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吹破的牛皮

第二章 吹破的牛皮

次日一早。

掌柜早就拿著一件棕黃色勁裝,恭候大駕。

關小刀接過手,甚是高興,立即換穿身上,似乎小了點,有些緊身,但若不亂動,倒能顯出筆挺模樣。

當然,這對第一次穿上新衣的關小刀來說,已是笑顏大開,滿意上心頭,竟也給了二兩銀子,算是房租及新衣銀兩,而忘了挑剔不適之處。

掌柜本以為此次做白工,沒想到還能收到錢,一時如獲大賞,也就連連拜謝。

他立即喚小二準備早解,關小刀得以吃得舒舒服服,而後,再次問路,已往北山方向行去。

及近午時,關小刀已近騰龍山,忽見山腳下境蜒築有大大小小建物,有的大如城堡,有的小如客棧,只見車水馬龍,人潮不斷,嚴然另一個洛陽城似的。

關小刀疑惑是否找對地方。

然而仔細瞧來,那山勢半山腰,不知何時已被人在峭壁上穿鑿出一條青色巨龍,左右各團有「神劍嘯龍」四字,遠瞧已是氣勢不凡,若近瞧,此龍何只百龍。看來是錯不了了。

他想,或許神劍門為北武林第一大幫,又在此落地生根甚久,一些百姓靠山吃山,靠幫吃幫,久而久之也做起幫中弟子生意,才會在此安插落戶,開起餐館、客棧等等行業,難怪會形成如此幫派和市集混合之局面。

他倒覺得如此亦是一條明路,若胡三爺不收容,乾脆在附近找工作、開館子,照樣能賺到錢,這趟總算沒白來了。

端詳一陣,他仍在市集行來,越近,越覺得此市集熱鬧氣息不比洛陽城差,尤其是茶館、酒肆,幾乎滿座。而來回行走著,又以帶劍勁裝漢子居多。

或許他們正是神劍門的弟子吧!

關小刀瞧得他們神氣模樣,不禁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若穿上這套衣服,那該多帥氣呵!

幻想中,他也把四處敲了大概。

其實,雖說此處市集混雜,但實際上和幫派地盤另有界線。

他已瞧出,靠在山腳下那座似若紫禁城般城堡建築物,才是真正神劍門總壇,由此城堡延伸出來,四處座落大小不一建築物、大概是幫中大將住處。

其權位大小該以住屋豪華或寬廣成正比,關小刀猜想著胡三爺身份不低,想必是居於其中一大戶之間吧。

他還是問向一位灰農勁裝漢子。

豈知那漢子乍聞胡三爺,竟然怒斥一聲「不知道」,手中長鞭即抽過來,嚇得小刀趕忙跳殲,始免挨始之苦、他莫名不解,胡三爺這麼有名,難道在此仍自不住?

瞧瞧這些奇怪勁裝弟子,他似乎想到什麼,遂我向穿著素黃衣衫勁裝漢子,終於同出總管府第,他則千謝萬謝尋了過去。

行進中,他也暗中打探神劍門狀況。

原來神劍門雖是領袖北武林,且仍坐穩武林皇帝封號,然而自從老掌門龍嘯天仙逝之後,傳位於獨子龍飛雲。

雖然龍飛雲武功不差,但比起父親仍自差了一大截,最糟的是,他從小生活於養尊處化環境中,似乎不太熱衷於武林之事。

結果一切事務全交於師爺司徒崑崙掌理,師爺一方面從小照應少門主到大,一方面能力自視過人。

終於把權勢抓緊,一直視龍飛云為小孩,常以長者身份教訓少門主,久而久之,在外頭不免形成扶天子以令諸侯之形態。

龍飛雲發現此一局面之後,亦感顏面掛不住,還好,他有個忠心耿耿的總管朝三爺,一直在為他盡心儘力,終能稍稍抵擋師爺氣焰。

他還縱容總管成立天龍六十騎,名為隨時抵抗可能入侵之敵,暗則鞏固自己的力量。

誰知師爺亦不甘示弱,照樣成立侍衛隊,說是保護神劍門,其實乃是在對抗總管勢力擴張。

方才繪衣人即是侍衛隊人馬,難怪關小刀差點遭殃。

至於龍飛雲見及幫中形成兩派勢力,更感不妥。但他知道三爺一向忠心耿耿,也就一直縱容下去。

他雖明令兩派不準鬥毆,但若暗中幹起來,他仍為總管人馬加油,畢竟師爺太過囂張,不殺他威風,當這個武林皇帝也沒有意思。

關小刀在探出此狀況后,直皺眉頭,暗道:原來神劍門另有鬥爭,那自己投靠,豈非立即樹立敵人。

然而他總覺得父命不可違,而且胡三爺又是同鄉人,不跟他跟誰。

他突然喝道:「人不能當牆頭草,三爺忠心耿耿,跟他便是!」

於是,他直往總管府第行去。

轉過三條市街,眼前已現紅牆綠瓦,氣派如王侯府之宅第,直讓人覺得大丈夫自該要如此矣!

關小刀見著一對大銅龍,四名勁裝守衛,更見及門上金匾題著「天龍閣」,氣勢萬千,正是翻天龍胡三江最佳寫照。

關小刀見狀,不管懂或不憧,猛地拍手叫道:「好一個翻天龍!」

他本是裝出甚有學問模樣,也好增加身分地位,豈知這一擊掌,用力過猛,肌肉一張,叭然一響,竟然把過窄的衣衫給撐破,左肩脅裂出大緩,嚇得他困窘地把偃月刀趕忙夾於脅下,整張臉已現紅暈。

守衛見他叫好,又窘得不敢上前,一人已說道:「來吧!有本領,王爺可能會收容,光站在那裡,成不了事!」

關小刀更窘,心想衣眼破了,實是失禮,還是別見三爺為妙!當下乾笑道:「我……

呃……馬上來,我忘了帶東西……馬上來……」

乾笑中,轉頭即奔。

守衛見狀,呵呵笑起,直道來了個憨小子,廚房大概多一名幫手。另一名守衛卻不贊同,他怕沒飯吃。

關小刀則溜得甚快,轉往小巷,找家客棧,要了房間,立即脫下衣服準備縫妥再見總管。

掌柜的已拿著針線走上二樓。

見及關小刀,將針線置於桌上,含笑說道:「小兄弟,想投靠神劍門,看你一身肌肉,該會有出頭的一天,你要不要租房子?我算你便宜一點!」

敢情二樓都空著,他趁機拉生意。

關小刀道;「我是去投靠,將來住裡頭,哪還粗什麼房子?」

掌柜笑道;「錯了錯了!那是小峻嘍才睡軍營,在這裡,只只要稍有地位,都會在附近買房子、蓋房子,要不然租一間也成,或總管手下天龍六十騎,哪個不是在外頭有別墅、公館?你剛來,不懂行情,聽我的准沒錯!」

關小刀一愣:「當真?他們都住在外頭?」

掌柜道:「要不然,他們還真的聽起床號起床,吃大鍋飯?那是很不得志的事!你就住下吧!我看你印堂發光,終究非池中之物,住下住下,我算你便宜些!」

關小刀已然心動:「卻不知租金……」

掌柜笑的更媚:「放心,一定便宜得讓你受不了,反正二樓空著也是空著,你先住下,咱們日後再談,你要去見三爺吧,這件衣服太窄不成,我借你一件,是青藍色的,三爺是喜歡這種顏色,因為他時常以自己為青龍轉世,你穿青色准沒錯!」

「當真?」關小刀兩眼發亮,衣服也不縫了。

掌柜連叫當真,忙退出房,隨手一抓,已把方才預留在門角的青衣抓在手中,媚笑著拋給關小刀:「穿上它,你保證英俊百倍。」

「這麼快?」關小刀接過手,直覺掌柜有備而來,體貼入微。

掌柜欣笑:「我看人看多啦!剛才你撞進門,我即知道你我有緣,你穿著便是,然後高高興興去見總管,打擾你了!呃。對了,見總管時,別帶包袱,那樣顯得寒酸,當然,有貴重東西,帶在身上便是,回頭見,祝你一帆風順。」

說完,招招手,為做成這筆生意含笑而去。關小刀亦自謝聲不斷,一切似乎甚順利,隨時有貴人相助,看來飛黃增達日子不久了。

他穿上青布衫,果真合身,看起來帥氣不少,此時活動亦還自由,喃喃喜道:「現在就算三爺要我耍兩招,也毫無問題。」

他耍了兩招,想想,將包袱中只剩下的五兩根子揣入懷中,然後拿起偃月刀及三節刀棍,己自下樓。

四處瞧瞧,此客棧雖不大,還算清雅,只是許多屋裡已被熏出黃黑,顯得有些老舊。

掌柜見他下樓,怕他後悔似地,急道;「快去快去,三爺最不喜歡午後見人,你現在去,正來得及!」

關小刀人生地不熟,只有唯命是從,當下哦了一聲,提著偃月刀,甚快奔門而去。

掌柜則撥著算盤,哺哺念著該算關小刀月租多少才划得來?

