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堆亂石為陣 反抗大屠殺
到底是哪一個的運氣好,既然在一起,便分不出來了,他們無論在哪一方面都顯得很順利,白玉樓不過半天便已將要交代的交代妥當,帶著一千鐵騎,在第三天頭上追上沈勝衣紅綾與一眾英雄好漢。
消息一路上雪片般飛來,金龍堂的人大部分已集中在河原上,堆石為陣,還建築了存放糧食的小屋,據估計,竟接近二、三千人之數。
金龍堂主的行蹤卻變得迷離起來,沒有再前進,只是在附近打轉,距離每一次出觀都不同,但顯然在襲擊已在河原的人,連番血戰,都能夠將襲擊的對象完全消滅。
他那邊到底有多少人,也沒有人能清楚,若是也數以千計,河原這一戰將會如何慘厲。亦不難猜想得到。
所以在路上白玉樓早調來了二千鐵騎,那都是久經訓練,能征慣戰,絕不是一般烏合之眾拉雜成軍的可比,但金龍堂主一夥卻全是亡命之徒,背水為陣,已準備拚命,也不容輕侮。
金龍堂主絕無疑問已準備採取行動,白玉樓目的在控制這一股勢力避免流竄出去,到處為禍,傷及無辜,形勢實在是非常奇妙,誰也不知道將會是怎樣的一種結局。
江湖上的朋友亦不少向河原這邊走來,有些是好奇,有些要看熱鬧,當然其中不無希望找機會在這種場合揚名立本的。
要控制這種環境並不容易,來到河原附近,白玉樓左右又多了四千軍兵,將附近一帶封鎖,嚴禁外人經過。
那些江湖朋友亦被勸止,他們當然不想與官府出面衝突,沈勝衣對他們亦不無影響。
這時候金龍堂門下要到河原的都到了,在亂石陣中豎起了無數錦旗,那之上都是畫著張牙舞爪的金龍,是早已有的,並非趕製,金龍堂主的野心其實也不小,再發展下去,只要時勢適合,不難稱霸一方,進而傾覆天下。
落到這般田地,當然在金龍堂主意料之外,由他一手創建的金龍堂,現在也就由他來毀滅。
他就在河對岸,在官府的包圍圈內,人數不多,只有五百來人,但每一個都是狂人,經過連番的搏鬥廝殺,更變得就像是一群嗜血的野獸。
他們藏在一個樹林內,那個樹林相連著一座大山,在山上可以看得清楚河原方面的情形,金龍堂主現在坐在山上的隱蔽處,傾聽各方面的報告,一面聽一面笑。
那向他報告的三個手下亦是一面說一面笑,那種笑容卻都很怪異,說話的姿勢也很誇張,完全不像個正常人。
金龍堂主的反應也一樣,不時搖動著那頭亂髮。
他雖然仍穿著龍袍,卻不像條龍,只像只狂獅。
「白玉樓的人來了很多,但都是在三裡外駐紮,分成了四路,看來只是監視,暫時沒有動手之意。」報告的金龍堂手下在觀察敵情方面都是很精細、很正常。
「路都給封鎖了?」金龍堂主笑問。
「一定要走過的人他們也不會阻止的,他們能夠阻止的都是一些來看熱鬧,趁高興的人。」
金龍堂主大搖其頭:「這怎成,沒有人瞧熱鬧,打來有什麼興趣?那個白玉樓也實在太不知情識趣,偏偏在這個時候到來。」一頓接道:「他要了我的女兒我也不與他計較了,怎麼還要給我這樣的麻煩。」
「堂主可是有什麼辦法將他們弄走?」這些金龍堂弟子的眼中,金龍堂主簡直就是無所不能。
「本來有的,可是要看看他們到底來了多少人。」
「三四千只怕也有,看來都是受過相當訓練、可以衝鋒陷陣的精兵,營帳很整齊,周圍也設置了鹿角等物,跟他們比起來,那些叛徒的設置差多了。」
金龍堂主大笑道:「那些烏合之眾,怎能夠與受過嚴格練的軍隊相較,若是能夠令他們大打一場,我們坐收漁人之利,倒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好辦法,不知道堂主要怎樣安排?」那個弟子居然對此信以為真,以為金龍堂主已經想到了辦法。
金龍堂主雙手捧著腦袋,道:「讓我再想想,這必須小心從事,否則弄到腹背受敵,可就大大不妙了。」
「那我們是要以一對十,的確不太妙。」那個弟子接道:「可是到了這個樹林子,就是人再多也不必擔心。」
