩個漢子腳下的功夫,皆是矯健,似一陣風似的,便從他的身邊奔過。
這位少年雖被人譏笑,卻不生氣,反而微微含笑,目送兩去遠了,不由自言自語的說道:「周沖義薄雲天,肝膽照人,生性耿直,居心忠厚,是個錚錚的鐵漢子,如果他若有事,我卻不能袖手不管,必當挺身而出,乃是義不容辭的事。」
這位少年,並非他人,正是唐棣。
當萬蜂王那房屋被媧母用硫磺火硝之類易燃的化學物品點燃之後,剎那間變成火海之時,唐棣並未喪生。
原來萬蜂王在建築房屋同時,即挖成一條地道,直通崖后一個山谷,準備萬一發生急難道時,可由此條地道逃生。
火起之時,唐棣便破門而出,而大幻神丐也被火勢,迫下天井,萬蜂王忙接引兩人,進入地道之中,脫離了火海。
麻谷老人被媧母逼得走投無路,更認為那些人都死在火海之中,覺得人生乏味,不如一死了之,但投入火窟之中,卻事有湊巧,縱身一躍,因那些房倒塌,恰巧地跌入地道之中,雖火傷不輕,卻因此而保住了性命。
要知那秀姑半死已久,救治豈是一朝一夕,但能奏功,麻谷老人火傷療愈之後,萬蜂王更為為二人解蠱毒,將近費了一年的時間,方把把需各種藥物,配得齊會。這還是多虧媧母以為幾人均葬身為海之中,並未施法,那蠱毒方未發作。總算逃過了痛苦的一關,萬蜂王得以解去兩人身上的蠱毒。
就在萬蜂王為三人治癒的這一年中,天都秀士、麻谷老人、大幻神丐、萬蜂王都將自己看家本領,傾襄傳受給唐棣。
唐棣是資質奇佳,稟賦聰慧的青年,何況燕山老人已為他奠定了上乘武功基礎,又巧的是四位武林異人相聚一起,這乃是千古奇遇:有的機緣,那還不分晝夜,不眠不休的學習,白天接受四人的指點夜晚勤加演練,所以四人所授的武功,竟然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俱都練成,最初四人只是高興,對他更是愛極,後來越往下教,可就更鬥起意起來了,惟恐自己所教出來的招式或者功力,不如別人的好,所以也就想盡方法教授,一點也不肯馬虎下去!免得唐棣學不到頂點。
「哈哈,好哇,你這看家的本領,能算得了什麼?且瞧瞧我的!」
那大幻神丐,從來不服人的。一生逞強好勝,萬蜂王若不是替他治好蠱,對他有恩惠,這老化子很可能早就和他鬥上了。萬蜂王傳授給唐棣那「迷功」的神奇輕功。老化子就傳授他飛花神技,心說:「饒你輕功神奇,豈能逃得過我老化子的這手漫天飛花。」
天都秀士傳授他掌上功夫,老化子的心中也是百個不舒服,心說:「我這崩拳八式,當真便會輸給你,你也不要再心存狂妄,只知自己,而不知有人,你這種拳式,我看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他不好意思,明處與人分高下,但在傳授唐棣武功上多下工夫,真箇連壓箱子底的功夫,也一股腦兒掏了出來。
要知麻谷老人最喜愛這個年輕人,自從認識唐棣以來,便打心坎兒里高興,心就:「妙啊!當真妙得很。」但暗裡向天都秀士說:「秀士,老化子和你鬥上啦,你是知不知?」如此這般一說,道:「他不敢明裡和你斗,卻千方百計要在這小娃娃身上勝過你,要是你輸啦,那秀士復了原,看你還有何光彩,她會多麼傷心啊!
更會說:『原來我的秀哥,武功並非天下第一。』麻谷老人一生最愛耍笑,滑稽,最後這兩句,還是仄著嗓門兒說的,天都秀士呵呵大笑,麻谷老人慫恿他傳授唐棣武功,如何瞞得過他,但他感念在太行山中,唐棣舍死仗劍,阻止了媧母的出手,保護了秀姑的身體,未受到媧母的傷害。且又從內心裡愛他資質,稟賦、天性,皆上上之選,故爾也不說破,這一年期間,也將一身功夫毫無保留的,全都傳授出來。
麻谷老人那是更不用說了,除了他以自身功夫相傳之外,還偷偷摸摸得給他喂招,從旁用心指點,好令他進步更為神速。
春來萬象更新,夏至百花齊放,秋到百景蕭條,冬屆白雪紛飛,一年不過彈指光陰,唐棣已盡得四人真傳,只可惜火候尚未到家,未能登峰造極。只要稍待時日,唐棣勤修苦練,必成大器!
這日秀姑在萬蜂王治療之下,復了知覺,天都秀士高興得發狂,只是秀姑,渾身無力,仍然身軟如綿,不能下床,就是復了知覺,只是四肢可以伸縮,兩眼可以轉動而已,但仍不能言語,辨別色、物,只是茫然而視。
萬蜂王便道:「秀士且慢高興,她要能回復到像好人一般,最快也需要一年多得時間,多則三五年也說不一定,最好能夠找到一處幽靜處所靜養,對她較為有利,因為在此處,山深路遠,出入不便,而且在暗室中居住,空氣污濁,光線不足,對於秀姑的病情,均有莫大的影響,所以你要考慮這一點!」
原來這一年多的時間,麻谷老人和大幻神丐兩人身上所中的蠱毒,已被萬蜂王除凈盡,唐棣業已得四人一身武學,況且秀姑已然復生,天都秀士一心服侍秀姑,也就不想在谷中久留,以免分散天都秀士的精神,所以決心離開哀牢山,到江湖上闖蕩一番,多閱歷一些江湖上得過節,順便再回到燕山,省視師傳,報告此次離山後的一切,也免得他老人家的掛心!