關小刀二次造訪天龍閣,守衛仍認得他,一人走來打招呼,要他直走廣場,到了廳堂前頭,再向裡邊護衛說明,大概可能見到總管。

關小刀不解:「大概?」

守衛笑道:「不然。阿貓阿狗說見總管就見總管,那三爺不累死才怪。」

另一名守衛道:「通常要見總管,得接受天龍三俠考驗才行!」

關小刀道:「天龍三俠是誰?」

「總管的得力助手嘍!。守衛道:「三人武功蓋世,老大田靂俠霞萬鈞,老二風流俠方於秋,老三斯文俠谷君平,有機會你可以挽他們較量較量。」

關小刀道:「可是我有介紹信……」

「有信?」

「嗯,三爺是我爹好友……」

「呃……呃……」守衛不敢再戲言,直指廳門,道:「那你到裡頭試試,卻不知今尊是誰?」

關小刀道;「神刀關海天。」

「哦,是他,失敬失敬,少俠裡邊請!」

守衛只不過二十齣頭,哪會聽過神刀威名,四人只不過作樣罷了。

關小刀但覺父親威名不弱,亦即抬頭挺胸,拜禮之後,大步進入總管府第。

裡頭廣場寬敞,數十對武士正在練武,喝喝有聲,金鐵交鳴中,偶而傳來「司徒老頭給我趟下!」

分明是把師爺當成假想敵,若被聽及,恐怕要氣得他七竅生煙。

關小刀未料到這些人已如此仇視傳衛隊人馬,自己暫時跟他們無犯無仇,不自覺地閃避那喊殺師爺的狂漢子。

行約一半,見一名劍手猛狠揮劍,喝的仍是躺下!

但見劍鋒過處,唰唰兩響,一名左胸頓現血痕,一名手指掉了一根,兩人登時掩壓傷處,強忍痛楚,仍自奮戰。

如此狠猛練刻,簡直己跟敵人對殺毫無兩樣,瞧得關小刀眉頭直跳。自己自認為很猛無比,但練招之下,見胸即刺,見指即砍的情景,倒還未曾見過,不禁對總管府練劍之嚴。心頭大了個突。

那傷人劍手喝道:「要死,寧可死在自家人手中,還不卯勁幹上!」

利劍一抖,更逼得兩名劍手咬牙硬拼。

關小刀不忍再看,急急閃過人群,往前廳行去。

然而總難忍回頭偷瞧,那兩名劍手已被放倒,被抬到一邊治傷,他始替兩人噓口氣,沒丟性命,算是僥倖矣!

關小刀及近前廳,已見及門口聚集不少人,似是等著見總管,他們大都聊著師爺如何孬種,又敢派出待衛隊人馬,卻從不自己出面。他們也聊些風流的事,就連什麼夫人、小姐瞄他一眼,招他手巾之類微不足道之事,他們都能樂上半天。

關小刀從他們口中,聽得這年頭流行和美姑娘眉來眼去,那是英雄無上威風。

他倒覺得想笑,直道;「怎會怎會?」卻也想不出原因,大概只能以英雄愛美人吧!愛不著,拋個媚眼也好。

他們幾乎談邊所有女人跟自己有所媚情,但談到門主夫人,卻全部異口同聲表示夫人高貴大方,不能開她玩笑,倒是露出應有分寸!

關小刀走近,護衛盤問,得知是想見總管,也就要他等在一邊,小刀無聊,開始觀察這些人。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模樣據傲,年約三十上下漢子,粗言粗語說個不停。

他未穿制服,身上披著青藍外袍,肩頸則綁著一條綉金緞帶,直往下延伸,甚是醒目,他喜歡抓著將粗長劍,有意無意撥向緞帶,讓金光閃閃晃亮。

然後裝出咳嗽聲,再把著半長不短鬍子表示受了風寒不得已才罩上外袍披風,眾人不禁暖味笑起。

那人神態自得一笑:「雖然受了風寒,但有此披風,也算是不虛此行啦!它好看吧?尤其是這綉金帶子,是我從一位京城名家手中買下來的,它值百兩金子,越看越順眼!」

掩不住得意種情,撥弄耀眼緞帶,呵然一笑:「人總要時髦一下,尤其在有了家當之後,花點錢點綴門面,也是一樁快事!」

有人回答:「香統領幾天前不是籠了不少銀子?還有錢買寶貝東西?」

有人道;「是統領相好的送的吧?還是你爹從故鄉寄錢讓你風光風光?」

雷統領白眼道:「少說風涼話,憑我一月三百銀子,還買不起這緞帶?老實說,有個相好的想送我,我卻立即回絕!男子漢,不需女人施捨!」

另有人說道:「對對對!我那秋桃姑娘就要送我一條類似帶子,我也把她回絕,我叫她要送,乾脆進銀子來得實在些,她就不送了……」

雷統領道:「我這條帶子絕非你所見的帶子,它的確值百兩金子!你們看,這還綉有大師名字!」

他指著緞帶一角,那似名非名圖案,眾人想欺前瞧看,又被他一手擋回去,說什麼寶帶有靈,近不得身,眾人見他此舉,已多半不信此帶真有如此貴重。

雷統領但見眾人不信,冷眼一翻,轉向友人說道:「假斯文,告訴他們這是真貨!」

一旁那年輕人,約二十四五歲,一臉斯文相,眼神帶清,臉面紅潤,留有兩撇細須,平常不喜多言。說話時聲音低慢,態度溫雅,笑聲更文雅,牙齒潔白整齊,混在人群中,別具一番風味,他即是天龍三俠之一的斯文俠谷君平。

在霹靂俠雷統須要他做證干,他仍懶得開口,只默默點頭,眾人見及,才肯相信雷統領所言。

關小刀卻愣伍當場:「一條帶子,百兩黃金?」這對他來說,簡直無法想象,不禁多瞧幾眼。

此話惹得雷統領轉觀過來,忽見小鬼,冷道;「你是誰,敢對我如此說話,」

關小刀自知失禮,趕忙拱手;「在下是來拜見三爺,還請統領幫忙!」立即擺出哈巴狗式逢迎。

那可是他昨夜面對銅鏡練了許久才擺出的姿勢,此時耍出,倒像太監見著皇上,惹來眾人一陣皺眉,不知該笑他沒骨氣,亦或天生馬屁精?

雷統領卻只在乎那條緞帶,冷道:「只要你說這帶子是真的,我就替你通報!」

「它當然是真的!」關小刀連忙奉承笑道:「它是我見過最珍貴的緞帶,實在不可多得,我願以性命來換它!」

深怕眾人沒聽懂,又轉向眾人重複一遍。

眾人不禁促狹笑起,有人弄聲道;「馬屁未免拍得太過火了吧!」

關小刀卻仍一臉奉承,在誇那緞帶不可多得。

此舉倒惹得雷統領滿心得意暢笑:「有眼光,英雄所見一模一樣!雖然有些哈巴狗,但還是讓人高興,小子叫什麼?為何要見總管?我替你通風報信!」

「在下關小刀,是三爺故鄉人,我爹要我來投靠三爺……」

「原來是投親?好,遇上我,算你好機會!」

雷萬鈞本要高喊,但想想此舉未免有失身分,遞交代手下特地為小刀前去通報,關小刀自是感激再次拜禮。

過不久,果然聞及三爺傳令見人。

關小刀一時心花怒放,直向雷萬鈞等人拜謝,始敢走入前廳。

廳中設備莊嚴,紅色地毯延伸裡頭,直到底必,那頭擺了三張紫壇木大龍椅,左右另有五張太師椅,小刀想拜見,卻找不著人。

裡頭侍衛直指左側似是書軒,關小刀會意,正要行去之際,忽見書軒走出一位五旬漢子,因他模樣,威武天生,雷萬鈞已甚魁梧,他比雷萬鈞更英挺,宛若一座勁山,隨時可將任何人壓垮。

他臉形稍帶四方,兩眼凸亮,炯炯傳神,雖是五旬開外,但龍行虎步,一點未見老態。

關小刀一眼即看出,他即是神劍門總管,趕忙恭敬拜禮。

胡三爺臉面卻現不悅神情,不過,他對關小刀還算客氣,瞧及來人,問聲道:「你就是關小刀,從龍門山來的?」

「正是……」

「稍坐一下,我先辦正事!」

「是……」

胡三爺要關小刀坐於太師椅上,隨又往外頭行去,及至門口,大喝一聲;「雷萬鈞、方子秋、谷君平給我進來!」

說完,轉頭往書軒行去。

雷萬鈞、谷君平但覺語氣不對,哪敢怠慢,趕忙應是。跟了進去,外頭眾人已議論紛紛,今天三爺似乎吃錯藥,不知發生何事?

