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葉輕舟過 連闖六險關

第九章 一葉輕舟過 連闖六險關

常護花與之同時,屈指將拈在手中那枚暗器彈出,正中最後一枚暗器,雙雙墜地。

毒神看在眼內,頷首道:「懂得這樣破解十二連環的只我三叔一人,看來,我三叔果然已指點了你不少收發暗器的本領。」

常護花道:「他老人家卻是不肯收我這個徒弟。」

毒神道:「好像他這樣怕麻煩的人我實在難以想象,他竟然會進宮中做皇帝的侍衛。」

常護花道:「他認為這件事很有意義,也多虧他跟卜老前輩,一再粉碎了天地會入宮刺殺聖上的行動。」

毒神沉吟道:「難怪司馬縱橫千方百計要得到唐門的解毒藥。」

常護花聞言心中一動:「我早就知道這件事與司馬縱橫有關係,可惜來晚了一步,未能夠阻止鐵甲人的行動。」

毒神轉身道:「所以你只好將那個鐵甲人救走?」

常護花道:「前輩能否給時間讓我將整件事情說清楚。」

毒神轉身道:「看在三叔的面上,我給你機會將事情始末說一個清楚明白。」

常護花於是說了一個清楚明白。

毒神靜靜的聽著,一點反應也沒有,到常護花將話說完了,才轉回身來,道:「你可知道我怎會知道你與那個鐵甲人有關係?」

常護花心念一動:「莫非是司馬縱橫給前輩的消息。」

「不錯——」毒神接將司馬縱橫來找他的事簡短摘要地說出來。

常護花越聽神色越凝重,道:「事情絕無疑問是出於司馬縱橫的擺布,目的難道就只是在那份解藥?」

毒神道:「是不是,你要知道也容易。」

常護花點頭:「由現在開始司馬縱橫若是不再出現,那大概可以肯定,解藥是他這一次陰謀的目的,若是他仍然一旁窺伺,勢必還有所圖的了。」

毒神仰首道:「聽你說,九王爺與司馬縱橫都是出得起錢的人,既然那個鐵甲人是能夠用錢來支配,他們似乎沒有理由不加以重用。」

常護花轉問:「是不是她能夠進入五毒谷殺人。」

毒神道:「要進入五毒谷並不難,要殺我的兒子可是不簡單。」

常護花沉吟道:「他要七絕追魂散的解藥,目的只怕是為了對付唐老前輩。」

毒神道:「那些解藥連七絕追魂散都能解,三叔的毒藥暗器當然對他起不了作用,交起手來,自然穩佔上風。」

常護花嘟喃道:「這是說,他們下一步的計劃又是進入禁宮刺殺皇上的了。」

毒神道:「天下暗器之外之毒莫過於唐門的人,我實在想不出他還有什麼目的需要得到七絕追魂散的解藥。」

常護花一聲嘆息:「司馬縱橫這個人也可謂老謀深算了。」

毒神冷冷道:「以我所知,江湖上只有這個人配稱為老狐狸。」

常護花又一聲嘆息:「這個人若只是條老狐狸就好了。」

毒神道:「據說江湖上有人形容他是幾種惡毒的爬蟲野獸的化身。」

常護花點頭,毒神卻接著道:「這樣形容他的都不是聰明人。」

「老前輩以為他其實是怎樣的一種東西?」

毒神從牙縫冒出一個字:「人——」

常護花一怔,點頭道:「不錯,他是一個人,也只有人才是最可怕的東西。」

毒神道:「狐狸的所謂狡猾,只是一種求生的本能,與人比起來,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見到比人更可怕的東西。」

一頓毒神又說道:「他先是買殺手暗殺他的敵人,到他發現那個鐵甲殺手並未能夠完成他所謂的暗殺計劃的時候,立即就利用那個鐵甲殺手去換取他需要的解毒藥,還希望藉此挑起我們的爭執,狠狠的幹上一場,以便他趁這個機會去完成他的陰謀,天下間除了人,還有什麼東西能夠想得這麼透,這麼遠?」