麻谷老人和大幻神丐,乃是久闖江湖人物,在哀牢山上停留一年多,一則是身上蠱毒,業已解除,而秀姑又已復生,留在此間,已感無聊之至,一聽萬蜂王言及秀姑必須擇地靜養,是以遊走之心頓生,但想早日離開哀牢山,重行流浪四海,過那悠然生活。
現在幾人研究結果,惟恐幾人在江湖上一露面,那媧母便馬上曉得幾個人沒有被火燒死,知道天都秀士留得性命,那肯甘休,豈能作罷。這婆娘不但詭計百出,而且神出鬼沒,心狠手辣。都耽心秀士防不勝防;也為秀姑的安全擔擾,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秀士帶著秀姑,先得地離去,找一極為隱蔽的山林,讓秀姑靜養,以便早日身體復元。等到身體完全恢復健康,再行現身。」
天都秀士,遵從大家的意見見,但背後著秀姑向萬蜂王致謝,道:「承蒙毀居治療,秀姑病情日見起色,我天都秀士必當親自同來拜謝!」
天都秀士轉身,向麻谷老人、大幻神丐、唐棣三人恭手作別。
立即出谷遠走隱居。連唐棣拜別也來不及。
麻谷老人、大幻神丐也一揖到地,謝過萬蜂王解蠱之德,兩老一生笑傲江湖,困居窮苦一年,早已悶得發慌,也跟著秀士身後,出谷去了。
這四位武林異人,皆未正式收徒,但實際也都是唐棣的師傅,且這一年來,他皆以師道侍奉四人,猛地里分別,心中也十分的依依不捨,但知天都秀士為秀姑靜養,免媧母擾亂,必須隱居一段時日,而麻谷老人、大幻神丐二人,良跡江湖,以悲天憫人為心地誌,豈能在此久留,而自己也不能久隨,也只得拜別,當年一劍隨身,而今更是衣衫破舊。最後拜別了萬蜂王,離開哀牢山,回返中原,半月之後,方踏上湘西道上。
一年前唐棣初下燕山,真箇是豪氣干雲,容光煥發,真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學遊俠跨紫騮,目空四海,心無武林。這一年多,得到四位武林異人盡傳一身武學,功力深厚,學養更增,又加上看到四位武林異人以及媧母、媚娘等人,武功專精,內力驚人。但感到自己所有一切,均不職人,便收劍走過去的淺薄思想。倒反而溫文儒雅,虛心起來,再也沒有半點傲氣了,這也就應了古語所說的:「學問深時意氣平。」的一句話了。
其實唐棣並非豪氣已滅,而是深藏於內,不再形露。俗語道:「滿壺全不響,半壺響叮噹。」
這就是大智若愚,而且深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其實武術這學,並無止境,必須抱著好而更好,精益求精的態度,方可得窺其中奧秘。
且說唐棣聞聽那漢子出言譏誚,他卻半點不生氣,尋思:
「追魂刀周沖遠在秦中,和這三湘隔千里,怎會和桃源三傑結粱子?」
既稱桃源三傑,想來也必是武林中的正派人物,周沖義薄雲天,也是個鐵錚的漢子,多半是意氣之爭,我既然遇到此事,何不出面給他們兩方化解化解。
唐棣心念一動,腳下全不見加勁,即和兩人形影不離,而且,未帶出半點風聲,腳下也未揚塵。兩個漢子大前,竟是絲毫不覺待得兩人穿過一片松林,唐棣卻反而連條人影也不見了。
進得桃源縣城,大街北面有座招商客棧,前面的那個漢子-指,說:「二哥,就是這裡了,落店罷!」
誰知那手一指,便放不下來了,見店堂,路上所見的那位文弱書生,已高踞座上。
那漢子不但手放不下來,而且還驚得退了一步,說:「二哥,這小子有點邪門!」
身後那漢子也是一怔,便道:「三弟,我如何向你說來著,三湘之地,卧虎藏龍,江湖上越是不起眼的人,越要小心提防。」言下大有責備之意。
只聽那少年叫道:店家,店家,再拿一壺酒來!」、兩人又是一怔,敢情他不但先到,而且已喝了一壺酒啦!
漢子陡然大笑道:「二哥,我就不信有這麼邪門,走!」
當先向店內走進,身後那漢子亦覺蹊蹺,尋思道:「這人如果有好身手,自己豈會走眼的,看來不會武功,怎麼能搶到我們前面呢?實在令人費解?」
要知武功深湛的人,那兩側的太陽穴,必和人有異。這個漢子由暗瞧明,更瞧得明白,只見那少年肌膚嫩得像個女孩子一般,兩側太陽穴更全無異狀。是以覺得很奇怪,當下也忙跟著進內,他這裡尚未進門,忽聽身後蹄聲得得。這匹騎馬來得好快,蹄聲才入耳,忽見黃影一閃,災時走在後面的漢子,不過才一支腳跨人店內,陡勁同襲來,登時腳下一個蹌踉,往旁橫跨了兩步,方才站穩。
叭的一聲,香風陣陣,身前已站定一位黃衫女子,那股幽香,乃是從她身上發出。
叭的一聲,是她向桌子上劈了一記馬鞭,隨即叫道:「店家,店家,看房!」
那漢子已明白過來,知道適才是她翻掌一推,自己正在舉步的當兒,是以站立不穩,腳一蹌踉。
糟!無論怎麼說,自己是個大男人,自信武功不弱,竟被個小嬌娘掌未著體,便被推得東倒西歪,孰可忍,孰可不忍。
那漢子早握緊缽兒般的大拳頭,就要一拳搗出,忽覺右肩被人-拍,勁道全消,耳邊低聲叱道:「三弟不可魯莽。」
這人正是他二哥!但那漢子如何能夠忍得下這口氣,他那二哥才鬆手,右臂早又貫勁,霍地一拳搗出,罵道:「直娘賊,你竟不自量力,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這本是剎那間的事,那黃衫女郎正要往裡走,辨風知警,忽地旋身錯步,手中馬鞭一揮,即將那漢子的胳臂纏住,全沒看見她用力,只看她一抖手,那漢子便被她直拋人大街的中心。
總算他的功夫不錯,落地之前,在空中一躑腿,雖是登登連退了三步,卻沒栽倒,但一條胳臂火辣辣的疼痛不止。痛得他瞪眼咧嘴,那黃衣女郎身才壯轉,柳眉挑起,眼睛瞪大,一聲冷笑道:「就憑你這丁點兒能耐,也敢出來現眼,自不量力,狂妄自大,你姑娘今天給你一點教訓,好滅滅你的威風!」
只見芙蓉如面,雙瞳惟水,好一個美人兒!
那漢子的二哥大驚失色,暗想:「若說那少年邪門,這位黃衫女郎邪得很,楞地用馬鞭子將人拋到街心,這女郎有多大的功勁,年齡不大,又長得嬌滴滴的美艷得很,但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一個大男人拋出去,她的功力,真是不可思議?」
被扔出街心的那個漢子,這回氣可大了,而且羞怒交加,霍地一抖包袱,寒光一閃,大砍刀取在手中,又出聲罵道:「直娘賊!」
只見那黃衣女郎咂咂嘴,全不把他放在眼裡,轉身就往裡走。
「老三,休得莽撞不要衝動!」.這一亂,早把店裡人客驚動,個個睜眼驚艷,心裡更是叫怪,一位年輕的姑娘,竟敢和一位大男人打鬥結果竟把大男人拋出門外,那裡來的這般大的力氣?小二哥也是目瞪口呆,心中說:這小妮子好凶!」
黃衫女郎走到他身前,他竟忘了人家是來住店的,竟自張著大嘴,蹬著眼,說不出話來了。」
那女郎心中沒好氣,粉臂一抬,已聽只的一聲響,小二哥已呼嚕轉了個身,原來她馬鞭一揮,早將小二哥的胳膊卷困住了,又往外-帶,小二哥身不由己,不單是轉了個身,而且往前一衝,恰巧的打裡面出來了一個人,兩個人恰好撞個滿懷,那人紋絲絲不動,小二哥倒反被震了回不,登登登,倒退了三五步,那黃衫女郎已往裡面走去,堪堪又要撞到她的懷裡,她豈能容他撞到,霍地伸掌平推,並見她掌心觸到後背,那小二哥步尚未站定,登時又被掌力推動得牲前一衝!