此時在太師椅上的關小刀亦如坐針氈,暗道找錯時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莫要因三爺情緒不好而壞了自己前途才好……

他想走,可是這一走,下次如何再來?還是等下去吧,畢竟三爺方才對他笑過,而且要自己坐在太師椅上,這是禮遇啊!

掙扎中,關小刀仍決定留下來探個究竟。

書軒房門已關上、三爺人影來回踱著,走了幾趟,忽然站在兩人面前,冷道;「你們知不知,昨晚門主和我說了什麼話?」

雷萬鈞搖頭。

谷君平道:「門主說了什麼?」

三爺冷聲道:「門主告訴我,以後要從師爺那裡挑選天龍六十騎了!」

雷萬鈞、谷君平同聲詫訝道:「門主他這是什麼話?」

三爺冷笑;「門主的意思,是嫌女兒紅無味。要加點燒刀子才行!」

雷萬鈞、谷君平一時低頭。耳根已紅。

三爺瞄著兩人,越瞄越火似地,喝聲道;「這也不能怪門主,事實是如此,我們天龍騎實在不像話!昨天我和門主、師爺一同下棋,師爺向我說:『你的天龍騎在酒店裡甜酒鬧事,我的手下沒辦法,只好捉他們!』你們想想,我的天龍騎是給人捉的嗎?你們兩個全有份,師爺己說出你們名字,我自恨兩眼無珠,挑你們當什麼統領!」

轉旺谷君平,斥道:「看看你自己模樣,一個統領,還整天吟詩作樂,還說什麼應研究佛典、禪學,你準備出家是不是?還有你這什麼霹靂俠,穿這披風,掛這緞帶有何屁用,你這把劍是用來砍草的是不是?」

雷萬鈞、谷君平被罵得頭沉臉熱,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有那風流俠方千秋呢?他為什麼沒來?」三爺一副興師問罪。

谷君平道:「他病了……病得很嚴重……」

三爺冷道:「病了?什麼病?」

雷萬鈞道:「可能是天花,恐怕將來一張臉也保不了……」

三爺斥道;「什麼天花?臉部毀了?雷萬鈞別騙我!我全知道!他不是受了重傷,便是被人宰了!我自會查明一切,你們也太不像話,在下流地方消遣,在街上閑事不說,竟然讓師爺那群混蛋拿來當笑柄,你們為何不戰死,還有臉開溜?」

雷萬鈞、谷君平一張臉已是飛紅,恨不得砍下師爺腦袋,他竟然傳到門主那兒去,讓天龍騎鬧笑話。

三爺已擦不住火,狂喝道:「像話嗎?天龍騎的人被待衛隊捉去?還是三個捉六個?我還當個什麼總管,我要到門主面前自殺謝罪,不幹了!不如到師爺那裡當個打雜的,若不成,削髮為僧,到少林掃地算了!」

這話似乎傳向外頭,一群天龍騎士已是咬牙切齒,有的發誓,有的咒罵,有的喊殺,一股怨氣已想泄在師爺,恨不得把侍衛隊人馬一個個幸光,方能消心頭之恨。

關小刀自也聽得清清楚楚,在心屬三爺之下,亦對師爺憤憤不滿,哪天,得讓他們好看;

三爺嗔罵幾句,火氣較弱,雷萬鈞方始開口:「三爺說的是,是事情並非這樣,我們只有六人,他們卻有二十幾人,他們早就有意挑釁,設下陷阱,趁我們喝得半醉時,前來鬧事。

「如果一對一,一對二對三,我們都挺得住,他們知一窩蜂湧上,還來暗的,尚未動手,已殺了兩個弟兄,我們只好拚命,方子秋奮戰中已受重傷,他們越戰人越多,我看情勢不對,只好護著眾人逃離。

「三爺應該明白,兩軍對仗,總有輸贏,當時我們根本抵擋不了一大堆人,才且戰且走,這跟不戰而逃差很多。」

谷君平道:「屬下也宰了對方五六人,還是搶他們的劍殺他們,因為我的劍在護架方子秋時已拋出去……」

三爺聞言,怒氣稍熄:「照你們這麼說,是師爺吹牛了?」

雷萬鈞道:「屬下身為天龍騎統領,哪有不戰而逃之理,若真如此,屬下已無臉再見總管!」

三爺這才轉為欣賞目光准向兩人,語氣仍冷:「不管如何,吃了敗仗,總丟天龍騎的臉。」

雷萬鈞、谷君平表示將儘快要回來。

谷君平想到什麼,說道:「方統領是受了傷,不過三爺千萬別告訴門主,他若知道門主得知他受傷,他死也不會無從!」

三爺點頭:「這個我會打點,他的傷……」

谷君平道:「深入肩膀及前胸,恐怕……」

話來說完,房門一開,一位臉容慘白,形貌俊美男子立在門口。

雷萬鈞、谷君平同時驚叫:「方子秋?」

三爺亦喊出:「你怎生來了?」

方子秋拱手拜禮:「屬下聞及三爺要找我,所以趕來了……」說完,腳步踏穩,前行進去。

三爺見他模樣,心也軟了,立即迎上去拍他肩頭:「天龍騎果然條條硬漢,門主有何好嫌棄!你的傷如何?」

等方子秋回答,已往他那在左臂摸去,此舉疼得他直冒冷汗,他卻仍撐著。

三爺見狀,自知他傷勢甚重,立即喊道:「快找大夫來,快醫好他傷勢,我不想看他左手廢了。」

外頭登時亂成一團,各自找尋隊醫去了。

關小刀忽而想到自家金創葯,正待搜身,卻只摸到銀子,甚是可惜方才出門時把它留在客棧,此時卻錯失良機。

忙亂之間,隊醫已被喊來,觀察一陣,已將方子秋帶往客房,雷萬鈞、谷君平亦跟去照顧,一群人方始散去。

三爺這才噓口氣,在得知自己手下並非不戰而逃之後,他已輕鬆多了,不過身為總管,瑣事仍多,他又自踱起步伐,在書軒來回走動。

外頭關小刀但覺三爺莫非把他忘了?

於是探頭探腦,想照上三爺目光,卻又因斜對門口,效果不佳,他只好故意挪動椅角,發出輕微叭響。

三爺果然聽及,忽而回頭,但見太師椅上坐有小鬼,一時皺眉;「你是誰?」未免太過大膽,敢坐大師椅?