金龍堂主笑道:「逢林莫入,這個道理他們也該懂的。」
那個弟子笑接道:「還是堂主眼光獨到,先選了這個地方,既可守也可攻,不像那些叛徒,在平地上駐紮。」
金龍堂主目光一遠,道:「他們那樣駐紮,我們要對付他們可也麻煩得很,不能夠用暗襲,若是明攻,未衝進去,只怕已損折若干兄弟,犯不著。」
「那堂主認為應該怎樣對付那些叛徒?」那個弟子急著問,在平日,他就一定不敢這樣做,但自從開始報復以來,金龍堂主與他們正是打成一片,什麼避忌也逐漸沒有了。
金龍堂主居然伸手撫著那弟子的頭髮,大笑道:「到出動的時候你便會知道的了。」接問另一個弟子:「你那邊可是又有什麼消息?」
「湘西的人已來了,我趕在他們前頭大概有一個時辰,也是說他們黃昏時分,必會經由前面木橋,渡河與那些叛徒會合,人數也不少,有百來個,不知那些叛徒知道了消息沒有,否則,我們大可以半途截下。」
「就是他們已知道消息,也不會到木橋那邊接應的,那些免崽子,若是敢出陣,我們也不用呆在這裡。」
「那堂主準備在什麼地方動手?」
「就在木橋附近好了,我們要全力出擊,好讓陣里的叛徒知道我們的厲害。」金龍堂主說得眉飛色舞。
「那不是給他們看破我們的實力。」
「他們卻是絕不會相信我們全力出擊的,這一戰下來,保管嚇得他們寢食難安。」金龍堂主那種興奮的樣子完全就像是一個狂人。
在他身旁的金龍堂弟子卻一些也不覺得奇怪.這些日子來他們早已習慣,而他們到現在跟金龍堂主也沒有多大分別的了,卻因此他們變得更接近。
「我們全都要好好地安排一下,這一仗一定要打得利落,不能讓他們看輕。」金龍堂主雙手交搓,接道:「來的人也一個都不能讓他渡過那道木橋。」
一群齊應,金龍堂主也就一個瘋子也似笑起來,這個人一向的行事作風已接近魔道,只是現在變本加厲,親離眾叛,對他來說,打擊也的確大一些。
他就是那種人,自己怎樣做都是對的,別人做對不起他的事無論是否有道理,都是錯的,他需要別人絕對的服從,否則就採取報復。
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做,只是這一次的報複比哪一次的都大。
來報告的一個弟子接問:「白玉樓那邊我們是否繼續監視下去?」
金龍堂主揮手道:「別管他們,我又沒有跟他們作對,除非他們不遵守諾言,否則都只是一旁看著,只要我們不鬧到沒關係的人身上,他們是絕不會理會我們的,那怕我們殺到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那他們怎麼又隆而重之到來?」
「一方面是恐怕我們遷怒到沒有關係的人身上,另一方面相信是白玉樓必須對朝廷有一個交代,表示他要管這件事,並非聽由我們為所欲為。」金龍堂主這時候居然還懂得這樣分析。
「到頭來他們還是要管的了。」
「幹掉了那些叛徒,他們不管,我們也會找白玉樓算帳的,是不是?」金龍堂主反問。
那些金龍堂弟子一齊大笑,他們若不是那麼壞、那麼無法無天的人也不會加入金龍堂,現在仍然追隨金龍堂主,當然是一心要做一番大事,生死置於度外的了,幸好並不是整個金龍堂的人都是這樣。否則這個亂子一定闖得更大。
亂子雖然大,都是金龍堂的人自相殘殺,死光死絕了似乎還是一件好事,在金龍堂的人來說當然又是另一種感受,卻沒有人明顯地有所表示,金龍堂主這方面更當然絕對不會有的。
這個人的心理原就是有異於常人,這一次的打擊令他更加走火入魔。
奇怪一個他這樣的人竟然有一個紅綾那樣的女兒。
黃昏到了,來自湘西,在金龍堂主一夥眼中是叛徒的那一群百多個金龍堂弟子果然在這個時候到達那道木橋,一個個騎著馬,聲勢也真是驚人。
路上他們都非常小心,一直到看見了駐紮的官兵,才鬆弛下來,他們本來是見不得官兵的那種人,但這時候官兵反而給他們一種安全的感覺。