常護花道:「老前輩既然明白,當然不會為他一用。」

毒神慨嘆道:「活到我這把年紀的人,縱然不懂得去害人,多少也應該懂得怎樣避免為別人所害了。」

常護花道:「老前輩如此明辨是非,司馬縱橫這一次是必又白費心機,一無所得。」

毒神道:「既然知道他將會用那些解藥對付什麼,還不趕回去好教各人小心防範?」

常護花道:「晚輩這就趕回。」抱拳一輯,隨即轉身舉步向高雄那邊。

毒神即時道:「你走錯方向了,上京該是那邊走。」

常護花一怔,道:「老前輩有話又何妨說明白。」

毒神道:「我不明白你還走過去幹什麼?」

常護花忙說道:「那邊是我的好朋友。」

毒神道:「他中了七絕追魂散,你還帶著他到哪兒去?」

常護花說道:「七絕追魂散乃是老前輩的獨門秘制毒藥,我原是該將人留下,由老前輩施以妙手的。」

「解鈴還須繫鈴人,將人交給我最好不過了。」

「這個人與這件事並無關係。」常護花微喟。

毒神說道:「我明白,孫傑丘-那邊的消息我已經收到了,這個人是一個好管事的俠客,為了幫助你才中了七絕追魂散。」

常護花道:「老前輩既然是爽快人,有話何妨說清楚?」

毒神道:「我只是覺得我這樣對你,大概你也不會一走了之。」

常護花恍然道:「老前輩要知道那個鐵甲人的所在。」

毒神道:「司馬縱橫不錯是罪魁禍首,但是我的兒子死在那個鐵甲人手下也是事實。」

常護花道:「她只是一時不慎中了司馬縱橫的圈套。」

毒神道:「她應該查清楚才動手的,這種過錯是最不值得原諒。」

常護花道:「我也不知道她的背景怎樣,但可以肯定,既然已到了家,老前輩要殺她,也得付出相當代價。」

毒神道:「老夫活到這把年紀死不足惜。」

常護花道:「你們互相殘殺,司馬縱橫是必掩嘴竊笑。」

毒神道:「我只有那一個兒子,若是我就此罷休,我心裡再不安也是其次,他在九泉之下一定不得安息。」

常護花無言,毒神接著又問:「你大概也不會認為那個鐵甲人這樣做是無可厚非……」

常護花道:「晚輩只是覺得,應該先解決司馬縱橫,才再……」

毒神搖頭道:「司馬縱橫目前我還沒有他的絲毫線索,而我已肯定你是知道那鐵甲人的下落。」

常護花只有嘆氣,毒神接道:「我還知道只要你將人送到鐵甲人那兒去,一樣能夠消除他中的七絕追魂散,你若是一定要捨近求遠,我也不會介意。」

常護花道:「老前輩的意思……」

「你要走,可以將人帶走,我絕不會攔阻你。」毒神淡淡道:「這是因為你可以算是我三叔的弟子。」

常護花道:「但是我能否擺脫你們的追蹤,就要看我的本領了。」

毒神道:「不錯,你這一走不難也將我們帶到去。」

常護花嘆息道:「我只希望老前輩明白,司馬縱橫九王爺一直與異族勾結。」

毒神卻截口道:「我甚至明白你不惜投身做御用殺手,是為了天下蒼生,所做的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加上你與我三叔的關係,我根本就沒有打算為難你,我只是請你告訴我那個鐵甲人的下落,難道那個鐵甲人與你們有什麼關係?」

一頓毒神又道:「難道沒有了那個鐵甲人,你們便不能與天地會一分高低?」

常護花道:「那個鐵甲人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夠出賣朋友。」

毒神道:「河西一條龍高雄也是你的朋友?」

「也是的。」常護花嘆息。

毒神道:「對這個朋友你當然也不會見死不救。」

「當然——」常護花笑道:「我卻是不能夠為了這個朋友而出賣另一個朋友。」

毒神冷笑道:「我以為你會明白事有輕重,這個時候你應該趕程上京通知龍飛,司馬縱橫將會進宮去有所行動。」

常護花道:「司馬縱橫果真此意,我現在就起程,如何追得及,而且我也不以為老前輩連我的信鴿也不放過。」

毒神道:「五毒門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正派,也不會做這種卑鄙的事情,什麼時候你要將信鴿放出去儘管放好了。」

常護花道:「晚輩無話可說。」

毒神道:「那你且上路,我也想知道,天下間是否真的還有人能夠化解七絕追魂散的毒性。」

常護花無言,毒神接著又說道:「若是不能夠你也不必失望的,只要我追到去,我仍然會給你解藥。」

常護花苦笑,毒神緩緩轉過身子,一面道:「我還要告訴你的是,五毒谷的人能夠出動的都已經出動,要避開這許多人的追蹤,不是一件易事。」

話聲未已,毒神便飄失在梅林朝霧之中,常護花不由又一聲嘆息。

轔轔車聲未幾傳來,往東面迅速遠去,常護花這才回到高雄的那匹駿馬旁邊。

高雄的一雙眼睜著,已然昏迷中醒轉,以微弱的聲音道:「丟下我,去做你的事……」

常護花沉聲道:「我知道怎樣做的了。」牽著韁繩往前走去,高雄好像還要說什麼,但話尚未出口,人又已昏迷過去。

※※※※※※

第三天黃昏,常護花又穿過那座古樹林,來到了河邊。

最後一顆藥丸常護花已給高雄服下,只能夠暫時壓抑毒性蔓延,高雄的情況當然比當日的雙雙要嚴重,雙雙當日雖則一路自己走來,可是有足夠的藥物控制毒性,幸而常護花一開始便將高雄穴道封閉,阻止那附近的血氣流動。

這也是唐百川告訴他的一個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卻也同時告訴他這隻能維持七天,七天之內仍找不到解藥,那麼七天之後縱然能夠將毒化解,中毒的人也會變成個廢人。

常護花下手之前當然已考慮到這個問題,他深信有七天應該足夠,毒神的出現,卻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路上他繞了幾個彎,又利用那匹馬的神駿,在適當的時候快放一程,希望能夠擺脫毒神方面的追蹤。

在繞彎當中,他抓上了一個暗樁,看著暗柱中的十二隻信鴿飛走才離開。

司馬縱橫可能偷襲禁宮的消息也就由那十二隻信鴿帶出去,每兩隻飛向一個暗樁,除非十二隻鴿子全都被擊下,又或者飛向的六個暗樁盡被毀去,無一倖免,否則消息一定能夠由鴿子一隻接一隻飛快送到皇城去。

