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為朋友盡義 共戰五毒門
五毒谷五毒門的神壇。
那是供奉五毒的地方,也是五毒門聚會所在。
唐聰被殺之後,毒神一直沒有再回內谷,就留在神壇之內,每天接見五毒門弟子,聆聽他們的報告。這已是唐聰被殺后的第七天黃昏,五毒門弟子一如往日報告調查所得。
到現在,他們仍然沒有發現鐵甲人的行蹤。
毒神也一如往日,一點反應也沒有,蒙面的頭巾遮去他面上所有的表情變化。
稟告的弟子一一退下,毒神方待吩咐退壇時,一個弟子突然匆匆走進來,雙手捧著一張大經帖子,一跪,帖子一托,道:「啟稟谷主,天地會會主投貼拜訪。」
「天地會會主?」毒神顯然有些錯愕:「司馬縱橫到來幹什麼?」
依依一面上前將帖子接過,遞給毒神,一面說道:「公公,我們不是有些事想找天地會的人間清楚?」
毒神往帖上望一眼道:「要清楚天地會的事,大概沒有比向天地會會主打聽更清楚的了。」接把手一揮:「請——」
「有請天地會會主——」命令迅速遠傳了開去。
然後在一疊聲的「請」中,司馬縱橫給請了進來。
他與數天前追蹤常護花的時候完全不同,已換上華麗的衣飾,左右還侍候著兩個少年。
司馬縱橫一入殿堂,雙手一翻,那兩個少年不待吩咐忙左右退下。
他繼續前行,到了石壇下,一揖:「天地會會主司馬縱橫拜見谷主。」
「不敢當。」毒神一擺手:「坐。」
「謝坐——」司馬縱橫不卑不亢,從容在一旁坐下來。
五毒門神壇非獨氣勢奪人,而且非常之妖異,整座神壇刻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鬼怪妖魔,殿堂左右牆壁亦是各種妖魔鬼怪的浮雕,栩栩如生。
只要你想得出的妖魔鬼怪,在這裡都可以看到,而且都比你想象的要恐怖。
有的與人同樣高矮,有的卻高及殿頂,一般人走進來這裡,一雙腳只怕已駭得發軟。
司馬縱橫卻若無其事,也是事實,他這已是第二次作客這裡。
第一次接待他的是唐聰,也是高坐在神壇之上,這也是他最不習慣,也最不舒服的地方。
他必須將頭抬起來,方能夠與神壇上的人說話,他身為一會之主,即使與九王爺,也只是分坐主客位來談話,絕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由他不覺得自己卑下。
現在這種感覺更強烈。
毒神顯然蒙著臉,可是坐在那之上,氣勢也不知比唐聰要大上多少。
司馬縱橫卻是兩次都表現得如此鎮定,前一次他是有足夠的實力來與唐聰談合作事宜。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他的實力在五毒谷之上,可以做五毒谷的王。
唐聰的拒絕與他合作實在太出他意料之外,也令他甚感氣憤。
所以那一次他是帶著一面笑容離開。
這一次他則是知道毒神將會低聲下氣,有求於自己,所以他仍然覺得自己的地位還是在五毒谷任何人之上。
毒神現在當然什麼感覺也沒有,待司馬縱橫坐下,才道:「會主別來無恙?」
司馬縱橫一怔,詫異道:「我們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面?」
毒神道:「二十年前的事了。」
司馬縱橫又是一怔,道:「谷主莫非就是當年的玉郎君?」
毒神淡然道:「那好像都沒有關係,會主這一次到來——」
司馬縱橫道:「這是第二次。」
毒神道:「會主若是抱著前一次的目的到來,我以為不必多談了。」
司馬縱橫微笑:「幸好不是。」
「聽說令公子唐聰不幸為一個鐵甲人所殺。」
「會主的消息也很靈通。」毒神的語氣不變。
司馬縱橫道:「不能不靈通。」
「我也聽說天地會在各地的秘密分壇都已被龍飛所屬毀滅得七七八八。」
司馬縱橫微笑道:「雖然如此,打探消息的人仍很多。」
「五毒門甚少理會外間恩怨,可是在各地亦有不少弟子,這一次,他們俱已出動,所以消息也很靈通,不比貴會稍遜。」毒神緩緩地接道:「據查貴會曾重金收賣那個鐵甲人,在京師刺殺了上官貴、呂東陽等人,並且企圖擊殺龍飛那個太平樂富貴王,可惜並沒有成功。」
司馬縱橫道:「能夠殺掉上官貴呂東陽我們已經滿足。」
毒神道:「刺殺龍飛失敗之後,那個鐵甲人便到來五毒谷這兒刺殺我的兒子,不知道這件事與天地會有沒有關係?」
「沒有。」司馬縱橫搖頭:「否則我也不會走此一趟。」
毒神道:「會主藝高膽大,本來就不會將五毒谷放在眼內。」
司馬縱橫道:「谷主言重了。」
毒神道:「然則會主的來意是什麼?」
司馬縱橫道:「我的下屬很偶然的得到了一些有關鐵甲人的消息。」
毒神沉吟了一會,才問:「是什麼消息。」
司馬縱橫道:「他們發現了鐵甲人的下落。」
毒神又沉吟起來,依依再也忍不住追問:「現在她躲在哪裡?」