有官兵的地方,照理也應該安全得多,要鬧事的人照一也不會在官兵的地方鬧事,在他們這種不是奉公守法的人來說,要顧慮到自己的安全的時候,也是與一般人無異,認為官府勢力所在的地方最是安全。
他們事實也知道,白玉樓一直沒有對他們採取行動,遵守諾言,這一次所以派兵到這裡來,只是要防止他們擾亂附近百姓,可是他們仍然繞開,以免與官兵碰面,為非作歹的人,到底是不喜歡看見官兵的,能夠避免接觸當然是避免的好。
他們也因此有一種錯覺,金龍堂的人也不會在附近鬧事,而在此之前他們也已有一種錯覺,認為金龍堂主會與他們在河水上決一死戰。
所以大河在望,他們都完全放下心來,而一路走來,兩旁樹林連貫也沒有異樣。
率領這些人的是湘西的一個壇主,姓郝名剛,一柄金柄大環刀也不是一般可比,他這時候也就抱著刀走在最前面,第一個從樹林中走出來。
橋已經在望,周圍仍然很安靜,郝剛才真的松過一口氣,叱喝一聲,策騎奔上橋頭。
也就在這剎那,橋斷了,郝剛連人帶馬直墮進水裡,不由他脫口一聲驚呼。
那道橋看來是好好的,可是馬衝上去便四分五裂,整條碎斷。
若是橋早已經殘破不能載重,絕不會等到現在才斷碎,現在碎斷,當然是被人做了手腳了。
郝剛也是老江湖了,驚呼著立即大吼一聲:「各人小心!」一個身子便要從馬背上拔起來。
一個人即時從水裡冒出來,一條龍似,他事實亦是有龍之稱——
金龍堂主!
他仍然穿著那件龍袍,袍上的金龍栩栩如生,所以給人那種龍的感覺就更加強烈,郝剛一眼瞥見,面色大變,懷抱的大環刀立即送出,斬向金龍堂主的頭顱,他是倉猝應變,金龍堂主則是有心偷襲,武功又在他之上,這一刀當然很難發揮威力。
刀才送出一半,金龍堂主雙拳已痛擊在他雙腿膝蓋上,將他雙腿的膝蓋打碎,也將他一個身子打飛了出去。
倒飛兩丈,郝剛倒翻在河灘上,那剎那一個念頭仍然是要翻身站起來,但如何再能夠,連跑也不能夠,只有坐在地上,只痛得冷汗直冒。
金龍堂主差不多同時落在他身前丈許處,看著他,獰笑道:「叛徒,叫你知道厲害。」
郝剛破口大罵:「老匹夫狡計傷人,算得是哪門子的好漢。」
金龍堂主道:「我在你們的眼中,根本已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對付背叛金龍堂的人,我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是值得原諒的,何況我根本就不需要別人原諒。」
郝剛冷笑道:「你放心,我是絕不會向你求饒的,在動身之前我已經不準備活著回去。」
「有骨氣,你現在如願以償了。」
郝剛揮刀道:「你還不動手?」
金龍堂主大笑道:「對付你這個廢物什麼時候動手還不是一樣?」
語聲甫落,倆騎快馬已衝過來,兩柄快刀一齊向金龍堂主斬下,金龍堂主身形一動衝天拔起,凌空一腳,將右面那個從馬鞍上踢飛了出去,那個人一刀落空,連金龍堂主的身行變化也還未看得透,面上便挨了那一腳,立時五官變形,鮮血狂噴,飛離馬鞍丈外,一頭撞倒地上,當場喪命。
金龍堂主接落在鞍上,另一個這時候已扭轉馬頭,飛馬揮刀再斬至。
那柄刀看似便要斬在金龍堂主面上,不知怎的,突然被金龍堂主捏在二指之間,也只是一擰便脫手,那柄刀接在金龍堂主掌中一轉,反斬過來,只一刀便將那個刀主人的頭斬飛。
雙方的武功距離實在太遠,在正常情形下,郝剛也未必能夠接得金龍堂主多少招,他的手下在金龍堂主面前,當然不堪一擊。
郝剛並沒有錯過這個機會,雙手往地面一按,身子便飛出去,凌空一刀襲向金龍堂主的後背,這一刀全力施為,聲勢也甚凌厲。金龍堂主卻似乎意料之中,揮刀同時雙腳一夾馬腹,那匹馬側竄開丈,郝剛的一刀便落空,他雙腳已廢,半空中雖然看見金龍堂主催騎竄開,身形也不能夠有多大變化,氣力一盡,摔回河灘上。
