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鬼門關送死 死亡峽招魂
公孫鵬不敢怠慢,也不敢大意,竹竿連揮,在司馬縱橫的指揮下,催動木排,穿插在沙洲中。
司馬縱橫輕描淡寫,指揮若定,在奇門遁甲方面,絕無疑問,甚有研究。
問題只是在這並不是一個正九宮八卦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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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盞茶時候過去,木排仍然在沙洲中穿插,司馬縱橫的眼睛內終於出現了疑惑的神色。
他雖然不知道這個沙洲到底有多大,卻絕不相信半盞茶也走不完,他既然精通奇門遁甲之行,當然不會不知道一個迷陣並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入陣的人若是也懂得奇門遁甲之行,地方大小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任何影響——
難道這附近的沙洲真的這麼多?
司馬縱橫唯一不能夠肯定的只是這麼一點,動念之間他突然喝一聲:「在這裡停下。」
公孫鵬應聲將木排停下來,司馬縱橫從木排上拔起,落在旁邊的一個沙洲上,旋風般一轉,又掠回木排。
沙洲上出現了七個腳印,依七星排列,深淺一樣,都是一寸七分。
公孫鵬知道這只是一個記號,司馬縱橫回到木排上,果然又吩咐前移。
木排在他的指揮下又在那些沙洲中穿插,這一次公孫鵬將木排催得更快。
沙洲水路看來完全都一樣,公孫鵬雖然駕輕就熟,也記穩了左轉之後是右轉還是左轉,但一切聽從司馬縱橫的吩咐。
司馬縱橫信口叫來,滾瓜爛熟,七十二轉之後,終於又來到那個留下七星的沙洲。
木排在沙洲旁停下,司馬縱橫笑起來,皮笑肉不笑地道:「原來我們一直在沙洲當中打轉。」
公孫鵬詫異問道:「這又是為什麼原因?」
司馬縱橫道:「當然是我看走眼,看不透其中的巧妙,為了這個沙洲迷陣所困。」
公孫鵬不由問道:「這又會怎樣?」
司馬縱橫道:「像現在團團打轉,一直到我們筋疲力盡。」一頓接一笑:「幸好這其中並無任何禁制,否則現在就已夠我們受的了。」
公孫鵬又問道:「現在我們又如何是好?」
司馬縱橫道:「當然就是停下來,先弄清楚其中的變化。」
公孫鵬不等吩咐,竹竿一插,將木排固定在一個地方,司馬縱橫也沒有再說話、再理會他,捋著鬍子,沉吟起來。
他的眼睛緩緩眯起,眯成一條縫,好一會,自言自語地道:「這若非依九宮八卦排列,我循九宮八卦的移動,就是打轉也不會打得這麼順利。」
然後他突然笑起來:「原來如此。」
公孫鵬不由追問:「到底是怎樣?」
司馬縱橫笑應道:「反九宮八卦。」
公孫鵬再問:「那又該如何走,是不是將方才移動的路線反回來。」
「要複雜得多。」司馬縱橫笑接道:「卻也難我不倒。」語聲一落,右手緩緩擺動起來,顯然在比劃著,變化之多,令人為之目眩。
公孫鵬開始眼睛還跟得住,不過片刻便已迷失,只有苦笑。
司馬縱橫右手再擺動才停下來,道:「可以了。」
公孫鵬忙將竹竿拔起,司馬縱橫接吩咐:「往後轉。」然後就是連串的左轉右轉。
這個人果然精通奇門遁甲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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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排在司馬縱橫指揮下一轉再轉,七十二轉之後終於來到鬼門關之前。
一陣陣鬼哭神號般的聲音從鬼門關內傳出來,奪人心魄,水流也急激起來,公孫鵬只是一陣恍惚,木排已向鬼門關那兩片巨岩當中衝出。
司馬縱橫一聲「小心!」出口。
公孫鵬心神這之前已一清,竹竿急落,但已經來不及。
司馬縱橫不假思索,一掌印出,他不知道那之內是什麼地方,但經驗告訴他像眼前的鬼門關這種地方絕不能妄進,他也從來不肯作任何草率的行動,所以他能夠活到現在。
他的右掌正在一片岩壁上,那條木排立即給硬硬穩定下來。
公孫鵬竹竿連隨插下,目光及處,倒抽了一口冷氣。
從那兒,已能夠看到鬼門關內的情形。
鬼門關內的水位比常護花梅娘進去的時候已高出很多,水流旋轉得更急,轟轟隆隆,漩渦當中更有如一個無底的深洞,直涌往地獄深處,看在眼內,令人由心恐懼出來,魂魄也為之戰慄。
司馬縱橫也不由打了一個寒噤,驚嘆道:「好一個鬼門關!」接顧公孫鵬,一笑道:「要千萬小心。」
公孫鵬捏了一把冷汗:「多謝會主救命之恩。」
司馬縱橫道:「不必謝我,我也是還不想這麼快下去跟閻王爺打交道。」
公孫鵬又呆一會,才道:「這原來是一個陷阱,並非進口。」
司馬縱橫道:「你錯了。」
公孫鵬詫異地道:「這如何進去?」
司馬縱橫道:「若是我沒有猜錯,這個漩渦在水退的時候,一定沒有這個樣子可怕。」
「水退的時候?」
司馬縱橫道:「那該是黃昏前後,你現在大概已明白,那個老婆子為什麼總是在黃昏前後往返的了。」
公孫鵬道:「黃昏之前我們一切已經準備妥當,大可以先候在這裡,一等水退,立即進攻。」
司馬縱橫道:「這地方只怕未必只得這一道禁制,在進攻之前,我們最好能夠清楚一些。」