司馬縱橫一皺眉,輕嘆一口氣。
毒神冷然瞟了依依一眼,道:「會主好不容易得到這個消息,怎會毫無條件告訴我們?」
依依怔了怔,垂下頭,毒神目光落在司馬縱橫面上,道:「會主要什麼條件,無妨說出來。」
司馬縱橫笑笑道:「我只想要一份七絕追魂散的解藥。」
毒神顯然亦一怔,道:「那個鐵甲人莫非已落在會主的手中?」
司馬縱橫搖頭道:「那個鐵甲人曾替天地會做事,並不是天地會的人,我要七絕追魂散,也不是為了救她。」一頓接道:「那麼珍貴的解藥,我怎會隨便送出去?」
毒神道:「這種解藥煉之不易。」
司馬縱橫說道:「谷主也只有一個兒子。」
毒神冷笑:「人死不能復生。」
司馬縱橫卻道:「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毒神道:「她中毒已七天,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
司馬縱橫道:「中毒之後她仍然能夠逃出去,當然有辦法活下來,而只要她回到她的地方,再麻煩的傷她也能將之醫理好。」
毒神道:「哦——」語氣中充滿了疑惑。
司馬縱橫道:「她所屬是一個神秘的門派,對於殺人固然有他們特別的一套,在療傷也有他們神秘的方法。」
毒神道:「對於江湖上的門派你當然比我清楚。」
司馬縱橫道:「天地會要擴充勢力,我是曾經希望將江湖上所有的門派收歸座下,可惜,很多都未能如願。」
毒神道:「每一個門派都有每一個門派的宗旨。」
司馬縱橫道:「正如貴門,根本就不想涉足江湖,過問江湖上的事。」
毒神道:「江湖險惡,五毒門只有置之度外,才能夠永垂不朽。」
司馬縱橫道:「人各有志,天地會當然也不能夠相強。」
毒神道:「也只是天地會還不足以號令天下,還沒有足夠的能力。」
司馬縱橫若無其事道:「當然了,否則天地會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境地。」
毒神接問道:「鐵甲人所屬的門派天地會難道也招攬不來?」
司馬縱橫點頭道:「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一直以來我們都找不到他們的藏身所在,既不知道他們的主持人,也無法與他們比較能夠做主的人好好的談一談。」
毒神道:「哦?」
「那絕無疑問,是我們所知最神秘的一個門派,他們除了做殺人的生意外,其他一切顯然都一點也不感興趣。」
毒神突然問:「既然如此,你所謂知道他們的巢穴所在……」
司馬縱橫道:「我不只一次要那個鐵甲人殺人,此前幾次,事後我都有派人跟蹤她,可是都沒有多大發現,只有這一次。」
毒神道:「又如何?」
司馬縱橫道:「一個人帶傷在身,感覺難免會遲鈍一些。」
毒神道:「所以你的人終於發現了她住在什麼地方。」
「沒有——」司馬縱橫搖頭:「只是知道怎樣才能夠找到她。」
毒神冷冷道:「我實在有些懷疑,鐵甲人到這兒來,是你的陰謀詭計,目的在取得七絕追魂散的解藥。」
司馬縱橫道:「這不是太麻煩。」
毒神說道:「會主並不是怕麻煩的人。」
「我做事首要就是講求迅速,轉這許多彎的事,我是不會做的,何況還要與五毒谷結下仇怨?」司馬縱橫態度出奇的鎮定。
毒神目注司馬縱橫道:「會主果真是這個意思才好。」
司馬縱橫道:「這若非事實,總有明白的一天,谷主到時盡可以找我算賬。」
毒神道:「我知道怎樣做的。」
司馬縱橫道:「回談我們的交易。」
毒神道:「你要七絕追魂散的解藥幹什麼?」
司馬縱橫道:「七絕追魂散乃天下至毒,能夠解七絕追魂散的解藥當然亦無毒不可解的。」
毒神道:「不錯,是這樣。」
司馬縱橫道:「我需要一種這樣的解毒藥。」
毒神道:「不能告訴我真正用途?」
司馬縱橫道:「若是說出來,消息走漏,就沒有用處了。」一頓說道:「只是我可以發誓,絕不會拿來對付五毒門的弟子。」
毒神頷首道:「你能夠這樣發誓,這件事才有商量餘地。」
司馬縱橫道:「天地會雖然連遭挫折,還不至於覆滅,姓司馬的話仍然能夠作準。」
毒神點點頭道:「好!梟雄畢竟是梟雄。」
司馬縱橫道:「請賜下解藥。」
毒神手一揮,一面將一個小小的方盒子向司馬縱橫飛去,一面道:「盒子里的藥丸就是解藥,一般人服下,二十個時辰之內百毒不侵,以會主的內力修為,當然可以令之循環之息,延長二三倍時間。」
司馬縱橫道:「有十二個時辰,已經足夠了。」
毒神道:「會主可以挑下一些一試藥丸的功效。」
司馬縱橫道:「不用了,谷主一言九鼎,若是連谷主也不相信,天下間可信的人只怕已沒剩下多少。」
毒神道:「現在輪到我聽聽會主的消息了。」
司馬縱橫忽問道:「谷主可知道,是哪一個救去那個鐵甲人?」
毒神道:「我只知道那不會是會主。」