金龍堂主看著「格格」大笑,道:「反正你閑著,我就與你玩一玩,再來一刀。」
他竟然當作玩耍,就像貓戲老鼠的,郝剛立即有這種感受,有被侮辱的感覺,嘶聲道:「你若是有種,與我拚一招,拚一個死活。」
金龍堂主笑道:「你以為你有這個資格?」
郝剛反問:「難道你連接我一刀的勇氣也沒有?」
金龍堂主大笑道:「這種話不是你這個廢人說的。」
郝剛鐵青著臉,喝道:「你這個老匹夫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
金龍堂主道:「我還沒有想到,只知道就這樣殺掉你,是便宜了你。」
郝剛咬牙切齒地道:「你只管神氣,我們的其他人總會跟你算清楚這個帳。」
金龍堂主又笑:「可惜你絕對等不到那個時候,你就是願意活到那個時候,我也不會答應的。我最多也是只讓你看到你帶來的人死光死絕,再給你一些懲罰。」
郝剛不由回頭看一眼,一看之下,不禁由心底寒出來,他帶來的人這時候已經死得七七八八。
與他隨進水裡同時,金龍堂主的人亦紛紛從藏身的地方冒出來,一陣亂箭,射倒了一批郝剛的手下,暗器也同時從四面八方襲來,一時人仰馬翻,慘叫連聲。
金龍堂主的人眼看著殺奔出來,截斷了道路,迅速將來人包圍。
郝剛帶來的人看見郝剛中陷阱,再看見金龍堂主,未戰已先亂,再給一陣亂箭射來更就大亂,何況還看見對方人數是自己方面的數倍?
橋已斷,指望對岸的人救援是不可能的了,對方也不知還有多少陷阱埋伏,哪能不心膽俱喪。
他們到來之前不錯已下了決心,在河原與金龍堂主的人決一死戰,但落到這般地步,第一個念頭卻是想著如何人人都逃命。
蛇無頭不行,而他們到底也是烏合之眾,從未受過什麼訓練,受到襲擊個個都自然往安全地方躲,哪能不亂成一片。
這一切都在金龍堂主意料之內,也所以他才能在接得消息之後,親自在水裡等候,以及一出手便將為首的郝剛擊倒,他知道這一擊成功,便可收先聲奪人之效,崩潰來人的鬥志,殺一個郝剛又是用偷襲的手段,對他來說當然是輕而易舉的事。
郝剛的人卻沒有想到那許多,發覺郝剛不堪一擊,鬥志立即便崩潰,在這種環境,他們全力死拚也許還能夠殺出一條血路,各自求生,只有加速滅亡。
金龍堂主的人每三四個包圍著一個敵人撲擊,那些敵人又是只顧逃命,當然是佔盡優勢,也很容易便將之解決,他們到現在幾乎都已經變成嗜血的狂人,這一戰更令他們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快感。
十多個郝剛的人總算闖出了包圍,很自然地逃進林子里,那在他們的眼中,是安全的地方,而放目望去,他事實見不到有敵人。
可是他們奔不了多遠,立即又遭遇襲擊,一個個慘死在竹杖下。
襲擊是來自頭上,那是天殘門的蝙蝠,一個個也就蝙蝠也似倒懸在樹上,聽到聲響,竹杖便往下插,很準確,將一個個將要逃走的敵人刺殺在杖下。
金龍堂主屬下的人當然不會追進去,那些蝙蝠只憑耳朵殺人,他們追進去也一樣成為那些蝙蝠要刺殺的對象。
雖然是這種環境,那些蝙蝠的聽覺並沒有受到影響,竹杖用來是那麼準確,殺到最後,當然更加準確了。
然後周圍突然一下靜下來,再非常突然地一陣歡呼,聲震長空,一陣又一陣,遠遠地傳開去。
對岸石陣中那些金龍堂的人這時候亦已被驚動,遣出了兩隊人奔到對面的河堤,他們看得很清楚,也明白是什麼回事,聽到那一陣歡呼,不禁心膽俱寒。
更多的人趕到,隔著一條大河,橋既然已斷,只有觀望的份兒,而聽到眾人歡呼,他知道就是能夠立即建造一條橋樑趕過去都沒有用的了。
郝剛看得很清楚,一顆心簡直要結冰,在他的眼中,金龍堂主一群簡直就是一群野獸,那種殘忍的殺戮就是他這種人也覺得太過分。
那完全是一場屠殺,受傷的人雖然跪地哀救,兵器還是瘋狂地落下,有些人簡直被砍成肉醬,慘不忍睹。