一路上,常護花也沒有發現五毒門的追蹤,所過之處全都平靜,就像現在他眼前的流水般。

也沒有等上多久,那葉輕舟便來了,操舟的仍然是那個白髮老婆子。

輕舟在常護花身旁停下,老婆子竹竿往水裡一插,看了看常護花。

「老人家——」常護花一揖。

老婆子輕「嗯」一聲,問道:「要渡河?」

常護花搖頭,探懷裡取出了那片只有三指寬闊的鐵片。

老婆子目光一落,道:「你姓常?」

「晚輩常護花。」常護花轉問:「是雙雙告訴老人家的?」

老婆子頷首:「你來得倒快。」目光轉向高雄:「是為了這個人?」

「正是。」常護花接道:「我這個朋友中了七絕追魂散,危在旦夕,晚輩不能不走這一趟。」

「雙雙說你是一個俠客,難道你真的是?」老婆子冷笑。

常護花道:「晚輩只知道什麼事應該做什麼事不應該做。」

老婆子又一聲冷笑:「答得好!難怪雙雙對你念念不忘。」

常護花不由問:「雙雙她怎樣了?」

老婆子面無表情,淡淡道:「很快你就會見到她的了,還問什麼?」

常護花轉問:「晚輩應該怎樣稱呼老人家?」

老婆子想想道:「雙雙叫我梅娘,你可以跟她這樣叫。」

「不敢。」常護花語聲神態是那麼誠懇。

「這年頭,好像你這樣有禮的年輕人已不多的了。」梅娘把頭一搖,道:「還不將你那個朋友抱下來。」

常護花應聲解開捆著高雄的繩子,將他抱下來,反手接在馬頭上輕拍幾下,那匹馬低嘶一聲,緩步踱了開去。

常護花接抱著高雄躍下那葉小舟,待他將高雄在小舟上放好,梅娘才再問:「此時此地你只有這個朋友?」

常護花一怔,道:「不錯。」

梅娘又問:「你當然也只準備與他隨我去。」

常護花點頭,方待問,梅娘矮小的身軀已帶著那支竹竿拔起來,凌空一竿刺進一叢枝葉內,這一竿刺得異常迅速,與梅娘的身形配合得恰到好處。

一聲慘叫即時從那叢枝葉中響起來,也就在枝葉紛飛中,跌出了一個身穿褐色衣衫,頭巾腰帶插著幾簇枝葉的中年人。

常護花看在眼內,心頭一凜,梅娘這一竿雖然不見得獨步天下,耳目的敏銳卻實在驚人,以他的耳目敏銳,留在那兒這麼久,並沒有發覺那個人的存在,梅娘一來竟就發覺了。

那葉小舟與之同時順著水流回蕩,梅娘身形落處,正好落在小舟上。

常護花由衷一聲道:「佩服!」

梅娘搖頭道:「你若是像我這樣每天都到這兒走一趟,這附近的樹木多一簇少一簇,應該不難看出來。」

「原來如此。」

梅娘淡淡道:「看來厲害,說穿了也就一文不值的了。」

常護花道:「老人家言重,好像老人家這一竿,沒有相當的功力,如何施展得出?」

梅娘道:「小夥子原來也懂得油腔滑調,討人歡喜。」

常護花正色道:「晚輩所說都是肺腑之言。」

梅娘終於露出笑容:「小夥子懂得這樣說話,已深得灌米湯的三味。」

常護花苦笑一下,梅娘竹竿往水面一劃,接著道:「我家主人最喜歡別人給他灌米湯,你既然有這個本領,事情還不簡單?」

常護花只有苦笑,梅娘一正色,道:「小夥子,這不是跟你說笑,你要救你這個朋友,見到了我家主人,說話只好就讓著她,能夠捧捧她,無妨捧捧她。」

常護花心頭一凜,道:「多謝老人家指點。」

梅娘點點頭,竹竿突然又離開水面,往上一挑一插。

小舟正從一株大樹橫枝下經過,梅娘一插將竹竿收回,又是一個混身插著枝葉的中年人從枝葉叢中掉下來,眉心已開了一個圓圓的血洞,鮮血激射中,「撲通」掉進河水裡。

梅娘若無其事的,竿點水面,催舟前行。

小舟順流而下,比來時不知快了多少,卻是那麼平穩,一晃也不一晃,這固然是梅娘操舟的本領非凡,內力的深厚也是原因之一。

她殺人的本領當然也非常人能及,一竿刺出,既准且狠。

常護花並不意外,他沒有忘記梅娘所屬乃是一個殺人組織。

再前半里,河道漸寬,梅娘刺出三竿,刺進河邊一叢矮樹內。

這一次她刺了一個空,藏在矮樹內的那個青衣中年人及時倒翻了開去,與這同時,一枚銀梭從她的左袖射出,正中那個中年人後腦。

竹竿一落空,她的銀梭暗器立即出手,這枚銀梭當然早已準備在袖中,也當然,她已經考慮到那一竿可能會刺空的了。

只有受過嚴格訓練、經驗豐富的殺手才會算得這樣准,一著緊接一著,務求置對方於死地,也當然只有殺人無數的殺手才會如此狠辣,連殺三人,無動於衷。

常護花沒有阻止,他看出那並非五毒谷的人,那若非五毒谷的人,應該就是天地會的人。

司馬縱橫目的果然並非只是在那份解毒藥,那若非算準常護花必有此行,就是企圖找到鐵甲人的藏身所在,有所行動的了。

對那個鐵甲人,司馬縱橫到底還有什麼目的?常護花想不透。

梅娘即時說道:「看來你惹的麻煩不少。」

常護花一怔,道:「老人家是說這三個中年人?」

梅娘道:「若是我沒有看錯,他們應該是濟南花家的人。」

「濟南花家?」常護花目光一亮,點點頭。

梅娘接道:「花家人,十年之前專門買賣消息,追蹤打探方面另有一套,看來現在是干那門子工作。」

惟一改變的相信是他們已經歸順天地會,由司馬縱橫支配。

梅娘道:「天地會與五毒門難道有什麼關係?」

常護花搖頭:「五毒門還沒有加入天地會,這次的事情卻絕無疑問出於天地會的擺布。」一頓接說道:「雙雙進五毒谷殺唐聰,也是中了司馬縱橫的圈套。」

「這件事我們已從雙雙那兒知道了。」梅娘冷笑:「天地會的人實在該死!」