關小刀乾笑道:「在下關小刀,是從龍門山來的……」

「哦,我想起來了,過來過來!」三爺招著手:「你是神刀關海天之子?」

「正是……我爹要我來此投靠您老人家……」關小刀一臉奉承、喜悅,亦帶點憨傻地迎了過去。

三爺目光閃動,似想看穿關小刀底細,總覺他一身是勁,且帶鄉下人憨厚,該是從鄉下前來投靠,遂笑道;「我素來敬仰你爹,自然願意幫助他兒子,卻不知你有何願望?」

關小刀道:「爹要我跟隨三爺打天下……」

「跟我?」

「嗯,最好能入選天龍騎,它似很神氣……」自從接觸神劍門后,他總覺得天龍騎才是真正漢子,而且特別威風。

三爺目光又自收縮,似在衡量他目的,隨即又道:「如果是神刀教出來的,一定有資格入選天龍騎,可是你還年輕,又初臨神劍門,我若突然提拔你進入天龍騎,別人總是不服,我視你是自家人,也就不必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即是你得立下一些汗馬功勞才行,否則埋頭若干,等時機到時,我仍會提拔你。」

關小刀自知規矩,聞言淡笑道:「屬下省得,只要三爺肯收容即可。」

「當然會收容!」三爺笑道:「你是龍門山來的,你爹跟我又交情非淺,但功成名就非一蹴可及,想當年我還不是兩手空空混到此局面?這叫有心者,事必成。不過,老實說,從家鄉來的,都是兩手空空,我想你也盤纏不多吧?」

關小刀聞言,急道:「屬下不是來借錢的!」挺起胸脯,露出一身傲骨。

三爺見狀哈哈笑起:「神刀之子,果然不同凡響,這樣好了,我先寫封介紹信,介紹你到司禮隊那裡學些禮儀、騎射之術,還可應對種種交際,我會常常考核你,等到有一天,你能派上用場,我必定提拔你!」

關小刀征愕三爺竟然未曾留自己在身邊,大概未獲得信任吧?輕輕一嘆;「爹是有寫介紹信的,只是我……」

三爺拍拍他肩頭:「你老遠趕來,又指名投算我,當然應該有你爹信函了,否則我很難做人……」

關小刀道:「爹是有寫,可惜在路上被人偷了……」

「被偷?」三爺任愕:「有人想偷你的信?」

關小刀遂把洛陽說賓客棧之事說一遍。

三爺道:「這太奇怪了,你可曾說出我的名號?」

關小刀道:「就是因為說出,才被偷……」

三爺若有所悟,忽而冷聲道;「你所見那人,可是身穿黑衣,頰上有個小疤痕?」

關小刀點頭:「正是他!那好像是劍痕……」

三爺道:「他身材如何?」

關小刀道;「頗為高大。」

「他在等人?」

「是。」

「等誰?」

「一個女的,大約二十歲左右,挺漂亮。」

「你還看到、聽到什麼?」

關小刀回想當日,道:「那男的似交給她一封信,說什麼到了江南再拆開……其它我聽不清,不敢確定。」

「那女的會是誰?」

關小刀忽又想起什麼,道;「她姓李,我聽到那人叫他李姑娘。」

「李姑娘?會是……」三爺頓有所悟,冷笑一聲,道:「多謝你提供線索,不過,我也得忠告你,那黑衣人劍術甚是高明,你若碰上他,千萬別胡亂動手,否則對你甚是不利。」

關小刀初生之犢怎怕虎,嗔聲道:「我可管不了那麼多,敢頭我信件,我要報仇!」

三爺道:「暫且聽我一言,別去尋他報仇。」

關小刀仍支支吾吾,似是咽不下這口氣。

三爺不禁疑惑:「偷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之事,何苦像不共戴天之仇?何況我已答應收容他,難道他是裝出來的?他會是師爺派來密探,隨時打探秘事,一有機會,也好收拾我?

要不然。他怎會那麼巧,碰上那種事?」

他再次打量關小刀,似想瞧出什麼。

關小刀亦覺三爺疑惑,邃道:「我自傳武功不弱,三爺對我爹的神刀可曾了解?」

三爺道:「你爹神刀堪稱天下一絕。」

「這把刀是我爹的,你認得出嗎?」

關小刀把偃月刀抓捧手中,三爺立即審視,而後撫摸,終於點頭:「的確是你爹之物,但它本是丈二高大,怎會變成短柄?」

關小刀道:「改良啦!我爹嫌它太長,不便帶在身邊,後來爹把柄弄成三截,平時分開,可當短刀用,必要時接上去,照樣橫掃天下。」

三爺原頻點頭:「卻不知你把刀法練得如何?」

「還可以啦!」關小刀當然不便說出,已把老爹收拾了。

三爺輕笑;「咱們過兩招如何?」

「還請三爺指教!」

關小刀自知他有意印證招式,也就欣然應允。

三爺一時興起,想帶他在前面廣場,但覺不妥,遂帶人往後院一處寬廣庭院,他隨手找來長槍,道:「我就以梅花槍會你的神刀。」

其實三爺出身龍門山,和神刀關海天一樣,用的亦是長兵器,當時和關海天相互輝映武林,神刀神槍之名久久不墜。

後來雖投入神劍門,在老門主教導下,改練神龍劍法,亦達爐火純青地步,然而他怎會忘了老本,仍有機會,照樣把長槍要得出神入化,今日的他,可說是身兼兩家之長,難怪統掌北武林總管一職,久久不衰。

關小刀自恃刀法過人,哪管得對方武功如何,一對上手,即已鬥志高昂喝道:「三爺這廂有禮了,且看這招『怒馬奔騰』。」

但見刀勢耍開,勁風呼呼,那數十斤重的大刀在他手中,簡直輕如蟬翼,有若亂蜂紛飛彩東滾西掠,舞得威風蓋世。

三爺見及,眉頭不由一皺,暗道:好刀法,竟然能發得破綻盡失,的確難能可貴。

他不敢怠慢,一式「雪梅滿天」迎刺過去,但見槍尖、刀鋒交錯處,叮叮亂響,甚是悅耳。

關小刀耍來輕鬆如意,忽見長槍刺來,直覺欲發攻招,突然刀勢走勁,不待反殺,喝地一聲,有若千軍萬馬傾瀉而出。

那勁鋒掃處,迫得槍法大亂,還差點被盪飛脫手、忙得三爺不敢只用七分勁,硬是拼足力道喝攻上來,連喊著「好刀法!」

一連鬥了數招,關小刀勁道似乎更足,又喝一聲「抽刀斷水水更流」,那刀勢直化狂濤駭浪報卷涌而至,待那三爺絞動長槍欲擋之際,刀勢復又跳沖為切。

如此變幻莫測之下,竟然逼退三爺三數尺,惱得三爺臉上掛不住,暗喝聲「來真的?」

哪敢再心存大意,早拿出看家槍法,拼足全勁抵擋。

最讓他吃驚的是,關小刀根本只是準備演完所有刀法,也好讓他認出的確為神刀門下沒錯,如若他奮命拚鬥攻擊,三爺恐怕亦難討好多少。

又過了十餘招,三爺越戰越驚,這把神刀恐怕已非刀,而是神化了,在分明不可能的角度中,他竟然能扭轉,而且舞得毫無牽強,如此老練熟巧功夫,又豈是十來歲少年所能使出?

三爺額頭已冒汗,干聲說道:「你用的可是你爹的刀法?」直覺上,他老爹容易對付許多。

關小刀笑道:「當然是,莫非三爺太久未和爹比斗,生疏了?」

「或許吧……」

「有一招『神刀斷月』三爺可見過?」

「見過,當時你爹可把二十丈開外的石頭斬碎,你耍來瞧瞧。」

「這……」

「別為我擔心,三爺挺得住。」

「好!」

關小刀為證明身分,猝然喝吸真氣,刀勢不攻反收,咻咻咻,連退十數丈,每退數丈,刀勢更舞得亮光閃閃,起舞越急,終把人形完全罩住。

猝見他猛喝「神刀斷月」。喝聲方起,刀光猝然暴開,直若炸藥開花,流星泄地,奇猛無比直衝三爺臉面。

三爺自知威力很猛,趕忙舞出怒槍抵擋,豈知方一照面,怒槍抵擋不了流星球,但見鏘鏘火花暴跳之下,一把鐵槍已斷成數截。

那刀勢仍銳不可擋欺面撲來,嚇得他拼盡全力,凝功十二成,猛往流星球轟去,砰然一響,刀光跳失,偃月刀跳飛空中。

他已然左退三步方能穩住身子,暗呼好險之下,趁著關小刀掠高接落神刀之際,暗自偷拭額頭汗水。

他心頭仍怦動不已,若非自己內力深厚,今天恐怕栽在這小子手中。

他心情翻動,想著,如果他是師爺密探,那多麼令人可怕,可是他所用的的確是老友神刀招式,或而有些改良,但的確是出自老友教導啊!

或許自己不該如此多心,能留他在身邊,的確是天龍騎之福啊!

他正準備回心轉意,想安插關小刀在身邊。

關小刀卻在掠高抓回神刀后,瀟洒落於一高牆,他突然發現牆外街巷中,竟然黑影晃動,他一眼即已認出是那黑農傢伙。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登時大叫:「臭小子,別逃,還我信件,別逃!有膽決鬥!」

猛地翻身外頭,急迫過去。

三爺來見及黑衣人,對關小刀此舉頓時納悶,急道;「小刀?」

見他已閃失,立即追掠牆頭,卻只能見及背影消失街角,他不禁輕嘆,這小子弄何玄虛?難道是見及詭計不得逞。溜之大吉?