歡呼聲中,那群蝙蝠亦怪叫起來,這那裡還像是人間,簡直就是人間地獄,金龍堂主是最後笑的一個,卻也笑得很恐怖,狼嗥般驚心動魄,嗥叫了一會,厲聲道:「看,這就是叛徒的收場!」
語聲傳到對岸,對岸那些金龍堂的叛徒一陣死寂,突然一齊叫起來,一個個揮拳大叫大罵,看來是那麼激動。
郝剛聽著大笑道:「聽,聽清楚了,有誰會服你?」
金龍堂主道:「你知道他們在叫什麼,在叫饒命,叫手下留情。」
郝剛道:「我的耳朵沒有你的好,這一次卻能夠肯定,他們大罵你滅絕人性,畜牲不如,就是要戰死,他們也不肯降服。」
金龍堂主道:「那只是他們還沒有嘗試到死亡的威脅,你沒有看到方才你的人怎樣搖尾乞憐,要我的人手下留情?」
郝剛道:「有誰不怕死,他們敢跟著我到來跟你拚命,我已經心滿意足,可恨白玉樓那廝駐紮在附近,叫我們看著放心,完全沒有想到防範,才有這樣的慘敗,全軍覆沒。」
金龍堂主「啊」的一聲,大笑道:「那我該多謝白玉樓的了,我們當然也得多謝他給我們一個這麼好的機會,好好地安排這樣一個陷阱,等你們進來。」
郝剛悶哼道:「白玉樓沒什麼俠義,說什麼是一個好官,竟然容許一場這樣的眾毆。」
金龍堂主笑笑說道:「這還用問,當然是因為我們的關係,我們這種人罪該萬死,自相殘殺,死光死絕正好遂了他的心愿,也省得麻煩,以善良有用的人來鎮壓。」
郝剛怔在那裡,他不能不承認金龍堂主的話實在很有道理,好像他們這種人,難得自相殘殺,便完全死光算了,還阻止什麼?他也不以為屬下有哪一個善良之輩該免一死。像是這一群真的不值得寄予任何同情,卑賤到這個地步。
金龍堂主笑接道:「我們卻早知道白王樓的心意,正好趁這個機會一網打盡。」一頓接打了一個「哈哈」,道:「看見你們這樣子,才消得我心頭之忿,你們在背棄我的當日,便應該知道有這一天,尤其你郝剛,我待你何薄?」
郝剛怔在那裡,金龍堂主又道:「你總不能否認這件事是你們對不起我,無論我怎樣做也值得原諒的。」
郝剛道:「你難道還需要別人原諒,我們背叛是我們的不對,但你這種趕盡殺盡的手法卻是絕沒有人服你。」
金龍堂主道:「你只是一個小角色,我與你說這些已經是太看得起你,只是我還沒有忘記我曾經先後兩次救過你的命,你竟然不思報答,還帶人背叛我,如何能夠饒你。」
郝剛仰天大笑道:「到這個地步,姓郝的也無話可說,對岸的兄弟都看在眼內,我也不以為他們會因此害怕,會因此向你降服,他們一定會全力與你決一死戰,看你最後還不是一樣覆沒,不得超生。」
金龍堂主道:「你當然不能夠瞧到那一天。」揮手一把將郝剛從地上抓起來,郝剛雙拳打出,立即被金龍堂主雙手反扣著,只一抖,骨節一陣「格格」聲響,全都碎了。
金龍堂主接將郝剛拋起,一拳擊在他的胸膛上,將他打飛出去。
那些在瘋狂叫囂的金龍堂弟子立即接下來,拳腳交加,到郝剛掉下來的時候,已經氣絕,到他們停下拳腳,郝剛也不知變成什麼樣子。
金龍堂主只是仰天大笑。
對岸的金龍堂叛徒繼續在叫罵,一個個叫罵得嗓子也啞了,他們這樣叫罵到底是出於憤怒還是恐懼,也只有他們才知道,但他們的反應也顯然已接近瘋狂。
指揮他們的是呂東陽與仇沖,這時候亦已在石陣中的高台上出現,觀察對岸的情形,在金龍堂中他們是胡來般的身份,僅次於金龍堂主座下的四個寵妃。
也正如金龍堂臨陣退縮的人一樣,他們趕到途中知道白玉樓的人已動手,金龍堂主那邊大勢已去,立即回頭走,找地方暫避風頭。
不同的是他們當時的距離實在遠了一些,就是追趕到去,大局亦已定,起不了什麼作用,所以他們一些抱歉的心情也沒有,絕不以為那是臨陣退縮,只認為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們卻以為金龍堂是完了,金龍堂主亦難逃一死,官府下個步驟,說不定是搜捕他們這些金龍堂的人。
官府沒有採取行動固然令他們有些意外,金龍堂主的報復卻是在他們意料之中,只是想不到這種報復那麼激烈,而且來得那麼快。