「會主的意思——」公孫鵬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來,與之同時,司馬縱橫的身形突然往上拔起來。
那兩片巨岩筆直如削,直插雲天,司馬縱橫的身影也是筆直拔起,與左右那片巨岩始終保持兩尺的距離,直至勢盡。
這一拔只有三丈高下,身形一頓,他的右掌立即拍出。
到了岩石之上,掌已變成爪,疾抓下去。
指尖及處,冰冷一片,以他的功力,這一抓之下,已可以碎石成粉,但現在只能在那快岩石之上留下淡淡的五個手指印。
司馬縱橫仍然借這一抓之力再往上拔起了兩丈,再抓出。
兩丈之上的岩石仍然是那麼堅硬,亦只能留下淡淡的指印。
司馬縱橫也不勉強,手一松,往下飄墜,半空中猛提一口真氣,身形一頓才再落下,飄然落回木排上,輕功絕無疑問已臻化境。
公孫鵬看在眼內,在司馬縱橫落在木排之際,也不覺木排震動,當真是佩服到五體投地,脫口一聲:「會主好輕功。」
司馬縱橫仰首上望,輕嘆道:「卻是上不了這兩片巨岩。」
公孫鵬道:「這兩片巨岩看色澤的確是有異一般,卻是想不到堅如鐵石。」
司馬縱橫道:「最成問題是滑不留手,否則還可以考慮鑿石上去。」
公孫鵬問道:「會主的意思是攀越這兩片巨岩進去這個鬼門關……」
司馬縱橫道:「這應該可以避免禁制,反而安全一些,但現在是沒有希望的了。」目光接落在「鬼門關」三字之上:「這真的是名副其實的鬼門關。」
公孫鵬目光亦一落,道:「這三個字可不知道是怎樣刻上去的。」
司馬縱橫忽然道:「這令我想起了一個人。」一頓接道:「金剛卜巨。」
公孫鵬面色激變:「不會真的與他有關係的吧。」
司馬縱橫淡然一笑道:「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的巧合,誰敢肯定說不會?」
公孫鵬苦笑,司馬縱橫目光一轉,搖頭道:「看來我們只能夠來到這兒了。」
公孫鵬道:「若是知道這地方是什麼人所有,也許還能猜得到這個之內將會有什麼陷阱,可惜我們一點頭緒也沒有。」
司馬縱橫道:「這實在是最可惜的一件事。」
公孫鵬道:「會主要不要到別的地方看看?」
司馬縱橫反問:「還有什麼地方可以看?」
公孫鵬啞口無言,司馬縱橫接問道:「我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公孫鵬道:「恰好四百個。」
司馬縱橫道:「人也不少了,穿過這道鬼門關之後,也許能夠殺出一條血路來。」
公孫鵬心頭不禁一凜,他雖然很少侍侯司馬縱橫左右,但那是第一次聽到他說出這種毫無信心的話。
司馬縱橫似乎發覺失言,笑接道:「這種話本來不是我這種人說的。」
公孫鵬沒有作聲,事實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話,司馬縱橫隨又道:「也許近日一連串的失利已不覺間令我的信心開始了動搖。」
聽司馬縱橫這樣說,公孫鵬更不敢作聲。
司馬縱橫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只是一個人,任何人都難免有大意出錯的時候。」
公孫鵬終於道:「會主言重。」
司馬縱橫目光又一轉,道:「我們回去,一路上看如何弄一些標記,再來的時候就沒有這麼麻煩了。」
公孫鵬連聲「不錯」,小心翼翼的將竹竿拔起將木排划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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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的天池畔,宮主在護花雙雙的侍候下到處走了一趟,再繞池一周,又回到那塊石上。
宮主隨即吩咐雙雙去準備午膳,在雙雙離開的時候,又拿常護花與她笑說了幾句,使得雙雙一張臉又羞紅得如晚霞,急著走了出去。
目送她背影消失,宮主又呆了一會,才回過頭來,常護花目不轉睛地正在望著她。
「有什麼不清楚的,你現在可以問清楚了。」她嘆了一口氣。
常護花低聲問:「問題是不是出在七絕追魂散之上?」
宮主點頭道:「你果然是一個聰明人。」
常護花接問:「七絕追魂散在這裡真的無葯可解?」
宮主說道:「在我這裡的確是的,我也不能不承認,那個所謂毒神在配製毒藥這方面的確高人一等。」
常護花道:「老前輩在藥物方面相信也很有研究,雙雙服食的碧靈丸……」
宮主道:「已經差不多是盡我所能,但若沒有你得自唐門的解毒藥,只憑碧靈丸,雙雙本不能夠回來。」
常護花點頭,宮主道:「雙雙也沒有說謊,我的確告訴她無論受了什麼傷,有多重,只要她能夠回來,我就能夠讓她康復。」
「雙雙並沒有懷疑老前輩的話。」
宮主道:「這是我在她心目中多年下來建立的威信,好像這種人,當然需要一些有異常人的威信。」
常護花道:「事實到現在為止,老前輩一直做得很成功。」
宮主道:「好像毒神這種用毒的高手,事實不多,我已盡了力。」
言下說不出的感慨,常護花點頭道:「晚輩完全相信。」一頓接問道:「是不是真的已沒有希望了?」
宮主嘆息道:「她回來的時候,毒性已開始蔓延,我也已束手無策。」
常護花道:「可是她現在看來除了面色有些不尋常之外,一切都很好。」
宮主道:「那是我萬不得已之下用了另一種藥物,配合碧靈丸所造成的現象,那種藥物是能夠將人體內所有的潛力激發出來,也使碧靈丸發揮更大的效用,將毒性暫時壓制下去。」
常護花道:「這種效用能夠維持到什麼時候?」