「也不是天地會的人。」司馬縱橫一字一頓:「救她去的是常護花。」
「常護花——」毒神一皺眉。
依依插口說道:「他是萬花山莊的莊主。」
「是那個青年人?」毒神似乎亦有一點兒印象,「他與那個鐵甲人是一夥?」
依依咬牙,還未說什麼,司馬縱橫已接道:「他不是。」
「那他救那個鐵甲人,是行俠仗義的了。」毒神冷笑了一聲。
「也不是。」司馬縱橫道:「常護花是龍飛的人,是一個御用殺手。」
毒神道:「那是為了上官貴呂東陽的死追蹤到來的了。」
「可以這樣說。」
「也是說,鐵甲人已經被他押解上京師?」
司馬縱橫搖頭,說道:「他們似乎已有了什麼默契,常護花非獨沒有將她抓起來,而且送給她解藥。」
毒神冷笑:「他哪來的解藥?」
司馬縱橫道:「谷主莫要忘記,唐門與官府關係極其密切。」
「有這種事?」毒神似乎甚感詫異。
司馬縱橫接道:「唐門掌門人現在就在承德行宮之內,受聘為教練,負責指點那些御用殺手用毒解毒的本領。」
毒神又冷笑一聲:「這倒是奇怪,唐門一向連江湖上的事也懶得理會,怎麼一下竟然變了官府的教頭?」
司馬縱橫道:「唐門的解毒藥或者未必能夠消解七絕追魂散的毒,但將毒性暫時抑制下來,應該是可以。」
毒神緩緩地頷首。
司馬縱橫接笑道:「據知,那個鐵甲人無論受了多重的傷毒,只要回去,就能夠痊癒過來,唐門的解毒藥已足以使她支持到回去。」
「回去哪兒?」毒神追問。
「不知道。」司馬縱橫搖頭。
毒神冷笑:「這算是什麼消息?」
司馬縱橫道:「那個殺人組織的神秘,就在於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藏身所在。」
毒神冷笑連聲,司馬縱橫不以為意,接道:「可是那個鐵甲人因為常護花救了她的命,給了常護花一塊金牌,告訴他若是有什麼不妥,盡可以拿著那塊金牌找去,她一定會替他解決。」一頓,司馬縱橫接道:「這是報答。」
毒神追問:「如何找去?」
「要問常護花。」
毒神道:「你只知道這些?」
「還有常護花現在在什麼地方?」
毒神急問:「在什麼地方?」
司馬縱橫道:「明天這個時候,他將會經過楓林渡。」
毒神道:「楓林渡口的酒家不是我們的人開的?」
依依道:「現在也是。」
毒神再問:「還是孫傑?」
依依道:「孫長老很喜歡那兒,丘長老也是,硬要沾一份。」
毒神說道:「丘-只是不服氣棋盤上老是贏不了孫傑,孫傑到哪兒他總要糾纏著。」
依依道:「有他們兩位在楓林渡,應該可以將常護花截下來。」
毒神道:「立即飛鴿傳書,叫他們二人必要時施用毒連環。」
依依應聲一旁退下,司馬縱橫即時道:「常護花一身本領,谷主還是親自走一趟為好。」
毒神道:「我當然要親自走一趟,他若是不給我們引路,我們只好用強了。」
司馬縱橫道:「谷主當然有谷主的辦法。」
毒神道:「會主睥睨天下,對於常護花,好像是有些顧忌。」
司馬縱橫道:「天地會有今天,這個人要負絕大責任……」
毒神輕「哦」一聲,道:「我會吩咐下屬小心的。」
司馬縱橫道:「谷主若是有需要,天地會自我以下,隨時都……」
毒神冷截道:「五毒門的事還是由五毒門的人解決的好。」
司馬縱橫道:「我只覺得只憑几句話換去谷主那麼名貴的解毒藥有些過意不去。」
毒神道:「會主那幾句話也不是容易得來。」
司馬縱橫道:「本來五毒天地結合在一起,便能夠統一武林……」
毒神搖頭道:「一山不能藏二虎,會主固然不甘於人下,五毒門的人也是一樣。」頓一頓,接道:「再說會主意不在武林,五毒門使用毒藥已經有傷天理,如何敢再觸天怒?」
司馬縱橫嘆息:「真是人各有志,勉強不得。」
毒神接擺手:「有勞會主奔走,五毒谷上下感激至極,會主身為一會之主,日理萬機,不敢再浪費會主的寶貴時間。」
司馬縱橫頷首道:「現在我雖然已不是太忙,但也該離開的了。」
毒神道:「希望我們不久再見面。」
司馬縱橫心頭一凜,面上卻一點的反應也沒有,他當然明白毒神那其實是說,若是你的消息有問題,我們一定會到來找你算賬。
也是說,毒神雖然不致於完全不相信,但始終有些懷疑。
這是在司馬縱橫意料之內,他也絕不懷疑毒神的話,吃驚的就是這些。
天下並沒有絕對的秘密,毒神遲早會知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司馬縱橫目前的力量應付龍飛等人的追擊搜捕已深感吃力,再加一個五毒門,無疑是百上加千。
司馬縱橫也並不太在乎,眼前的形勢已使他毫無選擇的餘地。
他現在已簡直在賭命,毒神的解毒藥使他的勝算又多了好幾分。
這一局他若是能夠全勝,他非獨可以活命,而且會活得很好,到時候,毒神即使找到去,他自信也能夠很輕鬆的打發掉,必要時,他甚至可以一舉將五毒谷夷為平地。
這一局賭的是天下,賭的是萬民的生殺之權。