就在這個工夫,只聽店門一聲大喝:「大哥鞭住這小妮子!」
卻是提著大砍刀的那個漢子,向店裡衝來看樣子,非要這位黃衫女郎得好看不可。
邊走邊罵,氣勢洶洶打裡面出來的這個人,乃是追魂刀周沖,哥兒三個本來約好在桃源會面,要與桃源三傑較量,不料他倒早落在這家店裡,沖在江湖上闖蕩了二三十年,見多識廣閱歷較深,這黃衫女郎一出手,便知她大有來歷,絕非等閑之輩。當時一伸手,便抓住了小二哥的胳膊,順手一提,小二哥才站穩了腳步,沒有跌倒,不然的小二哥必要來個狗搶屎,嘴巴啃地,準會把牙跌斷幾顆。同時往旁一閃,拱手道:「姑娘請!」
提大砍刀的漢子,堪堪衝到門口,登時一怔,只道周沖認識這黃衫女郎,又見大哥又拱手相,便止住前沖之勢,停了下來。
只見黃衫女郎掃了一眼,說:「你倒有點眼力,哼!今晚便宜了你。」.這最後一句話是向身後站著的那個漢子說的。沖閃身拱手相讓,她卻理也不理腳下生蓮,往裡便走。
小二哥方才吃的苦頭可不小,忙不迭得在前帶路,這時滿堂人客,全被姑娘鎮住了,一時鴉雀無聲。
那黃衫女郎身形才在壁牆消逝,提刀的漢子又氣往上撞圓睜二目,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的大聲怒道:這小妮子好大臭架子,大哥,原來你認識她呀?你和她講話,竟然不理不睜的走進去了。」
周沖呵呵一笑,道:「「三弟,稍停且再講話,你這性子真得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既愛講話,又易動氣,所以常常出事。」
說話間,周沖已去到他的身前,奪過他手中大砍刀,替他人了鞘,同時在耳邊悄聲責道:「三弟,贏了個小妮子,就是你勝了也不見得露臉,如果是輸了,我們還有臉去找桃源三傑么?」
隨即呵呵大笑道:「二位賢弟,來來來,愚兄為你們接風。」
說著,伸手相讓,但內心裡卻是藉機攔阻二人再度出手,顯然他是怕兩人跟踵那黃衫女郎人內,又生事端。
唐棣見周沖並未認出他來,也就沒有上前相識,想一年之前,唐棣衣履鮮明,一表人材,乃是個翩翩濁世的佳公子,而今卻衣衫破舊,像一位落沛的窮酸文士,年前毫氣干雲,脊背挺拔,而今儒儒雅雅,貌現沮喪。是以周沖竟毫未注意,又加上方才那個漢子和黃衫女郎這一斗,更那來的心情留意周圍情形。
唐棣一面自酌自飲,兀自在沉思,這黃衫女郎身手實是了得,但卻看不同她的門派和師承來?
只聽周沖已在喚酒點菜,那小二哥奔得腳底朝天,來回侍候。
今晚要不是這位客官適時攔阻,眼看店內就要攪得地覆天翻,恐怕早就桌椅破損,碗盤用具砸得粉碎,休想再有客人光顧,現在如何不把他當作恩人看待,所以招呼得特別殷勸。
周沖道:「兩位賢弟,來來來,乾一杯!」
那老二且不飲酒,問道:「大哥,這小妮子是何來頭,竟這般的驕狂,目中無人,竟敢在此地撒野,大哥當真認識她么?」
唐棣正猜想不出她的門派師承,忙凝神而聽。
那知周沖微微一嘆,道:「賢弟,愚兄並不認識,但像這般身手的,我卻曾見過幾個。」
一年之前,你們知道我從來不把別人放在眼裡,但是那谷雲飛谷老哥哥那事發生以後,大哥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番若不是事情擠到這兒來了,我也會前來找桃源三傑較量。」
真箇是一朝經蛇咬,十年怕井繩。唐棣心中暗自好笑,那晚在邯鄲城中,周沖面對強敵,尚未露怯,不料一年不見,火氣不但全消,而且處處小心謹慎。同時心中卻在暗中比較,這黃衣女郎的身手,確是不在媚娘那一對女兒之下。
早聽叭地一聲,那粗獷的老三缽兒般大拳頭,在桌上一砸,瞪眼怒道:「大哥,我偏不信有這麼邪門外道的,這娘們只是身手俐,若是一招一式,我就不信便勝不得,早晚再狂傲不訓。」
一言未了,早聽啼聲得得急促而來,一匹騎馬已跑到店前,馬尚未停蹄,可是馬上的人已躍身跳下,好矯捷的身手,只見那人一晃身,便已奔時店內,直奔到周沖三人的桌前,這才停住身形。
周沖三人,業已發覺這個人是為他們而來,周衝倒是仍然氣定神閑,面不改色,可是另兩人,便有些慌張,就要拔刀!
卻見來人大刺刺叫道:「桃源三傑,已知秦中三刀已到敝地,特命在下我,送來口信,今日天晚,不但為三位洗塵,明天正午在敝壯擺酒接風。」
周沖暗自心驚,這人自稱是桃源三傑的手下,竟也有這等身手,可見桃源三傑更是了得,但卻沉住了氣,一面用眼色止住二人,不要輕拳妄動,一面站起身形,抱拳道:「我兄弟來得匆忙,今晚也是來不及登門拜候,如此就煩兄台帶句話兒,說我兄弟三人明日午刻準時到達貴壯,拜見三位貴壯主,恭聆教益!」
來人陡地一聲狂笑道:「好,就憑三位將三把刀留下,桃源三傑絕對不為難你們,任由你們返回秦中,一切也不再追問下去。」
這人的狂笑和言語,實是欺人太甚,簡直就沒有把三人看在眼裡,那粗獷的漢子本來已在抽刀,那還忍耐得住,早又一聲直娘賊,那知他尚水撲出,忽見來人一聲哎喲,腳下蹌蹌踉踉,連退了兩步,但他下盤功夫甚穩,倒是被他及時站定,還好未曾跌倒,出盡洋相,但是額上已生了老大一個疙瘩。
周沖三人互望了一眼,皆是一怔,顯然都是十分驚詫,皆因三人並未出手暗算他,那抽刀的老子,刀雖然出鞘,這一來反倒不好意思出手攻摯啦,便立即止住前撲之勢,怔在那裡了。
店門外那個漢子,用手摸著前額,大怒道:「好哇,人道秦中三刀是響叮噹的人物,原來竟是些無恥之輩,暗中算計的人,算不得好漢,有膽量就快點出來,到大街上較量較量。不要暗中施黑手,做些見不得人,欺心昧己的事。」
周沖用眼一掃,只見旁邊桌上是個窮儒生,其餘得幾張桌子上多是商販之人,並無一個惹眼的人,心中大奇,生怕老二老三按捺不住,在大街上生出事故,忙一按桌子,飛身而出,卑鄙手法。」
那漢子也確實沒瞧見三人出手,便奇怪的是自己被人所傷,竟不知是何暗器,周沖之言,不由他不信,忽然心中一動,莫非秦中三刀此次前來,另外請有好幫手,在暗中幫忙,方才趁機偷襲,也是有的。但出手的人,武功確實了得,由正面打來,我不但沒看到暗器,連出手的人,我都沒看清是誰?