宮主道:「一直到她體內的潛力完全耗盡,若是她不再運用真氣內力與人交手,三十天之內應該平安無事。」一頓又嘆息道:「這幾天每到一定時辰,我都以療傷為名,將真氣灌進她體內,希望能夠將她的生命能夠再多延幾天。」
常護花心念一動,道:「譬如,現在得到了毒神七絕追魂散的解藥……」
宮主搖頭道:「沒用的了,毒性已經入血脈,唯一的辦法,就將所有的血液換掉,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聽說過什麼人有這種本領。」
常護花道:「晚輩也是。」接問道:「高雄的情形是否也一樣?」
宮主道:「他的情形,比雙雙更加嚴重。」
常護花道:「這是意料中事,一路上我身上已沒有足夠的解毒藥給他服食。」
宮主道:「我仍是以醫治雙雙的方法醫治他,將他的潛能迫出來。」
常護花道:「他為人曠達,就是告訴他真相,也未必會在乎的。」
宮主嘆息道:「你卻也不能不承認,不說出來,最低限度他們都會過得快樂些。」
常護花低首承認:「他們快快樂樂的離去,的確總好過每一天都在死亡的威脅下。」
宮主道:「你能夠明白我苦心就夠了。」
常護花道:「我知道怎樣做的了。」
宮主道:「雙雙有生以來,沒有過多少歡樂的日子,這也是我深以為憾的一件事。」
常護花沉吟道:「有很多事情我很不明白,但現在明白與否都算了。」
宮主道:「該明白的你始終都會明白,這地方平靜了這麼多年,也該有一個終結了。」
常護花道:「五毒門與天地會即使聯手,要攻進這兒相信也不是一件易事。」
宮主道:「他們非攻進來不可,到時候你們莫要理會那許多,只管保護雙雙就是了。」
常護花道:「晚輩一定儘力而為。」
宮主道:「這件事是難為了你,也許你早已有了對象,對雙雙只是朋友感情,可是我真想不出,除了要你這樣做,還有什麼辦法能夠令雙雙暫忘一切,快快樂樂地歡度餘生。」
常護花道:「不管怎樣,由現在開始我都會盡量讓她快樂。」
宮主道:「從另一方面來看,這件事也許是有些兒卑鄙,但只要雙雙不知道,還是好的。」
常護花道:「由現在開始晚輩絕口不提這件事,老前輩也當如是。」
宮主一笑轉問道:「你跟卜巨的關係很不錯吧。」
常護花道:「才認識不久,承蒙他老人家瞧得起,傳了我金剛氣功的心法。」
宮主道:「他一直就是這個脾氣,喜歡有為的青年人,連金剛氣功都不惜傳你,可見對你的欣賞。」
常護花道:「可惜我並不是練習金剛氣功的適當人選。」
宮主上下打量了常護花一眼,說道:「你的確不是,即使將金剛氣功練好也難以發揮最大的威力,倒是你那個朋友高雄,是具有這種條件。」
常護花道:「卜老前輩也正是要我找一個他那樣的弟子,可惜……」
宮主道:「這實在可惜。」
常護花:「這或許是天意,我原是要將他送到卜老前輩那兒,好讓他老家人了卻這個心愿。」
宮主道:「他一生都是這樣,總是事與願違,難得順遂。」
常護花正要追問兩人的關係,宮主已轉過話題:「你的金剛氣功練成怎樣?」
常護花道:「雖然未能夠靜下來好好的修練,但一般變化都已能夠滲透。」
宮主道:「你的領悟力與根基都勝人一籌,應該會練得不錯。」
常護花道:「若要應用,還要一段時間。」
宮主道:「這時候反正閑著,你就練給我瞧瞧,也許我能夠給你一些幫助。」
常護花沒有異議,隨即拉開架式,將領悟到的氣功施展出來。
宮主看得很得意,不時指點常護花幾句,都是關鍵所在,許多不明白的地方常護花也因而恍然大悟,到他將金剛氣功施展完畢,宮主又叫他重新施一次,到這一次施展過,常護花已經能夠將金剛氣功融匯貫通。
宮主隨即以杖與常護花比試起來,一面指點常護花正確的用法。
常護花學得很用心也更加肯定這個宮主的身份了。
宮主沒有在意常護花的眼神變化,只是全心全意的加以指點。
一遍再一遍,常護花的金剛氣功,運用的越來越熟,不覺已整個人投入在學習中。
宮主也顯然也進入忘我境界,對金剛氣功的記憶也顯然不下於卜巨。
常護花匆匆離開皇城,不能夠得到卜巨的指點,雖然以他的天聰,不難參透其中的妙處,但少則半載,多則一年,而再進一步,則非加倍的時間不可,現在宮主這一番指點,最低限度可省去他大半的修鍊時間。
雙雙從他們比武當中回來,看見他們都渾忘一切,也沒有驚動他們,悄然站在一旁觀看。
她看不懂,不免有些奇怪他們的動作有時竟完全一樣,就像是同一門派的人在相互對拆練習。
難道宮主竟然傳常護花武功?
雙雙不由這樣想,再想到常護花現在的身份,俏臉不由又羞紅起來。
女婿是半子,也當然算是宮裡的人,媽媽傳給他武功有何不對?雙雙也當然更加開心。
宮主方才那麼說,她實在仍然有些懷疑,活到現在她還是這才想到婚嫁的事。
這武功怎麼連我也瞧不懂,難道只傳女婿的?雙雙不由又有了這個念頭。
好容易才等到兩人停下來,雙雙連忙走了過去。
常護花正一揖到地,道:「多謝老前輩指點。」
宮主看看雙雙,問道:「你叫我什麼哦?」
常護花道:「該叫媽媽,可是還未能夠上口,以後一定小心著。」接顧雙雙,道:「你來了很久了?」
雙雙道:「不太久,所以非獨學不到什麼,連看也看不懂。」
宮主笑笑道:「這是只傳給女婿的,當然不能夠讓你看個明白。」
雙雙紅著臉,道:「媽媽怎麼要傳給他這武功?」
宮主道:「當然是知道你這個女兒武功高強,恐怕做女婿的被欺負了。」
雙雙道:「做媽媽的只有擔心女兒被欺負。」
「我這個媽媽可是不同。」宮主對常護花道:「他日她若是不聽話使性子,你只管拿我現在教你的教訓她一頓就是。」
雙雙冷眼瞟著常護花。
「我可沒有這個膽量。」常護花雙手連搖。