語聲一落,三枚銀梭品形射出,后兩枚半空中撞在一起,弧形一折,繼續射前。

左岩矮樹叢中,一個中年人一拔而起,一刀在手,擋開了迎面射來的那枚銀梭,接一個「穿花式」,左右一擋,將弧形射來的另一枚銀梭亦擊落。

河道已闊,小舟離岸已遠,這個中年人年看見梅娘出手,便有足夠的時間拔刀應付。可是他仍然倒了下去,眉心那剎那多了一支毫無光澤、錐子般的暗器。

這枚暗器來得比那三杖銀梭快很多,是以機簧射出,只是相距遠,他聽不到機簧響聲,到他聽到的破空聲響,已經不及閃避。

常護花看得清楚,道:「老人家暗器出神入化……」

梅娘截道:「若是暗器種類之多,用法之巧妙,首推五毒門唐門,他們的暗器用起來,才稱得上出神入化,但說到以機簧發射暗器,卻還是遜我們一籌。」

常護花完全同意,從雙雙那兒,他已經知道這一門機簧暗器的凌厲。

梅娘接道:「機簧暗器的速度非人力暗器所能及,在遠距離絕無疑問佔了上風,距離近了,卻亦難免因為缺少變化而發揮不到暗器的作用。」

常護花點頭:「不錯。」

梅娘又道:「這不錯兩字你對我說好了,見到了我們主人,最好還是少一些意見。」

「多謝老人家指點,晚輩一定會穩記心中。」

梅娘笑笑道:「你是一個好孩子,也是一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樣做,我只是不放心,才忍不住-嗦幾句。」

她笑起來很慈祥,看著這樣的一張笑臉,實在令人難以相信她竟然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常護花也有這種感覺,他更加奇怪梅娘竟然會對他這樣好。

梅娘笑接道:「雙雙是我看著長大的,她要我遇到你便好好的照顧你,這個丫頭也不想想,以你的武功,怎麼需要別人照顧。」

常護花總算明白箇中原因,試探著問道:「那麼雙雙姑娘的一身武功想必也是得自老人家的真傳了。」

梅娘搖頭道:「我只是一個下人,姑娘從我這兒又能夠學到多少?」

她方才得意忘形,以「這個丫頭」來稱呼雙雙,現在心情穩定下來又有了尊卑之分。

常護花岔開話題,道:「雙雙跟老人家相信是談得來。」

梅娘點點頭道:「對於一般事物雙雙知道的好像並不多。」

「知道得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梅娘喃喃自語地接下去:「她雖然信任我,可是我又能夠告訴她什麼?」

「主人不喜歡雙雙知道得太多?」

「她認為那是做殺手先決的條件,懂得太多了,難免諸多顧慮,便不能抓穩那必殺的一剎那。對一個殺手來說,那一剎那是最重要的。」

常護花點頭,道:「只是知道得太少,也不是一件好事。」

「否則她又怎麼這麼容易為司馬縱橫所算?」梅娘嘆著氣,道:「要一件事兩全其美不是容易的。」

常護花大著膽子問道:「雙雙是不是非要做殺手不可?」

梅娘抬頭看看常護花:「沒有人比她更合適,除了殺人之外,她也不懂得做些什麼。」

常護花接問:「你們的主人除了殺人之外,還有什麼能夠給她做。」

梅娘道:「主人目光如炬,從來沒有看錯一個人,也絕不會讓她的下屬發揮不出所長。」

常護花還要再問,梅娘已然道:「小夥子,好奇心太重不是一件好事。」

「也不是一件壞事。」

「現在卻是的。」梅娘有意無意瞟了高雄一眼。

常護花看看高雄,點點頭,他現在有求於人,最好當然是不要節外生枝。

說話間,眼前豁然一開,小舟已出了河道,盪進了一個大湖。

大湖上露出了無數沙洲,水道在沙洲當中縱橫交錯,放眼望去,便已有數十個進口。

梅娘一面行舟一面道:「這些沙洲本來就有了,只是經過整理,已變成了一個迷陣,除非深諳奇門遁甲,否則即使這個時候舟行進去,便只有團團打轉的份兒。」

常護花道:「聽老人家的口氣,這些沙洲除了排成迷陣,另外還有奧妙。」

梅娘道:「這是水退的時候,過了這一個時辰,沙洲當中便會出現一個漩渦,以這種小舟絕難越過去,必遭覆沒,操舟之人,縱有一身武功,不死已是萬幸。」

常護花道:「這是一個天然屏障。」

梅娘道:「很快你就會看見,明白我老人家說的是事實的了。」

常護花道:「晚輩並沒有懷疑老人家的話。」

梅娘笑笑,道:「所以我並不在乎那些人監視追蹤,只是覺得他們討厭,給點教訓他們,也好教他們知難而退。」

常護花道:「他們是不會退縮的。」

梅娘點頭道:「雙雙殺了毒神唯一的兒子,五毒門當然不會罷休。」

常護花接道:「天地會的人不惜與天爭命,當然亦已置生死於度外。」

梅娘冷笑道:「那就讓他們來送死好了。」

常護花道:「這件事晚輩絕不會袖手旁觀。」

「你以為人是你引來的?」

「最低限度五毒門的人是的。」

梅娘道:「雙雙回來后第二天,河道兩旁便已有人在偷窺。」

常護花道:「我送雙雙回來的時候便已在司馬縱橫監視之下,也是司馬縱橫給五毒門的消息,告訴毒神我知道雙雙的下落。」

「所以毒神找你,你雖然沒有事,同行的朋友卻中了五毒門七絕追魂散。」

「差不多是這樣子。」常護花接道:「看情形,司馬縱橫應該是還有所圖。」

他接將毒神與司馬縱橫的交易說出來。

梅娘實在很奇怪:「司馬縱橫到底在打我們什麼主意?」

連她都想不透,常護花又怎能夠猜得透?