得而他卻不這麼想,關小刀應該確實有事,當機立斷,喝著屬下道:「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何事?」

一時四周傳來回應,數道人影已掠追過去。

關小刀發現敵蹤,自是夯追不舍,然而那人似知他弱點,專找小巷鑽,關小刀手持大刀已是不便,再加上自己最弱的正是輕功,追來甚是貧勁,好不容易發現敵蹤問向左巷,他趕忙斜切另一條巷子,準備攔在前頭。

豈知他方一轉彎,巷角已同出一條背影,攔向他去路,那人笑道:「好小子,躲得挺快,終於被我這著!」原來是霹靂俠及時趕來,他以為三爺欲抓小鬼,故而攔住去路。

關小刀乍見是他,倒是驚詫,但心繫黑衣人,無暇解釋,急道:「讓開,我要抓人!」

雷萬鈞哈哈大笑道:「要抓的就是你!快回去,三爺等著見你是要自己走,還是我提你回去?」

關小刀懶得理他,還想往他左側閃去,雷萬鈞卻急忙閃截,那巷子本就過小,這一截,關小刀已無退路,他不禁急切道:「不關你事,快讓開!」

「怎會不關我事?」類萬鈞哈哈暢笑:「方圓百里任何事都跟我有關!」

「少吹牛了,你那條經帶根本不值百兩金子,它分明是假貨!」

「你胡說!」

「假貨假貨,還戴出來丟人現眼!」

「你敢侮辱我?」

「我還想揪斷它呢!」

關小刀為追仇敵,哪顧得東西是其是假,他只知對方心愛緞帶,登對揮刀砍去,逼得那人抽身閃退。他籍此掠空而過,再追仇蹤。

雷萬鈞本在保護緞帶,猛地一退,卻哪知背後一排亂釘泥牆,披風不小心穿入釘中,他再扯退,喇地一響,裂撕大洞,氣得他臉面泛紅,登時厲喝:」臭小子敢毀我披風,別逃!」

連追數條巷子,眼看人已逃遠,他猛頓足,喝道;「是英雄。明日午時,北山生死坪決鬥!」

關小刀最讓人說不得是狗熊,聞言立即回應:「奉陪到底!」轉身已閃失。

雷萬鈞抓緊隨身利劍,臉面冷森.可感覺出關小刀不但毀了他披風,還傷了他撒謊的自尊,這筆帳。似乎非刀劍不能解決了。

他冷漠定立當場,想著明天午時,將如何收拾這可惡傢伙。

至於關小刀受他阻攔,而後想再追敵,卻已錯失機會,眼看四處茫茫,哪還有黑衣人影子?他仍在找,穿繞數巷之後,不禁懊惱萬分,又被這王八羔子走脫了。

他開始覺得自己魯莽,不該在三爺面前不告而別,現在該如何回去見人?說不定已把自己當成密探,事迹敗露而自找襲口開溜呢?

他又想起雷萬鈞,不禁呵呵自嘲笑起,那傢伙似分明用了假緞帶,方才自己近身時已發現那些金絲只不過是表面一層,根本值不了什麼錢至少不值百兩黃金。

然而他畢竟是天龍騎士統領,如此得罪他,實在不該,甚且還跟他訂下約會,這更不該了。

他苦笑著,為何自己如此莽撞?到頭來,苦的仍是自己,如若自己能像斯文俠谷君平那樣沉得住氣,事情將能順利多多……

他邊走邊懊惱,而且暗中發誓,以後別再那麼莽撞,免得處處得罪人。

「如若我能像斯文俠那麼斯文就好了……」

關小刀突然眼睛一亮:「那不是谷君平?」已見及谷君平和幾名武士在談話,逢迎式地已趕上去。

那頭乃是一棟頗為雅緻古宅院,門匾鑲有「無雙居」,原是神劍門前任護法柳無忌住處,可惜護法已去逝,只剩女兒柳無雙居於此,長久以來,無雙夫人未曾露臉,但她那絕世容貌卻不斷傳頌江湖間。

斯文俠似乎特別對無雙夫人有所愛慕,一有機會即住此處留連,或能現勞綜。

他本是湊著眾人追出總管府,但不自覺追到這頭,見了熟人,也就聊起閑話,忽見關小刀前來,倒露出不悅神情,幾個人立即沉默下來,冷眼瞧人。

關小刀興沖沖奔來沒想到卻碰了釘子,自討設趣一笑,本想走開,忽見谷君平身際飄落手帕,谷君平從他眼光發現不妥,猝又發現手巾飛落,不動聲色伸腳想踏掩。

關小刀見狀,以為他將無意踏臟手巾,急忙欺身過去,並叫道:「三統領小心,你手巾掉了!」

眼看已是不及,發掌撥開谷君平右腳,並以吸字訣吸起絲巾,一陣香風襲來,倒像是女流所擁有。

關小刀逢迎一笑:「三統領您這絲巾掉了,差點踩勝呢!」伸手遞過去,卻發現絲巾上綉有柳絮花圖案,顯然代表某人。

谷君平一時難議自處。搶過絲巾,已滿臉通紅,關小刀見狀一愣,暗道;莫非又砸了事?

谷君平狠狠瞪了關小刀一眼,隨又語氣溫和向友人說道:「這不是我的絲巾,我不明白他為何要交給我?我自己口袋另有手帕。」說完相出另一條白絲巾,沒有花紋,中綉著自己姓氏。

關小刀暗自叫糟,怎生孟浪,又籌出莫名事情?真是好人難為啊!

另一名嘴巴較快者已說道:「如果這不是夫人送給谷統領的話,我想我該替夫人收起來,畢竟夫人是我近親,我不能讓她的絲巾流露它處,讓人鬧笑話。」

谷君平道:「它的確不是我的絲巾,不過既提發生在我身上,仍該由我送回!」

關小刀立即介面笑道;「對對對,我只是看到三統領右腳快踩到絲巾,才以為是他的,結果好像猜錯了。」

谷君平冷道:「你本來就猜錯!」

轉向那快嘴者,冷道:「你是夫人近親,莫非這絲巾是你所擁有?若真如此,絲巾自該還你!」

那快嘴一時緊張:「我可以發誓絲巾不是我的。」

谷君平道:「那又何必,如果你我全發誓,總有一人說謊,這樣好了,我們兩人各扯一半,這方法如何?」

那快嘴想笑:「這是什麼絕招?那豈非把無雙夫人分了?不妥吧!」

另一人道;「我看還是谷兄找機會把絲巾送回便是。」

谷君平這才勉為其難收下,道:「為避嫌,我現在就送回。」

說完,他瞄了關小刀一眼,告別友人,徑往無雙居行去。

那些友人似仍有事,見及谷君平行去,也就各自告退,唯有關小刀仍站在那裡,直盯谷君子,似乎也想向他解釋什麼。

谷君平立在無雙居下,敲了門,沒有應聲,他推開木門,探頭裡邊,不知是否跟人交談,過了一陣始把木門帶上,隨後挺胸闊步而去。

關小刀見狀,急忙追上,急道:「谷統領,我方才實在冒昧,尚請見諒……」

谷君平不理他,走得更快。

關小刀仍自后追,不斷祈饒,谷君平突然轉頭,冷聲道;「老實說。你方才所激之事,實在太卑鄙了!」

關小刀一愣:「我卑鄙?難道你……」

谷君平冷斥:「就算你是鄉巴佬,也不必笨得跟豬一樣,哪有人無緣無故把手巾踩在腳下?」

關小刀聞言,臉色頓變,冷道:「不錯,我是鄉巴佬,卻也由不得你侮辱,就算我做錯什麼,道個歉也就了事,你何必出口傷人。」

谷君平斥道:「事關無雙夫人名節,你是何居心!」

「什麼居心?」關小刀斥道:「我明明看見絲巾是從你身上掉下來,沒當面拆穿已對你禮遇,你竟想嫁禍給我?」

谷君平惱羞成怒,喝道:「你敢多嘴,讓我教訓你這個無賴漢。」

關小刀冷笑道:「來啊!撥出你的劍,好讓我用來磨刀。」

谷君平想抽劍,突又忍了下來,冷道:「我不像你,沒風度,這是無雙府前,粗人才會在此斗劍,何況門主也明令禁止斗劍,你若不怕死,就約在生死坪,在那裡,只有一人能活著出來。」

關小刀冷道:「奉陪到底,明日午時,大家一起來!」

說完冷哼一聲,大刀一扛,大搖大擺走人。

谷君平亦自不屑似地甩頭,而後大步離去。

關小刀泄氣地走在路上。

沒想到一件本是快快樂樂,充滿希望的前往拜見,會落得如此局面。先是對胡三爺動手之後不告而別,隨又得罪雷萬鈞和谷君平,還跟他們決裂而訂出武力決鬥,雖然勝負尚未得知,但對自已前程已是一敗塗地啊!