雙雙道:「看你學得那麼起勁呢?」
常護花一笑,道:「傻丫頭,媽媽那麼疼你,才不會教我什麼本領。」
雙雙一怔,宮主笑接道:「這是不錯,女兒出了門,媽媽照顧不到,擔心還來不及。」
雙雙拉著常護花的手,跺足道:「你壞哦,串同媽媽欺負我。」
常護花道:「沒有的事,我不是立即就否認的了。」
宮主又笑道:「是你小心眼,不知想到哪兒去。」
「哪有這種事?」雙雙搖頭,俏臉又一紅,她沒有忘記,方才她真的是那麼想,所以宮主一說便相信。
宮主道:「看你的神態啊,騙得哪一個?」
雙雙躲到常護花身後,輕聲問:「方才你們練的到底是什麼武功?」
常護花道:「金剛氣功心法。」
雙雙道:「沒聽過媽媽懂這種武功,是怎樣的一種武功?」
常護花道:「練好了,能夠將真氣迅速運行到敵人攻擊的部位去,在封擋不及或有需要的時候抵禦敵人的拳腳兵器。」
雙雙道:「刀槍不入?」
常護花道:「要看對方的功力。」
雙雙道:「你練成了金剛氣功,只怕很少是你的對手了。」
宮主插口道:「我這才放心將你交給他。」
雙雙從常護花身旁探頭出來,道:「媽媽,哪兒學來這金剛氣功?從爹爹那兒?」
宮主一怔,笑笑道:「你不知道是護花學來的,媽媽不過從旁指點一二?」
她笑得有些凄涼,雙雙沒有瞧出來,「哦」一聲,接問常護花:「這金剛氣功比起金鐘罩鐵布衫如何?」
常護花說:「應該更勝一籌。」
「何止一籌。」宮主插口道:「金剛氣功乃天下硬功之宗,金鐘罩鐵布衫之類俱是由之分變出來,而且都是死功夫。」
雙雙道:「怎麼,從來沒有聽媽媽提及。」
宮主道:「你該學的還沒有學全,媽媽還提及那許多作甚。」
常護花只怕雙雙再問下去,又觸動宮主的心事,岔開話題道:「外面可有什麼消息?」
雙雙道:「沒有,他們就是要進第一關也不容易,要進第二關,非到今天黃昏不成。」
宮主笑著接道:「所以你們兩口子儘管到別處去走走,飯鐘響了方才回大殿也不遲。」隨即策杖舉步。
雙雙忙問道:「媽媽要到哪兒去?」
宮主道:「回大殿歇歇,媽媽這一把年紀,走走便要歇歇,何況剛才還花了這麼多氣力?」一頓接問道:「你不是要陪伴媽媽回去吧。」
雙雙道:「本該這樣的。」
宮主道:「媽媽可是沒有這樣說,也沒有這個意思。」隨即又舉步前行。
雙雙追前一步,回頭看看常護花,停下來,常護花只是站在地看著她,面上有笑容。
宮主笑在面上,嘆息在心中,雙雙聽不到她心中的嘆息,到現在也仍然沒有發覺任何的不妥,也總是往好的方面想。
事實她整個人都已迷失。
※※※※※※
酉時,三四十條木排一條緊接一條穿梭在沙洲內,最前一條載著司馬縱橫,還有公孫鵬,四個天地會的弟子。
木排也是轉由那四個弟子划動。
河道兩旁的沙洲都已留下暗記,司馬縱橫在前引路更就不會出現亂子,三四十條木排魚貫經過沙洲迷陣,終於來到鬼門關之前。
司馬縱橫立即發覺水流已沒有早上來時的急激,卻仍然不敢大意,吩咐緩緩將木排划動,划進鬼門關去。
公孫鵬將前面的情形說給後面的人知道,後面木排自有人將話傳開。
在司馬縱橫一聲小心中,木排往下一沉,進入了鬼門關的漩渦內。
風聲凄厲,奪人心魄,司馬縱橫卻不為所動,指揮若定,那條木排也就在他的指揮下,一轉一跌,進入了對門的水道。
後面的木排依樣畫葫蘆,有驚無險,總算一一進入了死亡峽。
司馬縱橫這時候亦已看到了靠坐在巨岩上那個鐵塔樣的大漢,一揮手,木排急停下來。
大漢即時伸了一個懶腰,發出一連串奔雷也似的大笑聲,站起身來。
他坐著已見魁梧過人,有如鐵塔,這下子站起來更就是天神一樣。
笑聲在峽道中回蕩,「轟轟隆隆」,震得人耳不住的嗡嗡作響。
司馬縱橫當然沒有這種感覺,只是冷冷地看著那大漢,一面沉思著如何應變。
大漢大笑了一會,招手道:「來啊——」一雙眼睛閃電般大亮。
兩旁岩石筆直如削,要攀上去並不容易,司馬縱橫當機斷,厲聲道:「衝過去——」
四個划動木排的漢子竹竿齊落,木排如箭般射前,大漢也即時一聲暴喝,雙手一沉,捧起了一塊巨石,疾往下擲去,隨又第二塊。
他的動作快得驚人,雙臂的氣力更可怕,那些石塊連珠般砸下,天崩地裂般。
司馬縱橫那條木排並未能立即脫出石塊擲擊的範圍,第一塊巨石,也就是當頭向那條木排砸落,公孫鵬面色不由大變。
他的內力雖然也不錯,但要他接下這塊巨石,卻是連半分信心也沒有。
司馬縱橫也沒有,卻即時奪過一條竹竿,往那塊巨石的旁邊挑去。
那條竹竿貫滿了他的內力,也充分發揮了四兩撥千斤的妙用,一撞將那塊巨石挑得橫飛出去,正好撞在第二塊巨石之上。「轟」的一聲,兩塊巨石在半空一凝,才再落下來,這片刻之間,已經有七條木排從下衝過。
每一塊巨石擲的位置都不同,就是在計算每一塊巨石擲出的位置距離,雖然沒有試過,卻絕對有把握將那些巨石一字兒堆滿那一截峽道。
事實證明他的計算非常準確,那片刻他的動作一氣呵成,有如機械,他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從而大笑起來。
驚呼慘叫聲此起彼落,但都被石塊砸落的聲音掩蓋,石塊落處,水花激濺,木排斷折碎裂,那些天地會的弟子血肉橫飛。整條水道迅速被鮮血染紅。
到石塊停下,能夠活下來的已不到十人,躲在石縫中,盡在顫抖,他們雖然都是窮凶極惡,幾曾面臨這種死亡的威脅。
大漢也沒有理會,半身一倒,靠坐在巨岩上,不住在大笑。
司馬縱橫聽到這笑聲。卻沒有回頭望,跟著他的七條木排也沒有停下,木排上的天地會弟子一個個都已經心驚魄動。
出了死亡峽,他們才松過一口氣,司馬縱橫目光及處又變了面色,一聲:「快——」手中竹竿一沉,木排如飛,疾向那邊白絲般的瀑布射去。