※※※※※※

小舟在沙洲水道中穿插,常護花將穿插的路線都記在心中,一面整理。

梅娘看在眼內,忽然道:「奇門遁甲這方面你懂得多少?」

常護花道:「不多。」一頓接道:「這些沙洲似乎是按照九宮八卦來排列!」

梅娘道:「反九宮八卦。」

常護花道:「也是說,如果我按照正九宮八卦進來,便只有在沙洲中團團打轉了。」

梅娘道:「只要開始弄錯,除非精通奇門遁甲,否則要找正確的路線恐怕便得退回出口,從頭來開始!」

常護花一笑道:「要退回出口與進去當然並無分別,同樣困難。」

梅娘道:「但也有些人,天生是好運氣,瞎打瞎闖過去。」

「運氣這樣好的人好像不多。」

「到底是有的。」梅娘好像有些感慨,忽又正色道:「小心了——」

語聲一落,小舟一轉,已來到兩片巨岩之前,那兩片巨岩烏黑髮亮,筆聲如削,如門戶般兩旁峙立,裡頭風聲呼嘯,彷彿鬼哭神號,水道當中穿過,有如通往鬼門關般。

左面巨岩上,也就刻著「鬼門關」三個擘窠大字。

小舟在鬼門關中穿過,陡然往下一沉,常護花已小心,那剎那仍然不由得心頭一凜。

鬼門關內的水位赫然低了很多,原因是那裡的水流不住地旋轉,做成這個現象。

那其實是一個大漩渦,周圍都是參天的巨岩,一塊緊接著一塊,合成了這個水洞。

水洞上窄下闊,置身其中,有如坐在井內,那些岩石全都是烏黑色,散發著森冷的光澤,尤其是接近水面的丈許更令人心寒,那些岩石傾斜得很厲害,從下往上望去,彷彿隨時都會倒下來,以常護花的見識膽量,亦不禁為之魄動心驚。

進了這個鬼門關,風聲也更加凄厲,那自是因為岩石影響,急風在水洞中不住的旋轉,更加急勁,再加上回聲,又怎不嚇人。

水流旋轉並不怎樣急,梅娘操舟順水流一轉,一點都不敢大意。

轉了一個大彎,梅娘竹竿一劃,小舟有如條魚一樣,一下躍進了對門的水道內。

那條水道兩邊都是筆直如削的巨岩,雖然不怎樣狹窄,舟行其中,亦令人有一種驚險的感覺。

常護花忍不住脫口驚嘆:「好一個天險。」

梅娘道:「這是水位最低,也是那個漩渦旋轉得最慢的時候,過了一個時辰,漩渦隨著水位升高越來越急激,舟行進去,難免粉身碎骨,舟破人亡。」

常護花道:「這是說,時間一定要拿捏得很準確才能夠渡過鬼門關這個天險,安全駛進這兒來的了。」

梅娘道:「這兒看似安全,其實絕不安全。」接將頭一抬。

常護花循目望去,只見前面一方巨岩上,靠坐著一個有如鐵塔一樣的大漢,在大漢的左右面前,堆放著無數石塊,大漢就像坐在一張奇大的石凳上,鬚髮雖然有些花白,神態也顯得沒精打采,但看來仍然甚是懾人。

梅娘接道:「這個人雙臂有千斤之力,他若是將石塊砸下來,你以為經過這條水道的人,有什麼結果?」

常護花聳然動容,驚嘆道:「是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梅娘說道:「這是第三關,或叫死亡峽。」

「沙洲迷陣、鬼門漩渦、死亡峽道。」常護花問:「難道還有第四關?」

語聲未落,小舟已出峽道,眼前一個水潭,三面壁立如削,一面瀑布千線,有如一縷白絲,垂注進潭中。

水聲淙淙,有如鳴琴,一片天籟,常護花四顧一眼,目光停留在瀑布上,再往上移,看到了一個巨石砌成的水閘。

那些巨石雖然是大小不一,形狀各異,隨便堆疊在一起,但細看之下,仍然不難看得出人工所造成,那一縷縷的瀑布就是從石縫中淌下來。

梅娘即時道:「第四關就是這個水閘了。」

常護花道:「這個水閘一開,蓄在那之上的水便會倒下來的了。」

「不錯,要弄開這個水閘也不難,一動機括,巨石便會四散倒下,蓄在那之上的水同時瀉下來,足以將這一帶淹沒。」

常護花苦笑道:「這一關比那三關厲害得多了,要建成這一關,坐在那邊石上的那位前輩想必花了不少的氣力。」

梅娘回答道:「只有他搬得動那些大石。」

「他看來很疲倦。」

梅娘嘟喃道:「任何人在那之上苦守了十年,也會那樣的。」

「十年?」常護花詫異之極:「你們有很厲害的仇敵,隨時都會找到來?」

梅娘道:「這是他自己提出來的的懲罰,以彌補當年他所犯的過失,他要等的也只是一個人,是不是敵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常護花想想,道:「老人家可否說明白?」

梅娘道:「一個女人年紀老了難免說多一些。能夠說的我都已經說了。」

說到這裡,小舟已然從白絲般的瀑布下穿過,進入了一個奇大的岩洞,停在一道石階的前面。

石階由水裡往上伸展,一共七十二級,盡間處一道拱門,灑下一片天光。

梅娘將小舟在一條石柱上系好,領著常護花往上走去。

常護花抱著高雄一面走一面打量石階周圍的環境,到最後二十四級,石階是夾在岩壁之間,只容兩個人並肩走過。

梅娘走著道:「這是第五關,名叫上天梯。」

常護花道:「要封閉這條石階相信更容易。」

梅娘道:「這條石階也全是機括控制,必要時可以整條毀掉。」

常護花驚嘆一聲:「了不起。」

梅娘道:「這其實是第六關。」

常護花心念一動,道:「要踏上老人家的小舟自是一關。」

梅娘笑了笑:「這一關說難不難,說易不易,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可也真的不多呢。」