※※※※※※
楓林渡。
已近黃昏,這也是楓林渡一天最忙碌的時候,接載行旅的最後一次橫渡應該就在這時候到達,行旅上岸或行或止,也就在這時候決定,車馬要上路的也要這時候上路了。
平日每到這時候,楓林渡便亂作一團,馬嘶聲、車輪聲、叱喝聲、吵鬧聲,使得人頭昏腦亂,那種趕路的忙,就是看,也令人不由緊張起來。
要進鎮,這時候便非趕不可。
今天卻例外,橫渡沒有來,楓林渡出奇的寂靜,那些要接載客人的車馬轎子彷彿都知道不會再有橫渡泊岸,全都走得一乾二淨。
渡旁的那座酒家平日這時候已經很靜,今天卻更靜得出奇,堂上只得一個客人,而且已經有些醉意。
一個小廝給他抓著,強被他留在一旁聽他說醉話。
那個小廝其實也不小了,可是與那個人一比,卻像個娃娃一樣。
那個人坐在那裡,簡直就像是一個座鐵塔。
他的臉已經紅,眼睛已有些不穩定,骨碌碌的亂轉,鬍子上沾滿了酒珠。
「這個酒不錯,你也來喝一杯。」他的手仍然穩定,一杯往那個小廝的嘴唇送。
小廝有些尷尬,搖手應道:「小的只是一個下人,怎敢……」
「人就是人,哪有上下之分,來,是老子請你喝,不用你花錢……」
「大爺……」小廝搖手不已。
「這個臉你也不賞,你是不將老子放在眼內?」
那個人看來有些生氣。
「那便喝掉這一杯。」
小廝眼轉向櫃檯那邊的掌柜,那是一個老人,笑了笑,點點頭。
小廝這才接下那杯酒喝下,那個人大樂:「好,這才夠朋友。」
小廝道:「小的高攀不起。」
那個人大笑:「你雖然沒有老子的高,可也不算矮的了。」
小廝嘆了一口氣,道:「大爺可真高得很。」
那個人忽問:「你知道老子姓啥?」
小廝苦笑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也不是活神仙。」
那個人大笑接道:「老子可不就是姓高。」
「大爺可真是人如其姓。」
「你這個小子真的不認識老子就是河西一條龍——高雄?」
小廝呆了呆,又看看那個小老掌柜,老掌柜眉頭一皺,並無任何錶示。
高雄完全沒有在意,一拍那個小廝的肩膀道:「看來老子還是回河西去的好,在那兒,只看老子的影子,人們便知道是老子來了。」
小廝介面道:「太陽要下山的了,大爺要回去,這可要動身……」
高雄搖手道:「你以為河西就是這條河的西面?」
小廝道:「不管怎樣,入夜之後,路可是難走得很,再說大爺也喝得差不多的了。」
高雄道:「差不多?還遠呢,這幾瓶酒還不夠老子肚裡的酒蟲半飽,就是醉了老子睡在這兒地上也樂得涼快。」
小廝苦著臉:「這可是……」
高雄截著:「你這個賣酒的可是奇怪,別的只有嫌客人喝得太少,你卻是嫌多,就不怕你那個老闆聽著生氣?」
小廝只有苦笑的份兒,老掌柜即時道:「小胡,客人要喝酒,你怎麼老是-嗦,擾亂客人的酒興?」
小廝小胡慌忙道:「是,掌柜,趕緊退下去。」
高雄也沒有叫住他,自顧斟酒,一面道:「這個小子雖然不太討厭,可不是好的酒搭子。」
小胡聽得清楚,帶著一臉苦笑走到老掌柜面前,道:「掌柜的……」
老掌柜搖頭:「客人喜歡怎樣便怎樣,你怎麼連這個也不懂?」
小胡連聲道:「是……」
一個葛衣老人也就在這時候走進來,小胡一見忙招呼:「丘老——」
葛衣老人也就是五毒門的一個長老丘-,可是他看來一點也不像一個練家子。
他笑笑點頭,目注老掌柜,道:「賬還沒有弄妥?」
老掌柜微一頷首:「有點兒麻煩。」
丘-走過去,在一個座位坐下,棋盤往桌上一放,接將黑白兩種棋子放在棋盤的旁邊。
高雄那邊放下碗,眼珠子一溜,嘟喃道:「這種東西有什麼味兒,有什麼好玩的?」
丘-笑了笑:「最低限度可以培養一個人的耐性。」
高雄道:「老子可不相信這一套,老子也不知道多少次看見,兩個人玩不到一半就吵起來,弄得不歡而散。」
丘-道:「那若非小夥子,便是才學會的新手,高手絕不會那樣。」
高雄道:「那是說,你老人家非獨是老手,也是高手的了。」
丘-嘆了一口氣:「你這樣問老夫倒不是知道如何回答。」
高雄大笑道:「你老人家這一把年紀,又何妨老氣橫秋,說一聲『不錯』?」
丘-笑笑道:「這大概是我這位老人家臉皮還是不夠老。」
高雄仰天大笑,道:「好像你這樣有趣的老頭兒倒也不多,老子正要看看,你這個老頭兒是不是真的已爐火純青,輸急了氣也不會出來。」
丘-微笑道:「你看著好了。」
高雄接斟下一碗酒,道:「要不要喝碗酒,老子這兒有,多少碗都有。」
丘-道:「酒能亂性,老夫這一把年紀,更是受不了。」
高雄仰首一口飲盡,搖搖頭道:「一個人喝酒最不是味兒,哪兒來個酒搭子才好。」
語聲甫落,酒家外馬蹄聲響,常護花一騎終於到來了。
司馬縱橫的消息一向靈通,天地會雖然被龍飛消滅得七七八八,他仍然有不少可用的人,將那些人集中一起,也仍然能夠發揮相當威力。
五毒門的飛鴿傳書又如何?