與此同時,瀑布上那個巨石砌成的水閘突然四散倒下,一條條水柱轟轟隆隆的挾著那些巨石奔流下來,氣勢磅礴,有如萬馬千軍。
四條木排當機立斷,反應也較快,緊追著司馬縱橫那條大木排射進了瀑布之內。
其餘三條木排的反應也不慢,但水柱已然奔瀉下來,當頭一衝,立時倒翻,部分接著給巨石砸中,那沒有給砸中的也被衝進了水底。
水位迅速上升,進入瀑布后的那五條木排隨著上浮,三條已迫近那邊石階,木排上的弟子急急奔上去,其餘的兩條也趕快向石階泊來。
司馬縱橫走在前面,仰首望著石階出口的那道拱門,走到了最後那二十五級,忽然停下,一聲嘆息。
公孫鵬緊跟著他,聽得嘆息,道:「這條石階莫要又有機關設置才好。」
司馬縱橫淡然一笑道:「即使沒有,要通過也不容易。」
公孫鵬看看最後那二十四級,道:「不錯,最後那一段夾在岩壁之間,只容兩個人走過,只要弩箭便可以將之封閉。」
司馬縱橫道:「若是以弩箭來防守,這下子早就射下來了。」
公孫鵬四顧一眼,道:「那是為了什麼?」
與之同時,瀑布上那個巨石砌成的水閘突然四散倒下,一條條水柱轟轟隆隆的挾著那些巨石奔流下來,氣勢磅礴,有如萬馬千軍。
「不管是什麼,我們都非要衝上去不可。」司馬縱橫目光一落,苦笑了一下。
那個岩洞這時候已經大半被水淹沒,水位還繼續不斷上漲,看情形並不難漲至洞頂。
其餘那兩條木排這時候也已經泊近,那些弟子全都跳上了石階,擠得緊緊的。
水已經淹至最下那個弟子的腰部,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司馬縱橫的面上。
司馬縱橫不禁又一聲嘆息,他雖然早已考慮到這地方可能會非常危險,卻是怎麼也想不到兇險到這樣子,現在勢成騎虎,已不容他不向前的了。
他猛一咬牙,身形終於射前去,天地會一夥接一聲吆喝,一齊往前行。
那道石階就在吆喝聲中四分五裂,碎成了一截截,所有天地會的弟子除了三個身手較好,及時抓住階旁岩壁,都無一例外,盡墜進水裡。
司馬縱橫、公孫鵬腳下的石階也一樣碎裂,但他們已進入只容兩個人通過的一截,雙手只須往旁邊一抵,身形便能夠停留在半空。
目光落處,司馬縱橫又再嘆了一聲,這些人水性雖好,但是在這個岩洞之中,除了石階這個出口,無路可走,到他們筋疲力盡的時候,還是不免葬身水裡。
而即使他們能夠攀上這個出口,又焉知出口外將會有什麼樣的埋伏?
他原是以為帶著這四百人進來,拼著死掉一半,也能夠攻進對方的心腹重地附近,以之對峙,然後等五毒門的人進來,看哪一邊夠手段,做一個得利的漁人,他也很有信心在他的帶領下,傷亡一定能夠減到最低,哪知道所有的設置都是如此出人意外,又如此凌厲。才來到這兒,他的人便已傷亡殆盡——
盤踞在這裡的到底是什麼人?又到底惹下什麼仇敵,要設置這樣的機關?
他實在想不透,到這個地步,應該怎樣做,他也實在有些兒迷惑。
公孫鵬手足並用,來到他身旁,惶然道:「會主,我們該怎樣?」
司馬縱橫笑笑反問:「除了闖出去你是否還有第二個更好的辦法?」
他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公孫鵬再也不敢說什麼,那三個武功較好的弟子這時亦攀起來。
司馬縱橫看看他們,揮手示意,五個人一聲不發向出口的拱門進去。
論輕功,自是以司馬縱橫最好,他卻不是第一個穿過那道拱門,也沒有直欺進去,反而向上游一竄,一折而下,一隻大壁虎也似自拱門上面的岩洞壁緩緩移下去,沒有他這種輕功內功造詣,要像他這樣倒轉身子游下去,實在沒有可能。
公孫鵬四人只道他這樣做是為了掩護他們衝出去,到了拱門附進,一個暗號,雙雙撲出。
由始至終,拱門外都沒有人現身,可是他們衝出去的同時,都揮動兵器將身子裹著。
出了拱門就是那座石室,四人身形先後著地,也先後聽到了一下尖銳已極的破空聲。
公孫鵬心急眼快,伏地一滾,劍一劃,急忙將從身後射來的一枚銀梭擋開。
第二枚銀梭緊接襲來,公孫鵬也即時擋下,抱一的武功他學的雖然並不多,但都能夠下一些苦功,抱一傳給他的也都是一些絕招,已夠他受用。
跟著他的那三個弟子就沒有他這種本領,兩個當先倒下,後背開了老大的一個血洞,另一個雖然擋開了第一枚銀梭,接著有五枚銀梭向他射來,再擋三枚,終於倒在最後兩枚銀梭下。
那八枚銀梭都有銀鏈相連,每兩枚一組,抓在一瞎眼老人的手裡。
四個老人身形一轉,隨即將公孫鵬包圍起來。
公孫鵬看出這四個老人都是瞎子,也看出這四個瞎子都是高手,捏了一把冷汗。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司馬縱橫從拱門上爬出去。
他才松過一口氣,四個老瞎子的銀梭已一齊襲至,司馬縱橫也同時一動,凌空落下來,卻是以雙手十指先著地,一些聲響也不沒有。
四個老瞎子也毫無反應,顯然並沒有發覺司馬縱橫的存在。
公孫鵬心中暗罵那四個老瞎子只懂得暗算人,這會子還不試試被人暗算的滋味,手上可是不敢慢,長劍展開,居然給他將四個老瞎子的攻勢完全都接下來。
他知道司馬縱橫一出手,那四個老瞎子至少倒下一雙,要解決其餘四個更就簡單,哪知道司馬縱橫雖然同時拔起身子,卻沒有向那四個瞎子襲擊,而是遠遠掠開,落在石室的石階上,又是以手指先著地,避免發出聲響。
他隨即往石階上移動,始終以手代腳,也始終沒有驚動那四個老瞎子。
公孫鵬看在眼內,心頭不由一涼,他就是再愚蠢這時候也應該瞧出司馬縱橫這時候根本沒有意思與那四個瞎子為敵,而且還是借他與那四個老瞎子的打鬥避過他們的注意!