常護花沉吟問道:「晚輩實在不明白,老人家何以每天都要到那邊兒走一趟,難道外出的人多的很,每一天都可能會有人回來?」

梅娘道:「需要進出的其實只有雙雙與九老頭。」

常護花輕「哦」一聲,梅娘已然嘆息道:「這可以說是一種懲罰。」

常護花沒有追問下去,梅娘接道:「也當然是有目的,只是這個目的非獨渺茫,甚至可能已沒有指望。」

「老人家可否說出來,」常護花誠懇的接道:「也許晚輩能夠幫上一把。」

梅娘轉過來,目光一閃,轉回去,還是搖搖頭。「算了,反正我已經這麼老大的,還有多少年好活。」

常護花要說什麼,梅娘已接道:「這六關雖然是一關比一關更難過,加起來,還沒有第七關的厲害。」

常護花一怔道:「怎會?」

梅娘道:「你不是輕而易舉,連過六關?」

常護花又是一怔。「第七關又是什麼呢?」

梅娘道:「這裡的主人。」

※※※※※※

出了拱門,是一座石室,四壁浮雕俱為九天飛魔,守著四個老人,相貌看來有些相似,眼瞳有如白石,雖然亮,但毫無生氣,乃四個瞎子。

常護花不敢輕視這個四個瞎子,根據他以往的經驗,一個武功好的瞎子,比一個同樣程度的正常人要厲害的多。

石室當中另有一道石階往上伸展,也是整座石室中唯一的出口,梅娘領著常護花繼續踏上這道石階。

四個瞎子一點反應也沒有,彷彿根本就沒有梅娘與常護花的存在,這除非是真的不知道,否則這四個瞎子只怕已經到了不動心的境界,由他們來監守著那道石階,敵人要溜進來,哪怕輕攻,亦相當困難。

雖然是隆冬,這地方的樹木仍然是一片青綠,一條白石小徑衣帶般夾在樹木當中,遠遠伸展到一座宮殿前面。

那座宮殿用一方方白石砌成,不太大,也不太高,可是氣勢萬千,在殿前停下,常護花不期然亦有一種沉重的感覺。

一路上沒有見人,到了宮殿前面,常護花才看見兩個少女,都是作唐朝的宮女裝束。

那兩個少女看著常護花,可是到常護花回看她們,一張俏臉便羞紅起來。

梅娘隨即吩咐那兩個少女:「這位常公子,是本宮的貴客,你們要小心地侍候。」

那兩個少女地位當然在梅娘之下,對梅娘當然有些畏懼,應聲「知道」,齊向梅娘一揖。

梅娘接抬手一指:「這是春花,那是秋月,你有什麼需要盡吩咐她們。」

常護花點頭,目光落在高雄紫黑色的面上,道:「我這個朋友……」

梅娘道:「交給我便成。」伸手將高雄從常護花懷抱中接過來。

別看她矮瘦,高雄在她的手中輕如無物,接道:「宮主要不要見你,還要問問她的意思。」

常護花點頭道:「也當然還要看看我的運氣。」

梅娘笑笑道:「你的運氣不是一直都很不錯。」一頓再吩咐春花秋月:「你們替常公子打點一切,去個人告訴雙雙知道,常公子來了。」

春花秋月一怔:「姑娘……」

梅娘道:「常公子是姑娘的朋友,姑娘一定會很高興看到他。」

聽到他們是姑娘的「朋友」,那兩個少女還是沒有反應,到梅娘「高興」兩字出口,她們才有了笑容。梅娘回顧常護花:「她們明白的事理比雙雙更少,最低限度雙雙總算是見過世面。」

常護花暗嘆了一口氣,梅娘接著道:「可是她們絕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她們根本是與塵世隔絕。」

常護花道:「希望她們永遠都能夠與塵世隔絕,否則,她們只怕很難適應。」

梅娘道:「也要看遇上什麼人,好像公子這樣的君子,她們就是再無知,也不會受到傷害,就正如雙雙。」

「我不是什麼君子。」常護花搖頭:「只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這已經足夠做一個君子有餘。」梅娘笑笑:「所以我完全放心你留在這兒,你也只需要記著:門閉著的地方不要亂闖。」

常護花道:「老人家請放心。」

梅娘又笑笑:「我唯一不放心的只是你的好奇心太重,話說在前面,你也答應了,還有什麼不放心。」隨即舉步走進了宮殿。

入門三丈擋著一塊巨大的石屏風,隔斷了常護花的視線,梅娘也就抱著高雄,在屏風左側一轉消失。

常護花沒有跟進去,只是回問那兩個少女:「兩位,我們哪邊走?」

那兩個少女相顧一眼,互推了一把,春花終於羞笑道:「是這邊。」往宮殿右邊回廓走去。

常護花亦步亦趨,越走也就越驚奇。

整座宮殿赫然是建築在一座山峰之上,回廓有如棧道,下臨絕壁,煙霧繚繞,也不知有多深。

宮殿的後面相連一個天池,水不揚波,一片平靜,清明如鏡,樹木殿宇倒映其中,清楚可見。

臨池那個白衣少女的倩影亦是一樣,她也就坐在池邊一方大石之上,凝注著池面,彷彿在沉思什麼,可是常護花三人才從拱門轉進來,她便立即察覺,霍地側首望去。

反應這樣銳敏的人其實並不多,這也並不是與生俱來,乃是經過長時間的訓練,再累積相當的經驗。

春花秋月看見她坐在那裡,面上不由露出了喜悅之色,但看見她那樣一下子回頭望來,腳步不由一頓,那一絲喜悅之色同時消失。

她雖然貌美如花,那剎那的目光,卻銳利如劍,出鞘的利劍。

常護花當然也感覺到這目光的凌厲,那剎那,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目光一閃一頓,突然鋒芒盡散,取而代之,是詫異的神色,她那動人的櫻唇同時半張。

這櫻唇常護花也一樣並不陌生,脫口一聲:「雙雙!」

白衣少女應聲站起來,春花秋月一見立時往常護花身後一縮一躲,對於這個白衣少女,她們顯然畏懼得很。

少女沒有理會她們,喜極而呼,一聲:「常大哥——」如飛掠至,雙手捉住了常護花的肩膀,雀躍地跳了幾下,就像是一個得到了什麼好禮物的小女孩。

春花秋月看在眼內,怔在那裡,事實這麼多年來,她們還是第一次看見雙雙露出這種神態。

常護花等雙雙跳完了,才笑道:「你完全沒事了?」

雙雙手一回,輕捧著自己的臉頰:「你看,不是回復正常了?」

可是到常護花細看她的臉,她雙頰卻飛起了兩抹紅暈,嚷道:「不來了,你這樣看人家。」

常護花微笑道:「我這是第一次看到你的整張臉。」

雙雙的一雙手立時嬌羞地擋在眼前,掩住了整張臉,舉止嬌憨而動人。

常護花看著不由一怔——

這個女孩子殺起人來雖然凶,卻仍然有她純真的一面,若不是親眼目睹,有誰會相信她就是那個震動京華的鐵甲殺手?