※※※※※※
馬在酒家外停下,常護花滾鞍躍下來,緩步走進了酒家,竟然朝孫傑打了一個招呼:「孫老闆好吧。」
他並非第一次經過這裡,也兩次看過孫傑丘-二人在棋盤上決勝負。
兩次勝的都是孫傑,丘-雖然說一時大意,常護花卻瞧出他實在遜一籌,他也承認自己雖然略勝丘-,與孫傑仍然有一段距離。
在與孫傑較量過之後,常護花更不能不承認,孫傑的棋藝已經登峰造極,他倒是奇怪,丘-怎會那麼固執,堅持孫傑一切都是勝在運氣。
這亦已是兩年之前的事情,兩年之前,常護花當然有這個閑情。
孫傑當然也記得這個年青人,在棋藝上常護花雖然不是他所遇到的最強的對手,他卻看出這個年輕人的領悟力很高,所以他甚至有意思將這個年輕人收為徒弟,一直到他知道這個年輕人乃是萬花山莊的莊主常護花才打消這個念頭。
除了棋藝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傳授給這個年輕人,可是他雖然絕不懷疑常護花的天份與興趣,卻不能不承認,對一個年輕人來說,還有很多比學棋更重要的事情要學。
所以他只是表示很歡迎常護花空閑的時候到這裡來切磋一下。
兩年後的今日,常護花是來了,孫傑卻知道這個年輕人非獨已沒有空閑,而且已成為五毒門的敵人。
接到毒神命令的時候,孫傑也呆了一會,但他仍然立即去準備一切,他雖然歡喜這個年輕人,但對五毒門的忠心卻也是無可置疑。
他的面上現在也仍然掛著笑容,點頭道:「是常公子?坐,請坐——」
常護花接問:「這時候不是還有一趟橫渡?」
孫傑道:「本來是有的,但因為出了一些意外,取消了。」
常護花詫異道:「是橫渡出了意外?沒傷著人吧?」
孫傑搖頭。「沒有,也不是橫渡的問題。」
丘-那邊插口道:「常公子要今天渡河是不成的了。」
常護花目光一轉,說道:「丘老爺子安好。」
丘-想不到常護花這般有禮,嘆了一口氣,道:「不大好。」
常護花說道:「你們這兒好像有些麻煩。」
丘-道:「是有些。」
常護花目光轉向高雄,一皺眉,尚未開口,高雄已搖手:「別看老子,老子在這兒喝酒,沒給他們麻煩,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麻煩。」
丘-道:「這也是事實。」
高雄大笑接道:「老子雖然塊頭大,滿臉鬍鬚,看來很嚇人,可不是個壞人。」
常護花更覺得這個人有趣,不由一聲:「英雄大名?」
「高雄——」
「河西一條龍。」常護花一抱拳:「失敬。」
高雄慌忙抱拳:「看來你這位小哥也不是無名之輩。」
「小弟常護花。」
「原來是萬花山莊的莊主。」高雄一下站起來,一把將桌子推開,也不管椅子「砰」地掉在地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常護花面前,一面大笑一面道:「老子早就聽過你的大名,也拜託過了好幾個朋友,可是到現在才有機會認識你。」
然後也不管那許多,一把抓住常護花的肩膀道:「來,我們到那邊喝兩杯。」
常護花道:「這兒……」
高雄道:「有我們在這兒,還有誰敢來生事?」
常護花道:「你莫非就是因為看出這兒有麻煩,所以留下來看看?」
高雄搖頭道:「老子並沒有看出什麼,只是這兒的酒實在很不錯。」
他隨即斟下一杯,遞給常護花:「來,這一杯是慶祝認識到你這個大俠客。」
常護花接碗在手:「怎麼你就是說這種話,難道要我也來這樣子捧捧你。」
高雄道:「你說到哪兒去了,老子名氣沒有你的響噹噹,說的也是心裡話,難道你以為老子見著哪一個都是這樣說。」
常護花道:「我只知道我到了河西,若是跟你走在一起,人們只知道有河西一條龍,不知道有常護花。」
「河西可是小地方。」
常護花接問:「這年頭河西那邊怎樣了?」
高雄道:「還不錯,老子人雖然來了這兒,那邊的馬賊在未聽到老子的死訊前,相信還不敢再次胡作非為。」
常護花道:「你現在到了這兒,可是令到這兒的壞人頭痛了。」
高雄大笑道:「有你在這裡,還不足夠?」
常護花道:「我雖然也想學學你,給些厲害他們看看,可惜我實在也懶了一些兒,看幾個小毛賊也看不穩。」
高雄道:「這你得跟老子跑幾趟,看老子如何將他們整治得服服貼貼。」
常護花道:「這個本領非學不可。」
高雄連忙舉起碗來,道:「來,讓我們師徒幹掉這一碗。」
也不待常護花答話他一碗酒便往嘴裡倒,常護花方待移近嘴唇,一點光影已然從旁飛至,射向他手中的那隻碗。那是一顆白色的橫子。
常護花手急眼快,手一轉,棋子從碗旁射空,射出窗外,回頭望去,只見丘-手按著棋盤,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高雄將酒幹掉,看見常護花呆在那裡,詫異地道:「你這個要拜師的怎樣了?」
常護花忙道:「有人好像不大高興我拜你這個大塊頭做師傅。」
高雄「哦」一聲,看看孫傑,又看看丘。
丘-開口道:「喝酒的時候過了?」
高雄道:「哪來的規矩?」
丘-道:「我們才來的。」
高雄道:「你們就是要上店,也得等老子這個徒兒幹掉那一碗。」
丘-道:「事情完了,他要喝多少碗也成,而且我們絕不會收他分文。」
孫傑接著:「這裡也沒有高英雄的事,高英雄要離開,儘管離開。」
高雄搖搖頭道:「老子只是英雄,不是什麼高英雄,老子只是在這裡喝酒。」
孫傑道:「那儘管喝酒,只要是喝酒,我們也絕不會來找麻煩。」
高雄又是「哦」一聲,道:「原來不是有人找你們麻煩,是你們要找別人的麻煩。」
孫傑道:「不錯。」
高雄道:「到底是什麼回事。」
孫傑微笑道:「總之與別人沒有關係。」
高雄手指常護花:「只是他?」
孫傑點頭,高雄隨即問常護花:「你什麼地方開罪了他們?」
「不知道。」常護花搖頭:「但相信他們一定會給我一個明白。」
孫傑道:「這個當然。」
丘-接揮手:「常公子請坐。」
常護花從容在一旁坐下來,高雄看看他們,坐上旁邊的一張桌子上。
孫傑目光落向常護花:「英雄出少年,常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丘-接道:「就是這一份鎮定已不是一般人能及。」