他知秦中三刀雖然並無驚人的武功,可是自己卻絕非三人敵手,若然暗中隱有高手,再不見好就收,今晚幾必難討好,更要丟人現眼,便一聲狂笑,道:「好,既然藏頭縮尾,不敢出頭,暗下毒手,大爺今晚有事,這筆帳且先記下,明日九九歸一,再作總結。」。
一言甫落,飛身上了馬背,兩腳一夾馬蹬,馬韁一提,就此疾馳而去!這工夫,周沖已將店門兩旁也看得明白,並無可疑之人,不由更是驚詫,何人有這般快的手法,沒看他出手,竟將那漢子打倒。
見來人去得遠了,這才回到座上,不由他不面露喜色,心中暗自高興,便向二人輕聲的說道:「這不知是那位前輩高人出手相助,我兄弟這次前來桃源,看來不丟人啦,還興許露臉了!也就不定。」
要知唐棣內功深湛,別說近在鄰座,便是再遠,也會聽得真切覺得來的漢子,目中無人,便不由得心中怒氣上升,便順手拈起一顆飯粒,隨手一彈,不但在來人額頭上添了老大一個疙瘩,而且擅得他站立不穩,幾乎栽倒在地。
唐棣這一手,全憑兩個指頭上的功夫,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彈,肩不動,臂不抬,若非氣功已有相當的造詣,絕難辦到,這一手功夫到了神化境界,也但是彈指神功,唐棣這手功夫,乃是由大幻神丐花手法中化解出來的,這還是他功力不足,若是大幻神丐發出,來人頭上,那會僅是添了個疙瘩,只怕已是個窟窿了,還想活命。
「周沖怎生和桃源三傑結下樑子,這種稱呼倒不像是個壞人;可是周沖就我所知,也正派得很,平時很少和別人有過節,顯然這中間必有緣故,也許由於誤會所引起,也有可能,明天,我何不暗中跟去,看個究竟,如果桃源三傑是個正派的人物,順便給他們雙方,解開這個結,使他們重歸於好!」
方想間,忽聽一人唷了一聲,說:「原來這裡還有高人,隱藏不露,竟然用飛花手法,暗中打人,大顧身手,不過這黑手打人,顯得不太光明。呸!」
唐棣聞聲,便知是適才那黃衫女郎,斜眸一看,只見她正從照壁後轉出,心道:「我剛才這一出手,瞞周沖三人則可,若她適時出來,確會瞞她不過。」
唐棣假裝不曾聽見,周沖旁邊那條漢子早又一瞪眼,已手按刀柄,周沖沉聲喝道:「三弟!」
這時那姑娘已步出店來,打從唐棣旁邊擦身而過,走到對面一張桌子上,大刺刺一坐,咂咂嘴說:「這物兒功夫稀鬆得很,呸!也敢冒充高人。」
忽見金光耀眼,只噠一聲,那黃衫女郎面前桌子上,已多了把寶劍,那耀眼的金光,乃是那劍是黃金吞口被燈光映照所出,那劍鞘之上,更是寶光閃閃,竟和唐棣腰間所掛的劍一般無二。
唐棣更是一怔,心想:「怪啊,哪有這般相像的?」
忙伸手一摸,這一驚非同小可,原來腰間的劍,已不見了!
又聽到那姑娘大聲叫道:「店家,店家,這把破劍能值幾錢銀子?我換一頓晚飯,行不行啊?我腰中沒帶銀子,只有把劍押給你了!」
才回頭溜了唐棣一眼,她就先忍俊不住,搗著嘴兒嫣然一笑,這一笑,更像是綻開了的花朵兒一般,秋波微轉,嬌紅欲滴,更顯露出青春少女的嬌媚之色。也表現出亭亭玉立,風姿綽約秀美的姿態。
原來她聽周沖稱他是前輩高人,心中有些不服氣,在擦身而過之時,施展了空空妙手,把唐棣的隨身寶劍,人不知鬼不覺的,輕輕摘下,便拿到店上,故意的大聲說要換飯錢,也暗示唐棣劍不在了。
此刻一看唐棣心中焦急,面現驚惶失措之色,心中便非常的得意起來啦!
唐棣本來心中大為光火,江湖中人,若然兵刃被人奪去,乃是一件最為丟臉的事,但陡然瞧見她笑臉如花,滿面生春,似乎心中並無惡意,僅屬開玩笑性質。
這時唐棣心中的怒火,便立即化為烏有,更早明白刀是在擦身而過之時,施了手腳,心說:「我因她是個大閨女,適才目不斜視,那料想倒著了的道兒,但憑她兩支柔荑,剎那間斷然取劍,自己竟全然不覺,一無所知,她的這種身手,實在叫人佩服。而且年紀很輕,顯然功力不差。」
唐棣心中氣一消,暗道:「我假裝不知道,就當作那把劍,並非是我的,倒要看她最後是如何處置,然後再出頭,也不為晚。」
當下便不聲色,仍自斟自飲。
不料那粗獷漢子突然大笑道:「二哥,我說如何,這小子亮著劍走路,必然出事呢。現在果然不出我所料,丟劍不算,人丟得更大!」
要知那漢子雖然粗獷,又吃過黃衫姑娘的苦頭,但是這個人最是心無城府,見她刁蠻好玩,且他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過她,而她怎麼盜的劍,竟沒發現,不由他不佩服,再加一樂,那一腔子的怒氣,便化為烏有,煙消雲散了。
那小二哥目瞪口呆,左右為難,有意不答應,因為剛才吃過她的苦頭,如果她翻了臉,又有苦頭吃了。若是接受了,她若是要銀子,又如何處置?。
周沖聞言,便立即上前,雙手一拱,含笑道:「這位姑娘請了,一餐飯食,能值幾文,若是姑娘銀兩不方便,在下便奉請一餐,不必再以劍押錢,償還飯錢!」
周衝心想:「常言道,壯士無錢,寸步難移,一文錢尚可逼死英雄好漢,何況她又是一位姑娘,一時身上缺少銀兩,出於無奈,只有押劍付錢,我就替她付啦。」
哪知他一言才罷,那姑娘本在抿嘴而笑,忽然柳眉倒豎,凜若冰霜,冷峻的說道:「姑娘我自顧押便,誰要你請……」
卻陡見眼珠一轉,語氣頓變,道:「好啊,那我可就多謝啦!」
目光溜到臉上,眼皮兒跟著直眨。
唐棣心說:「怎麼變得這麼快?」
那姑娘已站了起來,拿起手上寶劍,道:「這麼說,我就不用押劍啦,只是我這把但是金呀寶的,俗氣得很,雖然俗氣,但我卻知有人心中正在打這把劍的主意,還想出手搶奪,真是傷透了腦筋,看不勝看,防不勝防,我不如放在柜上,還較比牢靠些!」