司馬縱橫現在也已經接近成功,以他的身手,只要那四個老瞎子不能夠專註,要瞞過他們的耳朵原就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也就在公孫鵬分心那剎那,一枚銀梭便奪隙而入,射進了他的腰部。
一痛一亂,又有二枚銀梭射中,公孫鵬不由自主想到叫破司馬縱橫的所在,就在他張口欲叫的同時,他的身子已然被嵌進骨內的鏈子梭帶得飛起來,其餘五枚銀梭緊接射進他的要害。
鮮血激濺,銀梭一齊抖開,公孫鵬一聲慘叫,摔在地上,連第二聲慘叫也沒有便自了賬。
四個老瞎子一收銀梭,齊皆陰森地怪笑起來,身形接動,退回原位。
一個老瞎子接道:「武功最高的是這一個了,可惜劍術雖然很不錯,內力仍然弱,發揮不到其中的妙處。」
另一個接道:「就憑這種身手居然能夠闖到天梯這邊來,也真是奇哉怪也。」
「是他們的運氣還不錯。」第三個瞎子笑接。
「還不錯而已。」第四個瞎子把頭一搖:「方才聽他們說話,有一個內力甚強,只怕那一個才是頭兒。」
第二個瞎子道:「應該是的,他卻是不敢上來,先叫手下先探路。」
「現在他當然更不敢上來了。」第四個瞎子連聲怪笑道:「我們就在這裡呆坐著等他上來還是怎樣?」
「難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第四個瞎子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是不殺人已久,現在重開殺戒,幾下子便完事,實在不夠痛快,雙手難免有些痒痒。」
為首的瞎子嘟喃道:「你不說還好,一說連我的雙手也癢起來了。」語聲一落,半身一轉,到了拱門之前,一枚銀梭射了出去。
岩洞下一個天地會的弟子方從水裡攀上岩壁,一口氣尚未喘過,那枚銀梭便射進了他的眉心,慘叫聲中,倒回水裡。
第二個瞎子跟著轉到拱門之前,亦射出了一枚銀梭,正中在水裡浮沉的一個漢子。其餘的漢子不由亂成一片,驚呼聲中,有人往旁邊游開去,有人潛進水裡。
四個瞎子卻樂得大笑起來,到現在,他們仍然不知道,已放進了最厲害的一個人。
若是知道他們又怎會笑得這樣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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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石壁,司馬縱橫才松過一口氣,他方才知道曾考慮過那四個老瞎子,但想到那四個老瞎子耳朵這樣敏銳,身手又如此強,他算得再准,也只能有把握同時弄倒兩人,剩下的兩個難免與之一場血戰。
他不知道那四個老瞎子全都倒下之後,將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也希望保留所有的精力準備應付其他的變化,再想到就是救了公孫鵬,以公孫鵬的武功對自己也起不了多大的幫助,最後還是決定將公孫鵬也放棄,一個人悄然離開,也等到離開的那座石室數丈才將身子轉過來。
看到遠遠的那座宮殿,他心頭又是一凜,到現在為止他雖不知道盤踞在這裡的是什麼人,從那座宮殿看來,已知道那些人實在不簡單。
他原是以為那只是一個神秘的殺人組織,現在已經將這個念頭完全抹掉。
一個殺人組織怎會弄出那種機關埋伏,怎會建成一座這樣的宮殿。
目光所及,一個人也沒有,他踏著那條白石般的小徑走了三分之一的路,仍然是不見有人向這邊走來,但他仍然閃進了林木中。
他原是一個很小心的人,也隨即借著樹木掩護,向宮殿那邊繼續接近。很快到了一半路,司馬縱橫腳步突然停下,他雖然看不見人,卻已感到了殺氣。
樹林中寂靜一片,司馬縱橫等了一會,嘆了口氣道:「閣下的耐性若是不好,也不會等到我走至這兒來,只是再等下去可也沒有什麼意思。」
一個老婦人應聲從前面的一株大樹榦後轉出,是梅娘,目光閃電般落在司馬縱橫的面上,冷應道:「好本領。」
司馬縱橫一聲:「過獎——」接道:「我雖然沒有那四位老前輩的耳朵敏銳,但比起一般人卻自信勝一籌。」
他只是說自己的耳朵好,並沒有告訴梅娘真話,是因為感覺到梅娘的殺氣,用意當然就是在掩飾自己的武功。
梅娘隨即問道:「只有你一個人逃出來?」
司馬縱橫道:「那是我身手還算敏捷,那四位前輩的聽覺又為打鬥聲所擾。」
梅娘冷笑道:「你卻是還要向宮殿這邊接近。」
司馬縱橫嘆息道:「若是還有第二條路,我也不會走到這邊來。」
梅娘搖頭道:「你也不用裝得這般可憐,我看出來你是一個高手。」
司馬縱橫道:「我現在也只打算找路離開這裡,老人家若肯網開一面……」
梅娘道:「你來的時候便應該考慮到有什麼結果。」
司馬縱橫道:「上面有命,做下屬的怎能夠不來?」
梅娘道:「你是哪方面的下屬?五毒門?」
「天地會。」司馬縱橫這時候沒有隱瞞。
「該死——」梅娘手一揚,一枚銀梭射向司馬縱橫眉心,既快且狠。
司馬縱橫偏首避開,身形乘勢旁躍,接掠向樹木深處。
梅娘不知是詐,緊追不捨,司馬縱橫輕功雖然勝梅娘一籌,卻沒有用盡,再利用地形,裝出好幾次就要給追上,但是得地形之助,得以及時避開去。
梅娘一路追來,連發七枚銀梭,都是給司馬縱橫既驚且險的避開,第八枚銀梭正要出手,前面司馬縱橫已停下。