常護花道:「兩位老人家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些?」
孫傑搖頭道:「常公子其實只要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便應該想到怎麼回事。」
常護花道:「正要請教。」
孫傑道:「我們是五毒門的人。」
常護花一怔,微喟道:「我早就應該想到的了。」
話才說完,高雄接上口:「原來你們是五毒門的人,你們到底怎樣了,老是找別人麻煩。」
孫傑詫異道:「話是怎樣說?」
高雄道:「這之前不久,老子經過一片林子,就不是給你們五毒門的截下,又要搜查又要盤問什麼的,氣得老子要跟他們拼一個明白。」
孫傑皺眉道:「敝門的弟子怎會如此無禮。」
高雄道:「這是說老子在說謊了,老實說,若不是有兩個大年紀的出來阻止,那個架一定會打起來。」
孫傑欲言又止,旁邊丘-插口道:「他們是急著找到殺害少主的仇人,禮貌方面難免有疏忽的地方,情有可原。」
高雄「哦」一聲,道:「原來你們當家死了兒子,難怪那樣緊張。」接顧常護花:「可是跟我這個朋友有什麼關係?」
孫傑道:「這要問你這位朋友了。」
高雄正要問,常護花已然道:「貴門的消息也很靈通。」
孫傑說道:「否則我們也不會知道公子與敝門少主的被殺有關係,也不會知道公子隨時會經過這裡。」
常護花道:「橫渡的停開當然與貴門有關係。」
孫傑道:「橫渡原就是五毒門所經營,正如這座酒家。」
常護花道:「貴門準備如何?」
孫傑道:「第一步,先請公子留下來,然後向公子打聽一下,那個鐵甲人此刻何在?」
丘-接道:「公子可以現在說,也可以等到敝門的頭兒到來才說。」
常護花還未答話,孫傑又道:「敝門主不會讓公子久候的。」
常護花淡然一笑:「我也想與貴門主談談,可惜我必須趕路。」
孫傑搖頭道:「這實在可惜得很。」
常護花道:「兩位可以代貴門主預訂一個日期,到時候我一定前去……」
孫傑揮手道:「公子就是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也有道擇日不如撞日,事情早一些解決大家都有好處。」
常護花道:「若是我一定要走……」
孫傑嘆息道:「既迫不得已,我們兩個老頭子只好開罪了。」
常護花也自嘆息:「兩位其實應該知道,我是非要離開這地方不可。」
孫傑道:「公子意思是,縱使任何情況之下,也不會吐露那個鐵甲人的行蹤的了?」
常護花道:「她是相信我才會將她的行蹤泄露給我知道,我當然應該替她保守秘密。」
孫傑道:「據我們所知,公子是在五毒谷外將人救走。」
常護花道:「這是事實。」
孫傑接道:「而若非公子,那人早已被我們的弟子抓起來,用不著麻煩到我們。」
丘-隨即插口道:「公子俠義為懷人所共知,只是這麼巧來到五毒谷附近又及時將人救出,難免就令人懷疑,這其實是一個有計劃的行動。」
常護花點頭:「這是的。」
丘-道:「也就是說,公子是有意跟我們五毒門作對了。」
常護花道:「跟五毒門作對的另有其人,我原是要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只可惜去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孫傑道:「公子跟那鐵甲人並不是一路。」
「事實不是。」常護花正色道:「那個鐵甲人亦是中了別人的詭計,誤殺了你們的少谷主。」
孫傑頷首說道:「我們相信公子說的話,但既然是如此,你們何不給我們的老谷主說一個清楚明白?」
丘-接道:「老谷主並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常護花道:「兩位認為老谷主這時候能夠保持冷靜,接受別人解釋?」
丘-不作聲,孫傑沉吟道:「老谷主只有一個兒子,無論他做出什麼事情都是值得原諒的。」
常護花說道:「可是我仍然認為不久之後,他就會冷靜下來,到時候再向他解釋,相信會比較適合。」
孫傑道:「這只是公子一廂情願。」
丘-又插口道:「老谷主卻是要這件事立即解決。」
常護花道:「兩位老前輩……」
孫傑截口道:「身為五毒門的人,當然要服從五毒門的命令。」
丘-亦道:「果真如此,也沒有辦法。」隨手掂起一黑一白兩顆棋子彈出去。
那兩顆棋子左右射出,在窗外一折相撞在一起,發出了一下異響。
一陣尖銳的竹哨聲隨即在酒家外響起來。
常護花淡然一笑,目光在高雄面上一轉,接道:「這位朋友與這件事並沒有關係。」
孫傑點頭道:「我們也無意為難他。」接對高雄道:「這位請——」
高雄反問:「請我出去?」
孫傑道:「兵器無眼,閣下若留在這裡,不免被誤傷。」
高雄冷笑道:「姓高的可不是才到江湖上行走,受不了驚嚇的小毛頭。」
孫傑道:「閣下言重了,河西一條龍的威名我們早就已如雷貫耳。」
高雄轉向常護花,道:「你那麼說當然是為了我的生命安全。」
常護花道:「事情與高兄事實並沒有關係。」
高雄說道:「可惜我們已經是朋友,姓高的若是這就離開,以後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如何再交朋友?」
常護花道:「高兄有所不知……」
高雄截口道:「姓高的只知道你是為了朋友,不惜拚命也不肯妥協,將朋友出賣。」一頓,笑接道:「我也總算沒有看走眼,好像這種朋友也不交,還交什麼朋友?」
常護花看看高雄,沒有說話,高雄雙手隨一翻,目注孫傑丘-道:「你們聽到了,這件事我是管定的了,誰要找常護花麻煩,就得先過我這一關。」
孫傑搖頭道:「你一定要管,我們也沒有辦法。」雙掌接一拍。
酒家四面的牆壁應聲四分五裂,往外倒塌了下去,出現了一個個黑衣人。
一看裝束,常護花便知道那是五毒門的弟子。
孫傑隨即探手在櫃檯下取出了另一個算盤,鐵算盤!