他們一直保持聯繫,也一直留意金龍堂主的動態,然後他們突然發覺這樣下去完全就是尋死,所以才會有這一次的行動,以他們在金龍堂的身份,當然說得動其他人,經過一番商討,他們才決定在這裡集合,一面散布消息,召集其他人到這裡來。
只要是金龍堂的人,只要肯到來,他們便歡迎。
到來的人其實很多都是無名小卒,但人就是這樣,都有一種自大的心量,來的人都以為自己也是金龍堂下重要的一份子,已成為金龍堂主報復的對象。
呂東陽、仇沖並沒有對他們怎樣,表現的對他們非常重視,雖然這些都是無名小卒,但拿來對付金龍堂主的屬下,卻也甚有用處。
他們當然不明白呂東陽、仇沖的心意,只當自己真的是那麼重要,做起事來也特別積極。能夠聚到這麼多,呂東陽仇沖當然很開心,可是現在看見對岸的情形卻不由擔心起來。
呂東陽忍不住嘆息道:「那些人都瘋了。」
仇沖苦笑道:「若不是,也不會追隨堂主到處殺人,殺得這麼起勁。」
呂東陽道:「他們的人數看來也不少,除了河灘的數百人,樹林中似乎也藏著好些。」
仇沖點頭道:「郝剛帶來的也有百多人,但前後有多久,竟然無一倖免,全都給殺了。」
呂東陽嘆息道:「郝剛也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他若是發覺勢頭不對,一定會暫時避開。」
「白玉樓不是在那邊駐了兵?」
「看情形他是不會理會我們的了,我們在這裡堆大石為陣,集結了這麼多人,他不也是完全不管?但這樣械鬥也竟然袖手旁觀,倒也是我意料之外。」說著,一連嘆了幾口氣,呂東陽才接下去道:「這也好,我們大可以不必顧慮官兵,放開手腳狠狠地拚一場。」
仇沖道:「想不到白玉樓竟然是如此有信用的人,非獨放走了金龍堂主,而且完全對我們不採取行動。」
「也許他早就知道必然會有現在這種情形發生,樂得看我們自相殘殺。」
「果真如此,這個人未免太毒了。」
「官府中有幾多個不是心狠手辣的,」呂東陽冷笑:「不過我們這些人死不足惜也是事實。」
仇沖道:「那乾脆將我們繩之於法就是了。」
「那可是便宜了我們,而且我們這種人又豈會甘心束手就縛,那必定會引起頗多的傷亡,那到不如賊殺賊,由我們自己解決好了。」呂東陽又一聲冷笑:「到時他大可以告訴那些抨擊他的人,他所以一直不採取行動,其實一番善意,也早知道有我們這種收場。」
仇沖嘟喃道:「江湖上傳說這個人言出必行,俠義為懷,是個真正的君子。」
「應該是的,若以江湖上的傳說來看,問題是江湖上的傳說有多少是正確的,你也是江湖人,應該清楚。」呂東陽冷笑著,這個人絕無疑問很固執,肯定了的事,不容易改變。
仇沖早就知道呂東陽是這個性子,也沒有爭辯,只是道:「紅綾已認了白玉樓做乾女兒,不知道對他的決定會不會有影響?」
呂東陽道:「表面上看來是有的,天知道白玉樓收這個乾女兒目的是不是在消滅金龍堂。」
仇沖早知道呂東陽會這樣回答,笑接道:「小弟只是覺得有些好笑,他們父女談不攏,竟然害到金龍堂落到這般田地,要算帳,堂主第一個應該找他的寶貝女兒,然後才找到我們。」
呂東陽搖頭道:「這個人一向糊裡糊塗,只求方便,本末倒置,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嘛。」
「礙於白玉樓,相信也是一個原因。」
「欺善恨惡也是這個人的一個壞習慣,但是他怎也想不到,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呂東陽目光回到對岸:「他的人相信也沒有我們的多,否則早就攻來了,用不著那樣對付郝剛等人。」
「這一戰對我們的士氣不無影響,大家悶在這裡,又知道白玉樓的人四面駐兵,已經心裡不舒服的了。」仇沖有意無意四顧一眼。