正有個小二哥前來,堆著一臉笑容,說「正是,錢財貴物交櫃,不交都,失去與店主無涉,自行負責,姑娘請坐,我替你送到柜上去保管。」
那黃衫姑娘一縮手,說:「誰要你送,我自己送去才放心。」
小二哥討了個沒趣,那姑娘已繞過桌邊,打周沖座前而過。
唐棣這時心中大急,心想:「她要真得寄存到柜上,我卻設法奪回來了,她要放起刁來,店主怎能脫掉干係,不經過她得同意,豈能把劍還難我?」
忽見那女郎一個蹌踉,噯喲一聲,似是腳下被什麼東西一絆,站立不穩,堪堪撞到周沖身上。
周沖忙不的一閃身,一時間倒忘了人家是位姑娘,伸手相扶,那知卻扶了個空,人已離去。
原來身法太快了,芳肩僅僅在他胸前擦過,錯眼不見,竟繞過了半張桌子,走向櫃檯去了。
周衝倒嚇了一跳,只見那黃衫姑娘,忽然又綻顏,去到柜上存好寶劍,即返回原座上。
唐棣兀自沉吟,尋思:「憑她身手,豈有把她絆倒的道理,不知她又作出什麼花樣,想出什麼鬼主意?故意被物絆倒,看她得意的一笑,顯然已經得手了。」
唐棣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她,但卻裝得醉眼乜斜,雙目微合。
這一會兒工夫,那粗獷的漢子氣已全消了,有說有笑,唐棣心想:「這人雖然粗獷,但很豪放,怒氣一來橫眉怒目,眼睛瞪圓,粗聲粗氣。氣勢一消,便面現笑容,性格直爽,倒可愛得很。」
那姑娘並不飲酒,要了幾碟小茶,周沖三人已是五七杯酒下了肚,那漢子更放開了喉嚨說:「大哥,二哥咱們兄弟揚威三湘,在江湖上闖出來萬兒,可就在明天啦!哈哈,明天,要叫那桃源三傑,嘗嘗咱們三把刀的厲害,免得他們狂妄自大。」
周沖忽然嘆了一口氣,小聲說:「老三,人豈不聞輕敵者必敗這句話么,那桃源三傑在秦中橫行霸道,逼人太甚,我兄弟再不能裝聾作啞,若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千里迢迢而來,不瞞你說,我先到此一步,主要的是,先探探他們的虛實。
原來這桃源三傑,乃是他們自己向臉上貼金,自吹自擂,江湖中人卻是稱他們桃源三傑,那傑字並非人傑的傑,乃是桀紂的桀,意思是說,他們在地方上欺壓善良,掠奪百姓,姦淫婦女,搶劫財物,無惡不作,和夏桀差不多,真是天怒人怨。幸虧是我先到此一探,才知這桃源三桀雄心不小,竟將他們在三湘養成的這點氣假,蓄意要想向西川和秦中伸張勢力,然後再以西南作為根據地,擴張實力,進而襄括中原。」
唐棣聽著暗暗點頭,這才知道緣故,只聽那漢子陡地一拍桌子,大叫道:「直娘賊,我先問問他們有幾個腦袋!須知我鐵霸王大砍刀不缺不銹,豈肯他們興風作浪,魚肉鄉民,迫害地方。」
周沖忙道:「低聲,這桃源縣境,乃是他們多年的根據地,到處有他們的耳目,爪牙遍地皆是,況且他們早就知道我們落在這家店裡,此間豈能無有他們三五個爪牙暗地裡監視我們的行動。」
說著,向那黃衫女郎瞟了一眼。接著又說道:「我更探聽得明白,這三桀各有一身了得的武功,不然豈能稱霸於黑道。竊據於三湘,而這次他們是以逸待勞,且敵眾我寡,所以不可不謹慎小心,以免遭受落敗之恥。而增長了他們的氣焰。」
那漢子早又哇哇怪叫道:.「大哥這般長他人志氣,滅我兄弟威風,就憑我這一身橫練功夫,還怕什麼敵眾我寡,明天就憑我這一把大砍刀,殺他們個盡。」
這漢子性周名泰,與周沖同姓不同宗,乃是義兄弟,有金蘭之好,因為一身橫練,刀槍不入,江湖上便稱他鐵霸王。
他的話尚未說完,忽聽那黃衫女郎「嗤」的一聲冷笑,說:「吹大氣,明兒少給我現眼,喂、喂,店家,看帳!」
原來他們談話間,那姑娘已經飯罷,周沖卻早一愕,皆因他心中早已懷疑這女子是敵方人物,聽她此言一出,更認定不差。
那女郎兩手向腰上一叉,對周沖說道:「喂喂,你說的話算不算數。」
周沖這才想起說過要替她付帳的話,當下閃電般想道:「不管她是不是敵方人物,我說過的話,豈有不算的。」忙道:「一頓晚餐,能值幾何,姑娘請便,在下一併付帳就是。」立即招呼店小二,等會兒,一同核算。
哪知這位姑娘卻道:「不成,不成,必定當著我的面付清帳錢。我才放心,不然過一會兒,我一轉身,你要是賴了,死不認帳,那時我會丟人現眼的。」
周沖呵呵一笑道:「姑娘既是不放心,在下先付就是。」
哪知他伸手人懷,手卻縮不回來了,懷中的銀子竟然不翼而飛,他雖是落了店,但銀子分明是放在懷裡的。可是現在懷中竟一個也沒有了,豈不有驚疑的。』唐棣瞧得明白,頓時心中雪亮,知道又是那姑娘作的鬼,雖見周沖那窘態畢露,但一時也忍不住,便笑了出來。
周沖道:「二位賢弟,愚兄銀兩沒帶在身邊,你們先拿出來。」
不料兩人同時伸手入懷,竟也和周沖一般無二,伸得進去,原來兩人懷中的銀子,竟也不翼而飛。
那姑娘看了唐棣一眼,向在旁愕然的小二哥說:「有些人啊,到處冒充大爺,呸,身上沒有銀子,還要假裝闊佬。
型號這裡還有一把刀,倒也不缺不銹,幾錢銀大概不值得,就送給你頂帳罷!」說著,已從棹子下面,抽出一把刀來。
「不缺不銹」正是那鐵霸王周泰的話,唐棣心中一動,果然是周泰的那把大砍刀,同樣連鞘被她盜去了。
原來她經過周沖旁時候,故意腳下一蹌踉,先盜去周沖懷中銀子,等到繞過半張棹而之時,不但另外兩人的銀子,被她施了空空妙手,而且以同樣手法,將周泰的那把大砍刀已取在手中。她幾個蹌踉,趁人不備,便全都著了她的道兒,尚不為奇,奇得是周泰那把砍刀長在三尺以上,她怎生攜帶回座,竟沒被人發現,才真令人驚詫!