常護花目光一掃,道:「兩位,我將鐵甲人救出去只為知道她亦是被人利用,傷愈之後,相信她一定會還五毒門一個公道。」
孫傑搖頭道:「這是五毒門的事,鐵甲人在五毒谷殺了五毒谷的少主人,公子卻蔣她從五毒谷救出去,已是大大不該,現在五毒門只要公子將那個鐵甲人的下落說出來,之前的事便一筆勾銷,連這一點要求公子也拒絕,其他的事也就不必多說了。
常護花道:「我這樣做的目的也只是為了避免大家互相殘殺,墮入了天地會的圈套。」
孫傑一再搖頭,說道:「公子還是不明白。」
常護花嘆息:「我就是太明白了才不希望與貴門發生任何的衝突。」
孫傑道:「只要公子留下來,告訴敝門老谷主鐵甲人的下落,又怎麼會發生衝突?」
常護花道:「也許我應該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跟你們說清楚。」
孫傑道:「目前我們只要鐵甲人的下落。」
常護花說道:「我認為真相才是最重要。」
孫傑道:「鐵甲人殺死敝門少谷主這可是事實?」
常護花不能不承認,孫傑又問道:「公子將鐵甲人救走當然也是的了。」
「當然——」常護花嘆了一口氣。
「江湖人以血還血,無論是誤會什麼,鐵甲人殺了敝門少主人,便是償命,至於真相如何,敝門門主自會追查到底,這一點,倒用不著公子來擔心。」孫傑一面說一面撥打算盤。
丘-笑接道:「這件事其實很簡單,公子又何必弄得這麼複雜。」
常護花只有嘆氣,旁邊高雄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你們這兩個簡直是兩個老糊塗,我這位老弟已經說得清楚,這是個陷阱,又答應日後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明白,還在-嗦,門主既然有話傳來,勸不住便強留,我們照吩咐去做是了。」
常護花還未開口,高雄已大叫道:「老子可不怕你們人多。」
「高兄——」常護花後面的話還未接上,高雄又大叫道:「單打獨鬥老子有一套,群毆老子也一樣應付得來!」語聲一落,他猛又一聲雙喝,一腳將一張桌子踢飛了出去,左右手接將旁邊兩張桌子抓起來,左揮右舞,輕如無物。
常護花顯然要將高雄踢出去那張桌子抓住,一把卻落空,那張桌子飛也似地向那邊五毒門弟子撞去。
高雄這一腳踢得實在快勁。
那些弟子橫列在那裡,要閃避如何來得及,只有揮動兵器迎上去,三柄長刀旋即刺在桌面上,刀刀直嵌入桌面。
桌子的去勢並沒有給擋下,三個弟子首當其衝,連人帶刀給撞得飛起來,飛摔出去,一個弟子握刀不住,手一松,身子立時撞在桌面上,鋒利的刀鋒同時割斷了他的咽喉!
一聲短促的慘叫,鮮血飛濺,那個弟子飛起又摔下,一個頭顱幾乎斷開來。
其餘五毒門的弟子立時都變了面色,四方八面一齊涌前來。
高雄似乎也想不到一腳踢出人命來,呆了呆,道:「老子不是有意殺人……」
孫傑寒著臉,冷截道:「閣下本來與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現在卻休想脫得了關係。」
高雄大罵道:「他們都是笨蛋,那麼大的一張桌子飛到來竟不自量力來擋。」
孫傑道:「什麼蛋也好,閣下這一次非還我們一條命不可。」
那些五毒門弟子即時叫起來:「殺了他!」
高雄雙桌一舉,回呼道:「不怕死的上來。」
那些弟子吆喝著便要撲上,孫傑突然揮手喝一聲:「慢——」
那些弟子腳步一頓,孫傑接呼道:「暗器侍候!」
「好!」那些弟子一聲歡呼后,手中刀往口一咬,雙手往腰帶上一插,便各自套上了一雙豹皮手套。
五毒門以暗器揚名天下,戴上豹皮手套才施展,所用的當然是淬毒暗器。
常護花目光又一掃道:「兩位——」
孫傑冷應道:「公子現在就是留下來,我們也得要這條龍的性命!」
高雄道:「有本領來拿好了。」接對常護花道:「老子擋著他們,你走!」
常護花一笑,道:「若是我這時候走就不會說這種話。」
高雄道:「老子不是說你不夠朋友,只是你有事趕路……」
常護花道:「要走,咱們一起走。」
高雄大笑道:「好!」
常護花接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在前開路,你跟著,我們一起闖出去。」
高雄道:「該是我在前開路!」也不等常護花的答話,揮動雙桌,叱喝著沖前去。
常護花長劍立即出鞘,緊跟在高雄身後,那剎那破空聲突然大作,無數暗器四方八面射來,寒人眼目,摧人心魄!