他恨自己怎會一錯再借,其實忍著點,拍拍馬屁,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一切怪那個混蛋黑衣人偷了自己介紹信,否則怎會落得如此局面?將來透著他,非得讓他好看不可!

然而怨恨無濟於事,眼前最該解決的是如何應付雷萬鈞及谷君平。

奮力打敗他們?

若真如此,那自己將來如何再混天龍騎士陣營?

認輸賠罪。

可是谷君平那侮辱如何咽得下?

沒什麼前程好現,也不敢回到房東那兒炫耀,獨自找了間小酒店,反正肚子也餓了,乾脆叫來大碗飯、大杯酒,吞吞喝喝,先填飽肚子再說。

三杯下肚,心情似開朗些。

他想著,其實谷君平若不說那些話,自己根本不會向他宣戰。

老實說,自己也夠得上是鄉巴佬,人家批評也就罷了,可是他為何說自己笨得像豬?那分明是謊言被拆穿的反擊,錯仍在他啊!

為了他的錯,自己就要賠上大好前程?

他實在不甘心,可是,事情已卯上了啊!

他只能苦笑,心想,如果谷君平能稍稍表示歉意,他倒可以不必追究,畢竟實犯不著為自己前程去拼這些無聊的爭執。

可是谷君平會道歉嗎?

天曉得!這場比斗,看是免不了……

還有那雷萬鈞,受了自己消遣,他又可能放過自己嗎?

答案似乎也不太妙!

想著比斗已經免不了,關小刀只能猜測比斗結果會如何?你死我傷?還是兩敗俱傷?

「或者詐降,用以化解糾紛吧……」

關小刀有此意思,隨即想到場地,剛好有人行過,他即問道:「掌柜可知,北山那生死坪怎麼走?」

掌柜一愣:「你要到生死評跟人決鬥?」

「正是……」

「對手是……」

「天龍騎。」

「呀……呀……」掌柜臉色領變:「小兄弟你何苦來哉,去惹天龍騎,我勸你還是別去的好。」

關小刀道:「都已訂了約,豈能食言。」

「食言總比喪命好。」掌柜急道:「你有所不知,生死坪之所以叫生死坪,即是決鬥者不分出生死,也就是勝者生,敗者死,那決都永遠不止,至少得有人濺血下來不可。」

「真有此事?」關小刀稍稍動容。

掌柜道:「大家都知道有這麼地方,這種規矩,雖然很光榮,但死了,任何光榮都是空,本來門主已禁止手下比斗,但不怕死的仍會去。通常他們都有深仇大恨,才會約在生死坪。我看小兄弟是不知,才胡亂訂下此約,你且三思,畢竟能活著,一切才有意思啊!」

他又交代切記切記,很似乎不願看小刀平白喪命似的。

關小刀愣了許久,沒想到生死評會是這麼一個地方。

那雷萬鈞當真很自己入骨?非得拼個你死我活不可?自己又莫名約戰谷君平於該處,豈非更逼絕路?

他越想越嘔,短短一天,把事情搞得一團糟,非得想辦法好好解決不可!

然而越想越是憋心、頭疼,除了決鬥之外,似乎已無他法,終於悶得老酒猛喝,直到三更天,始晃著身子潛回住處睡覺。

次日醒來,還是無計可施,只有道聲聽天由命,抓了母親調配金創葯,已自往北山方向行去。

那生死坪位於北山半山腰,乃一寬廣腹地,足有數百坪,倒適合練功比武。

坪前立有人身高石碑,顯著「生死評」血紅三個大宇,或許有人故意把比斗死去人數刻在石碑上,已現出數十道深痕,有的甚擲帶碧血,讓人瞧來觸目驚心。

關小刀尋至此,發現此石碑瞧來甚得眼,突然大刀一揮,砍得石碑斷成數截,始自得意一笑:「什麼生死坪,我倒要把你重立為『生生坪』!」

趁著午時未到,他另找來石碑,以大刀刻起字跡,準備改地名,也好討個吉利。

三個字,刻得他興緻昂然,神靈陶醉,不知不覺中已近午時。

忽聞背後有聲音傳來:「小鬼,你在幹啥?」

關小刀一愣,轉頭瞧去,但見那人英挺立前,白衣白袍,另有白紗包著左肩管,他征愕:「是你?」

來者原是天龍三俠之一的風雨俠方子秋,他仍有傷在身,臉色顯得蒼白。

方子秋道:「你就是挑戰雷萬鈞和谷君平的小子?」

「不錯,怎會是你?他們人呢?」關小刀將石碑置挺,目光四下搜去,不見人影:「你代他們迎戰?」

方子秋道:「不,我是見證人,他們要我當見證人,免得人家說以大吃小。」

「哦……」關小刀自嘲一笑。「沒想的真周到……」接下來不知說什麼。

方子秋則溺目過來,嘆聲道:「看你年紀輕輕,面相不惡,怎會得罪他們?真是!能不能說來聽聽?」

關小刀道:「我扯斷了雷萬鈞帶子。」

「他胸前那條緞帶?」

「正是。」

「那也罪不足拚命!」

「我還說它是假的,我看到它只有表面一層金絲!」

「這……呃,難怪……」方子秋道:「他開是丟不起這個臉……真是,為了此事決鬥,實是不值……小兄弟,或許你可以向他道歉,也許可以化開……」

關小刀道;「我是想化開,只怕他不肯。」

「倒是了……老雷發起牛脾氣,拗得很……你好自為之……」

萬子秋輕嘆,他有意幫忙,卻不知從何幫起,尤其決鬥又訂在先死坪,叫任何一人退出,傳出來,名聲都不太好。

關小刀默不作聲,忽而拿出金創葯,道:「我跟你無怨無仇,犯不著惡臉相向,你的傷口還在滲血。用我的祖傳金創葯,保證三天痊癒,要不要試試?」

方子秋頗為心動;「真的三天?」

「當然!試了便知!」

對一個受傷者,莫不希望傷勢早日康復,方子秋自然不例,聞言之下已願意試試,關小刀倒是落落大方替他松解紗帶,再倒抹金創粉。

此粉一沾身,立即結膜,將傷口封住,方子秋頓感到清涼透身,疼痛盡失,舒服許多。

他已知對症下藥,謝了關小刀。

此時遠處又傳來洪亮聲音:「老方,你們在做啥?」

雷萬鈞已經起來,他換來一般音色勁裝,未穿被風,顯然準備一決死戰。

關小刀發現是他,隨即立身而起,擺出迎戰姿勢,瞄眼道:「午時整,決鬥好時機。」

雷萬鈞稍驚:「你先約了老方?」

方子秋急道:「別亂請,他是送我祖傳靈藥,效果好得很!」

雷萬鈞一愣:「你倒是條漢子,敵我分明!」輕輕一嘆:「若非訂下決戰,我倒欣賞你的作風!」

話未說完,又掠來一條淡青人影,正是谷君平,他瞄著雷萬均;「怎麼,你也準備跟他決鬥?我以為只是我跟他有過節而已!」

雷萬鈞稍愣,而後促狹笑道;「你這出家人也會跟人有過節,到底是何事?」

「呃……」

「怎麼,見不得人?」

雷萬鈞笑著問向關小刀:「他是不是做了見不得人之事?」

「呃……」關小刀甚難言。

谷君平登時搶回;「哪有!我們只是討論佛教、道教哪個大,意見不合才決鬥!」

「當真?」雷萬鈞想笑。

關小刀當然不便再扯上無雙夫人之事,聞言只好點頭:「沒錯,我說道教大,所以就打起來了!」

谷君平已露出感激眼神。

雷萬鈞聞言哈哈笑起:「什麼雞毛蒜皮事,也得約在生死坪決鬥,真是莫名其妙!」

谷君平道:「我是一時氣昏了,現在是有點後悔!」

轉向關小刀道:「不管待會的決鬥結果如何,我必須先向你道歉,本人修養大差,還請見諒。」

昨日,他雖然氣沖沖離去,但心緒冷靜過後,仔細思考起來,自己的確惱羞成怒,且冤枉好人,這對於修道的他,未免罪孽深重,想了一夜,終於決定道歉,方不致失去君子人格,枉為正義人士矣。