再前丈許便是懸崖,司馬縱橫無路可走,梅娘目光及處,大笑起來,說道:「看你還能夠跑到哪裡?」
司馬縱橫抱拳道:「老人家若是能夠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感激不盡,必當回報。」
梅娘冷笑道:「未經許可,妄入此地,是死路一條,進鬼門關之前,你便應該考慮清楚。」
司馬縱橫道:「老人家若迫得太緊,趕狗入窮巷,不怕被反咬一口。」
梅娘道:「你雖然自承是狗,我還是非殺不可。」
「是這裡的規矩?」司馬縱橫嘆息:「老人家難道就不能網開一面?」
梅娘冷應道:「你認命好了!」第八枚銀梭終於出手。
司馬縱橫伏地一滾避開,接一滾而回,伸腳橫掃梅娘下盤,梅娘作雀躍跳,再一個風車大翻身,雙掌急印而下,既輕且狠。司馬縱橫滾身再避,已到了懸崖邊緣,梅娘看在眼內,身形再進,雙掌又擊出。
那剎那司馬縱橫似亦發覺到了懸崖邊緣,倉皇急伸雙掌迎向梅娘的雙掌。
梅娘絕對有信心將他一下子震落懸崖去,開聲吐氣,又增了一分內力。
眼看雙掌便要相觸,司馬縱橫雙掌突變擒拿,扣向梅娘的雙腕,梅娘心頭一凜,反應也不慢,雙掌反扣,到底是司馬縱橫快一分,右手已扣住梅娘的左腕,左手與梅娘右手一撞而開。
梅娘被震得倒退一步,司馬縱橫只退半步,右手接一掌切在梅娘左臂上。
梅娘也就因為倒退了那麼一步來不及回掌封擋,而左臂亦因此而牽得筆直,那剎那,只聽「啪」的一響,如折枯枝,她的左臂竟然齊肘給硬切下來。
那剎那她的真氣已貫注左臂之上,也自信可以硬接司馬縱橫一掌,怎知她運功之下,左臂雖然堅硬如石,司馬縱橫的右掌在貫注內力之後卻如一柄寶刀。
梅娘面色慘變,身子不由也給震得猛打了一個轉,司馬縱橫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乘隙搶入,接著三掌印在梅娘的身上,再一抓,控住了梅娘的右臂關節,梅娘一條右臂立時麻木,雙腳也為司馬縱橫的雙腳鎖住,一身本領再也施展不出來。
若是公平的一戰,以她的武功,百招之內,司馬縱橫未必能夠佔到多大便宜,現在因為輕敵,再遇上司馬縱橫這種身手,全力施為,難免就一再受挫。
司馬縱橫這才露出得意的神色,道:「得罪——」
梅娘冷冷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複姓司馬,雙名縱橫——」司馬縱橫現在當然已沒有掩飾的必要。
梅娘一怔,大笑道:「原來是天地會主。」
司馬縱橫道:「所以你折在我手下,也無可怨了。」
梅娘笑接道:「堂堂一會之主,用出這種手段來,我當然無話可說。」
司馬縱橫道:「正所謂兵不厭詐,也為免驚動別人,姓司馬的也只好用些兒手段了。」
梅娘道:「人說天地會主城府深沉,也果然不差。」
梅娘道:「我也現在才明白天地會何以一敗塗地,落到這般田地。」她左臂血如泉涌,但仍然談笑自若。
司馬縱橫不由問:「你到底明白了什麼?」
梅娘道:「一會之主是如此一個卑鄙小人,屬下之卑鄙更就可想得之,好像這樣的一群人,又如何能夠得民心,又如何去爭霸天下。」
司馬縱橫笑起來,梅娘接著說道:「聽說你還要做皇帝做王侯,我卻是瞧不出你有哪一點王者之風。」
司馬縱橫大笑,梅娘也笑問:「你還有什麼卑鄙手段,何不一併施展出來?」
語聲甫落,她面色突又一變,一股血接從斷臂狂噴出來。
司馬縱橫以行動答覆,一股真氣迫進去,迫得梅娘滿腔血氣翻滾,從斷口奔瀉出去。
梅娘一陣昏眩的感覺,仍然將一口真氣凝聚起來,只準備一聲狂呼,以驚動這附近的人,她真氣一動,司馬縱橫便立即察覺,在她張口之前,一掌切在她的後頸上,也只是一掌,便將她的生命切斷。
他這才鬆開右手,看著梅娘的屍體倒下,冷笑道:「可惜我還不是王,否則就是方才一番話,便要誅你的九族。」腳一沉,即將梅娘的屍體挑起來,踢飛懸崖之外。
再一腳,連梅娘那條斷臂也踢了出去,然後才原路掠回。
這地方好像梅娘這樣的高手並不多,現在潛進一個司馬縱橫這樣的高手,無疑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幸好司馬縱橫得意之餘,還是做錯了一件事,他實在不該將梅娘的屍體踢下懸崖去,而他之前若是探頭往下面看一眼,也根本就不會踢出這一腳。
那懸崖的下面是一個水潭,相連著設有水閘一個,潭水這時候正急速往下奔流,梅娘的屍體墜進去,隨即被水流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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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閘下的水位這時候已高漲盈丈,一面往水面道外湧出去。
高岩上那個大漢看著那被水流湧進水道的天地會弟子,不住的大笑,一直到他看到了梅娘的屍體。
梅娘的裝束與天地會的弟子截然迥異,而她又是從水閘上單獨流下來,所以那個大漢立即就察覺到。
他收住了笑聲,迎著水流奔前,顯然是有些懷疑這是否事實。
「梅娘——」他終於肯定,立即倒退,在所坐的巨石后抓起了一堆麻繩,往水流疾拋了下去。
那條繩子不偏不倚捲住了梅娘的屍體,大漢隨便一抖便將之拉上來,探手一把抓住,隨即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