呂東陽道:「但來到這裡的人一定不會退出去,卻也是事實,他們既然不能夠肯定金龍堂主的人會不會截擊,也不能夠肯定白玉樓對於退出這裡的人會不會採取什麼行動,明知道是死地,也只有枯守下去。」
仇沖道:「這是說,這一戰反而激發了他們的鬥志。」
呂東陽點頭,嘟喃道:「置之死地而復生,這一次生不生我們有哪一個能夠肯定?」
仇沖道:「看來我們是有些反擊的行動比較好些,但聽你這樣說還是算了。」
呂東陽道:「當然,而且橋已斷,我們如何反擊?」
仇沖道:「橋斷也有橋斷的好處,這條河成了我們的屏障,堂主要帶人渡河襲擊當然不成,要到第二條橋必須走上一段路,我們大可以派人沿岸監視,那要弄清楚他的動向,應該很容易。」
呂東陽嘟喃道:「我看他就是要這樣做,也不是日內的事情。」
仇沖道:「何以見得?」
目東陽道:「無論他走哪一個方向,要渡河都要走上差不多一天,到時候人疲馬乏,而實力盡露,我們若是迎頭痛擊,如何是好。」
仇沖接問:「你以為他會怎樣做?」
「可能緩緩地移動,養精蓄銳,然後渡河,若是這樣,在這幾天之內我們大概還可以有一覺好睡。」呂東陽嘆息一聲。
仇沖道:「目前我們只有這個辦法的了。」
「還有多少人會到來?」仇沖接問。
呂東陽笑了笑:「差不多的了,經過這一役,那些聽到風聲的,只怕會改變主意。」
「沒用的,我們就是人再多,只與他避免正面接觸,我們的人也是起不了多大作用,分得太散被他個別擊破更就太沒有價值。」呂東陽收住了笑臉,顯得有些苦惱。
仇沖苦笑道:「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我們江湖人雖然一身本領,在戰場上起不了多大作用。」
呂東陽道:「行軍布陣,另有一套,所以白玉樓若要對我們採取行動,我們的人就算最兇悍,只怕也不堪一擊,難免全軍覆滅。」
仇沖道,「他若要採取行動,應該對堂主的人,我們是被迫而戰,根本已不想鬧事的了。」
呂東陽忍不住笑了:「我們這些人是很難取得別人的信任的,在白玉樓的眼中,與堂主一夥相信並無分別。」
仇沖道:「到這個地步,我們也無話可說的了。」
呂東陽笑道:「有這麼多人跟著我們,侍候我們同趕地獄,已經不枉此生,還有什麼話說。」
仇沖大笑著接問:「呂兄有什麼好主意?」
「沒有。」呂東陽搖頭:「我是很想派人去探虛實,可是又知道不會有人喜歡去,這個時候我們當然要尊重他們的主意,不能引起他們的反感。」
「當然,他們將性命無條件交給我們,我們總要待他們好一些。」
「要死大家死在一起,同仇敵愾,同心協力,我們一定要不斷給他們這種觀念,否則會一亂必散,一散必定不可收拾。」呂東陽又笑起來,道:「這是我們唯一的生機。」
仇沖長嘆一聲:「一個人太出名並不是件好事,平日雖然風光,有事發生,必然首當其衝。」
呂東陽道:「我你都不是甘於淡薄的人,幸好我們平日雖然威風,對手下也實在不錯,在堂中也算得是甚得人心,否則只怕連屬下都未必肯追隨,休說其他的人了。」
仇沖說道:「呂兄最後還是決定等下去。」
呂東陽道:「我也希望能夠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
仇沖接問道:「以呂兄看,堂主又會採取什麼行動?」
呂東陽道:「我若是能夠看得透就好了。」
事實上金龍堂主跟著的行動亦的確令人很意外。
河灘一戰之後,金龍堂主一夥狂呼一頓便陸續散去,事情彷彿就此告一段落,在呂東陽仇沖方面,最低限度也是這樣以為。
他們在河灘叫囂的人也在聲嘶力竭下退回石陣,一個個垂頭喪氣但都沒有覺得怎樣,也實在過了很舒服很寧靜的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拂曉霧散,他們才在驚呼聲中陸續醒來,呂東陽仇沖也不例外,往對岸望去,也都嚇一跳。