關小刀見他道歉,心緒頓時大開:「你道歉了之那大家好說話,我也有不是之處,尚請見諒!」

谷君平談笑:「彼此彼此,一切好說話。」

雷萬鈞哈哈笑道;「看來你們死不掉了,小鬼,換咱們算舊帳!」擺出迎戰架勢。

谷君平冷道;「你又跟他有何過節?」

「我跟他……」雷萬鈞亦紅了臉。

關小刀道:「他……」

類萬均急道:「我因他因為討論衣服,意見不合,所以才決鬥!」

谷均平道:「什麼話?討論衣服也要決鬥?」

雷萬均乾笑:「沒錯,事關面子,我說我穿藍色好看,他偏說紅色好看,不決鬥怎行!」

關小刀捺著笑意道:「正是如此,面子重要。」

雷萬鈞深怕再扯下去,糗事穿幫,遂道:「不管如何,到了生死坪,不決鬥更丟臉,我看也不必性命相搏,斗個高下,然後見血即可!」

谷均平亦同意,轉向關小刀,道:「來到生死坪,的確要見血才能走,否則日後抬不起頭,縱使拔們誤會已解,也不能破例,你放手施為便是,由我或他先出戰隨你挑!」

他想,必要時,划個小傷口亦不礙事。

關小刀道:「可是我已把生死坪變成生生坪,這規知還算數嗎?」

三人瞧得一愣。

方子秋笑道:「你倒是鬼靈精!」

雷萬鈞道:「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你也敢改?」

關小刀道:「當然敢,我看不順眼,就改,誰也管不著!」

雷萬鈞登時哈哈大笑:「好小子夠狂,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小刀笑道:「聽我的名字也知道我是幹什麼的?關老爺的後代,關小刀,正義之士!」

雷萬鈞又自叫好,大有張飛見關公,欲演桃園三結義之態。

谷君平較為冷靜,道;「你倒有魄力改生死碑,不過,未免落人閑話,咱們還是比斗,至於將來如何,留給他人去評斷吧!」

他倒有意趁此深探小刀底子。

關小刀但覺誤會已解,只要不見生死,見個血亦無傷大雅,遂點頭:「好吧,咱們不打不相識,打過這場之後,一樣是三爺手下,以後多多照顧!在下先會會谷統領利劍便是!」

說完,掠身後退,偃月刀架出起手勢。

谷君平自也不怠慢,淡笑一聲:「那我也不客氣了,且看我的飛星劍法第一式『飛星方點』。」

利劍出鞘,青森見光,目是把好劍,他輕輕一抖,數點寒星化開,煞是好看。

他要小刀先攻,小刀亦不客氣,刀一舞「力劈華山「凌空一刀砍劈過來,全然不耍花招,看在谷君平眼裡,不禁皺眉,這小子未免託大,竟然以此普遍招式對待自己這種絕頂高手?

說時遲,那時快,谷君平正閃念,大刀猛地落來,那速度之快,倒讓人覺得壓力迫生。

谷君平登時點劍撥去,鏘鏘數聲,意然迫退不了大刀劈勢。還被震得虎口生疼,如此轉變,嚇得他暗叫不好,趕忙掠退三步,反手一切,欲撥開大刀,得以反刺幾劍。

他那模樣有若禮讓而退,但明眼人仍能看出,他根本非退不可,也就是說關小刀只以一刀平凡無奇招式迫退絕頂高手,那種霸氣就連一旁觀戰的方子秋、雷萬均心顫眼直,還以為小刀耍了魔法,否則怎會如此輕易逼退自家兄弟?

谷君平當然不敢再輕敵,登時使出全勁,利劍耍得青光閃閃,猝又一招「飛星逐月」易守為攻,很猛攻殺過來。

關小刀輕輕一笑,刀勢再抖,只見得他或砍或封,甚至拿著厚刀背當盾牌以抵擋利劍攻勢,在鏘鏘亂響中,他簡直如雜耍的魔術師,把大刀耍得出神入地竟然輕而易舉擋掉谷君平威猛攻勢。

雷萬鈞見那刀勢,為之一愣;「這是什麼招式?」

唯有方子秋瞧得臉面直變,關小刀得以此絕活掃掉利劍,全在於一個快字,他的動作比那利劍還決,才能從容應付。

然而他拿的是一把笨重大刀啊!若換成較薄小劍,那還得了?自己以閃電劍法稱名,可是要如此從容應付友人劍招也不容易啊!

關小刀的一身能耐,的確讓人莫測高深。

谷君平亦覺碰上了高手,攻招之間不再強軍壓境,他反而改為巧攻,一時間倒能扳回局面,雙方戰了個旗鼓相當。

眨眼十數招已過,谷君子自覺再戰下去,顏面里無光采,遂準備施展絕招,稍稍傷人而後收招,於是輕喝:「小心了。看這招『萬星毀天』!」

話聲未落,劍勢陡強,直著萬把利劍帶著無數寒星亂竄,在那三丈方圓凝成偌大光網,但見長刀介入,即鏘鏘暴響,星光亂跳中被逼回,終在光網旋狂之際,有若千均飛瀑傾泄前方。

那勢來得又快又急,關小刀自也不敢大意。喝了一聲「神刀斬魔月」連人帶刀連翻十數筋斗,跳得好遠,猝見手中大刀旋轉飛出,直撞光網。

但見鏘鏘數響,大刀、光網各自彈開,關小刀飛身接住大刀,谷君平則掠遲十數丈,手抓長劍卻臉色稍白,氣息不穩。

敢情關小刀這招「神刀斬魔月」曾經逼退胡三爺,同樣的也讓谷君平吃了苦頭,雖然他似乎無傷,但氣息不穩,加上關小刀來去自如,談笑風聲似的,他顯然已落了下風。

雷萬均見狀,不禁擊掌大叫:「好功夫!」

甚想出手會個高下,果然忍不住喝道:「三弟暫且讓手。我來會他!」不等谷君平同意。四指粗長劍已抽出劍鞘,欲斗小刀去了。

關小刀則笑道:「這可好啦,你用的是重劍,我用的是重刀,重上加重,有得拼!」

他正待舉刀迎敵,準備過場大打出手,猝聞一聲「圍上來!」話聲未落,四面八方已圍來故十名黑衣壯漢,個個兇刀惡臉,似要吞人。

如此突變,驚動四人,皆往四周瞧去,哪有心情再戰?

方子秋一眼即已看出那名帶隊中年漢子。留有五綹短須,腦袋半禿,笑起來特別陰險的傢伙,正是師爺手下四大護法之一的刁化銅。幾天前就是栽在他陰謀下,沒想到今天,他又前來生事,而且似乎有備而來。

方子秋不禁神情抽緊,道了聲:「大家小心。」雖仍受傷,亦暗暗運勸戒備。

刁化銅是表現一徹落落大方神情,慢步走來,邪邪一笑。「又是三位在搞鬼,你們難道目無幫規嗎?門主明明規定不準比斗,你們們仍抗命,還在生死坪耀武揚威,實在說不過去吧?」

敢請他挑畔還扛著門主諭命,讓人聽來甚不舒服。

方子秋冷聲道:「誰在此斗,我們在練功!」

雷萬鈞猛點頭:「不錯,我們在練功,於你何事?」

「練功?」習化銅邪笑:「總管府不練,跑到生死坪練?少裝蒜,大家都知道上了生死坪,除了決鬥,沒有任何籍日,你們還乖乖是跟我們走,有活跟師爺說去。」

谷君平道:「我著往還是跟我們走,有話跟總管說去!」

這話引來刁化銅不滿,冷笑道:「死到林頭還嘴硬,上次讓你們走脫,這次看你們逃到男里,還不束手,難過且他們動手不成?」

仗者數十名手下,他敢情有恃無恐,態度儘是狂妄囂張已極。

雷萬鈞已捺不住怒火,厲聲道:「待會兒看著逃的人是誰!」長劍一抖,暗示谷君平照顧方子秋,他準備大打出手。

刁化銅見狀冷笑道:「敢情不見棺材不掉淚,兄弟們上,像前天一樣,把他們撂倒重重有賞!」

手一揮,那群狐黨仗著人多,已自蜂湧攻來。雷萬鈞、谷君平已出劍相迎,就連受傷的方子秋,照樣抽出利劍抗敵。

關小刀則愣在那裡,他萬萬沒想到同是神劍門下,也會如此水火不容?自己本是謀口飯吃,早抱定和氣生財,心想若遇上師爺。偶而拍點馬屁也不錯,可是現在兩軍已戰,自己夾在中間,若抽身,未免成了騎牆派,若幫某一邊,必定得罪另一邊,這該如何是好?眼看敵軍兇殘攻來,復見刁化銅厭惡嘴臉,又見方子秋等人落入困境,俠義精神使他衝動大喝:

「禿頭仔,你敢倚多勝少,有膽一對一單挑!」

大刀一揮,猛地沖向人群,準備開戰。

那刁化銅忽聞喝叫,兩眼直瞪,怒道:「小鬼你敢罵我禿頭?簡直無法無天,來人,連他一同撂倒!」

關小刀斥道:「你才無法無天,禿了頭,跟人談什麼法!看我連你眉毛也剩了,讓你變成滷蛋!」

刁化銅更是嗔怒;「反了反了,竟敢太歲頭上動土,妊,你別走,看我親自收拾你!」

利劍猛抽。顧不得掠陣隔岸觀火,猛地欺身過來,準備手擒小娃兒。

關小刀哈哈大笑:「就怕你嚇得尿液尿流!」

生平第一次亂軍大戰的他,自有一股雄霸天下氣概,猛地幻想自已有若關老爺神勇,過五關斬六將乃是稀極平常之事。突然大刀一抖,喝道「刀斬無義天!」猛衝陣區,大刀猛揮。那直如受過神魔詛咒之大刀,竟然幻化成排山倒海般氣勢,轟地一衝,鏘鏘鏘鏘連斬數把利劍,他復又把大刀當扇子,左扇右扇,硬將左右敵軍打得東倒西歪,猛地再沖,已自衝到刁化銅不及七尺的距離。

刁化銅還以為在做夢,他哪會想過這小孩是耍何法術,一衝十數丈,沖了過來?

還來不及由他多想,關小刀猛喝道:「惡人擋道,斬你萬斷!」喝聲方落,他又啊啊大吼,大刀直若江河泄堤沖砍過去。

刁化銅情急之下,舉劍封來,鏘鏘數響,利劍竟然被擊飛脫手,嚇得他臉色變青,大駭一聲不好,即想運功抵擋,同時開溜。

關小刀哪容得他走脫,一式」力劈華山」,猛砍對方掌勁,泰山壓頂般秋將下來,刁化銅竟然進閃不及,掠駭中已全身僵硬,顫道一聲完了。

關小刀猛揮大刀之中,忽見秀頭,這才想到方才欲理他眉毛之說,猛地刀鋒一拍,切向他左邊眉毛,刷地一響,眉掉毛飛。

關小刀尚待大笑,豈知對方人馬亦非庸手,立即圍刺七八名之多,迫得他落地打滾,猛喝一聲「神刀破天地!」刀身一旋,擋掉刺來利劍,摔又猛往上沖,直若炸藥開花,轟得敵軍散亂跌撞,幾名已倒栽在地。

他運力躥起,逢人即砍,並厲吼道;「擋我者死!」神刀過處,只見三劍兩頭顱飛躥而起,再一掃劈。復見三數人彈丸般撞退,眼睛未眨一下,竟然將一堆十數的漢殺得潰不成軍。

如此狠猛拼殺,早嚇得敵軍膽顫心驚。那刁化銅硬被掉頭手下預中冒出鮮血噴著,嚇得滿身抽亟,直以為落入閻羅殿,哪還有心再戰,已自沒命往後跌退,連「快逃快逃」四字也喊得結結巴巴。

關小刀一戰威風,猛勁未減,忽見方子秋陷入苦戰,顧不得再追殺刁化銅,猛地一招「神刀斬魔幻」便將大刀飛出,奇准無比砍中那人背面,削下一大片骨肉,那人尖厲駭叫,聲穿耳膜,終於死在方子秋劍下。

方子秋感恩瞧了關小刀一眼,兀自再迎其他敵人。

關小刀喝地一聲,復掠接大刀在手,猛又殺向另一群觸目驚心敵軍,那霸刀過處,唉叫連連,他又喝叫「擋我者死」大刀再追,敵軍已膽喪心裂,無心再戰,四處落荒而逃。

雷萬鈞見狀更自大吼:「刁禿子有膽別逃吃我一劍!」猛欲追刁化銅,然而他已被鮮血噴得滿身血紅,認之不出,不知該殺何人。「怎麼不見了?禿子給我出來」吼得更凶。

吼完后又轉頭看向關小刀,語氣激動道:「好!我交定你這個朋友了。」

方子秋笑道:「你救過我的命,我非常願意跟你同生死!」

谷君平道:「不錯,今天你可以說救了咱三人,也救了天龍騎威名,咱們滴血為盟!」

說完一劍刺剖自己手指,鮮血已現,沒碗,只好任其沾在利劍上,方子秋、雷萬鈞亦割血清劍,關小刀見狀,呵呵笑道:「真像桃園三結義,我們是神劍山下四結義啊!要流血,自己的才珍貴!」

當下也划指利劍,四人血跡混為一體,從劍尖順勢滴入各人嘴巴,四人共同聲天地為誓,今生今世並生共死,絕不出賣賣友人。

重誓立完,四人把臂大笑。

雷萬鈞大叫酒酒酒,今天要喝個酩酊大醉,可惜沒有酒,於是方子秋建議把屍體埋了,再回總管府慶祝,四人遂合力挖洞埋屍,並把敵軍兵刃拾起,算算竟還有二十三把之多,這可是大功一件。

四人各抓幾把,血衣也不必換去,以表示戰況激烈,然後大搖大擺往城區行去。

方近城區,逢人便喝笑已把師爺手下數十勇士打得落荒而逃,而且還強調只有四人,若嚴格地把受傷的方子秋減去,那可只有區區三人。

霎時消息傳開,靠向天龍騎者,莫不怕案剛好。

這一戰,簡直讓天龍騎出盡風頭。

四人很快回到總管府中,一時歡聲大作,裡頭早就備妥酒菜,慶功宴似地病狂起來。那幾把斷劍已被釘在牆壁上以示光榮戰跡。

歡聲雷動中,關小刀已然沉醉於英雄夢中。

一群人幾乎於盡數大規烈酒之後,胡三爺始現身,大喝一聲:「少得意忘形!」

聲音迫震,眾人驚愕瞧來,哪敢再放狂,一時鴉雀無聲。關小刀立見窘態,似乎三爺不大喜歡今日戰果?

三爺冷目睹向眾人,最後落於關小刀身上,似是讚許,又似斥責說道:「有什麼好高興,別忘了,門主特別交代,不準械鬥,你們偏要斗,還傷了不少人,叫我如何向門立交代?你們還好意思大呼小叫!」關小刀為之臉紅,低下頭,舌頭猛伸。其他人倒是鎮定如初,未有任何錶情。

胡三爺再次審視眾人一眼,冷聲道:「把斷劍拆下來,別得意忘形,為了你們,我還得到門主那裡挨罵,喝澳解愁可以,別給我叫翻天!真是!」

說完,負手於後,暗露笑意,徑自出門去了。

他方出門不久,天龍騎士突然嘩地一聲,又自瘋狂敬酒慶祝,全然不把三爺警告當回事。

關小刀膽小地納悶不解。

方子秋見狀,始說道:「兄弟,別害怕,你打敗侍衛隊,三爺比我們還高興,他只是礙著門主命令,不得不斥責我們幾句罷了,若真想處罰,哪還容得我們敬酒?說什麼可以以酒澆愁,全是籍口,你看,他現在不是到門主那兒,替我們扛下內鬥之罪?」

谷君平笑道:「沒錯,只要能打敗侍衛隊,連門主都高興,一切放心吧!」

關小刀回想昨午,天龍三俠戰敗,被罵得狗血淋頭,現在戰勝了,喝得光榮無比。

這相乎是關小刀顯得意一天。

至於胡三爺,他自知打敗師爺手下,他必定會去告狀,得先趕去說明白,然而他趕到宮中,卻仍慢了一步。師爺早就捷足先登。不知跟門主說了些什麼。

久久未見門主召見,三爺倒也不怕,畢竟自己一向對門主忠心,天龍騎宛若門主手下,他們贏了,等於門主贏了。想來他也該高興才對。

直到黃昏,三爺才被傳令接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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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神關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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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吹破的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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