唐棣兩眼轉了幾轉,忽然醒悟,心說:「是了,必是她將刀取到手,就那蹌踉的跌勢,貼著地面,將刀送到桌下,便有輕微聲響,大家正亂之時,自然不會發覺。
但無論如何,她那身、手、步、眼、法,若未臻上乘境界,豈能這乾淨俐落,尤其她那心思之靈巧,實叫人心折,顯然她盜唐棣之劍乃是由唐棣一句前輩高人而起。心有不服。盜取他的寶劍,好周沖等三人,看一看前輩高人,竟丟人現眼,還有比他更強的人。
周泰的刀,分明是惱他嘴上不離刀,動不動就拔刀示威。
那周泰自己的大砍刀,豈有不認得的,但還是向肋下摸了一摸,要知周泰性烈如火,更為暴躁。唐棣心想:「他必要發作了,大砍刀被盜,他豈肯善罷甘休,這回可有熱鬧看了!」
哪知周泰這次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笑聲有如霹靂,大拇指一伸,說:「我今番可服你啦,小妮子好本領,我周泰千服萬服啦!」
像他這種粗人,卻是更見渾璞,心服便也口服,心中既有,便則中說出,絕不會放在心中不說。早又嚷道:「大哥,沒別的,我們的銀子,也一定被她盜去啦!」
當真大出意外,周沖怕他依不了,這一來,倒鬆了一口氣,黃衫姑娘,忽然嘻嘻一笑,滿心歡暢。周泰直叫小妮子,她不以為忤。
原來這姑娘歲數兒不多大,人很天真,倒和周泰一般,她盜銀偷刀,不過是她刁鑽頑皮,原非有意,但笑顏才綻,面孔忽然一板,啐了一口,說:「你這人倒好,只是嘴裡不幹凈,我是教訓教訓你們,以後別自充大爺。誰喜歡你們的銀子,喏,那不是。」
說著向周沖那張桌下一指。
三人懾然離座,可不是銀子全在桌下,十數錠大元寶,在下面擺成了一朵梅花,花分五瓣,排得整整齊齊。
休道三人面面相覷,那唐棣也不由暗中叫了聲慚愧,盜銀砍刀,尚有可說,那只是趁人不備,手法俐落罷了,而這將盜得銀子,擲出無聲,剎那間擺成一朵梅花,若非暗器聖手,豈得能此。
唐棣這裡心下驚服,那周沖卻早打了個冷顫,心想:「若她真是敵方人物,要取自己三人性命,豈有似探囊取物一時瞪著那銀子擺成的梅花型,看也不看。
鐵霸王周泰猛可里又一拍桌子,哈哈大笑道:「妙呀,小妮子,你這手功夫是怎麼練的?」
那黃衫姑娘得意已極,抿著嘴兒一笑只聽當的一聲響,原來擲了個小小的金錠兒在桌上,對在旁邊像看戲法兒般的小二召手道:「都給我算啦,不然,還有人要出洋相呢?剩下的賞給你,眼兒一眨,嘴向唐棣一噘。·那金錠兒怕不有一兩重,以一換八,值得八兩銀子,那年頭市價可是十分平穩,但是三張桌面上的酒桌加在一起,也值不得一兩銀子,那小二哥早就笑得眉開眼笑。唐棣心中一動,伸手探懷不是懷裡的金元寶竟全都不見了。
原來唐棣年前離開燕山之時,便帶著幾個金元寶,為的是攜帶方便,這一年來皆未使用,這姑娘從懷中掏出金錠兒來,這本是人人可有之物,當時並未引起他的注意,此刻聽她話中有才伸手一摸,也發現同樣得被她施了空空妙手。
那黃衫女郎格格一聲嬉笑,但和唐棣目光一接觸,登時粉面兒一板,那鼻頭還皺了兩皺,即刻離座回房而去。
周沖三人面面相視,那黃衫姑娘轉過照壁,鐵霸王周泰才暴起一聲大笑,不但再不以她戲開自己為忤反而喜歡她這份頑皮。
只是急煞了唐棣,寶劍好歹可以取回,那幾顆金錠兒可是他唯一的財物,唐棣說得不錯,壯士無錢,寸步難行,一個錢也能逼死英雄漢,現下她慷他人之慨,已然賞了小二哥,這可是再也無法取回的了。
要知唐棣不能當面將寶劍與金錠奪回,而是對這黃衫姑娘越來越奇,人更刁蠻得可愛,這一陣,皆在留心,想從她舉手投足之上,辨別出她的師承和門派,而且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實在也不願意和她爭奪。她總是一個女子,常言道:「好男不跟女斗。」勝了她,也不足為奇,但是在江湖一傳聞出去,自己也就不光采了;如果輸給了她,更要受江湖同道的恥笑。
所以唐棣便忍辱持重,先不理會黃衣女郎,一切從長計議,見機而行。
只聽周沖一聲嘆息,說道:「二位賢弟,今晚你們可是都親眼看到的了,那谷雲飛老哥哥斷臂之事,愚兄並未神乎其說,可見武林之中,比我們這點武功,高得多的,正不知還有多少,想到往日我兄弟自以為天下無敵,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知道不多,見識太少,會個三拳兩腿,便認為自己功夫超越武林,這種觀念,實屬狹窄,也正因為有此狹窄觀念,便起傲心,不能虛心受教,乃至不能高人一等。只等這次桃源三桀之事一了,愚兄也別無他想,只希望能找個幽靜山林歸隱,從此再也不談武技了。」
說罷,又是一聲長嘆。
唐棣無心聽他說,便已起身,心道:「我得趕快將金子取回才是,若被她再這麼慷他人之慨,我今後真要寸步難行了,休想再遊盪四海了。」
當下離座而起,心中雖急,卻仍不忙不迫,周沖正當感慨之際,仍未認出他來,那鐵霸王周泰只顧怪叫,道:「偏是大哥這般氣餒,見硬就,遇難節退,灰心喪志,我看這小妮子不過只是刁鑽頑皮,身法靈活,聰慧伶俐,若當真一招一式,我不信便輸給她。」
這周泰自恃一身橫練功夫,渾身刀槍不入,平日只有他砍殺別人的份兒,對方的兵刃砍在他的身上,他可連眉頭也不會縐一下.,當然他不將天下人物看在眼裡。哈哈,今晚若不是這小妮子,小小年紀,人又刁蠻可愛,他豈能放過她,不和她拚鬥個高下。
一言未罷,早又聽到蹄聲動地而來,五匹奔馬很快得來到店前,當先的馬上漢子已高聲叫道:「是這裡了,就落在這店裡。」.周沖等三人,只道來的人,是為他們而來,這原是桃源三桀巢穴所在,現在可以說是身人重地,頓時便拉刀戒備,以防萬一。三人坐在桌前,虎視眈眈,往店外觀瞧,準備一場拚鬥。