雙雙從指縫瞧著常護花,忽然問:「你是怎會認出我來的?」

常護花答道:「從你的眼睛,還有嘴唇。」

「那時候一定難看死了。」

「顏色雖然有些兒怪異,還是這麼的美。」

「誰說的,我回來拿鏡子一照,嚇個半死呢。」

「若不是,怎會一見面,我便將你認出來?」

「我看準是春花秋月兩個丫頭告訴你我在這兒。」雙雙將手放下,瞪著春花秋月。

春花慌忙搖手道:「梅婆婆叫我們先引常公子到休息的地方,才去通知姑娘常公子來了。」

秋月亦道:「我們真的不知道姑娘在這兒。」

雙雙仍問道:「是真的?」

「是真的。」常護花替她們回答。

「怎麼這樣巧,也不讓人家有時間換件好看的衣裳。」

「這已經很好看的了。」

雙雙俏臉羞紅,輕聲地說道:「哪裡是……」

「看我啊,一身又是汗又是泥的,才難看。」

雙雙仔細地打量了常護花一眼,「噗哧」的一笑,從腰帶上抽下了一條絲帕,探手輕輕地印去了常護花面頰上的一點兒泥污。

常護花笑笑,說道:「她們若是知道你在這兒,一定會建議我繞路走,先去沐浴更衣,才來見你的。」

「我已經相信,也已原諒她們了。」雙雙瞟了春花秋月一眼,笑道:「你們還不快去替常公子準備房間衣服,燒好熱水。」

春花秋月怔在旁邊,聽得吩咐,慌忙左右開溜,急步奔過。

雙雙目光回到常護花面上,待春花秋月走遠了才問:「我是不是很兇?」

常護花道:「春花秋月好像都很害怕你。」

「你壞——」雙雙頓足,「繞彎子說我凶哦。」

常護花道:「她們害怕不一定是因為你凶,也許是因為你在這裡的地位。」

雙雙說道:「來打探我在這裡的地位了。」

常護花笑笑:「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子多心?」

「可是你教的。」雙雙搖搖頭:「你不是教我,做一件事之前必須多想想才不會上當?」

常護花嘆了一口氣,道:「你學得卻是比我意料中的快。」

雙雙道:「因為我是一個聰明人。」

「你是的。」常護花完全同意。

雙雙接道:「比你還要聰明。」

常護花笑笑:「我本來就不是一個聰明人。」

雙雙道:「所以你完全瞧不出我在跟你開玩笑。」

常護花道:「我是瞧不出,所以才一點也都不在乎。」

「好啊,原來不是瞧不出,不過在裝糊塗,尋找開心。」雙雙頓足,一副不依的神態,接舉起小拳頭,去捶常護花。

常護花伸手輕輕地捉住雙雙的手,雙雙的臉頰又羞紅起來,卻沒有將手伸出,一任常護花捉住,雙瞳閃耀著光輝,瞧著常護花。

常護花給她瞧得也有些面熱,轉過話題,道:「這是個好地方。」

雙雙點頭:「所以我每一次外出都趕著回來,就是這一次……例外。」

常護花知道何以例外,卻接道:「我實在想不到這個地方的存在。」

雙雙道:「要進來這個地方固然不容易,要發現這個地方一樣困難。」

常護花點點頭:「精通奇門遁甲的人並不多,何況過了那些沙洲,還要經過鬼門漩渦、死亡峽道?」

雙雙道:「方才你可是嚇一跳?」

「何止嚇一跳?」常護花笑道:「幸好我的膽子大,才沒給嚇破。」

雙雙嬌笑:「又來尋人開心了,我才不相信你沒有想到拿我的信物,便可以通行無阻。」

「那可是真的險阻。」常護花由衷地道:「我到過的地方也不少的了,可沒見過這麼險惡的地方,當真一當關,萬夫莫敵。」

雙雙說道:「你不是要差人進攻這兒吧?」

常護花道:「我沒有這樣想過,你應該知道我絕不會這樣做。」

雙雙道:「你卻也應該知道住在這兒的都是惡人,殺人不眨眼。」

常護花搖頭:「出去殺人的只是你,即使你日殺一人,又怎樣?」

雙雙一怔:「我不明白。」

常護花道:「你日殺一人,一年也不過三百六十五個,可是有些人如司馬縱橫,一旦得勢,隨便一句話,便可以要成千上萬人的無家可歸,死得一個不剩。」

雙雙道:「所以你們寧可跟我們妥協,卻非殺司馬縱橫不可。」

常護花道:「除了殺掉這個人,沒有其它辦法可以終止這個人的野心了。」

雙雙道:「幸虧你揭穿了他的陰謀,否則我就是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常護花道:「他所以這樣做,並不是殺人滅口這樣簡單,我們其實也早就應該想到,殺人滅口在他來說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雙雙道:「我也想到了,他們的謀反已經不是秘密,我們既然能夠幫助他清除強敵,他們實在沒有理由不加以利用。」