霧開處,對岸河灘上出現了一條條木柱,每一條木柱上都有一具屍體,木柱與木柱間相距約莫丈許,百多具屍體排成了長長的一列,看來也十分壯觀。
呂東陽仇沖的人都是看得驚心動魄,也不知是哪一個首先看見,叫起來,不到片刻,一個個全都驚醒了。
呂東陽仇沖雙雙趕上築在石陣上的高台,越看也不由越心寒,仇沖連連道:「這個人瘋了。」
「不是瘋子不會這樣做,但若是真的瘋子,也不會這樣做。」呂東陽嘆息。
「昨天他們已經很威風的了,何必再來這樣向我們示威?」仇沖大搖其頭。
「這不是示威,是攻心!」呂東陽目光一落:「你看我們的人簡直要瘋了。」
石陣中這時候亂成一片,不少人揮動兵器,手指那邊大叫大罵,的確有如瘋子一樣,仇沖看著頭皮發麻,咬牙切齒地道:「這如何是好?」
呂東陽搖頭道:「沒事的,他們叫罵倦了,自然會靜了,堂主若是那時候攻來,後果不堪設想,若是這時候,我們卻是穩操勝券,我們的人這樣瘋狂殺奔前去,一定能夠發揮最大的威力。」
仇沖苦笑道:「堂主當然不會在這時候率人攻來的,他既然懂得攻心,也當然懂得選擇最適當的時間。看來我們得想個辦法要他們安靜下來。」
「你以為堂主會在他們叫罵倦了的時候擊來?」
「你不是說,那是最好的機會?」
「也要他們能夠渡河,我已經叫了人日夜小心,到現在仍然沒有消息,可見得他們還沒有渡河攻擊的打算,而我們的人那樣疲倦,也會很快恢復過來。」呂東陽長嘆:「只是再這樣下去,在飽受刺激之下,我們的人只怕會不戰而亂而散。」
「沒有辦法補救?」仇沖緊張起來。
呂東陽居然還笑得出,道:「那要說服他們相信堂主所以這樣做,只是實力不如我們,一切都大可以不必理會。」
仇沖一言驚醒,叫出來:「堂主那邊的人一定不會怎樣多,若是公平一戰,未必能夠將我們打敗,所以才用這種旁門左道的方法,崩潰我們的鬥志。」
「應該就是了,不過就是實力相當,相信也會這樣做。」呂東陽又笑道:「我們當然不會這樣說,就說堂主連我們這邊的人數一半也不到。」
「可以說得更少的。」
「當然可以。」呂東陽眼角的肌肉顫抖一下:「我們甚至可以說他們就是昨天所見的那麼多,所以堂主不能不親自出手,對付郝剛。」
「好——」仇衝突然一呆,轉問:「呂兄以為這會不會是事實?」
「難說——」呂東陽乾笑一聲:「但只要我們的人相信便成了,我們的生死也就握在他們的信心上。」
仇沖呂東陽雖然不能夠肯定,但事實的確如此,金龍堂主手下就只是那些人。
這時候金龍堂主又在山上,對岸叫罵的聲音在他來說似乎是一種享受,因而不住地在笑,那八個金剛力士也一樣,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日夜侍候金龍堂主,已差不多融成一體,他們本質上亦事實有些瘋狂。
金龍堂主笑著道:「他們一如我們所料,有趣倒是很有趣,卻不是一件好事。」
一個力士應道:「怎麼不好?我看已經將他們嚇得要瘋了。」
「這是心戰,要用到攻心的技術,只是表示我們的實力還不夠,有賴心戰崩潰他們鬥志。」
「堂主不是榜樣,可以要他們食不知味,寢不安忱?」
「不錯,若是就這樣將他們殺掉。未免太便宜他們,但我們的力量足夠,要折磨他們,大可以玩描捉老鼠的遊戲,也大可以將他們擊潰之後,抓起來再折磨一番的。」
「這也是,以堂主看,他們將會採取什麼行動?」
「應該不會來攻擊我們的,渡河是一個問題,但我們還是小心一下,到木排結紮妥當,才能夠放心。」金龍堂主冷冷地一笑。「光天化日之下,他們大概弄不出什麼來,入夜之前,我們的木排大概已經準備妥當,再給他們一點教訓,也就差不多了。」
「堂主當真是諸葛再生。」
金龍堂主大笑了起來,連他自己也奇怪,好像他這種人,居然會想到這許多奇謀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