不料五人飄身下馬,並未看他們一眼,當一人搶先走進店來,一拍桌子,便大聲的喝道:「你們好大膽子,居然敢收留大爺的仇人住店!你們都不想活命啦?等會兒我解決了那個仇人之後,再要你們的好看!」
只見店客,小二哥,皆怕急二分,畏怯怯,顫微微,連連打拱作揖不止,聲音顫抖的回答說:「小人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收留大爺的仇家,實在是不知道大爺的仇家,究竟是誰,請大爺見告!」
其餘四人見周沖手中擎著刀,只是瞟了一眼,冷冷的一哼,轉身而去,全不把三人看在眼裡。
仍是當先那人叫道:·「呸,大爺的仇家你們也不知道,你們就沒有把大爺看在眼裡,都怪我平時末給你們些苦頭吃。我來問你們,在旁晚的時候,有一個穿著黃衣的小妮子,騎著一匹粟色的馬,是不是住在你們的店裡?還不快帶我進去!」
鐵霸王周泰一聽,來人竟要找那黃衫女郎算帳,那還忍耐得住,氣往上撞,怒從心生,一聲直娘賊,早撲了過去,左臂三揮,便要出手。恰巧碰到小二站在前方,頓時便撞倒下兩個,右手大砍刀一掄,但向那當先來人的臉上一晃,怒氣沖沖,圓瞪二目,向那個漢手指問道:「你們是什麼人,這麼橫?客店就是給行路人方便,他們怎知道誰是你的仇人?有人住店,當然都一律歡迎,你對店家這麼蠻橫,實在沒有道理,簡直是不講理!」
那人當大砍刀在他面前一晃時,並沒有退縮,將周泰一打量,道:「尊駕大概就是秦中三刀了?你雖然活得不耐煩,要想前來送死,可是今天晚上我們卻沒工夫解決你,明天午時三刻,才是你們的好時辰,到時再打發你。給我讓開!」
開字才出口,右掌霍地一翻,一揮一彈,只聽嘩啦啦一聲暴響,周泰不但直跌了出去,而且將身後的一張桌子撞得破裂,桌上的碗碟等器物皿,摔得粉碎!可見來人的功力,已臻上乘。
周沖才要搶出,卻先一怔,這人琵琶手的功夫不但已有相當火候,而且出手更為狠辣,那老二看到老三周泰被來人一掌擊中,早就操刀撲去。周泰皮粗肉厚,連眉頭也沒皺一下,跳起來揮刀便刺。周沖卻反而將刀入鞘,喝道:「「住手!」急忙趕上前去,抓住兩人手臂,愣將兩人砍出去的刀拉回來,停止攻擊。並且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桃源三傑,我兄弟久仰得很。」
來的人中,為首三人,果然是桃源三傑,原來周沖.三人過去並未和桃源三傑見過面。這次前來桃源,也是被他們找來的,所以雙方都不認識,經過這段時間,周沖察顏觀色,又看到以琵琶掌將周泰擊退,心中猜想這人必是三傑之一。故而上前拱手為禮打了招呼,以免雙方拚鬥起來,對己不利。
那人一聲冷笑,道:「尊駕想是追魂刀周沖了,我們既已約定明日正午較量,不料你們卻沉不住氣,拔刀來攻。嘿嘿,劉大爺今晚沒工夫,不和你們較量,等待明天正午時分,再一較高下,到時再多施展施展!何必急於一時。」說著一揮手,便當先得往後院里闖去,其餘的四人,也緊跟隨在後。
周沖氣惱,但轉念一想,他們既然口口聲聲得要找那黃衫女郎算帳,我又何必和他們拚鬥倒不如坐山觀斗,而收漁之利。
他們雖然來了五人,看情形,必定也不是那位姑娘的對手,正借重她挫挫三桀的銳氣,便忙伸手將兩個兄弟一一攔住,並連連遞眼色,制止他們兩人再度和他們糾纏不清。以免氣得哇哇大叫,再也不聽周沖的攔阻,早提刀追了進去。
周沖忙叫道:「二弟!快攔住老三,千萬別叫他出去。」
其實就是周泰不隨後跟進,他們也要到後面去看個究竟,現在已經明白那黃衫女郎不但不是敵方的同黨,倒是桃源三傑的冤家對頭,自是心中不勝高興。這樣一來,無形中得了一位好的幫手,如果她能夠今晚把桃源三傑制住,三傑落敗,明天的一場惡鬥,便可立即停止,也就可以回返秦中了。
兩人尚未轉過照壁,便聽到桃源三傑在大叫罵:「小妮子,給我滾出來,你在屋裡躲得了么?」
接著又聽到鐵霸罵道:「直娘賊,你們也配找她,先吃我一刀!」
周泰性情雖然暴躁,便也最為憨直,一旦口服心服,他便死心塌地,也沒有想一想那位黃衫姑娘,是何等人物,身手俐落,機智過人,功夫超群,刁鑽頑皮,桃源三傑,豈是的對手。可是周泰卻不這樣想,他心中所想的是:,「我們桃源三傑,本來有五人,皆人高體壯;黃衫姑娘,小巧玲瓏,她怎樣以一敵五,以弱對強,非吃虧不可。」因有這種心理,便鋌身而前去保護黃衫女郎。竟把自己的危險,反倒不放在心上。
那五人本來不知那位姑娘是住在哪個房間里,進入後院,只在院中叫嚷不停,周泰大砍刀一掄,已向那發話的人砍了過去。
等待周沖二人趕到,要想攔阻,如何還來得及,這人的琵琶掌工夫好生了得,只怕他身橫練,也難以抵抗得住,便忙將鋸齒刀拉出。
那人卻理也不理,身後一個小的漢子一身,左臂一揚,右手圈拿,早向周泰右腕抓去。這矮漢子的三十六手大擒拿功夫,竟是不弱,左臂,下方抓兩腿。一心要將周泰擒到手,方能甘心。
周泰雖是粗人,但是粗中有細,先前在店外,曾經著了一記琵琶掌,如何不知道來人個個不弱,那一刀並未遞滿,霍地立刃轉鋒,反向那人臂上迎去,變招甚快,出刀突然,直取矮漢的右臂。
那矮漢看到刀鋒刺到,便急閃暴退,堪堪躲過。周沖卻是愕然,老三這般中途為招,實是僅見。
只聽一聲咿呀,對面的一扇房門打開來了,那黃衫女郎出現之時,都顯然十分忌憚,不約而同的齊往後退。周沖也趁機拉回周泰,低聲道:「就有好戲可瞧啦,何須我們動手。」
那姑娘竟像不認識五人,說:「喂喂,你們嚷什麼啊?哎呀!拿刀動槍的,真怕人,吵吵嚷嚷的沒完沒了,真煩死人,還是回到屋中躲一躲!」