常護花左手隨即抄起了一張桌子,風車般一轉,將射來的暗器擋下。
「篤篤叮叮」聲響個不絕,那張桌子停下來的時候,就像一張鐵打的桌子,上面插滿鐵打的、寒光閃閃的暗器。
與此同時,高雄一雙桌子左右飛舞,亦將射來的暗器擋下。
孫傑丘-都靠在一條柱子之後,射來的暗器沒有一顆誤射在他們身上,可見那些五毒門的弟子在暗器上實在下過一番苦功。
兩人待暗器一停,身形便展開,丘-左右扭動,一隻壁虎般剎那上了橫樑,左右手各抓著一個瓦盅,黑白兩種棋子不住從盅中飛出來,急射向高雄!
角度雖然不同,那些棋子都勁得很,就是沒有尖梭,也一樣能取人性命。
孫傑亦掠上樑上,卻只是蓄勢待發。
高雄應付那些弟子的暗器反而綽有餘裕,應付這一個人的暗器卻顯得手忙腳亂了。
第二批暗器接射來,更急更密,常護花輕喝一聲:「不要管那兩個老頭兒!」左手再抄起一張桌子,右手劍反划,「嗤嗤」異響中,將丘-的棋子完全擋下來。
他左手桌子同時翻飛,將那些五毒門的弟子射來的暗器擋下,接一送,桌子「呼」的脫手疾往那邊撞去!
那些弟子不等桌子撞到便已經左右讓開,幾個往上拔起,暗器不住往常護花射到。
常護花右手不停,擋住了丘-的棋子,身形轉動間突起一腳,將旁邊另一張桌子踢了起來。
那張桌子不是飛向那些五毒門弟子,是往上飛撞在瓦面上。
「嘩啦」的一聲,瓦面片片碎裂,一條橫樑亦被震斷,往下倒下來,一時間塵土飛揚。
他這一用力,長劍便兼顧不到丘-的棋子,可是他的左袖卻及時拂至,「嘩」地卷飛了丘-射到的棋子,隨即又一腳,將另一張桌子踢撞在瓦面上。
再給這一撞,半邊瓦面碎裂倒下,常護花接喝一聲「闖!」劍袖飛舞,截住了丘塹的棋子,也擋開了後面射來的暗器。
因為灰塵飛揚,影響視線,後面的五毒門弟子不知道常護花又有什麼行動,只恐誤傷自己人,暗器隨即停下。
高雄倒也聽話,常護花一聲「闖!」雙桌飛舞,立即向前衝殺。
那雙桌子在他雙掌中飛旋,真的是輕如無物,到現在非獨沒有停下來,反而越轉越快,可見他的內力也相當深厚。
那些弟子看見他衝來,暗器阻截不下,立時亂了陣腳,暗器亦散亂。
丘-連發十數顆棋子又都給常護花擋下,一怒之下,雙手一振,兩個瓦盅與剩餘的棋子一齊飛射向常護花,與此同時,孫傑亦動手,連人帶算盤一塊石頭也似迎頭向常護花砸下。
常護花那剎那看似手忙腳亂,但左手閃電般也就在此時將兩張桌子抄起來,分別迎向棋子瓦盅與孫傑。
棋子「篤篤」地打在桌面,嵌進桌面,兩個瓦盅亦嵌進桌面內,竟然未碎。
丘-的內力當然也不錯。
孫傑算盤砸落,桌面上立即裂開兩半,他的身形亦震得往後倒翻。
一翻即落下,手掌往算盤上一抹,數十顆算珠便「嗤嗤」的疾往常護花射去。
常護花劍一挑,「劍羅秋螢」,耀目的劍光一閃,那些算珠竟被劍上的內力束成一串,吸附在劍鋒上。
孫傑看在眼內,面色不由一變,這個年輕人的內力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常護花接喝一聲:「小心!」劍鋒一彈,吸附在劍鋒上的算珠脫出,回射向孫傑。
孫傑暴喝,手中飛舞著,擋下了射來的算珠。
那邊丘-一支軟劍已在手,人劍飛虹般飛射,直取常護花眉心。
常護花劍回截,「叮」的雙劍一撞,火花進射,丘-軟劍隨即連連進擊,一劍急一劍,常護花邊接邊退,緊跟著高雄衝出酒家。
距離縮短到這個地步,暗器根本發揮不了威力,丘-孫傑追上,那些五毒門弟子更不能不顧慮暗器傷了二人,他們的暗器一停下,兵器便在握,種種不同的兵器,四方八面一齊攻上去。
高雄指東打西,一雙桌子就當鐵斧銅槌使用,擋者披靡。
那些五毒門弟子悍不畏死,一個個繼續衝上,在後面的亦衝殺前來。
孫傑丘-一個鐵棒,一個軟劍,亦瘋狂搶攻,一生所學毫無保留的施展出來。
兵器交擊聲、呼喝聲此起彼落,驚天動地,所有人簡直就象在拚命。
五毒門鐵令如山,孫傑丘-不用說,就是那些弟子亦以身為五毒門弟子為榮。
命令下來,無論如何都要將常護花留下,在接到命令的時候他們已準備犧牲。
丘-孫傑沒有例外,軟劍鐵棒看來已施展至極限,常護花一支長劍同時應付這兩股兵器,也並不是容易。
他武功雖然在二人之上,可是二人全力搏殺,配合得又恰到好處,便佔盡上風,反將他迫得連連後退。
他也是聰明人,一看這種情形,便知道除非全力將這二人擊殺,否則還是溜之大吉。
高雄也顯然很明白眼前是怎樣一種形勢,一隻桌子上下翻飛,直往前沖。
那張桌子由完整而支離破碎,到他衝出五毒門弟子包圍的時候,已只剩下兩條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