這一聲長嘯直破雲天,遠遠的傳了開去,他接著一手抓住了那條繩子,一手抓住梅娘的屍體向山上奔去,木石一樣的面龐亦終於露出了惶急的表情。
他身子看來笨重,但奔走起來,亦有如奔馬,再加上繩索的幫助,不到片刻便上了那邊水潭,又發出一聲長嘯,才再往懸崖上攀去,這是岩洞天梯外面的懸崖。
石室中那四個老瞎子當然首先聽到了那個大漢的的嘯聲,一齊倒退,一個往一個石座一按,一道石門迅速落下,堵住了那道拱門,他們隨即往石室外掠去。
那個大漢很快便掠到懸崖上,仰天又發出了一聲長嘯。
四個老瞎子迅速掠到他身旁,為首的忙問:「雷爺,出了什麼事?」
大漢沉聲道:「那一道天梯你們到底是怎樣守的?」
「我們可沒有將人放進來。」
「沒有——」大漢怒吼道:「那梅娘怎會在崖上給人殺掉?」
四個老瞎子怔住,大漢接喝道:「她的屍體掉進潭裡,給水流下來我才發覺。」
「難道竟然有人乘我們動手的時候溜進來?」為首的瞎子沉吟起來。
第二個瞎子接道:「這個人有本領殺梅娘,的確不難避開我們的耳目。」
第三個瞎子恍然道:「一定就是那個內力最深厚的……」
「我們實在不該一齊出手的。」第四個瞎子這句出口,其餘三個瞎子一齊垂下頭。為首的接道:「事了之後,我們兄弟四個一定會依規條請罪。」
大漢道:「不管怎樣,你們都不要離開這裡,老子這就去將人找出來。」
四個瞎子點頭退下,分據石室外四角,盤膝坐下。大漢目光一掃,向宮殿那邊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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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縱橫聽到大漢的長嘯聲,一皺眉掠上了樹木中的一株高樹,他知道,宮殿方面必然有反應,在他們森嚴的防衛下,要闖進去實在困難,唯有躲在樹林中,靜觀其變。他不知道這一躲要躲上多久,只知道只要五毒門的人到來,總可以打開這個僵局。
樹林中一片寂靜,這個曾經縱橫天下的裊雄終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寂寞。
※※※※※※
五毒門的人這時候已經到了鬼門關外,天地會的人監視他們,他們也監視著天地會的人。
在接到天地會大舉出動的消息,毒神也下令五毒門的人動身,在天地會的人準備木排的同時,他亦已下令門下弟子去搜集船隻。
不太遠的地方到底有他們的人,除了船隻之外,那些人也都來了。
船隻準備在上游,接得消息立即起航劃下來,在這些船隻到來之前,五毒門的一條木排已先出發,那之上只有依依與兩個弟子。
依依一身水靠,以水性來說,五毒門中竟是以她為首。
沿岸監視的五毒門弟子,不住提供他們的消息,知道司馬縱橫在前面率領天地會的人,天地會在附近一帶的人已完全出動,依依才吩咐木排划快一些。
他們到達沙洲的時候,天地會的人已進入鬼門關,依依在附近監視的弟子指引下亦是在同一進口進去。
沙洲內天地會等人經過的地方都留下明顯的痕迹,依依一看亦知道沙洲乃是一個迷陣,不敢大意,跟著留下的痕迹往前划,一面再留下更明顯的記認。
到了鬼門關外他們便到了大漢的長嘯聲,一齊將木排停下來,鬼門關外的水位也逐漸高漲起來,一條條死屍接從關內漂出。
他們不難分辨出那都是天地會弟子的屍體,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亦可以想象得到天地會進去的一夥已遭到凌厲的襲擊,傷亡慘重。
五毒門的弟子不久亦在毒神一葉輕舟的率領下魚貫到來。
輕舟直趨依依木排旁邊,在鬼門關外停下,毒神探首看了一眼,說道:「天地會死的人看來也不少。」
依依道:「從這座鬼門關內流出來的死屍到現在已經有一百零七具。」
「幸好不是我們五毒門先行。」毒神乾笑了兩聲:「但現在也應該到我們闖進去了。」
語聲一落,輕舟當先划進鬼門關,毒神悠然立在舟首,鎮定非常。
水流事實也不太急,鬼門關的漩渦水位雖然漲了,反而緩慢下來,那當然是因為那邊的水道為大漢擲下來的石塊阻塞,而原該是急激的流水因此而不能夠像之前那麼暢順。
漩渦中卻仍然回聲驚人,毒神一舟當先,從容一轉,進入了對門的水道。
「難怪那鬼門關已不成鬼門關了。」看到了水道中的那些巨石,毒神立即明白過來。
巨石已為水所淹,輕舟從上漂過也沒有多大困難,更多的屍體從旁邊漂過,毒神看著連連搖頭道:「天地會這一次可謂傷亡慘重了。」
說話間他已到了大漢原守著的那面岩石下,看見那之上堆放的巨石,他又笑起來:「要將這麼大的石塊擲下來可不容易,方才的嘯聲是必由擲石的人發出來的。」
依依道:「他人呢?」
毒神道:「若非已倒下,必是要回防,方才的嘯聲聽來也像是為示警發。」
依依冷笑道:「司馬縱橫畢竟是沒有么容易給弄倒的。」
毒神道:「自他以下,能夠有命進去的人相信不多,我們這一個漁人應該是做定了。」
現前,果然一點阻礙也沒有,他們的運氣事實也不錯,那個大漢若非因為發現了梅娘的屍體,仍然守在岩壁上,這時候一堆巨石擲下來,他們在水道中也難免傷亡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