她裝得還是真像,說話時聲音顫抖,當真像個閨閣中的弱女,不敢看那刀槍之類的兵器,說完,一縮身,又將房門關上。
周泰哈哈大笑,說:「對,對,有熱鬧好瞧啦。」
這不是她又要捉弄那五個人怎的,她故意裝成害怕的樣子,遭弄五個人,這是耍弄的開端,並不是真的害怕而躲藏起來。
那知那五個人卻面面相覷,一個說:;、「怎麼不是?」那為首的一個,在一怔之後,已向小二哥問道:你們店裡還有小妮子落店沒有?快說!」
小二哥直打哆嗦;說:「大爺,只有,再也沒有第二個。小人有幾個膽子,敢說假話,欺騙大爺,我說的句句都是實。」
桃源三傑,互相看了一眼,說:「我們快走,不然她會溜啦!」.周衝心下大奇,難道還有第二個姑娘不成五人轟然往外奔去,面對周沖三人竟不一顧,已奔過了照壁。
周沖一攔鐵霸王,哈哈大笑道:「二位賢弟,我說啊,怎生他們那等氣焰,竟然會按著江湖上的規矩,定下明日之約。原來今晚他還有最厲害的冤家對頭,他們的約定明天正午,為得是先要穩住我們,要我們按照江湖,上的規矩今晚不與他們動手。集中全力來對付當前的大敵,免得分散開他們的力量,落敗下來。」
一言未落,忽見姑娘霍地將門大開,叫道:「店家,店家,啊呀,有賊啦!」
三人一避,就是個空空妙手的能者,那種賊會光顧到她的頭上,那可真成了班門弄斧,聖人門前去賣百家姓了。難道她又在故弄玄虛,搞什麼花樣?要戲弄桃源三傑不成。三人都在心中竊想。
這小二哥因桃源三傑一起,不過才鬆了一口氣,聞言心中又是緊張萬分,腳下也趕緊走了兩步說:「大姑娘,失落了什麼啦?」
那小二哥又何當不知道這小妮子比院中這幾位大爺還要難侍候,鬼主意多,花招不少,捉弄人更是家常便飯,又是喜怒無常,心狠手辣,一個不是,便要挨上幾鞭子。但是才得到了甜,出手之大方,還是生平僅見,十之八九,猜她准又是再出花樣,心想:「順著她,絕對吃不了虧,準會得到好處。」
那姑娘跺著腳兒道:「我那金錠兒被偷啦!好哇,原來你們這裡是賊窟。」
鐵霸王周泰陡然呵呵大笑,周沖和老二也忍俊不住心說:「罵得好,這不是罵你自己么?」
那這次出來,手中已提著馬鞭子,忽地只噠一聲,她是虛空一所,竟然會發出暴響,更是氣得嘴噘起來好高,又跺著腳嚷道:「偷金的小賊,給我滾出來!」
周沖三人又是一愣,看樣子她不像是故意開玩笑,而且是沖著對面房門嚷個不停,心下大奇。」
對面那房中並無燈光,時間尚早,有人也不會熄燈就寢,想必是房中沒有人存身。莫非當真另有高人?
周沖忽然記起先前桃源本傑派來傳信之人,那狼狽的景象,心中當時就是一動,準是那位未現身形的人做了手腳。
那姑娘這一聲不過方才嚷罷,只聽身後有人吟道:「卿本佳人兮,奈何作賊,盜而無道兮,紅粉非女傑。啊呀!店家,賊在哪裡?」
周沖這垢看到是適才飲酒時,旁邊桌上那個酸窮儒生,正踱著方步,從照壁後面瀟瀟洒灑地走來,那姑娘已氣得又一跺腳,風聲微颯,來得忒快,呼地一鞭,已向他當頭劈下。
那窮酸啊唷一聲,滴滴溜溜一轉身形,卻已躲到周泰身後來的正是唐棣,這一年來,每天和兩位笑傲江湖,遊戲風塵人物在一起,難免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今兒晚上又是見他隨後跟進,便隱身暗處,趁那姑娘開門,與桃源三傑答話,他已從後窗溜人,也是因為這位姑娘怕那金錠兒放在懷中累贅進房后,即取出放在桌子上,唐棣現下何等身手,一時一出,全沒點聲音,然後翻到外面,從大門進入。
周沖,加上那小二哥,分明見他是打前頭進來的,現下卻奪門而入,全都一愣,只有鐵霸王周泰和他二哥明白,這人是真人不露相。
說時遲,唐棣啊唷一聲,滴溜溜,轉到周泰身後,堪堪躲過那一鞭子,周沖就高聲嚷道:「「小妮子,這小於可邪得很,你可要小心啊!」
忒是作怪,周泰叫小妮子,她仍然不以為忤,反而粲然-說:「邪不勝正,我專門會對付邪人邪事,和張天師差不多,斬鬼。你可大放寬心,看我來制服這邪魔鬼道。」叭叭早又抽出一鞭子,一兜一掃,叫道:「小賊偷了我的金錠兒,你還給我便罷,不然我就把你抽幾鞭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在我面前動手腳。」
唐棣又一聲啊唷,說:「勞駕替我擋擋啊,這小妮子好凶。」
一帶一送,周泰怎地被他制住,只覺身不由己,愣向那鞭子送去,幸而是那姑娘鞭子撤得快,不然怕不抽個正著。唐棣卻像不穩,蹌蹌踉踉一轉身,撞撞跌跌,已然到了她的身側。
周沖先前因院中黑暗,未看清他的面貌,此刻稍近,卻瞧清他的身形,腳步,傅章法,唐棣一轉身,已然面對燈光,周沖這才清楚,喜道:「老弟台,原來是你。」
「那姑娘說:「是他,他就是小偷,就是偷我金錠兒的小偷。」
刷刷又是兩鞭子,唐棣乃是故意得要她出手,看看她是何派門下,像是怕得舉袖護頭,暗地裡卻是將勁道透過袖尖泄去,那姑娘鞭子立覺沉滯,緩了一緩,唐棣便趁勢將袖尖拂向她的脈門。
哪知她像早已防備到他這一著。饒你奸似鬼,也要露出原形來啦!她沉腕撤鞭,只一抖那鞭梢兒反纏住的手腕。
唐棣一驚,道:「你!你……」
那姑娘嘴兒一撇,說:「捎帶著枯竹盤根,孔雀開屏,牧童指路,你再瞧瞧啊,這一招叫做何仙姑擒賊,擒得是偷金錠兒的賊。」
鞭子快如閃電般,向他右臂纏到,身法快,手法多,竟是招招不同,最後一鞭,那招招名兒彼是胡攫的,但是詭奇已極,險險地差點兒沒躲開。
唐棣剛才幾乎已認出她的門派,這一來可又亂了。忽聽雜亂的腳步聲又起,外面已又搶進來數人,嚷道:「就是這小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