「目前在他們也的確是用人之際,而且他們都出得起錢。」

雙雙道:「可不是,常大哥,那到底為了什麼?」

常護花道:「表面看來,是為了七絕追魂散的解藥。」

雙雙奇怪道:「怎會這樣的?」

常護花道:「在我們離開之後,毒神到處搜尋殺子兇手,司馬縱橫也就拿這個消息交換七絕追魂散的解藥。」

「難道他們當中有什麼人中了七絕追魂散?」

「五毒門並未與天地會結怨,七絕追魂散也不只是毒神與他的媳婦三個人可以用,他們也一直與外界隔絕,司馬縱橫所以要七絕追魂散的解藥,以我們推測,是為了刺殺當今聖上。」

雙雙苦笑道:「你能否說的清楚一些呢?」

常護花道:「當今聖上左右兩大高手護駕,其中之一就是唐門的高手,輩份尚在毒神與當今唐門掌門人之上,一身暗器功夫已到了出神入化、登峰造極的地步,司馬縱橫即使能夠偷進禁宮,要刺殺聖上,還是應付唐門的毒藥暗器,但他若是有了七絕追魂散的解藥,便可以放心一擊了。」

雙雙頷首說道:「連七絕追魂散都能夠化解的藥物,還有什麼毒藥不能化解的,難怪他出此陰謀了。」

「毒神為了得到你的下落,當然不會不答應他的要求。」

「七絕追魂散的解藥他多的是。」雙雙黛眉輕蹙,忽然問道:「司馬縱橫又怎麼會知道我的下落呢?」

常護花道:「我們雖然躲過了五毒谷弟子的耳目,卻一直在司馬縱橫的監視之下。」

雙雙一怔道:「他一直跟著我們?」

常護花微喟:「我們一心只在躲開五毒谷弟子的追蹤,並沒有考慮到還有他,而即使考慮到,憑他的武功,要追蹤我們二人而不為我們覺察,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個人好險哦。」

常護花道:「我看他的目的也並不是只在取得七絕追魂散這麼簡單。」

雙雙追問:「他還有什麼目的?」

「不知道。」常護花搖頭。

「那你怎知道他還有其他目的?」

「很簡單,要刺殺唐聰,並不需要你這種高手,這完全是大才小用。」

雙雙輕輕叱道:「又油嘴了。」

常護花搖頭:「你想想,他既然已收買了五毒谷的弟子,要暗算唐聰何其容易,而且他知道唐聰有七絕追魂散,必定會作好防備,應該比你做得更利落。」

「這也是。」雙雙詫異道:「他卻誘我去動手,那到底又有什麼目的?」

常護花道:「應該就是在藉此追蹤你,意圖知道你們藏身所在。」

「目的?」雙雙再問。

常護花說道:「應該又是為了刺殺當今聖上,也許他發現了你們有什麼東西能夠令他達到這個目的。」

雙雙懷疑道:「他能夠知道什麼?」

常護花說道:「我若是能夠知道就好了。」

「那你怎能夠肯定他有此打算?」

常護花道:「我與梅娘舟行下來,河兩岸都藏著司馬縱橫的人。」

「你們肯定?」

常護花肯定地說道:「那不是五毒門的弟子,而且根據我們得到的資料,都是早已投靠天地會的人。」

「可恨我不在……」

「梅娘已殺了他們幾個。」常護花道:「我原是很擔心因此而泄露了你們的藏身所在,看見那些關險才放心下來。」

雙雙又問道:「你就是為了要告訴我們這些才來的?」

常護花道:「你們可知道司馬縱橫告訴毒神只有我才知道你的下落?」

雙雙一怔,笑起來:「這是事實,毒神是不是因此而追捕你,要你帶路?」

常護花道:「他們雖然傾巢出動,可是要將我截下來,還沒有這麼容易。」

「神氣——」雙雙一嚕櫻唇,分外嬌俏。

常護花又笑笑:「你別忘記我受過嚴格的訓練,要開溜最簡單不過。」

雙雙笑道:「你卻是給他們趕到了這裡來。」

常護花道:「那完全是途中有一個俠客瞧不過眼,要助我一臂之力跟他們大打出手,不幸中了七絕追魂散。」

雙雙又笑道:「怎麼武林道上除了你,還有那麼多獃子?」

常護花道:「毒神因為他那位長輩是我的導師,指點過我收接暗器的功夫,所以並沒有再對我對怎樣,只是要我說出你的下落,才肯給我那位朋友七絕追魂散的解藥。」

雙雙道:「你答應他不就了事。」

常護花看著雙雙道:「我不是出賣朋友的那種人。」

雙雙埋首常護花的胸膛:「是我說錯了。」

常護花苦笑:「所以我只有將人送到這裡來,我自信也可以避開五毒門的追蹤,但司馬縱橫在沿岸布下眼線,卻是在我意料之外。」

雙雙道:「不要緊,讓他們找來好了,我才不相信他們有本領闖進來。」

常護花道:「這件事因我而起,我當然也不會袖手旁觀。」

雙雙驚喜道:「你願意留在這裡?」

常護花點頭道:「一直到事情完全解決,反正司馬縱橫必在附近,我亦已飛鴿傳書,通知皇城禁官方面小心司馬縱橫的偷襲。」

「司馬縱橫找到來最好,我正要跟他算賬。」雙雙忽然的搖頭,說道:「他們還是不要攻進來的好。」

常護花道:「這到底是個很平靜的地方。」

雙雙低聲道:「我是說,這你便得留在這兒,每天我都可以看到你……」

常護花怔住,他總算看到了雙雙眼中的愛慕,然後猛省仍捉著雙雙的手,心頭一凜,不由自主的將手鬆開。

雙雙沒有在意,反手輕拍旁邊的大石道:「我忘了讓你坐下來歇歇,你該是很累的了。」

常護花無言坐下,雙雙挨著他也坐下來,一面說道:「事情經過是怎樣的,你詳細跟我說說成不成?」

常護花沒有拒絕,只是突然想起了春花秋月,她們怎樣了,怎麼還未準備好?

可是準備好了又怎樣,他既然留下,雙雙還是可以隨時找到他,伴著他。

這下去有什麼結果?常護花不敢想象,然後他突然想起了香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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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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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葉輕舟過 連闖六險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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